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偷天換日

我會心地笑了笑，“計劃是這樣的，我準備用一個太陽系贗品替換這個太陽系，在過去的數百年里，我克隆了這個太陽系——從我知道它有可能被買走面對悲慘命運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做準備了。現在贗品已經就位，替換工作隨時可以進行，但麻煩的是真品該如何隱藏？所有經宙道培養的文明，都會被打上獨一無二的文明編碼，這個編碼要偽造很容易，但是要抹去其存在，則非常困難，只要還在這個宇宙里，宙道就能根據編碼找到對應的文明。”

“你打算怎么做？”

“我需要一個正序時空里的人回到過去，回到宙道改造地球文明并為其打上編碼之前——也就是回到我降臨之前，去改變一些事情，讓時空演繹路徑產生畸變，讓宙道永遠發現不了這顆小小的藍色星球。”

“什么方法可以讓他們永遠不會發現我們？”

“晶髓，其實那不是一種天然的物質。實際上，銀河系之所以會招來宙道的注意，就是因為一顆星球上的晶髓在四萬年前被喚醒了。他們將那些可以自我復制的皮米級硅基智能單元隨意投放在宇宙各處，它們有可能漂泊到任何一顆星球上。地球上的晶髓可能早在數千萬年前，甚至是數億年前就存在了，但直到三百一十四年前，人類才在地幔深處發現了它。那次海難——‘大西洋天使海難，因為你的一位先祖，白盛一意孤行的冒險行為，招致一頭成年藍鯨撞上了天使號郵輪，這艘當時全球第二大的郵輪就此沉沒。在打撈郵輪殘骸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來自海底深處的異常輻射，不久之后他們就發現了晶髓，厄運之門就此被打開。”

“這，這種東西被喚醒之后會怎么樣？”白路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他的身體里早已布滿了晶髓。

“會發送坐標，以及階段性監測數據。”我淡淡地說，“良好的可塑性及優異的物理化學屬性使晶髓成為了各個工業領域的絕佳材料，無論是建筑物用的巖石材料，還是飛船用的金屬材料，還是衰老延緩劑用的人造血液材料，只要摻入晶髓，都可以達到優化效果。但人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這種極其先進的人工智能已經滲入了文明的方方面面，在過去的三百多年里，它們讓宙道隔著數千億光年就能夠對地球文明的實時情況了如指掌。”

白路的額頭上浸出了一層汗液，他的臉色變得非常不好，但我覺得到了這種時候，他不應該再感到恐懼。也許他沒有恐懼，那只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連聲嘀咕。

“對你們來說，神真的存在，但他并不仁慈。”我抿了一口果酒，晚風微涼，時間每流逝一秒，我都會懷念上一秒。我揮了揮手，桌子上方出現了一張照片。“這個小女孩你認識嗎？”

白路湊近身子瞇著眼睛仔細看了看，“不認識。”

“她叫白絨。你是她的第二十二代后人。”

白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拿過照片反復打量著。

“我想讓你回到她十六歲那年的初冬，她家就在這里，秦羅灣。在那一天，夜幕降臨之后的某個時刻，她會和一個男孩來到那處岬角，他們打算爬上燈塔看夜景，你得阻止他們，讓他們乖乖回家。”

“然后呢？”

“沒了。”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白路搔了搔右側鬢角變得有些潮濕的發絲，他看看我，又看看那張照片，然后斜過身子注視著曾經立著一座燈塔的地方，此時那里漆黑一片。

“肯定還需要做別的事，你不打算告訴我嗎？”白路收回了目光，他懇切地看著我。

“在時空洪流中，一點小小的變數也可能招致巨大的歧化。只要你阻止了他們爬上燈塔，白絨的人生會就此改變。一百多年后，也不會有一個叫白盛的人在大西洋上酒后發瘋，藍鯨不撞沉天使號，人們就不會發現晶髓。當然，整個白家的命運都會被改寫，你，白路先生，可能世界上根本不會存在你這個人，甚至你父親，你爺爺，他們都不會存在。但——那已經不重要了，為了規避往后人們發現晶髓的風險，我會設置一道時空循環鎖，將地球文明在留存三百萬年文明經驗的情況下永遠鎖在那璀璨的一百年里，那是一個全球狀態空前良好的階段，他們回不到曾經，也去不了未來，無論哪一邊的壞事，都不會影響他們，他們會永遠幸福下去。每一次循環，對他們來說都是自然而然的順序性經歷，他們不會記得上一個一百年里發生過什么，他們會把固定的演繹路徑走上一遍又一遍，他們不會知道自己身處在循環里。”

“一百年的循環？”白路面色凝重地思索了起來，“可是，你改變了白絨的人生，應該是在這一百年的開端吧？你能確定往后就不會有別人發現晶髓嗎？”

“我確定。我精確計算過被阻止爬上燈塔后白絨的人生路徑，也觀察過自那之后一百年里地球晶髓的情況，確實沒有人會發現晶髓，但是再往后就不好說了，到了第一百三十多年的時候，會有一些不可控的因素出現，它們會加大晶髓被發現的風險。”

白路緩緩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又認真地看著我，“被替換之后，我們的太陽系會去哪里？地球上發生了這種……這種時空被改寫的情況，宙道不會發現嗎？”

“我偷走時空門鑰匙的時候，同時偷走了一套時空象限閥，這套象限閥在我來到地球之前已經被安裝好了。它封住了整個太陽系所處的局部時空，在這個時空里，對任何一點進行改寫，整個時空都會受影響，也就是說在白絨的人生被改變之后，太陽系的其他星球也會在共聯影響下回到四百多年前，它們也會被鎖在一百年的循環里。象限閥可以避免時空改寫對閥外時空造成共聯影響，同時它也會屏蔽此次操作釋放出的波動信號。宙道遲早會發現太陽系被人動了手腳，客戶也會發現，但在他們發現之前，這個太陽系已經按照我在象限閥中設置好的路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那是一處宇宙邊陲的曠野，他們不花個幾億年是找不到那里的，就算找到了，沒有晶髓響應，他們也無法獲得精確坐標。這個太陽系可以在那里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