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記憶

偶趣

什么是古城？是歷史？軼事？還是城墻？廟宇？阡陌小巷？里坊式結構？答案也許就在每一塊青石的紋路里、在每一尊佛像的斑駁里、在每一片古槐的葉脈里、在每一條街巷的煙火里……套用一句法律術語“包括但不僅限于”。古城是大同的文化符號，大同人的鄉愁寄托。“一磚一瓦皆有史，一草一木總關情”。如若來大同，一定要登臨古城墻，親自體味歷史的風霜印記。

大同古城墻是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國家4A級景區。現在的古城墻是在明朝大將徐達所建城池的基礎上修復的，而明大同城則是在北魏、隋、唐、遼、金、元時期的城市基礎上傳承延續而來。

古城內，散落著許多詩意悠遠的古樸民居，各朝各代的寺院閣塔點綴其中。穿梭于華嚴寺、善化寺、關帝廟、府文廟、九龍壁等等這些歷代古跡遺存之間，仿佛在千年的時光中漫步。

每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整座古城披上了蟬翼般的金紗，樸素而寧靜，古老而神秘。隨心所欲地漫步其中，就像走進了一個夢里。

大同古城的城廓整體布局形似“鳳凰單展翅”，所以也稱作“鳳凰城”：南關為鳳之頭，主城為鳳之身，北關象征鳳凰的尾部。在古城的中心，矗立著一座由四個牌坊連成一體的牌樓——四牌樓。四牌樓為木結構建筑，造型頗為精美。

以四牌樓為中心，古城內東、南、西、北四條主街成“十”字形（東稱和陽街，西稱清遠街，南稱永泰街，北稱武定街），將城區劃分為四片，四大街的中段各建有一樓，鐘樓、鼓樓、太平樓、魁星樓。以四條大街為主干的規整十字路，是大同城街道格局的主要特色。

游覽大同古城，除了欣賞她的建筑藝術之外，更大的亮點在于發現她所代表的那個時代的城防價值和功能。冷兵器時代，“深溝高壘”的外圍線性設防方式，是城防工程的基本模式。所以，古代的城池，就是一座由城墻和其它輔助軍事設施構成的軍事防御體系。徐達修建的大同城比較突出軍事功能，為我國古代軍事重鎮的典范。

大同的古城墻大致為正方形，東西長1.8公里，南北長1.82公里，占地面積3.28平方公里。城墻高14米、上寬12米、下寬18米。城墻一律以規整有制的石條、石板、石方、石柱為基礎，墻體用“三合土”逐段逐層夯成，外圍砌以青磚。城墻開設四門，東為和陽門，南為永泰門，西為清遠門，北為武定門。

城門是古城交通的出入口（自駕的朋友注意了，今均為單行線）。城門上的門樓就是城樓。四座城樓分別位于四面城墻的中心，均為傳統木構建筑，重檐九脊歇山式屋頂。整個城樓高聳雄偉，重檐飛峭，秀美壯麗，巍然聳立于城門之上，外有廊柱圍繞，下臨馬道。

城樓結構精巧，工藝精細，雕梁畫棟。樓閣內設有彩繪，構圖古樸典雅，呈現出明代風格。作為一座城的標志，城樓也是瞭望所，用于監測、觀察敵方動靜，戰時則成為主帥坐鎮指揮的指揮所。

大同古城的城門也有特點，摒棄了自西漢起沿用了1500年的“過梁式”設計，而采用明代的“券拱式”設計。“過梁式”城門的缺點是木結構不耐火攻，所以就有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典故，“券拱式”城門的青磚結構從根本上解決了這一問題。城門的布局也相當考究，不是門門相對，而是采用半弧形門，大大減弱了敵人攻破城門后的慣性沖擊力。

城墻四角，各有一座俊秀精巧的建筑，我們稱之為角樓。角樓位置突出、視野開闊。站在角樓上，既可憑樓遠眺，也可觀察左右城墻情況，作戰時還可以配合兩側望樓，以交叉火力，消滅攻城之敵。

西北為十二方位之首——“乾”位，故西北角樓稱“乾樓”；樓體呈八角形，亦稱“八角樓”；與其余三座二層角樓不同，乾樓高56（含城墻高12米）米，為古城最高的樓閣，雄渾瑰麗，穩如磐石。大同人視其為“鎮城之物”，又稱之為“鎮樓”。每到秋天，游人于此登高覽勝，唯見碧天無際，白云悠悠，大雁成行，更有塞外風光盡攬于前，故“鎮樓秋爽”成為古城一景。

臨近古城，遠遠看到的一座座排列有序的樓閣就是望樓。望樓高12米、建筑面積180平方米、建于墩臺之上，每面城墻12座，是城防士兵觀察敵情及阻擊攻城的重要場所。其中，“乾樓”之東的望樓——洪字樓，結構和造型頗為精美，為望樓之最。望樓是大同古城的一大亮點，是研究城垣建筑的珍貴實物。

城墻四角凸出城墻的部分叫角墩。控軍臺（或稱望軍臺）就建在四個角墩的外圍，上架棧道與城墻相通。這些墩臺的設置，主要是從作戰需要考慮的，它可以很好地發揮側射、策應和瞭望作用，防止出現“死角”；還可以迅速應變，增強防御能力。這是大同城墻的一大特色，在各地城墻中是不多見的。

在南城墻的東部，建有瞭望塔一座，因春夏飛雁眾多，故被稱為雁塔。該塔建于明代天啟年間，高46.7米（含城墻高12米），是城墻上最高的古建筑（鎮樓雖比雁塔高，但非古建）。

雁塔形制端莊穩重、秀麗玲瓏。塔為八角七級空心磚塔，塔內有踏垛磚梯，可供攀爬，并且各層有相互交叉的窗戶，便于觀察四面敵情，在戰爭中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塔的第一層辟有兩門，其他六面各有碑碣一塊，上面刻有明清兩代部分舉子的姓名和功德，以彰顯后人奮進，故這座塔又叫文峰塔。

在城墻上建塔在我國歷史上是罕見的，而在城墻上建有這樣一座文化氣息濃厚的塔更是屈指可數。

在城墻的上面，兩側各建有一堵墻，類似兩側的欄桿，外側的叫垛墻，內側的叫女兒墻。大同城墻的正墻高約12米，垛墻高約2米。垛墻每隔5米留有一個缺口（開口0.5米），這個缺口叫垛口。

通常，我們遠遠看到的城墻上呈鋸齒狀的墻體就是垛墻和垛口。垛墻和垛口的軍事功能在于：垛墻的高度超過人的身高，士兵站在垛墻邊，小半個身子正好可以從垛口探出去，這樣既有利于瞭望和射擊，又能保護自身安全。

女兒墻高1米，主要起護欄作用。相傳，古代女子深居閨閣，每逢佳節，她們也想看看外面的風景，于是有人想出了辦法，在屋頂四周砌上墻，讓她們登高望遠，后來人們把這樣的墻稱作女兒墻。宋蘇軾的蝶戀花詞：“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內佳人笑”中的墻大概指的就是“女兒墻”。

馬道指登城的坡道。在城樓旁邊，城墻內側一般都有一條傾斜的，從地面通向城墻頂層的通道，供人、馬上下城墻通行。由于馬道多為30°上下的傾斜面，為了防滑，道面全將青磚側面朝上，砌筑成十字形的嵌縫。

窩鋪為守城者執更、休息、放置守城器械的臨時住所。明代大同城建有九十六座窩鋪。窩：即簡陋的住房，高2.2米，人能站立其中，能夠擋風擋雨保暖；鋪：指地板上配有簡易寢具。兩個望樓之間設置2個窩鋪，每面24個，四面共96個。我在城墻上沒找到，問了講解才知道，古城修復時未建窩鋪。

馬面指向外突出于城墻墻體、與城墻等高的墩臺（也叫敵臺），按一定間隔分布，也是望樓的建筑基礎。墩臺伸出城墻，正面為梯形，類似馬臉的形狀，俗稱“馬面”。

馬面是為消除城防軍事死角而建，兩個馬面之間相隔兩箭的距離（約120米），均在弓箭、擂石等拋擲類武器的有效射程之內。這個設計又是古人智慧的體現，因為城墻根是敵人躲避襲擊的安全地帶，采用直角凸出的設計可以從側面攻擊來襲敵人，這也是城墻防御工程的重要組成部分。

古代建城墻時，就近取土形成圍城壕溝，叫城壕，蓄水后叫護城河，也是城墻的一道防線。戰時可利用有利地形阻滯敵人進攻、把敵人消滅。護城河寬約10米，距城墻約40米。

據說，這個距離可以更好地形成城墻的倒影，也是乘船游覽觀光的最佳距離，設計可謂頗具匠心。如今，護城河以全新的姿態裝點著這座古城，每當夏、秋之際，護城河似一條彩帶環繞著古城，河上波光瀲滟，河中荷香點點，藍天下的古城與水中倒影，虛實融為一體。

大同古城的另一大特色是，城墻四個城門都修了甕城，東、西、南三城門均建了月城，增強了城墻防御能力。

為了說清楚月城、甕城和城門的關系，假定我們現在是古代的攻城部隊。高大的城門樓子雖矗立眼前但我們還夠不到，月城橫亙在前。月城是駐守在主城最外側的小城，呈弧形分布，與主城緊密連接，并將甕城包裹在內。月城狀似彎月，因此而得名。月城上面也筑有城樓，叫月樓或箭樓。

攻城部隊首先要突破的是月城城門。假定，經過數次沖殺，攻方終于突破了月城城門，殺氣騰騰沖進城內，這時就會發現被一堵弧形城墻擋住了去路。擁擠的人馬被堵在狹小的月城之內，好似激流被攔截，銳氣頓挫。這時城墻上箭矢如雨、大大小小的滾石從天而降，月城內人仰馬翻，哀嚎一片。月城的防御設計正在于此。

進入月城順著弧形城墻轉彎就到了甕城城門。甕城是位于城墻外，連接主城墻、包圍并保護城門的小城，形似口小肚大的陶甕。每個甕城的建筑面積約為17600平方米，與城墻成“凸”字形。甕城城門很小，進深約30米而且是偏門。甕城上方也建有城樓，也能放箭，叫匾樓（或叫二城門）。攻城部隊突破甕城城門后，就進入一個四墻高立、無法騰挪的狹窄空間。守軍以逸待勞，居高臨下，從四面攻擊闖入的敵人，收“甕中捉鱉”之效。

所謂箭樓，是供戰時射箭用的建筑，建在城墻外側的城門上，其正面、兩側墻面上均辟有洞口或方形箭窗以備發銃、箭防御之用。大同城墻月城、甕城上的城門樓子，北京正陽門、德勝門均為箭樓。

由此可見，出城或入城必須經過三道門卡。月城和甕城一方面衛護城門，加深城門的縱向防線；另一方面，易于守城部隊迅速集合，打垮已沖進月城和甕城的敵人。南關設計更為復雜，由甕城月城關城東西耳城組成，層層疊疊守護著城門。

綜合起來，城墻的防御體系包括月城、甕城、城樓、角樓、望樓、箭樓、控軍臺、馬面、護城河等軍事及輔助設施（城樓、角樓、望樓合計62座）。月城城樓與主城城樓遙相呼應，角樓鎮守全城四角，望樓則利用其外突的特點形成正面以及兩樓間三方面的交叉火力。

看到這里，想必您對大同古城的防御體系有了全面的認識，也定會驚詫于先人的聰明才智和高超技藝。今天，戰爭的陰霾早已散去，這些精美的建筑已成為明代建筑藝術的典范，供后人觀賞研究。

選自“把記憶留給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