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勞動幸福是馬克思一生致力于實現的宏偉理想和崇高目標。馬克思勞動幸福觀從前提層面確立了勞動創造幸福的基礎性地位,從勞動與人的類本質、勞動的異化與人的幸福體驗以及勞動解放與人的勞動幸福復歸三個方面揭示了勞動幸福的應然,闡釋了勞動緣何能夠創造幸福這一命題的內在機制,進而從勞動創造幸福的形式出發,指出勞動幸福是物質和精神幸福的統一、個人與全人類幸福的統一、低層次的幸福到高層次的幸福動態發展。馬克思從歷史維度研究了勞動形態的演變,闡述了奴役勞動、謀生勞動、體面勞動和自由勞動等不同勞動形態的發展過程,揭示了不同勞動發展階段下的幸福及其表現形式,深刻指出勞動形態的歷史演進及其未來幸福向度。馬克思勞動幸福觀從方法論層面指出通向勞動幸福的實踐進路,即確立為勞動創造幸福,為絕大多數人謀幸福的價值立場,為實現勞動幸福提供科學的價值基礎;大力推動生產力的解放和發展,為推動人的全面發展,實現勞動幸福提供堅實的物質基礎;通過無產階級革命,揚棄產生勞動異化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與制度,推動人類從必然王國走向自由王國,為實現勞動幸福提供根本制度保障。
[關鍵詞]馬克思;異化勞動;自由勞動;勞動幸福觀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7416(2024)03-0098-13
幸福是人類永恒的追求。作為最高形式的幸福,勞動幸福具有深刻的人文關懷和鮮明的人學向度。勞動幸福作為馬克思勞動思想譜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馬克思關于勞動幸福的內在機制闡釋了“勞動何以幸福”這一命題,揭示“勞動”與“幸福”之間的內在聯系,批判資本主義制度下勞動異化對人之幸福的破壞,并勾勒了未來理想社會中勞動所帶來的“幸福景象”。當前,學術界著力于對馬克思勞動幸福觀進行相關闡釋與創新性研究,圍繞勞動幸福這一主要議題連續召開了多屆全國勞動人權馬克思主義論壇,在勞動幸福的本質、勞動者不幸的根源、未來社會的勞動樣態及實現勞動幸福的可行途徑等方面取得了相關成果。例如,王邵軍高度肯定馬克思在勞動中確立了人的幸福的內在規定性,并且基于存在論的基礎消除了實踐哲學只為精英服務的可能性[1];王璐指出,馬克思對勞動幸福的詮釋和批判開辟了全新的辯證視角,成為實現美好生活所必需的價值支撐[2];王紅云認為,“要實現人民的現實幸福,必須跨越資本主義制度,將幸福的真正主體置于現實的個體之中,以自由自覺的勞動追求每個人的幸福,并最終實現全人類的普遍幸福”[3]。基于此,本文以勞動價值論為基礎,旨在闡釋馬克思勞動幸福觀的豐富內涵,澄明“勞動何以幸福”這一前提性問題,科學闡釋“勞動”與“幸福”二者的辯證統一關系,進一步闡明“勞動創造何種幸福”“何種勞動創造幸福”和“勞動幸福何以可能”這三大問題,深入探討勞動幸福的核心要義、歷史演進和實踐途徑,以期深化馬克思勞動幸福觀的研究。
一、前提澄明:勞動何以幸福?
馬克思從對勞動幸福的肯定性與勞動痛苦的批判性的雙重維度之間,勾畫出勞動幸福的理想圖景,即從勞動與人的類本質、勞動的異化與人的幸福體驗以及勞動解放與人的勞動幸福復歸三方面,指出勞動和幸福之間的內在聯系,明確回答了“勞動何以幸福”這一基礎性、前提性問題。
(一)勞動是創造和實現人之幸福的前提和基礎
馬克思勞動幸福觀是基于人的本質和人的需求出發,體現了人本主義的價值取向。一方面,勞動構成人的本質,勞動創造人。人的本質是解開“幸福”密碼的前提,馬克思認為,正是“勞動創造了人本身” [4],將人與動物本質區分開來。勞動使人成為人,能夠引導人、形成人創造和實現勞動幸福的主體意識和自覺意識,這是人類獲得幸福的基礎條件。動物與人的根本區別在于動物無法從事勞動創造,因此它們只能享受生理欲望得到滿足后的快樂,只有人類才有可能獲得幸福。另一方面,勞動是幸福的基礎和源泉。幸福的實現有賴于需求的滿足和實現,勞動為實現人的生產生活需求滿足,搭建起通往幸福彼岸的橋梁。勞動作為“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5],人正是通過生產勞動改造自然,不斷地生產生活資料以及必需的生產工具,而這些生活資料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必要條件。由此可見,勞動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基礎,離開勞動,人們的生活將失去支撐,勞動對于人們生存與發展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馬克思認為,幸福存在于作為人的本質的生成和確證的勞動中,勞動創造出豐富的物質和精神財富,人也通過勞動對象化的過程彰顯和實現個體的價值。“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恰恰就是人的類特性” [6]162,相較于動物無法感知到幸福的存在,人把握住了幸福的真諦,通過勞動實現自我實現和自我認識,能夠發現并按照美的規律建造世界,創造并享受幸福。
(二)勞動的異化造成勞動者幸福感缺失
勞動創造幸福的規則與痛苦的勞動現實下,勞動本身應是幸福的,卻與貧困、苦難緊密相聯,勞動者幸福感嚴重缺失,導致人們質疑勞動價值。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異化勞動下人與幸福體驗之間存在巨大鴻溝,勞動創造幸福的規則遭到踐踏和破壞,勞動能否創造幸福備受質疑。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工人階級面臨剝削和壓迫,“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生產的影響和規模越大,他就越貧窮” [7],工人陷入貧困之中,使勞動與幸福脫節、疏離。“異化”的社會現實下,勞動是人的本質的喪失,馬克思指出:“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自己的生命活動、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的直接結果就是人同人相異化。” [8]資本主義社會由于私有制和階級分化的存在,資本家通過占有生產資料和雇傭工人等手段占有了生產的主導權,使得工人處于被剝削、被壓迫的地位,工人喪失幸福的現實基礎和感知能力,進而導致社會普遍不幸。這種階級對立和剝削關系表現為工人與資本家之間的對立,工人無法從自己的勞動中真正獲得滿足和幸福,而只能作為資本的工具被剝削和利用,勞動對工人而言是痛苦,毫無幸福可言。因此,馬克思指出,以勞動為原則的國民經濟學表面上承認人,其實是徹底實現了對人的否定[6]179。資本家為滿足個人私欲和享樂,將個人所謂的幸福置于工人的勞動痛苦之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得日益尖銳。隨著時代的發展,特別是工人運動的發展、科學技術進步等內外在驅動力,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物質生活水平顯著提升,然而由于資本主義社會私有制下勞動異化現象并沒有消失,相反只是以不同的樣態存在,因此,勞動者幸福感缺失的問題仍然未能得到徹底改善和有效解決。
(三)勞動唯有真正自由解放方能復歸幸福本質
勞動幸福何以可能:馬克思勞動幸福觀的內在機制闡釋
馬克思認為,真正的幸福不僅僅是個人內在的感受,只有消除階級壓迫和剝削,才能創造出真正的幸福。馬克思在批判資本主義社會時,一方面批判資本主義社會不合理的勞動制度,強調資本主義的“工具理性”使人類陷入物質匱乏,造成生活無保障和人的異化;另一方面又揭示出資本主義社會的“自我意識”使人無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和幸福。在此基礎上,馬克思深刻關注勞動者的權益問題,不僅把勞動幸福看作是一種現實存在,而且把它作為共產主義社會人類解放的價值目標。馬克思認為,勞動應當是人生命的自由表現,勞動不再是異己的、強制的謀生手段,而且將成為“生活的第一需要”[9]。勞動者只有擺脫了被迫進行的“必然勞動”,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要實現勞動解放和人的自由,必須徹底改變勞動中的異化現象,勞動成為一種自主的行為,讓勞動者有更多的獲得感。在這樣的情境下,勞動者可以享受到勞動所帶來的成就感和快樂。馬克思從理想性的維度出發,對未來社會的勞動“真正的自由”狀態作了描述和展望。他認為,在未來的社會中,由于技術進步和社會改革,勞動將變得更加自主和富有創造性,勞動者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和擅長領域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而不再被迫從事單一的機械性勞動。這將使每一個人都能夠享受到勞動帶來的快樂和滿足,最終實現人的自由和幸福。人能夠“以自己的意志來指導自己的生活、安排自己的工作,創造自己的幸福” [10]487。然而,馬克思也明確指出,徹底改變舊的生產方式、消除私有制并非短時間內就能夠實現,共產主義社會真正實現需要經歷艱難曲折的、漫長的歷史進程和復雜的斗爭,需要數代人為之不斷努力奮斗。
二、核心要義:勞動創造何種幸福?
幸福不是既定的存在,而是通過勞動創造的。馬克思勞動幸福觀強調了勞動對于人類幸福的重要性,不僅闡述了勞動幸福具有普遍意義上的幸福內涵,還強調了符合勞動特質的核心要義,即物質幸福與精神幸福的統一、個人幸福與全人類整體幸福的統一、由低層次到高層次的發展過程,清晰地回答了“勞動創造何種幸福”這一問題。
(一)勞動幸福是物質幸福和精神幸福的統一
馬克思認為,資本主義條件下工人的勞動并非生活的目的,工人的勞動力換取資本家的微薄收入,僅僅為了維系生活,滿足“肉體的需求”。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工人社會地位低下,面臨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等多方面壓榨和剝削,“把人對動物所具有的優點變成缺點”[11]97,使勞動者陷入物質與精神的雙重不幸之中。勞動創造物質財富與精神財富的同時,也創造著幸福本身。勞動幸福是主觀的自我滿足和客觀的需求滿足兩方面內容的統一,是人主觀的精神生活同客觀的物質生活的統一。人的生命存在具有多種屬性,人的自然屬性體現出人具有需要,勞動創造出輝煌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人在勞動過程中獲得應有的物質幸福、精神幸福,從而實現主觀精神生活和客觀物質生活滿足的統一。其中,物質幸福為精神幸福提供物質基礎和客觀前提,精神幸福反過來也為物質幸福的生成和發展提供內在動力。生產力發展和人民物質生活水平逐漸提高是人類歷史上出現社會財富極大豐富和人民精神生活不斷改善的前提條件,人與自然(生產資料)進行物質交換的過程中,從物質維度和精神維度兩個層面構成勞動幸福。其一,勞動是人追求物質幸福的過程。人類作為自然存在的一部分,具有自然屬性。為了滿足生理需求,人類需要通過物質生產活動來獲取所需的生活資料和資源,且隨著人的全面發展,也產生和發展出新的享受和發展需要。在共產主義社會,勞動不再是被迫和強制的,而是自覺和自愿的行為,人的物質需要滿足過程即實現物質幸福的過程。其二,勞動是人追求精神幸福的過程。人的需求具有漸進性、多樣性和層次性,當人們的物質幸福得到滿足時,人們對于精神幸福的追求就顯得更加迫切,人們會逐漸將注意力轉向更高層次的精神需求,例如知識、文化、藝術、人際關系等方面。人作為能動的、有意識的類存在物,勞動是人的類本質彰顯和區別于動物的根本標識。因此,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物質幸福和精神幸福并不是獨立的,而是互相交織、相互促進、相互制約的。較之于物質幸福可以給予人們短期內的滿足感和快樂相比,精神幸福具有更為持久和深層次的影響力,給人們帶來的身心滿足和愉悅更長久。人根據規律和自身需求改變外部世界,促使自在自然轉向屬人自然。同時,這種轉變也改造著人的主觀世界,展現出人的美感和能動性,讓人們在自由的勞動中體驗到快樂和幸福,并獲得精神上的愉悅感。
(二)勞動幸福是個人幸福與全人類幸福的統一
馬克思是將個人幸福與全人類幸福相統一的生動詮釋者,馬克思的一生更是為人類謀幸福而奮斗、戰斗的一生。馬克思認為,“如果我們選擇了最能為人類福利而勞動的職業,那么,重擔就不能把我們壓倒,因為這是為大家而獻身”[12]。這體現馬克思將個體幸福與集體幸福、社會幸福統一起來,幸福的獲得應當是在人作為社會人的存在這一大前提之下的,“為人類工作”是個人獲得并真正享受最高幸福的途徑。他認為,只有通過為人類工作、為人類福利獻身,人才能夠真正地實現自我價值和社會價值的統一,并在這個過程中獲得最高的幸福。事實上,馬克思自己就以實際行動生動詮釋了為人類的幸福而獻身這一職業理想,付出畢生,忘我工作,他甚至為此犧牲了自己的健康、幸福和家庭。幸福存在于人類本質的勞動之中,幸福的主體不再是個別精英,而應由全人類共建共享。其一,人的社會屬性是個人幸福與全人類幸福相統一的本質依據。勞動現實地創造了人類社會,是人類社會得以存在和發展的基礎。同時在勞動的過程中,人的本質和價值得到具體化,即人的社會性存在。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3]。人不僅是作為個人存在,更是作為社會人而存在。人作為關系存在物,絕非孤立的,而是與自然、社會和他人密不可分的,“每個人都靠別人來滿足自己追求幸福的欲望”[14]294,強調以維護每個人的勞動幸福為支撐,將個人幸福和社會幸福有機統一。馬克思認為,只有選擇了為人類事業而奮斗的職業,才能夠超越短暫的個人樂趣和私利,真正為社會和人類做出貢獻,享受到更高層次的幸福感。其二,勞動創造價值是個人幸福與全人類幸福相統一的客觀要求。勞動是社會財富的源泉,馬克思從勞動創造價值出發來追求幸福,而不是把勞動當作實現財富的手段和工具,揭示出并非資本創造價值,勞動是一切幸福和價值之基,勞動者的生產過程無法獨立于社會而單獨存在,個人的存在和發展是以社會的存在和發展為前提的,本質在于人為了滿足自身需要而進行勞動。人類社會是一個相互依存、共同發展的共同體,個人幸福應當與社會、集體的發展相一致,“人們只有為同時代人的完美、為他們的幸福而工作,自己才能達到完美。”[15]然而,在資本邏輯主導下的資本主義社會,資本家無償占有工人的勞動,攫取其剩余價值,謀取經濟利益,忽視應當承擔的社會責任,造成了工人的赤貧困境和生產生活環境的日益惡化,將極少數人的幸福建立在廣大勞動者的痛苦之上,這種幸福是極其狹隘和自私的幸福,馬克思認為只有為了人類的完美和幸福的工作才是偉大而幸福。
(三)勞動幸福的實現是由低層次到高層次的發展過程
歷史的發展過程不是隨意的,具有其客觀規律性。作為社會歷史發展現實基礎的勞動實踐活動同社會歷史的發展相一致,在人類歷史的不同階段,勞動的性質和形式也在不斷變化,勞動幸福的實現不是抽象的,而是具體的、歷史的發展過程,具有過程性和階段性,不同歷史時期的人們對于勞動幸福的追求也不盡相同。因此,要實現勞動幸福,需要在歷史發展的基礎上不斷推進。幸福源于勞動的創造,勞動作為解放人類和實現幸福的橋梁,勞動幸福的過程將是逐漸由低級到高級發展的過程,體現出勞動幸福的相對性和絕對性的統一。換言之,“幸福”不僅僅是感性的范疇和抽象的理性概念,而是建立在勞動這一基礎上,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和社會制度下,作為現實的社會歷史性范疇而存在,勞動過程的歷史性跨越是對勞動的外在奴役的克服過程,即勞動的發展過程可以被看作由奴役到自由自主的進程,勞動的幸福程度將會不斷提高,并且其形式將變得更加全面和系統。正如何云峰指出,“勞動幸福的歷史演進與自由勞動的歷史演進相互交織,二者是同一過程的不同方面,其目標在于不斷接近完全自由勞動的狀態”[16]。勞動幸福的實現程度是從低層次到高層次的發展過程。其一,勞動幸福的實現受到主客觀歷史條件的制約。勞動幸福的前景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是相對性和絕對性的統一。幸福是在勞動中生成并實現的,然而人的勞動實踐受到一定的社會歷史條件制約,更深受一定社會制度與經濟基礎所確立的生產條件、社會關系和生產方式所影響。勞動幸福的實現不是一蹴而就的,整個人類歷史在一定程度上是為不斷弘揚和提升勞動積極性、克服和消除勞動消極性的過程,這也構成了推動社會發展的重要動力。人們追求幸福的愿望是美好的,盡管在社會物質條件的不斷改善和精神文明的不斷進步的今天,幸福依然需要勞動創造。其二,勞動幸福的實現過程關系人的解放。縱觀世界歷史,人類社會的進步離不開勞動,勞動克服外在強制性和限制,從奴役走向自由和解放進而實現自由的過程是人追求勞動幸福的歷史過程,也是人自身獲得解放的發展過程。勞動的解放和解放人的勞動相一致,都是在生產力高度發展的物質基礎上,實現主體內在力量和客觀外在尺度的統一。人們應當克服、揚棄制約勞動幸福的不合理存在和消極因素,在解放人的勞動中解放人,讓人能夠通過勞動成為“完全的人”,不斷發展人的主體性力量,提升勞動幸福的層次、境界,以長遠、發展的眼光實現勞動幸福,實現全人類解放。
三、歷史演進:何種勞動創造幸福?
勞動幸福不僅是純粹“應然”的理想狀態,而且其發展始終是同社會形態的發展相互動的,人在勞動中創造幸福是人類歷史發展的客觀要求,這一過程是人類擺脫奴役勞動,走向自由自主勞動的過程。
(一)奴役勞動下抽象殘缺的幸福
在人類社會發展早期和生產資料私人占有時期,勞動的重要特征是奴役性。奴役勞動是人類最早的勞動形態,勞動者失去了人身自由,這主要是對人身體和心靈自由的侵犯和壓迫。盡管勞動最初的目的是滿足生存需求,從一開始就具有謀生的性質,但最早的勞動本質上是極度壓迫勞動者的奴役勞動,因為當時的生產力水平比較低,這種勞動剝奪了勞動者的自由和尊嚴,主要是對人的肉體和精神的摧殘,馬克思認為,“奴役即社會貧困、精神沉淪、政治依附”[14]420。在外在必然性控制下的奴役勞動,勞動者處于被自然和社會奴役的狀態下,經濟上勞動者的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政治上受壓迫,難以擺脫政治依附,讓人痛苦,沒有追求的目標,沒有尊嚴和幸福可言。從歷史發展維度來看,奴役勞動的形式可劃分為自然的奴役、人的奴役、物的奴役以及特殊奴役等主要形式。在人類的最早發展時期,勞動深受自然力影響和制約,人們的生產和生活完全依賴于自然環境,自然的奴役占據著主導地位。在原始社會,人依賴于自然界,人對自然界的改造能力有限,人類生活的主要矛盾來源于人與外部自然環境之間,人的勞動往往也是在與自然相對抗中實現的。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生產力的提高,自然對人類的奴役程度越來越小,出現的頻率也逐漸降低。在古代的奴隸制社會中,生產資料私有制下,奴役是以人身依附關系為基礎,奴隸被視為他人的財產,勞動者完全被他人奴役。在封建社會,奴役勞動形式雖然不再是完全的人身奴役,但仍以土地和生產工具私有為基礎,農民和其他勞動者處于人的奴役和物的奴役相結合的狀態。在前資本主義社會,人們所從事的勞動主要是為了獲取物的使用價值,勞動產品大多是為了滿足人們的需要而產生的。隨著資本主義的興起,生產關系發生了根本性轉變。資本主義社會的奴役勞動是建立在生產資料私有制基礎上,勞動者不再被直接視為他人的財產,卻受到雇傭關系的限制和剝削,生產資料集中于少數非生產者手中,資本通過勞動力的買賣來實現對無產階級的奴役,以物的交換價值為目的的生產,勞動者無法分享生產過程中創造的價值,長期處于被剝削和壓迫的狀態。此時,人類社會的主要矛盾不再集中于人與自然環境,而是更多地集中于人類社會生活的內部,人與人之間的緊張成為焦點。在這樣一種社會狀態下,人的真正的幸福是很難實現的。此外,奴役勞動還有諸如神的奴役、自我奴役等特殊表現形式。奴役勞動下,勞動幸福僅僅是極少數掌握政權和土地(生產資料)的統治階級所占有,對絕大多數勞動者而言,幸福是抽象殘缺的。
(二)謀生勞動下畸形的幸福
勞動的目的是實現人類自身的諸方面需求,即生存的需求和發展的需求,其中,生存需求是最基本的、最初的需求,任何勞動形式都具有謀生的成分在其中。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和勞動方式的變革,人們逐漸克服奴役勞動,勞動者從事勞動的目的和手段就轉變為謀生,他們必須通過勞動來維持生計。相比受他人或自然壓迫而進行奴役勞動,出于自身及家人生存目的勞動賦予人們更多的自由度和主體性。當人們為自身而勞動的主體意識覺醒并增強時,在心理上帶來的幸福感和自由感要遠遠大于奴役勞動。在謀生勞動中,人們將生存這一基本的需求作為主要的驅動力量。為滿足生存的需求,應對自身生活壓力,推動人們參與勞動,勞動主體逐漸多元化,勞動方式日益多樣化,隨著人類解放程度的提高,勞動者的身心依附這一枷鎖逐漸被打破,勞動者作為人的解放程度有一定提高。但是,在謀生勞動下,社會勞動成果無法保障絕大多數人衣食無憂的基本需求,而更高級別的發展需求通常只有少數特權階層和生產資料所有者才能夠實現。對于廣大勞動者來說,生存依然是他們勞動實踐活動的主要目標,是他們生活中永恒的關切。隨著資本增殖,資本主義私有制、生產資料私有制度產生到逐步確立及完善的過程,資產階級追求資本增殖利益最大化,為獲取更多剩余價值,采取擴大資本增殖空間、降低勞動者報酬、剝奪工人人身自由及人格尊嚴等一系列舉措和行為,不斷剝削雇傭工人的勞動并以此來獲得剩余價值,勞動者日益受到壓迫,導致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違背勞動幸福原則,產生了謀生勞動痛苦的時代。馬克思生動闡釋了謀生勞動的消極性,“在謀生的勞動中包含著:(1)勞動對勞動主體的異化和偶然聯系;(2)勞動對勞動對象的異化和偶然聯系;(3)工人的使命決定于社會需要,但是社會需要對他來說是異己的,是一種強制,他由于利己的需要、由于窮困而不得不服從這種強制,而且對他來說,社會需要的意義只在于它是滿足他的直接需要的來源,正如同對社會來說,他的意義只在于他是社會需要的奴隸一樣;(4)對工人來說,維持工人的個人生存表現為他的活動的目的,而他的現實的行動只具有手段的意義;他活著只是為了謀取生活資料。”[17]此時,勞動者對勞動的選擇余地非常小,外在勞動的異化造成人與勞動、人與人的矛盾鴻溝加深,人本身的異化下,勞動者身心俱疲,人喪失了感知和收獲幸福的能力,勞動者幸福權難以維系,進一步拉大勞動與幸福之間的鴻溝。可見,資本邏輯主導下的資本主義社會,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少數人的幸福是建立在絕大多數人的痛苦和貧困之上,以剝奪甚至葬送絕大多數人的權益和幸福為代價的片面甚至畸形的幸福。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們也需要高度重視資本邏輯強勢滲透下謀生勞動所伴隨的奴役現象,防患于未然。
(三)體面勞動下初步顯現的幸福
隨著現代社會的不斷發展,人類的解放程度在不斷提高,勞動者不再將謀生作為勞動的主要特征,同時他們也不再只是被視為物質工具而存在,也就是說人類勞動不是主要因為缺乏主體性、自由度而被動謀生,勞動者的權益和利益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和保護,勞動者主體地位及其勞動幸福得到初步顯現。較之于雇傭勞動,體面勞動條件下勞動者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權利和自由,物質和精神需求得到相對的充實,勞動不再帶有明顯的強制性。體面勞動擺脫了奴役和謀生枷鎖,使得勞動者有更大的空間去發揮自己的創造力和主觀能動性,是從謀生勞動走向自由勞動的必然中介,強調勞動應當具有體面性,勞動者因勞動而體面。馬克思描繪勞動的不體面性,指出:“勞動被認為是低下的、不體面的職業,農奴不僅要負責耕種土地,而且不得不從事為供養他們的長上所必需做的各種各樣的工作。”[18]這說明,“要使大量人口能夠體面地、象人一樣地生活,生活資料還是生產得太少了。”[19]當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時,生產力較高水平發展,社會保障和福利越來越完善,生存由社會負責的情況下,人們的生存壓力被社會分擔,生存問題被社會解決,人們更多地為了讓生活更加體面美好、更加富有意義而勞動,此時人的解放程度大大提高。體面勞動從人的本質角度關注勞動者的狀況,更多的是提高自身的尊嚴和體面,其發展目的是讓人們不再被迫為了謀生而勞動,而是為了體面生活而自愿參與,并讓勞動本身成為體面的事情。通過科技的進步和生產方式的改變,在生存由社會負責的情況下,勞動并不是為了謀生,而是關注現實個人的體面勞動需要,尊重和保護個人的勞動權益,提高人的工作滿意度和生活質量,人可以通過勞動獲得個人、家庭、社會的良好發展,創造美好生活。但產生于資本積累完成之后的資本主義繁榮時期的體面勞動本身具有局限性。一是,在生產資料私有制保持不變的情況下,資本主義生產的實質和目的是資本的增殖,勞動仍然是實現獲取價值的手段,體面勞動本質上不是自由勞動,在當下,體面勞動只是在少數國家、一定群體、一定領域范圍內享有,并不具有普遍性、持續性和穩定性,體面只是少數人的體面,大多數勞動者仍然受到生產資料的支配,勞動是為了獲得基本的消費資料而已。二是,體面勞動難以突破自利性,走向利他,一方面,體面勞動代表了一種脫離了單調乏味的維持生計的勞動,是消除了生存壓力所形成的自主勞動;另一方面,這種自主勞動形態天然帶有為尋求自身高生活品質而努力勞動的功利性色彩,難以突破狹隘的勞動功利主義藩籬。
(四)自由勞動下全面展開的幸福
真正的自由是在現實生活中體現的自由,是在勞動中獲得的自由,從來就沒有什么抽象的自由;幸福亦是現實的,幸福在勞動之中,脫離勞動的幸福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未來社會勞動將越來越具有自由性。共產主義社會作為人類最高形態的社會,揚棄了私有財產的自由人的聯合體,開啟了自由勞動、人自由而全面發展的時代。在那個階段,勞動不是以謀生手段的形式展現,人們參與勞動是真正的第一需要。在共產主義社會,勞動既不是前資本主義時期所主要存在的奴役勞動,也不是為生存壓力所迫、資本家作為價值增殖工具的謀生性勞動,更不是繁重的摧殘性勞動,而是昭示主體生命價值的自由勞動(必然王國),勞動者真正實現自我價值和個性發展。同時,在共產主義社會時期,人們既不再是前資本主義時期的被動存在物,也不再是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利己主義存在物,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社會存在物,他們進行共同的勞動并分享勞動成果。共產主義社會,物質生產不再是以個人或一部分群體的利益為導向,而是以全體人的共同幸福為目標,生產和分配的計劃性有序性克服了經濟盲目性、無序性和自發性,使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倫理效益有機統一。一方面,人作為勞動的主體與歷史的創造者,在開展勞動過程中充分尊重規律,推動歷史發展和社會進步;另一方面,作為生活需要的一般意義的勞動,本身是一種創造性活動,人遠離分工和強制,“將使自己的成員能夠全面發揮他們的得到全面發展的才能” [6]169,在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以及實現人人平等的共產主義社會中,人們能夠在勞動過程中充分發揮和展現自身的主體創造性,根據自己的需要和意愿來創造社會生活。
四、實踐進路:勞動幸福何以可能?
馬克思以現實世界為出發點和落腳點,建立在“感性世界”之上的勞動幸福是具有現實可行性的此岸世界。馬克思強調通過開展價值革命、生產力革命和制度革命等從多方面著手推動幸福,從勞動者的彼岸“理想”向勞動者的現實“權利”轉變,從而真正實現勞動幸福,深刻回答了“勞動幸福何以可能”這一實踐性問題。
(一)揚棄資本主義虛假幸福觀,為實現勞動幸福提供科學的價值基點
實現勞動幸福的先決條件是開展價值革命。一方面,馬克思勞動幸福觀實現了對傳統幸福觀的超越,將幸福確證于勞動之基上。資本主義“天賦人權”價值體系下,功利主義幸福觀、享樂主義幸福觀和利己主義幸福觀等片面扭曲的幸福觀甚囂塵上。在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引導下,資產階級幸福觀特征突出表現為享樂、利己和金錢,勞動所帶來的幸福不僅被塑造成了高揚資本主義社會的必然性、永恒性,淹沒勞動主體能動性的虛無幸福,也是勞動作為實現資本增殖需要的工具價值,主張進一步擴大生產將勞動為資本家所用,片面追求物質財富的積累和享受。在其指導下的勞動幸福是屬于少數資本家所占有的幸福,廣大勞動者越來感受到存在意義危機和勞動價值危機,勞動的價值理性被工具理性消解,嚴重影響到人們對勞動和幸福之間關系的正確認識,將勞動看作是幸福的對立面,勞動者害怕、畏懼勞動,找不到勞動對個人及社會的意義與價值,喪失積極追求幸福的信念和意識,日益變為“原子人”“單向度的人”“商品人”,精神走向虛化、物化。馬克思、恩格斯試圖超越虛假和欺騙性的資產階級文化價值觀,建立以勞動幸福為核心的價值體系,用嶄新的共產主義價值觀取代它。在共產主義社會文化價值體系中,勞動幸福占據中心地位,通過消除勞動的異化,實現自由勞動,使勞動成為人類自身本質的自由展現的方式[20]。馬克思認為,“追求幸福的欲望是人生來就有的,因而應當是一切道德的基礎。”[11]487勞動是人的本質力量,是人的社會價值所在,堅持以尊重勞動自由本性為基本前提,勞動創造的是幸福,而真正的幸福絕非少數人的消費或享樂。另一方面,馬克思勞動幸福觀批判抽象人的幸福觀,將幸福回歸到現實的人,為絕大多數人謀幸福的價值立場。馬克思勞動幸福觀批判以資本為中心的、為剝削階級私利服務的資產階級意識形態,指出:“廢除作為人民幻想的幸福的宗教,也就是要求實現人民的現實的幸福。”[21]打破資本主義虛假的幸福幻象,破除片面的、少數人的幸福觀,確立勞動創造現實的人幸福,為絕大多數人謀幸福的勞動價值立場,揚棄資本主義的“天賦人權”價值體系,將人追求幸福的權利同人的物質條件、所處社會地位聯系起來,著力構建以勞動幸福為核心,尊重勞動幸福人權,以實現人的自由勞動為價值目標的無產階級幸福觀。總之,勞動應是人的本質的確證,以克服勞動的消極性和弘揚勞動的積極性為路徑,著力提升人的勞動能力和水平,促進人的全面發展。
(二)著力提升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為實現勞動幸福奠定堅實的基礎
盡管勞動幸福的美好圖景越來越真切和明晰,但時至今日,勞動幸福仍處于一種“應然性”或“必然性”領域,在現實中它還遠未成為“實然”。生產力和勞動幸福之間存在密切的關系,在生產力水平不高的情況下,人們往往會面臨奴役勞動和謀生勞動的束縛,難以實現體面勞動和自由勞動。從根本上說,生產力不發達制約著勞動幸福及其實現,只有在生產力不發達、物質匱乏,沒有擺脫“物的依賴性”時,才會制約著人們形成“豐富的需要”,也制約著“人的本質力量”的發揮。歷史進步的根本性保障是生產力的不斷發展。生產力作為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一種現實性的力量、決定性力量、既得力量和綜合性力量[22],是社會發展的決定性因素,只有在生產力高度發達的物質基礎上,才能實現勞動幸福和人的解放。只有實行生產力革命,發揮科技之力,積極吸收人工智能等科學技術的最新成果,解放和發展生產力,提高勞動生產效率,降低勞動的生存需求的比重,擺脫謀生需要的強制束縛,才能將人從痛苦的勞動中解放出來。勞動自由作為勞動幸福的本質屬性和人的本質的展現,“真正的自由”是勞動幸福的終極存在方式,實現了自由勞動,勞動才是幸福的,而不再是不幸的。當社會生產力高度發達的時候,勞動對人們身心的折磨被最大限度地減少,使社會產品的生產和消費按照符合人的發展的方向,將人從欲望消費的旋渦中解救出來,將現實的生產力服務于廣大人民。勞動克服社會關系的異己力量,將人從社會分工體系中解放出來,人們不再受困于社會分工,勞動不再受資本或其他任何因素的“限制”。“勞動是自由的生命表現,因此是生活的樂趣”[11]38。在馬克思看來,自由勞動克服了勞動的純外在性,使勞動與一定社會的生產力發展水平相一致地去確認人的本質,把勞動屬人的屬性還給人,最終內化成為人的第一需要,在這種情況下,勞動成為真正的快樂、享受和愉悅的活動。人們自主自愿地從事勞動,沒有任何內部或外部的壓力,勞動時間和休閑自由時間完全重合,社會將能“各盡所能,按需分配”,在勞動過程中彰顯出勞動之美、實現勞動幸福,人們從事勞動是出于對象化自己的本質的需要,獲得精神上的成就感、滿足感和幸福感,真正占有人的本質,實現每個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全面展現真正的勞動幸福感,甚至勞動過程本身就是實現勞動幸福的過程。
(三)摒棄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異化勞動,為實現勞動幸福提供正義的制度保障
盡管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人的獨立性”獲得了歷史性提升,但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下,極少數人占有資源,推崇個人追求自利和追求利潤,勞動對資本家而言是價值增殖的手段和機器,勞動對工人而言,是造成身心傷害,給人帶來痛苦,難以感到幸福。勞動能否創造和實現人的幸福與制度正義與否緊密相連,資本主義的私人占有制下生產資料歸少數人所有,勞動者與生產資料相分離,試圖在資本主義制度框架內來調和資本主義社會的內在矛盾本質上只能是一種空想,資本主義不僅不能解決現代性難題(貧富懸殊、環境污染等),更難以實現人類社會的總體進步和全人類的幸福。只有通過無產階級革命根本變革資本主義制度,對私有制進行揚棄從而實現生產資料的集體所有,建立社會主義公有制,進而逐步實現共同所有的共產主義社會,生產的目的才能從資本邏輯走向人本邏輯,才能破除少數資本家對勞動者的無限壓榨,從根本上改變異化勞動與人的自由幸福背離的狀況,滿足人的需要和根本利益,徹底改變勞動不自由狀態,保障勞動者的勞動幸福權,實現人與自然、人與人的和解。共產主義是完成了的自然主義和完成了的人道主義,人擺脫自然、社會和自身的“三維”限制獲得了真正的自由,是真正自由的社會。其一,就人與自然的關系而言,人擺脫資本邏輯的統治,在生產與分配中,合乎綠色生產和綠色發展要求的生產活動,呈現出綠色之美的勞動,人反觀作為勞動成果之人化自然界,體現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才可能真正實現勞動幸福。人們應該樹立勞動倫理意識,避免在物欲社會驅動的生活方式下導致生態災難和人的物化,承認人的自然依賴性,尊重自然,維護生態平衡,改善勞動環境,奠定勞動幸福賴以實現的物質基礎,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其二,就人與人的關系而言,在共產主義社會中,國家將逐漸消亡,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將得到改善。同時,共產主義社會將消除“三大差別”,從而消除導致階級沖突的剝削制度,是全世界勞動者聯合起來,全體社會成員的根本利益一致,人與人之間是緊密聯系的真正共同體和美好社會,人在勞動中超越“物的依賴性”“人的相對獨立性”而呈現出人的“自由個性”,是具有普遍性和現實意義的自由,“以自己的意志來指導自己的生活、安排自己的工作,創造自己的幸福”[10]487。在創造和享受中,展示了人的創造性活動;在生活與情感中,表現出了人與世界和諧統一的價值取向。人在勞動中推動實現個體幸福與集體幸福、相對幸福和絕對幸福、當前幸福與長遠幸福等各種幸福最大化,為全人類的幸福奠定了更加堅實的基礎。
五、結語
馬克思勞動幸福觀是人類社會發展史上的重要思想貢獻。對于幸福,馬克思并沒有虛構一個彼岸世界,馬克思勞動幸福觀實現了從抽象人的幸福觀到具體的、現實的人的幸福觀的革命性轉變,不僅從內在邏輯上解釋了“勞動”和“幸福”的關系,還深入分析了勞動幸福的核心要義和歷史演變,同時也清晰地指出了實現勞動幸福的實踐途徑。新時代,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23]。中國共產黨的奮斗目標是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這離不開勞動幸福作為美好生活的核心[24]。 新時代,勞動幸福已經成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內在訴求和重要主題[25],更是人民美好生活的重要內容,黨和國家在推進經濟社會發展的同時,也越來越重視勞動者的權利保護和幸福感提升,勞動幸福已成為人民幸福的核心訴求[29]。自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針對當前我國面臨的重大現實問題,系統提出關于勞動幸福的新理念、新論斷,深刻揭示“勞動是人類的本質活動”[26]的勞動本質論,突出強調“勞動是一切幸福的源泉”[27]這一勞動幸福觀,高揚“勞動最光榮、勞動最崇高”[28]的勞動價值觀,在現實維度上,凸顯“以勞動托起中國夢”[26]的勞動教育觀,提供了新的理論維度與認知視角。這些思想觀點不僅是對馬克思勞動幸福觀的理論傳承和時代闡釋,同時也為馬克思勞動幸福觀注入了全新的發展活力,深刻奠定了二十一世紀馬克思主義幸福觀的理論內核。實現勞動幸福是黨對人民的莊嚴承諾,強調勞動與幸福的緊密聯系,為幫助人們科學認識勞動與幸福的辯證統一關系,在勞動中建構幸福生活,深度解答勞動幸福的時代課題提供了思想指導,更在理論與實踐的張力中為實現人民勞動幸福指明了現實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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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easibility of Labor Happiness:Unveiling the Internal
Mechanism of Marx?s Perspective on Labor Happiness
LIU Yu,FANG Fengling
(School of Marxism,China University of Petroleum,Beijing,102249)
Abstract:Labor happiness represents the grand ideal and lofty goal to which Marx devoted his life.Marxs perspective on labor happiness establishes the foundational role of labor in creating happiness from a premise level.It unveils the necessity of labor happiness through three aspects:the nature of labor and human beings,the alienation of labor impacting human happiness experience,and the liberation of labor leading to the restoration of human labor happiness.This paper explains the internal mechanism behind the proposition of why labor can create happiness,commencing with the form of labor creating happiness.It emphasizes that labor happiness is the unity of material and spiritual well-being,the harmony of individual and human happiness,and a dynamic development from low-level contentment to high-level fulfillment.Marx delves into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labor forms,studying various stages such as slave labor,livelihood labor,decent labor,and free labor.He elucidates the expressions of happiness in different stages of labor development,offering profound insights into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labor forms and their future direction towards happiness.Marxs perspective on labor happiness suggests a practical approach from a methodological standpoint-establishing a value system centered on creating happiness through labor and seeking happiness for the majority.This provides a scientific foundation for realizing labor happiness.This paper advocates vigorously promoting the liber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productive forces to facilitate the all-round development of people and realize the happiness of labor.Through the proletarian revolution,the abandonment of the capitalist mode of production and systems that produce labor alienation are proposed,promoting humanity from the kingdom of necessity to the kingdom of freedom.This lays the fundamental institutional groundwork for the realization of labor happiness.
Key words:Marx;alienated labor;free labor;view of labor happiness
(責任編輯:李善樂)
收稿日期:2023-12-07
基金項目:本文系北京市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共產黨領導反貧困斗爭歷程和經驗研究”(項目編號:20LLLJA014)、2021年復旦大學望道經典研究項目“馬克思勞動幸福思想及其當代價值研究”(項目編號:FD21WD009)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劉宇(1994—),男,湖北咸寧人,中國石油大學(北京)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方鳳玲(1962—),女,陜西西安人,中國石油大學(北京)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