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母親吃飯

龔明亮

難得的周末，我相邀幾位同事共進午餐，說是吃飯，其實為聯絡感情，順便聊聊職場。這些日子里，輪流請客已成為我們之間的一種默契。

佳肴上桌，美酒盈杯，他們卻紛紛打起了退堂鼓，有的說要回老家一趟，還有的道將去火車站接人，也有的稱趕著送孩子上興趣班，居然無一赴宴。為了救場，我忙給一眾志趣相投的文友打去了電話，可他們的回答卻出奇地一致：已經吃過了！我心中有些不解：咋就這么巧！妻子的話讓我如夢初醒：今天是母親節。我一拍腦袋：正好，要不叫媽過來一起吃吧！

妻子冷冷道：現在這個時候，只怕來縣城的班車早過點了。

躊躇了一會，我還是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出乎意料，電話那邊的母親爽快回復：“好，我馬上到！”

半小時后，母親一臉興奮地出現在我們眼前，一向精明的她為此付給了開車送她進城的小李100 元辛苦費。看到滿滿當當的餐桌，她又忍不住數落起我來：“怎么點這么多菜，多費錢啊！”我不敢說出真相，忙搪塞：“這些都是店里的特色菜，您老一樣嘗一點。”

母親一邊吃，一邊給我們夾菜：“還別說，味道真不錯，你們也多吃點！”

不一會兒，三人已吃得肚兒圓，可桌上的菜還剩一大半呢，母親轉頭對我說：“扔了可惜，我打包回去慢慢吃。”

我想要阻止：“剩菜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母親卻不以為然：“要是擱以前，這么好的剩菜只怕想吃都沒有呢。”

我知她節儉，難以說服，只得順從她意，然后去結賬，誰知母親卻拉住了我：“虧你還念著媽，今天就讓媽來買一次單吧！”

說完，母親從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塑料袋——那是他們這代人的專屬錢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從中掏出一沓陳舊但整齊的票子遞給收銀員，笑出一臉皺褶：“勞煩你點點，夠不夠？”

這時，服務員已經將剩菜打好包，裝進一個大塑料袋里遞給母親，母親瞇縫著眼接過：“我這一周的伙食都在這里了。”

我心情復雜地將母親送上回鄉的班車，臨發車時，母親突然將頭伸出窗口，大聲對我說：“家里的枇杷就快熟了，周末記得回來摘！”我的眼淚再也鎖不住了，與它一同流淌出來的還有那句古詩：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