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質生產力的歷史邏輯、時代內涵和戰略制高點

縱觀人類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史可以看出，科技進步推動了生產力的不斷躍升和生產方式的變革，這種進步累積到一定程度，必然會引起生產力的質變，從而形成新質生產力。深刻認識新質生產力的歷史邏輯、本質特征、時代內涵與賦能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規律，對于我國搶占新質生產力的戰略制高點，在激烈的大國競爭中贏得主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一、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歷史邏輯

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初創了“唯物史觀”，提出了生產力是“全部歷史的基礎”，以及“生產力的總和決定著社會狀況”的科學論斷。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們黨高度重視經濟工作，把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作為執政綱領。改革開放以來，更是把發展作為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堅持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并提出了社會主義本質就是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的科學論斷，把對社會主義的認識提高到新的科學水平。

鄧小平同志曾指出：“在社會主義國家，一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政黨在執政以后，一定要致力于發展生產力，并在這個基礎上逐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他還提出了“發展才是硬道理”“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著名論斷。

隨著世界范圍內科學技術的飛躍發展和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到來，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指出“必須把堅持高質量發展作為新時代的硬道理”，明確提出“高質量發展需要新的生產力理論來指導，而新質生產力已經在實踐中形成并展示出對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支撐力，需要我們從理論上進行總結、概括，用以指導新的發展實踐”，并強調“科技創新能夠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習近平總書記的重要講話，把我們黨對經濟工作規律性的認識提高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應該說，新質生產力理論是習近平經濟思想體系中的重要內容，是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的創新和發展，也是當代生產力經濟學的理論創新和重大發展。

二、新質生產力的本質特征與時代內涵

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認清新質生產力的本質特征。生產力是人類征服和改造自然的客觀物質力量，是在一定生產方式下的物質生產過程中人與自然界的關系。生產力是由多層次的生產要素構成的、隨著科技進步和社會發展而不斷優化組合的復雜系統。生產力持續進步的核心標志就是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新質生產力則是在數字經濟時代由現代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的先進生產力。在生產要素演進發展的邏輯上考察，從農業社會的“土地、勞動”兩要素，到工業社會的“土地、勞動、資本”三要素，直到現代社會的“勞動、土地、資本、技術、知識、管理、數據”七要素，科技進步起到了決定性作用。科學技術的進步推動了生產力的發展。

當今世界，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突飛猛進，強有力地推動和支撐著生產力的質變和經濟高質量發展，使“人工智能”成為生產力的“第八要素”。在數字經濟和人工智能時代，新質生產力就是以科技創新為第一動力，以人工智能為重要戰略資源，以大模型、大數據、大算力為核心生產要素的先進生產力。整合科技創新資源，引領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是擺在我們面前的極為迫切的重要任務。只有發展新質生產力，才能為高質量發展輸送源源不斷的動力。新質生產力具有強大的滲透功能和融合能力，其本質特征就是信息化、網絡化、智能化。當下，人工智能技術革命的爆發已經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了強大的推動力。新質生產力不僅是技術經濟學和生產力經濟學的范疇，更是政治經濟學的范疇。

三、新質生產力支撐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邏輯

新質生產力具有強大的滲透功能和融合能力，它給社會再生產各個環節和國民經濟的各個領域帶來革命性影響，并展示出對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支撐力，成為引領產業結構升級和未來發展的新支柱、新引擎。新質生產力支撐經濟高質量發展，主要是通過改造提升傳統產業、培育壯大戰略性新興產業、布局建設未來產業、完善現代化產業體系來實現的。

第一，傳統產業為人類社會生存發展提供不可或缺的物資和服務，但隨著資源約束的增強和能源危機、環境污染的加劇，傳統產業的改造升級已經成為不可抗拒的歷史趨勢。而新質生產力就是科技含量高、環境污染少、資源消耗低、可持續發展的綠色生產力，完全可以擔此重任。

第二，戰略性新興產業是指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規劃及中央和地方配套支持政策確定的八個領域，具體包括：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新能源產業、新材料產業、高端裝備制造產業、新能源汽車產業、綠色環保產業、民用航空產業、船舶與海洋工程裝備產業。這些產業的共同特征就是技術含量高、市場需求大，是國際經濟競爭中的戰略制高點，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戰略性新興產業更離不開新質生產力的支撐。

第三，要充分發揮新質生產力的創新能力，提前謀劃和布局元宇宙、腦機接口、量子信息、人形機器人、生成式人工智能、生物制造、未來顯示、未來網絡、新型儲能等創新效能高、技術密集、價值高端、前景廣闊的未來產業，對于支撐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構筑新型大國競爭優勢、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進一步升級、培育新增長點、開辟新興賽道，具有重大戰略意義。

四、生成式人工智能是新質生產力的戰略制高點

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是利用復雜算法、模型和規則，從大規模數據集成訓練與自我學習中，生成原創內容的顛覆性技術，是新質生產力的戰略制高點。毋庸置疑，目前美國的人工智能研究公司 OpenAI從2022年底開始相繼推出的“自然語言處理模型”ChatGPT和“文生視頻”模型Sora就是這種技術的杰出代表。在智能經濟時代，生成式人工智能是新開發的顛覆性先進技術，它在不斷優化和進步，并將滲透到國民經濟的生產、流通、分配、消費的各個環節和所有經濟部門，賦能千行百業。生成式人工智能一直被視為推動人工智能領域創新的關鍵因素，在其助推經濟高質量發展過程中，大模型、大數據、大算力和元宇宙已經成了引領技術進步和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的主要力量。

第一，大模型是指具有龐大數據規模和復雜結構的人工智能模型，它具有數以億計的參數和深層次的神經網絡架構優化功能，通過對天量數據的統計分析和深度自我學習，不斷地“涌現”和“頓悟”，預判、模擬甚至是改造世界的內在結構、變動規律和發展趨勢，創造出人類意想不到或無法達到的創新內容。大模型可分為兩大類，一是通用大模型，二是垂直大模型。任何一個行業都可以建立自己的垂直大模型。美國微軟和亞馬遜合伙成立的名為Kobold的智能探礦公司利用垂直大模型，通過數據分析，在贊比亞精準找到了一個巨型銅礦而震驚了世界。我國以華為為首的高科技企業正在奮起直追，紛紛建立起了自己的大模型。華為的“盤古大模型3.0”、科大訊飛的“星火認知”和百度的“文心一言”就是杰出代表。

第二，數字經濟時代，數據已經成為第七生產要素。在人工智能技術突飛猛進、元宇宙和ChatGPT橫空出世的智能經濟時代，大數據無疑是最重要的戰略性生產要素，是社會經濟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的重要支撐，是新質生產力的關鍵要素，是大模型不可或缺的堅實基礎。數據要素只有集成為龐大的具有內在聯系的有機系統才能發揮更大的乘數效應。一要加緊培養一批創新能力強、市場影響力大的數據商和第三方專業服務機構，整合數據資源，鞏固和擴大數據資源的綜合優勢。二要為數據確權、發揮企業家的主動性和創造性，打破數據流通的行政壁壘，建立良好的市場化數據交易平臺，推動數實融合。三要發揮好國家數據局宏觀調控職能，加快建設全國統一運行的國資云、技術云、教育云、地質云、交通云等數字經濟基礎設施，推動數字中國建設。四要加強涉及國家安全的敏感數據的訪問控制，加密重要機密數據的傳輸與存儲，定期備份和修復以防數據丟失或損壞，確保數據要素的數據安全。

第三，人工智能時代，大算力決定著大數據和大模型的運行效率。算力基礎設施已經成為大國重器，國際競爭異常激烈。截至2023年6月底，全球十大超算中心，我國有兩家入圍，分別排在第七和第十位。美國獨占鰲頭，日本、歐盟緊隨其后。在世界超算爭霸競賽中，我們必須發揮體制優勢，突破封鎖，在加快研發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端芯片和量子計算技術的基礎上，建設超算中心，同時要加大改革力度，通過算力租賃等市場化方式，整合現有資源，打造東中西部算力協調，算力、算法、數據協同發展，高效、綠色、安全的全國一體化算力網。

第四，提前布局“元宇宙”產業。由虛擬世界聯結而成的元宇宙，使“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日益混合共生，因而成為宏大且前景廣闊的數字經濟創新和產業鏈發展新疆域。它為人類社會實現最終數字化轉型提供了新的路徑，并與“后人類社會”發生全方位的交集，展現了一個可以與農耕時代、工業革命時代、信息時代具有同樣歷史意義的新時代。探索“元宇宙”的真諦，認識并把握其發展趨勢和規律，需要自然科學、社會科學與現代技術等多領域合作。要創立“元宇宙經濟學”也需要涉獵并初步具備信息科學、人工智能、量子科學、抽象代數、生命科學和哲學、邏輯學、倫理學等多學科知識。這是一個跨學科的重大課題，只有依靠多學科交叉融合的團隊，長期跟蹤甚至投身“元宇宙”發展實踐，才有可能完成。目前看，元宇宙涉及游戲產業、廣告策劃、會展服務、產品銷售等低端第三產業，將來一定會延伸到工廠設計、咨詢決策、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的研發和技術創新服務等高端第三產業，進而進軍并主導智能制造、關鍵資源和新能源開發、太空產業、生物工程產業等極具廣闊前景的未來產業。

總之，在人工智能時代，新質生產力具有無所不在的廣泛應用場景和無比廣闊的發展空間。它將重塑人類生產和生活的技術結構與組織形態。實際上它所能改變的對象不僅僅是人類的生產力，更是作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矛盾統一體的生產方式。人工智能技術與經濟社會的深度融合，將為我們創造一個嶄新的智能經濟形態。這種全新的生產方式不僅影響著社會經濟結構，還將推動政治制度、思想文化、軍事科技和整個社會的進步。

（作者：吉林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

責任編輯/雷 " 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