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毛維準
人工智能既是人類社會實現創新發展的巨大機遇,也給世界和各國帶來了難以預知的風險挑戰。圍繞人工智能的“雙面”特征,不論是在人工智能技術的開發、還是人工智能產品的使用、抑或人工智能風險的治理方面,國際社會都已經展現出較強的合作意愿。
近年來,國際組織緊抓人工智能風口,立足倫理、權利、規則和風險等問題,為人工智能合作提供指導。2019年5月,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通過“人工智能政府間政策指導方針”,特別強調要推動公私部門和其他利益相關者的“跨國界和跨部門合作”。2021年,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公布了“數字合作路線圖”,呼吁強化各利益相關方的努力和資源,“支持人工智能領域的全球合作”。2023年10月,古特雷斯宣布成立聯合國人工智能高級別咨詢機構。2024年3月,聯合國大會通過一項美國、中國與其他國家共同參與提案的決議,試圖探討人工智能推動可持續發展的功能角色,并強調建設安全、可靠和可信的人工智能系統的必要性。
各國也在積極倡導推動人工智能合作。2023年10月,西方七國集團領導人就《人工智能國際指導原則》和“廣島人工智能進程”下的《人工智能開發者自愿行為準則》達成一致意見。2023年11月,中國、美國和歐盟各國等29個國家在英國布萊奇利園舉行了首次人工智能安全峰會,并簽署《布萊奇利宣言》,致力于確保以負責任的方式設計和部署人工智能。
然而,雖然國際社會在人工智能的國際合作上開始采取了行動,但全球人工智能合作由于諸多因素面臨巨大挑戰。
其一,美西方國家依然試圖掌控人工智能合作中的大部分規則制定權。目前,人工智能合作的主要框架依然以美歐國家為主導。例如,2023年10月,美國發布《關于安全、可靠和可信的人工智能的行政命令》,試圖為人工智能的安全與保障制定新標準。2024年3月,歐盟通過《人工智能法案》,致力于建立最全面的適用于人工智能的開發和使用框架。同樣在2024年3月,聯合國大會通過的有關人工智能決議也被認為是由美國牽頭提出并推動的。
其二,美西方國家著力建立人工智能國際合作的“排他性俱樂部”。人工智能治理與合作需要各方的團結,但是,和其他議題一樣,人工智能合作中的競爭一面凸顯。一方面,國家間的競爭映射到人工智能領域,阻礙了該領域的合作。例如,在英國宣布舉辦首次人工智能安全峰會之時,日本極力阻撓中國參會。另一方面,人工智能合作需要依賴公司或者技術平臺,但在美西方所謂“安全化”操作之下,不少諸如華為這樣的公司與相應技術被“特殊對待”,各國無法實現真正的合作。美西方國家發起建立的“人工智能全球合作伙伴組織”,試圖主導塑造一種不利于中國的全球人工智能治理規則,甚至利用這一平臺對中國人工智能發展及成就進行各種污名化。
其三,美西方在人工智能合作中的意識形態與政治體制捆綁正在瓦解全球人工智能合作的勢頭。“泛政治化”是當前人工智能國際合作的一個顯著障礙。美國和歐盟出臺的相關法案和規則無一不把所謂的自由價值、民主體制作為國際行為的標準,強調必須在人工智能合作中“保護人權和民主”。鑒于美西方的偏見,這些條款和偏向很有可能影響美西方與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發展中國家的合作進程與團結程度。

2023年7月18日,聯合國安理會舉行主題為“人工智能給國際和平與安全帶來的機遇與風險”高級別公開會。這是聯合國安理會首次就人工智能問題舉行會議。
其四,大國戰略競爭的結構壓力勢必影響國際人工智能合作的力度??梢哉f,在21世紀,誰真正掌握并且充分利用人工智能,誰就能獲得強大的政治影響力。美國、歐盟、加拿大、英國、俄羅斯和日本等積極提出人工智能指導準則或法案,在某種程度上是搶奪全球人工智能競爭(而不是合作)主動權的信號。在大國戰略競爭的結構壓力下,競爭是最終目標,合作只是權宜工具,這會直接瓦解國際人工智能合作的基礎,使得國際人工智能發展處于一種野蠻無序狀態。在合作之中,大國都希望對方“更加合作”,而自己保留一定的“自留地”,因此,強調分配和沖突的政治邏輯必然會瓦解推動人工智能國際合作的技術邏輯。在這種情況下,“人工智能民族主義”必然崛起。
當前,中國正在塑造人工智能國際合作的“中國答案”。2023年,中國提出了《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議》,倡導各國秉持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安全觀,實現人工智能技術造福于人類,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也為我國參與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并建構具體的合作機制提供了制度框架。在這一基礎上,中國正在以實踐參與全球人工智能國際合作。中國人工智能出口數據庫(CAIED)顯示,從2000年到2023年,中國與其他國家(主要是亞非拉國家)進行了155個人工智能應用和基礎設施項目的合作,分布在衛生、通信、政府、民間社會、貿易、教育、防災應急、交通和農業發展等部門中,相關合作總體上得到合作國的認可。
伴隨百年變局向縱深演進,中國參與國際人工智能合作面臨新的機遇和挑戰。在國際新常態和中國新情勢下,我們應堅持統籌發展與安全,在方向引領、規則制定、伙伴建設和能力提升等方面實現創新性建構,從而實現以我為主、以我為范、盡我所能、為我所用的人工智能國際合作的“大格局”。
首先,我國應全力倡導《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議》所蘊含的精髓要義,主動宣導向善、有益、安全、公平的價值理念,全力對沖美西方展現的人工智能“叢林法則”,積極突出“人本”要素和中國優秀傳統文化思想,以智能為輪,積累勢能,講好中國故事,建立國際互信,推動人類社會進步并助力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
其次,我國需要積極參與國際人工智能合作框架原則的研議。中國應全力參與人工智能相關規則制定,主動融入全球人工智能治理體系之中,打造中國參與引領的全球制度型合作架構,立足“一帶一路”和多邊組織等平臺,逐步塑造共識,致力于在理念規則、具體項目、技術協同、風險防控等不同方面實現多層次合作。
第三,我國應積極謀劃塑造更廣泛且彈性的人工智能合作利益攸關者聯盟。人工智能的國際合作是一種包羅萬象的生態系統,涵蓋政府、公司部門、公民社會、國際組織、學術機構、技術領域和其他相關利益攸關方。當前,我國在締造利益攸關者聯盟方面改善空間較大,只有采用特定舉措、提供相應資源,基于平等互利和相互尊重的原則,全面動員這個生態系統中的所有主體,畫好“同心圓”,才有可能實現各利益攸關方的長效合作。
第四,我國需要繼續加強自身人工智能的能力建設。在大國戰略競爭格局之下,美國極力對我國人工智能等前沿技術發展采取限制和遏制措施,并展現出從“小院高墻”走向“遍地柵欄”的趨勢。無論是自身發展,還是打破封鎖,抑或以斗求和,都需要落腳在我國人工智能能力的提升上。我國應以“新質生產力”為邏輯起點,統籌發展與安全,推動人工智能技術自立自強,主動汲取國外先進技術經驗,營造有利于人工智能國際合作的互利共贏格局。
(徐星為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毛維準為南京大學亞太發展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