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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心如意

2024-05-31 02:46:37袁勝敏
當代小說 2024年5期

袁勝敏

1

爐火不旺,原因是燃料不足。這是一種專門用于取暖的石煤,老沈拼命干兩天才能換來兩袋。老沈舍不得用石煤,一次只用拳頭大兩坨。只能勉強算作火。伙伴伙伴,有火就有伴,不在乎多。老沈經常對老周說。

這會兒,老周正咂著老沈的酒,連聲嗯嗯,表示對老沈說的很贊同。老周也是老光棍,也是收廢品收破爛兒的,人說同行是冤家,但他們不。他們如果連這樣的同行都容不下,就沒有朋友了。早年,鎮(zhèn)里還有零星的流浪漢和叫花子,老沈老周可以和他們做朋友,老沈還收留了一個流浪兒做干兒子呢。但這些年,那些流浪漢和叫花子都不見了,不曉得跑去了哪里,其中就包括老沈的干兒子憨娃。

老周也隔三差五請老沈喝酒,但總體上還是老沈請的多一些。酒是15塊錢一斤的本地苞谷酒,下酒菜是熗炒白菜和醋熘土豆絲。喝酒是應該有肉的,但老沈舍不得買肉,為了解決油水問題,只能買八塊錢一斤的豬板油,煉的油炒菜,油渣當肉佐酒。

老沈勸老周喝酒。老周說,你咋光勸我喝你自個兒不喝?老沈說,我可能以后不能陪你喝酒了。老周說,莫怪說,你這不挺好的?老沈沒有直接接老周的話,拿手抹了一把眼睛。老周又說,你是不是有啥事?老沈鼻子聳了一下,忽然哇一聲哭了起來。老周連忙站起身,用一只手搭著老沈的肩膀,不知道說什么好。老沈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一邊用雙手捂著臉,一邊抽噎著說,像我這樣的人活著有啥意思呢?無兒無女,一輩子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老周說,要是因為這些,我倒想起一件事,你先把臉擦一下。然后順手把桌上的抹布遞過來。

老沈擦了臉,木訥地坐著。老周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說,其實我們都一樣,只不過我原來有過女人,后來嫌我窮跑了,留下一個女兒還被人販子拐走了。老沈看著老周不作聲,他在等老周說那件事。老周說,老常你認識吧?老沈愣怔了一下,說,他不是你鄰居嗎?老周說,他前幾天差點把他女兒秀珍藥死了。老沈驚訝地說,這是為啥?老周說,秀珍在十幾歲的時候上山打豬草,不小心從崖上掉下來摔斷了脊椎,后來就一直癱瘓在床。現在,老常老兩口歲數越來越大,怕百年后沒人照顧秀珍,就悄悄在湯里下安眠藥。看到秀珍喝了湯,又于心不忍,往醫(yī)院送。

老沈皺著眉,嘆著氣。老周說,有一句話我不曉得當說不當說。老沈看著老周說,我倆還有啥不能說的?老周說,你要是愿意,我愿意去說合這事。老沈若有所思地看著地面,不作聲。老周又說,秀珍對于哪個來說都是個累贅,連她父母都嫌棄她,但咋說還是個女人。老沈還是不作聲。老周說,你要是不愿意,就當我沒說。老沈把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說,我愿意!老周哈哈一笑,說,愿意還半天不吭氣?老沈說,我是怕人家嫌棄我。老周說,這應該不至于,我明兒一早就去找老常說說。老沈忽然說,你咋不介紹給自己呢?老周嘆了口氣說,我要等我的女兒,萬一她回來了,我不想讓她因為后娘和我有隔閡。

老周連喝了幾杯酒后,踉踉蹌蹌地走了。酒勁兒上來了,老沈癱坐在那張破沙發(fā)上。沙發(fā)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像極了他年輕時聽房聽到的動靜。他心里顫了一下,為自己的無理需求而羞恥。有什么資格談女人呢?除非能撿來,就像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撿來的一樣。這沙發(fā)、木椅、餐桌、碗柜、碗筷、筷子簍、衣裳、鞋子、帽子、襪子、褲頭、蘿卜纓子、白菜幫子、洋芋芽子……都是撿來的。它們大多數破舊或腐爛得不像話,但老沈總可以變廢為寶,為他所用。當然,也有撿來時是半新的好東西,比方說棕床、被子、羊毛衫、皮衣等。當這些東西一起出現在垃圾堆上時,老沈就猜出這是剛去世的人用過的東西,不然早被別人撿走了。別人嫌棄,他不嫌棄,他用得上。

老沈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發(fā)呆,往事像爐火一樣忽明忽暗。老沈老家是河南,大饑荒的年代,爹媽帶著兩個姐姐到處乞討。在乞討的路上生下了他,爹媽高興壞了,取名有福,大名就叫沈有福。聽媽說,爹最疼他,每次要到吃的,都讓他先吃,他吃飽了才允許其他人吃。有福五歲的時候,他爹不知什么原因口吐白沫倒地身亡。第二年,二姐又患急癥死了。有福媽帶著兩個孩子繼續(xù)四處乞討為生,一路討到鄂西北。這時候,有人家看中了大姐,大姐就嫁在了漢江邊上的一個小村子里。過了半年,有福媽發(fā)現帶著有福待在大姐家不是長久之計,又沿著漢江支流堵河乞討,直到看見一個開闊的鎮(zhèn)子,也就是現在的水田鎮(zhèn),才決定安定下來。在這里,有福媽租了一戶人家的偏廈,繼續(xù)靠乞討為生,早出晚歸。后來周邊都討遍了,就到更遠的地方,好幾天才回家一次。

有福媽與鄉(xiāng)鄰相處和睦。過了近十年,村干部看他們可憐,就讓他們在稻浪坪村落了戶口,還按人頭在荒坡上劃了土地,但是不許他們再討飯,要好好種地。從此,有福學著種地,他媽在家操持家務。有福媽還到處打聽給有福說媳婦,但沒有一家女子愿意。這樣過了幾年,有福媽不幸患上了肝炎病,無錢醫(yī)治,病情越來越嚴重。媽臨死的時候拉著有福的手說,我最不放心的是你,要想說媳婦,靠那一塊荒地肯定不行,你還是跟著別人出門掙錢吧。有福淚流滿面,連聲答應。

媽去世后,有福托人找到鄰村的楊老板,出門打工。楊老板當時在武漢承包了一家水磨石廠,有福在那里的工資是十塊錢一天,收入比討飯高多了,但他一直干到陽歷年底都沒領到一分錢。可能是灰塵太大,肺部難受,有福就和楊老板說不能再干了,必須回家看病。楊老板同意了,說上面的老板還沒有給他錢,讓有福先回家過年,年后一定付清所有的工資。讓有福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欠就是兩年多。這兩年多,有福上門要了無數次,都是無功而返。他身體不好,只能靠撿破爛兒維持生計。第三年的臘月,有福聽說楊老板回鄉(xiāng)過年,就上門去要錢,卻沒見他的蹤影。楊老板的一個好心鄰居指點有福到隔壁鎮(zhèn)上的賓館去看看。有福步行一個多小時,走到鄰居說的那個賓館,從前臺小姐那里打聽到楊老板的房間。有福敲門,楊老板一開門見是他,就堵在門口不讓他進。有福從楊老板張開的胳膊縫隙里,看到床頭坐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有福悲憤交加,撲通一下跪在楊老板面前,哭著說,楊老板,兩千塊的整錢我不要了,你把八百的零頭給我吧!楊老板重復了以前說了多遍的謊話,想盡快把有福支走。有福不起身,只是哭。這時,床頭的女人走了過來,從錢包里抽出八百塊錢遞給有福。有福接過錢,對女人鞠了一躬,轉身下了樓。

從此,有福再也不敢出門打工了,他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出門打工,因為當年在楊老板廠里坐下了哮喘病,他干不了重活,既種不了地,也不能靠打短工掙錢。于是他就在鎮(zhèn)邊的農戶里租了兩間土墻房,靠撿破爛兒然后賣給廢品回收站生活。這樣一晃就是二十幾年,當年的小沈變成了老沈,向孤老的方向越逼越近。前幾年,村干部做工作要把他送到福利院去,他說受不了拘束,不愿意去,村干部就給他申請了一套精準扶貧安置房。安置房很小,又離集鎮(zhèn)很遠,老沈很少去,大多數時間仍在集鎮(zhèn)里撿破爛兒,只有在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回到安置房里。

2

半夜被尿憋醒后,老沈再也睡不著,秀珍的身影在他腦海里晃來晃去。他聽老周說秀珍頭上還有一個姐姐,早就嫁到了山東,要不是秀珍拖累,老常兩口子早就去山東投奔大女兒了。老沈是見過秀珍的。在冬天有太陽的時候,老常夫婦會用輪椅把秀珍推到稻場上享受陽光浴。老沈走村串巷,偶爾會碰到曬太陽的秀珍。可能是為了省事,她爹媽給她留的是男式小平頭。她的臉很白,白得不正常,連頭皮上都散發(fā)著那種白。她也很胖,胖得也不正常,別人臉上的肉瓷實,是向四周開去的,而她的是垂吊著的。額頭細密的皺紋,讓她看起來像年近花甲的女人。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她癱瘓,不然早就被別的男人搶走了。即將,這個算不上女人的女人大概率會成為他的女人。她癱瘓不癱瘓,漂亮不漂亮,年輕不年輕,都不重要。這件事的意義有二:一是他救了她,二是他擁有了自己的女人。這樣反復想著,老沈就有點興奮,一種從未有過的知足感充填在他的心里。

一覺醒來已是大天亮。老沈從來沒有起過這么晚,他有些自責。撿破爛兒是必須早起的,只有早起才能最大程度地撿到別人頭晚扔下的東西。

他開始重復每天無數遍的生活模式。上廁所,刷牙,洗臉,做早餐,吃早餐,拎著火鉗、鉤子、滑板輪(也是撿來的)等工具出門。每當出門的那一刻,他會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工作規(guī)律與一般上班族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但當他一個人行走在空蕩蕩的大街小巷時,一種莫名的孤獨感就會油然而生。

出了門,老沈才知道太陽已升得老高了。往前看,老周正踏著細碎的陽光走過來。走近了,老周擺擺手說,進屋。

進了屋,老沈說,你吃了早飯沒?老周打著哈哈說,我吃了早飯就去找老常,你要給我開今兒的工錢哩。老沈也笑著說,沒出工,今兒的廢品早被別人撿完了,哪有工錢?老周說,不說笑了,你現在跟我到老常家去一趟。老沈放下工具說,我換件衣服。就進屋換了件撿來的中山裝。

老常老兩口在堂屋里正等著他們。不見秀珍,老沈估計她躺在里屋床上。老周按程序把他一早說過的話再說了一遍。大體意思是老常老兩口年事已高,照顧秀珍越來越困難,老沈是一個人,雖然條件差點,但人靠得住。他愿意照顧秀珍,就看二老的意思。人說一家養(yǎng)女百家求,女方永遠是端著的。老周會說話,老常兩口子聽著很順耳。老周一早來說合的時候,老常開始還不相信有這樣的事,但他相信老沈的人品。老常不圖別的,只圖人老實,能好好對待他女兒。老常聽說老沈不但老實,還有愛心,幾年前還收養(yǎng)了一個叫憨娃的流浪兒。這個憨娃除了吃,就是學狗叫,啥也做不了,后來不知啥原因不見了,再沒有回來。現在,老沈就在眼前,老常想當面問問他的情況。

老常說,你是咋想的?

老沈說,我沒有老周說得那么高尚,我只想讓我和秀珍有一個完整的家。

老常說,秀珍可能不能給你生一男半女。

老沈愣了一下說,我不圖她啥,但我會保證對她好。

老常說,我們也沒有圖你啥。

老沈說,要是我活不長了,你們同意不?

老常有些震驚,但他沒作聲。

老周插話,你說啥呢,你這不是怪好的?

老沈說,我老是咳嗽,老是咳。

老周說,你都咳了幾十年了。

老常兩口子對視了一下,不置可否,然后站起身,走到里屋,關了門。他們在里面嘰咕了一陣,又出來了。老常說,我們沒意見。

老沈說,是不是要征求一下秀珍的意見?老常說,不用,我就能做主。老沈說,還是問下她吧。老常就讓老伴兒進里屋去問秀珍。一會兒老常老伴兒出來對老沈說,你進去見見吧。

老沈有些拘謹地站起身,撣了撣他那件半新半舊的中山裝,帶著他那咚咚跳的小心臟,進到里屋。

秀珍靠在床頭,微笑著迎接老沈的到來。她的皮膚還是那么白,包括垂吊著的臉,還有布滿細微溝壑的脖子。老沈畏畏縮縮地移步到床前,像年輕人那樣摳著指頭,臉憋得通紅,不說話。秀珍抿著嘴笑,還像大姑娘一樣呢。老沈吭吭哧哧地干咳了兩聲說,你同意了?秀珍說,我要是不同意呢?老沈嘿嘿地憨笑,搓著手。秀珍說,你出去吧,他們還等著你。老沈就出來。

老沈坐下后,老常說,你看個日期,把秀珍接過去。老沈眨巴了下眼睛說,我看還是明媒正娶吧,先下彩禮,再“撥期”(當地民俗,男女雙方約定結婚日子)、結婚,哪怕再窮,彩禮再少,過程也要跟別人一樣的,您說是不?老常老兩口盯著老沈半天不作聲,把老沈看得好不自在。半天沒言語的老周說,老沈也是一片好心。老常老兩口對視了一眼,笑了。事情就算定了。

臨出門,老常把老沈拉到稻場邊,吞吞吐吐地說,秀珍這樣的人可能連福利院都不會收……即使收,也不能麻煩國家,國家政策再好,總需要人照顧吧,不能麻煩別人。

老沈連忙說,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老常說,有些話不是一個當老子該說的話,但我還是要說,我們老兩口都這樣想:讓她做一個正常的人,也不枉來世間一趟。

說完,不等老沈說話,老常就抹著眼淚進屋了。

3

為答謝媒人老周,老沈邀請他晚上來自己家喝酒,順便商量接下來的事。老周滿口答應。老沈就獨自回家。

老沈回到家,坐在家里那張破沙發(fā)上,看著桌上的黑白電視機發(fā)呆。這臺黑白電視是這兩間屋里最值錢的電器。十二年前,電視機的老主人死了,老沈從這家門前經過,老主人兒子喊住老沈,指了指墻角的黑白電視機。老沈以為人家要當廢品賣。人家說電視機啥啥都是好的,十五年前花五百塊錢買的,讓他一百塊拿去,還贈送“小天鍋”。那年輕人還現場把電視調給老沈看,效果果真好。老沈太孤單了,看看電視劇解解悶也好,就把它買下來了。買回家后,架起“小天鍋”,能收到幾十個頻道,著實打發(fā)了一陣時光,但月底電費卻漲了好幾塊。老沈就舍不得看了,用綢布蓋了,極少打開。去年,一個搞收藏的人知道了,要出三百塊買這臺電視機。老沈是缺錢,但當時不急用錢,就沒舍得賣。撿破爛兒是有點小收入,但房租、吃喝、看病吃藥,啥啥都要錢,基本上沒余錢。現在,他有急用,是考慮賣它的時候了。

老沈火急火燎地找到那個收藏家,問他還要不要電視機。收藏家爽快地說要。老沈就回家把電視機連同“小天鍋”一起搬來,問能不能加五十塊“小天鍋”錢。現在家家都用閉路電視,好多家庭直接用Wi-Fi收看節(jié)目,“小天鍋”早就成文物了。收藏家想了一下說,這玩意兒廣播局多的是,但我看你確實不容易,加五十就加五十吧。老沈知道人家這是照顧他,就向收藏家作了一個揖,高高興興地走了。

回來的路上,老沈想起自己與秀珍這件大事還是應該跟村委會說下的,順便請吳主任幫忙解決結婚證的事。村上給他分了一套安置房,但為了生計,他很少待在那里。對此,村干部尤其是村主任吳善能不是很高興。

吳主任正背著手在村委會場院里踱步,看見老沈,就招呼他進屋。吳主任說老沈你不好好在安置房里待著,到村委會干啥?老沈說,我有事向你匯報。就把要和秀珍一起生活的事說了一遍。前不久因老常要藥死秀珍的事,稻浪坪村差點被鎮(zhèn)政府掛上社會治安黃牌警告的牌子,吳主任正為此事發(fā)愁。現在看來,他心里的一塊石頭可以落地了。吳主任正色說,這是好事,但要扯結婚證。老沈說,我昨天問了民政辦,他們說秀珍這種情況辦不了結婚證。吳主任愣了一下說,也是。老沈帶著哭腔說,那咋弄?吳主任想了一下說,辦不了就算了,你們就在一起住吧,你們這種情況估計也算不上違法。老沈就向吳主任作揖,轉身準備走。吳主任叫住了他,從錢包里扯出一張錢說,老沈,你們辦事我就不去了,這一百塊算我恭賀你們了。無意間收到村委會的賀禮,老沈感到受寵若驚,連忙向吳主任又作了一個揖。

晚上,老周如約而至。兩個人又就著油渣蘿卜纓子,推杯換盞。他們聊到往后的生活,又聊到不堪回首的從前,再聊到快樂的童年。小時候多好啊,有父母百般關愛,就是餓肚子,心里也是甜如蜜。自從父母去世后,留下自己一個人在世上,他們就掉福了。想起去世二三十年的父母,他們淚流滿面。擦了眼淚,繼續(xù)喝,繼續(xù)聊,對在幾十年中碰到的好人感恩不已,對遇到的壞人痛快淋漓地罵。老周說,你曉得吧?楊保廣,也就是當年坑你的楊老板,都死了好幾年了。老沈驚訝地說,咋死的?老周說,好吃的吃多了,糖尿病造成尿毒癥,這家伙說不定還有梅毒病呢,反正不到六十就死?了。老沈悠悠地說,這樣的人死了也好,免得再禍害人。老周跟著說,死了好。老沈說,我們窮人愁,其實富人也愁,窮人整天為柴米油鹽發(fā)愁,富人整天為吃喝玩樂發(fā)愁,反正都是愁,早晚都是死。老周豎起大拇指,說,對頭,都是愁。

老周又說,有些話我不該說,秀珍估計真的生不了,即使能生,整天不動,懷上娃兒也正常不了。老沈說,這個我早有思想準備,我還有憨娃。老周說,憨娃不一定會回來,再說他干活還要人帶才行。老沈不作聲了。憨娃是好孩子,是老沈好多年前在鎮(zhèn)街上撿回來的。當時,這孩子在垃圾桶里找吃食,找半天也沒找到。老沈說他有吃的,這孩子就跟著老沈到了家里。孩子已經餓得皮包骨了,一口氣吃了五個大饅頭。老沈問他叫啥名字,他說他叫汪超。老沈看他憨頭憨腦,就叫他“憨娃”。吃飽飯后,老沈讓憨娃走,憨娃仿佛沒聽到,嘴里還囁嚅著叫老沈“爸爸”。老沈心軟了,這就是緣分,剛好自己沒兒子,就收留了這個義子。當晚,老沈就發(fā)現憨娃有一個怪癖,就是莫名其妙地學狗叫。但他干活卻一點都不含糊。老沈走到哪兒,就把他帶到哪兒,憨娃給他打下手。有一次,老沈得了重感冒,就躺在床上指揮憨娃下面條。當憨娃把熱騰騰的面條拿到老沈面前,“爸爸、爸爸”地叫他吃時,老沈忍不住熱淚奔流。就是這樣一個好兒子,去年,忽然不見了。

兩個人把一瓶苞谷酒干了個底朝天。老周要走,老沈忽然對他說,我求你一件事,如果將來我死在秀珍前面,請你幫我照顧她。老周愣了愣說,你這不挺好的?老沈說,萬一呢。老周說,萬一,那就行。老沈又說,憨娃要是回來,萬一我不在了,也請你帶著他。老周說,憨娃勤快,我不嫌他。老沈拉著老周的手,哽咽著說,老哥,你是個好人……老周說,你更是好人。

4

老沈用賣電視機的錢和吳主任的禮錢,封了兩個兩百的紅包,算作彩禮。第二天一早,他和老周一起,正式到老常家下聘禮和“撥期”。

老常老兩口高興地接過紅包。老沈就把辦事的日子告訴了老常。老常說不管哪天,我都沒意見,我只想問你準備在哪里辦事。老沈說,出租屋和安置房,您說哪兒好呢?老常說,以你的意見為準。老沈說,安置房干凈些,但地方窄,又不方便,在出租屋方便我照顧秀珍。老常說,那就按你的想法辦。

老沈感覺彩禮少得說不出口,怕老丈人打開后不高興,就對老常說,彩禮拿不出手,安置房是公家的不能賣,我老屋場山上還有承包的十幾畝山林,是我媽給我留下的唯一值點錢的資產,都轉送給二老。老常擺擺手說,你已經夠困難了,再說我們肯定會走在你和秀珍前頭,到時候還是你們的,現在就不必倒手了。

老常老伴兒做了六菜一湯,菜不是很豐盛,但講究的是一個“七成八不成”的意思。根據當地的民俗,凡是男女雙方在結婚前正式聚餐,都是六菜一湯,“七”寓意成功。老常老兩口用輪椅把秀珍推到堂屋。老沈看到秀珍的頭發(fā)梳理得很齊整,根根都烏黑發(fā)亮。她抿嘴微笑著看了老沈一眼,坐在桌旁不作聲。大家吃得很開心,老常老伴兒不斷地給老沈夾菜,秀珍時不時偷看老沈。老周來前已經提醒了老沈,第一次在老丈人家吃飯,要控制飲酒,防止喝醉后失態(tài),留下壞印象。所以主人家不勸酒,老沈就不喝。主人家知道規(guī)矩,也不蠻勸酒。老沈給老常敬酒,吭吭哧哧地說不出話,拿著酒杯,杵在那里。老周連忙說,喊爸啊!老沈就對這個只比他大13歲的老丈人喊爸,給他敬酒。然后又給老丈母敬酒,老丈母吃菜他喝酒。如此,前后喝了十杯,湊成“十全十美”。喝酒的三個男人都面帶春風,興致十足。就下席。

老常讓老沈推著秀珍到稻場上去轉轉,這就相當于青年男女談戀愛了。實際上,從正式認識到現在“撥期”,正常男女結婚的所有流程,一樣都沒少。只是,與現在的年輕人結婚前都已經“試婚”相反,老沈與秀珍在此之前幾乎沒有單獨在一起接觸過。盡管老沈和秀珍是這樣的一對,但他們不能比正常人少任何一樣,“試婚”是不可能的,談戀愛的程序還是要走一下。老常畢竟是過來人,才安排得如此之細。老沈推著秀珍在稻場上轉圈圈,兩個人都不說話,直到秀珍提醒老沈說話,他才把老常表揚了一番。秀珍說,你再把我推到田里的那條路上。老沈說,好。

橫穿田野的這條水泥路,連接著稻浪坪村和鎮(zhèn)街。道路兩旁是大片的良田,這時候正值深冬,田里沒有種植任何作物,只有秋收后留下的稻谷茬。盡管這樣,秀珍仍然看得興致盎然。老沈說,這有啥看頭?最美的時候是春天油菜花開,再差點的就是夏天綠泱泱的水稻,都比這好看。秀珍輕輕地摳了摳老沈的手說,還撩我?你說的這些我只能在手機上看到。老沈手被摳得癢癢的,一股莫名的暖流涌遍全身,他已年近花甲,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他有些激動,有些不知所措,牙齒打著戰(zhàn)說,你要是喜歡,我每天都推你出來看。秀珍說,你要說到做到哦。老沈說,一定能做到。秀珍說,你把身子靠近我。因受剛才奇妙的暖流的影響,老沈的膽子瞬間變大了,他半蹲下來,一只手抓緊輪椅靠背,身子緊靠輪椅。又是一股從來沒聞到過的香氣襲擊了他。

秀珍把腦袋靠在老沈胸前,瞇著眼睛。

5

后天就辦事,老沈手里沒錢,為席面急得團團轉。天擦黑的時候,他不知不覺地晃悠到了老周門前。老周喊他進屋,他吭吭哧哧地說,照說我應該答謝你這個大媒人的,但我現在根本拿不出錢,欠你的情我慢慢還。老周哈哈一笑,說,跟我還說這話?再說,我喝你的酒可不少,你要都折算成錢,我咋還?老沈說,那我暫時就不提了,但我還有一件事張不開口。老周說,我曉得是啥事。說著,進到里屋拿出來五百塊錢,遞給老沈說,你和秀珍辦事也沒啥辦的,但一席客還是要待,這些錢你先拿去用。老沈接過錢說,我一有錢馬上就還你。又說,你咋忽然變成有錢人了呢?老周說,我女兒今兒下午忽然給我打電話了,還加了微信,當場就給我發(fā)了一千塊紅包。老沈一聽,聲音立馬提高八度,天大的好事啊,恭喜老哥!老周說,謝謝老弟的祝賀。她也是一雙兒女的母親了,回水田鎮(zhèn)是不可能了。老沈的臉立馬暗了下來,你要走了?老周說,不一定,我舍不得老弟啊。老沈說,你要去投奔女兒也很正常,你應該去。老周揉了一下眼睛說,謝謝老弟的理解,但我不一定會去。老沈不作聲,他想起了憨娃,他幻想著憨娃某一天也會給他打電話,或者是忽然回來,那該多好。

老沈花了一百塊錢,在村里請了一個廚子。廚子說這是喜事,哪怕只有一桌,也要按“合碗席”來辦。老沈欣然同意,剩菜不怕,他和秀珍,還有老丈人老丈母,加上老周,都能接著改善伙食呢。廚子領著老沈上鎮(zhèn)街買菜,足足花了三百多,相當于老沈一個月的伙食費。看得老沈有些心疼,但一想起秀珍,他就覺得還花少了。他要是有更多的錢,不但要大辦酒席,還要用小轎車把秀珍接來呢。

想到轎車,老沈就去請轎車。出租車司機一聽說是結婚用,張口就要兩百。又聽說新娘是殘疾人,還要加兩百。老沈一聽傻眼了,他家離秀珍家才不到兩里路啊!他羞愧地跑到老常面前,撲通一聲跪下,說,爸,我對不起秀珍,人家結婚都用轎車接,我請不起。老常把他拉起來說,用啥轎車?就用輪椅推著秀珍過去就行。

第二天十點左右,老沈前天在安置房找的兩個鄰居都到場了。老沈仍穿著那件撿來的中山裝去接新娘。半個多小時后,老沈推著秀珍過來了,后面跟著老常老兩口,還有老沈出租屋的兩個鄰居。秀珍穿著一身紅衣服,白皙的面龐泛著桃花紅。

十一點整,正式舉行婚禮。老沈請不起主持人,就請老周充當主持人。一掛鞭炮響過后,一切按照婚禮流程舉行。照說,男方父母要給新娘封喜錢的,但老沈父母早故,老常提出他來封喜錢。他說這個喜錢也算陪嫁,就給秀珍封了一個紅包。秀珍轉手給了老沈。

因秀珍行動不便,入洞房和鬧洞房這兩個程序免了。就吃席。參加婚宴的人,包括四個客人,加上老常老兩口,再加上老沈、秀珍、老周和廚子,滿打滿算十個人,一桌正合適。大家推杯換盞,熱熱鬧鬧,好不開心。

喜宴吃罷,老常老兩口、廚子和其他客人都走了。老周也要走,老沈喊住他,從兜里拿出六百塊錢,遞給老周說,老丈人給秀珍封了六百紅包,加上四個客人送的四百,現在我有錢了,趕緊給你,免得我不小心花了,再也還不起你。老周接過錢說,咋多出一百?老沈說,這不是謝你這個大媒人嘛。老周抽出一張錢,硬塞給老沈。老沈硬是不要。老周說,那好吧,留著這錢請你喝酒。老沈說,有些話今兒說不吉利,以后再說吧。不管你咋決定,我都感激你。老周擺擺手說,快回去吧,新娘子還等著你呢。

秀珍坐在輪椅上,噘著嘴看著老沈。老沈說,吃飽了沒?秀珍說,早吃飽了,我有些累了,放我到床上去吧。老沈就去抱她。她看起來很胖,但卻不重,老沈很輕松就把她抱到了床上。秀珍躺在床上說,去關門啊。老沈就去關門。接下來,他們就做新郎新娘該做的事。

秀珍笑道,你不是說自己身體快不行了嗎?老沈賠著笑,咦,怪事,自從見到你,我的身體好多了。說完,就呼呼大睡。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老沈被秀珍摳醒了。老沈打了個哈欠說,從來沒睡得這么香過,人不結婚真是枉來世上一趟啊。秀珍嗔怪道,你才曉得啊,咋不早點到我家提親?老沈說,我不是高攀不起嘛。

秀珍說,說正經的,我可能真的不能給你生個一男半女。

老沈說,我曉得。

秀珍問,你不怪我嗎?

老沈說,不怪,再說,我們還有憨娃呢。

秀珍說,可他一點音訊都沒有。

老沈說,我相信他會回來,你看,連老周的女兒都有消息了。

秀珍說,他們不是說憨娃只會學狗叫嗎?

老沈說,他們胡說,憨娃勤快得很。

秀珍哦了一聲。老沈忽然提高音量,說,他還會叫你媽呢。

秀珍說,媽?

老沈說,對,我會教他喊,他一學就會。

秀珍看著天花板出神,那上面糊的報紙上有一張一家三口的合影照。她咯咯地笑了,說,要是那樣,就真的圓滿啦。

老沈說,莫笑,我聽到狗叫聲了。

秀珍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說,寂靜無聲的,哪兒有?

老沈說,莫怪說,我就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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