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

暑假的一個下午，我和母親正在院子里摘絲瓜，一陣清脆而急促的鈴聲傳入耳際，接著，只見一輛自行車帶著一股風沖進院門，隨即“嘩啦啦”地連人帶車摔倒在院墻邊的藤蔓上。

驚魂甫定后，我發覺來者竟是我的同學李萍。

她狼狽不堪地爬起來，一邊用力撣著灰塵，一邊訕訕地解釋：“我在學騎自行車呢。”一旁的母親急忙問：“摔痛了沒有？”李萍連忙說：“大娘，沒事，我是從家里一路摔過來的吶。”

李萍是我在學校最好的閨蜜，暑假前我倆約好，等她學會騎自行車，就來“帶”我去她家玩幾天。放假后我一直翹首以盼，可就她現在這個車技，我猶豫了。母親也不敢讓她馱我，怕出危險。李萍急得鼻尖直滲汗，再三申明不騎車帶我，會推著自行車和我一起步行回家。母親這才勉強應允。

我倆剛出村，李萍就迫不及待跨上自行車開始操練了，她努力維持著平衡，我嘻嘻哈哈地在后面追著她，歡聲笑語伴著我們前行。可沒過多久，天空開始飄起了細雨。我遲疑不決地停住了腳步，李萍連忙說：“別急，我去大路上攔同村的人帶你去我家。”過了一會兒，就見她帶了一個胖嘟嘟的男青年過來，招呼我坐他的自行車。

我坐上車后座，輕聲說道：“謝謝！”男青年沒吱聲，蹬著車上路了。李萍騎著自行車在后面搖搖晃晃地緊追，不一會兒，她又摔倒了。她爬起來扶起自行車，不屈不撓地跨上車，尾隨在后，一路不停地打著車鈴。

李萍第二次摔倒時，和我們相距較遠了，漸漸地，她成了一個黑點。我大聲對男青年說：“慢點騎，等等李萍！”他沒理會我，自顧著使勁蹬車。

雨漸漸停了，天慢慢暗下來了。我們走的田埂比較狹窄，路面坑坑洼洼的，兩側是一望無垠的稻田，鮮見人煙。我有點不安，正琢磨找個理由讓他把車停下，等上李萍一起走時，前面出現一座坡度很大的石拱橋。橋面不寬，兩邊未設護欄，沒有一定水準的人，騎車帶人是絕對過不去的。

我想下車步行。可任憑我怎么喊他停車，他都不搭理我，兩腿鉚足勁加速沖刺。車子像發瘋的公牛，呼呼沖上橋面，須臾，晃悠著開始下坡。車速有點失控，右轉彎下河堤時，車子有點發飄。我預感不妙，果斷跳下了車。反作用力讓男青年隨之騰空翻下車，“撲通”一聲掉進了河里。

等我回過神來，急切地搜尋河面時，發現男青年已冒出水面，正奮力游回河堤。上岸時，他渾身濕透，鞋子都掉了。我心中愧疚，都是因為我，他才摔到河里的。我叫他趕緊先騎回去換衣服，自己在這里等李萍。

我催促了很久，男青年一聲不吭，濕漉漉地跨在自行車上，持續打著車鈴，固執地催著我上車。

遠處傳來幾聲凄厲的鳥鳴，前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四周闃寂無人，我不由得害怕起來。男青年始終沒說話，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我遲遲不肯上前坐車，他仍在不停地打鈴，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見他誠懇的神態，我硬著頭皮又坐上車去。

車駛進竹林，空氣有點潮濕，時有驚鳥怪叫著飛起，坎坷的小路蜿蜒著朝前延伸。男青年注視著前方，彎腰拱背地踩著自行車，無半點異端，我緊繃的心弦才逐漸放松下來。

出了竹林，正前方是一座平整寬敞的大橋，橋堍下不遠處，是李萍所住的村莊，繁星般的農戶里閃爍著燈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

男青年騎到橋上，驀然停下，跳下車打著比畫讓我下車，然后用手指指村莊。啞……巴？我正驚訝，他已打著悅耳的鈴聲飛馳而去。少頃，又一陣清脆的鈴聲傳來，李萍也趕到了。

兩股悅耳的鈴聲交響在夜空，久久地響在我的記憶里。

王秋香：愛好文學，喜歡讀書，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

編輯???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