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個大早

李士民

天還沒亮，唐小秋就推開了大門。門外的路上，居然有個人在溜達。仔細一看，原來是唐老鐵。

唐小秋是個種菜的，早起晚睡，一點兒都不奇怪，可唐老鐵起這么早就說不明白了。

唐小秋問：“老鐵叔，咋起恁早？”

唐老鐵說：“趕集去，買一個茶杯，買一雙皮鞋。”

唐小秋還是納悶兒：趕集買一個茶杯和一雙皮鞋，也不至于起這么早，再說，集市的店鋪還沒開門，街上的攤位還沒擺起來。

當然，還有很多唐小秋不明白的事。

昨天，是唐老鐵的生日。按說，唐老鐵過生日，也不算多大的事。往常，他的生日和平日沒有什么兩樣，都是日出日落地過去了，關鍵是，唐老鐵在城里混事的兒子，昨天專門回來給老子過生日，而且，從酒店里帶回來一桌菜。席間，兒子還塞給了唐老鐵一個紅包，六百塊呢。

可想而知，唐老鐵高興呀。心生歡喜的唐老鐵多喝了幾杯酒，貪吃了幾塊肉，所以，到了夜里，唐老鐵怎么都睡不著，于是，唐老鐵比種菜的唐小秋起得還早。

唐老鐵起個大早，升起了趕集的念頭。

唐老鐵想的第一件事，是買一個茶杯。以前，唐老鐵喝茶，用茶缸，或者大碗。所以，唐老鐵要買一個茶杯。這樣的話，唐老鐵就可以泡上一杯碧螺春，提溜著茶杯，去村前的廣場逛逛，到村后的路上轉轉，或者喝著熱氣騰騰的茶，在村西的橋頭下棋，在村東的路口噴空（聊天）。

唐老鐵想的第二件事，是買一雙皮鞋。以前，唐老鐵穿布鞋，或者球鞋。所以，唐老鐵想買一雙皮鞋。這樣的話，他逛集市、吃喜宴就可以穿皮鞋去，每走一步，落地咔咔響，腳上亮光光。

唐老鐵繞著村子轉了幾圈，有人問：“老鐵哥，干啥去？”

唐老鐵說：“趕集去，買一個茶杯，買一雙皮鞋。”

村里的人都知道啦：唐老鐵要去趕集，買一個茶杯，買一雙皮鞋。

唐老鐵腳下生風，走，趕集去。

就要出村的時候，唐老鐵聽到了吵鬧聲。他停下來側耳聽聽，是村口金民家傳來的。

唐老鐵走進金民家，金民和玉敏兩口子正在吵架。

本來，金民田里種了西瓜，他要去田里給西瓜秧打杈，而玉敏好久沒回過娘家了，她要去看看媽，兩人各做各的事，挺好。沒想到，事情像西瓜秧一樣發叉了：回娘家，玉敏開始準備買排骨，后來又計劃買羊腿。這樣，金民就不樂意了——買排骨，一百塊錢就夠了；買羊腿，要花三百塊。金民就不樂意，玉敏就生氣——俺媽就一個閨女都給你了，多花二百塊錢你就心疼了。這樣，兩口子就鬧騰起來。

唐老鐵越勸，金民和玉敏兩個人鬧得越歡。

唐老鐵沒辦法了，從口袋里掏出三百塊錢塞給玉敏：“去，買只大羊腿！要是回娘家不舍得，那就是沒良心。”

玉敏卻是不好意思了：“老鐵叔，這合適嗎？”

一旁的金民咧開了嘴：“還是老鐵叔會辦事。”

唐老鐵臨走說：“該去給西瓜秧打杈就給西瓜秧打杈，該回娘家的就回娘家，我去趕集，買一個茶杯，買一雙皮鞋。”

前面是一座橋，遠遠地，唐老鐵看到橋頭圍了不少人。

一個老漢，騎三輪車，撞了橋頭賣雞蛋的婦女。

老漢是收廢品的，騎三輪車的時候，車速有點兒快。婦女賣雞蛋的攤擺在橋頭。老漢剎車晚了，婦女躲閃不及，于是，剮了婦女的腿。老漢說：“賣雞蛋哪能擺在橋頭？剮傷了，責任不屬于我。”婦女說：“騎車咋能不長眼？剮傷了我的腿，要送我去醫院。”

老漢愣在橋頭，不敢走。婦女躺在地上，不動彈。

唐老鐵走過來說：“這事，我給你們說道說道。”

唐老鐵把老漢拉到一邊說：“你騎車撞了人家，不賴你賴誰？大丈夫敢做敢當，拿來三百塊錢，賠人家就完事。”老漢說：“我有錯是真的，但讓我掏錢，沒門兒。”唐老鐵惱了：“你不掏，我掏！”

唐老鐵對躺在地上的婦女說：“人家撞了你，愿意給你看傷，只是，人家也是大忙人。這樣吧，給你三百塊錢，自己去看傷吧。”然后，唐老鐵從口袋里掏出三百塊錢，遞給了婦女。

婦女接了錢，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唐老鐵看到婦女利落的樣子，松了一口氣。

唐老鐵對老漢、婦女及眾人說：“收廢品的收廢品，賣雞蛋的賣雞蛋，趕集的趕集，各忙各的吧。”

唐老鐵看看太陽，快到頭頂了。

到了集上，人已經不多了。在菜市，唐老鐵遇到了賣菜的唐小秋。其實，唐小秋的菜已經賣完了，正準備回去。

唐小秋說：“老鐵叔，買茶杯，超市里有；買皮鞋，鞋店里多著呢。趕緊去吧。”

唐老鐵一手摸摸口袋，一手摸摸腦袋說：“該回家吃飯了，下次吧。”

回到村里，有人問：“老鐵叔，你買的茶杯和皮鞋呢？”

唐老鐵說：“沒相中，下回買。”

唐老鐵像是喝了喜酒，樂滋滋地回家了。

[責任編輯 王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