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接班人

牛志遠　鄭敖天

根據伊朗憲法第131條，如果總統在任期內去世，經伊朗最高領袖確認，由第一副總統代行總統職務。

萊希遇難后，伊朗方面反應迅速，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安撫伊朗民眾“無需擔心”，國家和政府的工作不會受影響。經他批準，第一副總統穆罕默德·穆赫貝爾于5月20日首次主持了內閣會議，代行總統職務。人們注意到，萊希常坐的椅子上覆蓋著一條黑色綬帶，桌面上還擺放著一張他的照片。

會后，穆赫貝爾與全體內閣成員在聲明中對萊希等人的遇難表示哀悼，同時承諾，“我們向國家和人民保證，將繼續萊希總統的前進道路，國家的治理不會受到干擾”。

為了保證國家治理不會受到干擾，臨危受命的穆赫貝爾有一項重要任務——根據伊朗憲法第131條，他有義務在50天內與議長和司法總監共同安排總統選舉。

20日當晚，伊朗政府就宣布，第十四屆伊朗總統選舉將于6月28日舉行。

那么，誰將是萊希接班人？

穆赫貝爾，代行總統職務

人們的目光首先聚焦在代行總統權力和職能的穆赫貝爾身上。

伊朗目前有多位內閣成員兼任副總統，但穆赫貝爾是萊希親自指定的“第一副總統”， 被認為是伊朗內閣成員中的佼佼者。

1955年，穆赫貝爾出生于伊朗代茲富爾市一個保守的宗教家庭，他的父親是一位頗有名望的神職人員。

穆赫貝爾是個“學霸”。他擁有兩個博士學位，分別是國際法博士、經濟管理與發展學博士。這樣亮眼的學術經歷，即使在十分重視教育背景的伊朗政界也不常見。

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爆發后，他很快加入了伊斯蘭革命衛隊，以軍醫官的身份參加了兩伊戰爭。戰爭結束后，穆赫貝爾投身電信基礎設施建設，成績顯著，很快晉升為胡齊斯坦省副省長，從此正式踏入政壇。

西南大學伊朗研究中心主任冀開運告訴《環球人物》記者，穆赫貝爾沒有深厚的政治和軍事背景，是從伊朗基層經過選拔和歷練，一步步進入伊朗權力中心的官員。

但這些似乎還不是讓他脫穎而出、被指定為“第一副總統”的主要原因。伊朗伊斯蘭共和國通訊社發布的穆赫貝爾出任第一副總統的消息稿中并未提及這些光鮮的履歷，而是特別指出一個細節：自2007年以來，穆赫貝爾一直擔任Setad基金會領導人。

“Setad”，波斯語全稱為“Setad Ejraiye Farmane Hazrate Emam（伊瑪目命令執行總部）”。它脫胎于伊朗第一任最高領導人霍梅尼發布的“伊瑪目命令”。在伊斯蘭革命后，伊朗出現大量無主房產，霍梅尼便通過“伊瑪目法令”來幫助窮人和老兵。該基金會便是這項法令催生出的一個管理和買賣這些房產的實體。

當地時間2024年5月20日，穆赫貝爾主持內閣會議，他的旁邊擺放著已故總統萊希的照片。

如今，該基金會管理著巨額資產，直接聽命于哈梅內伊，覆蓋了能源、電信、金融等伊朗經濟生活的幾乎所有領域，還承擔了很多慈善工作。從2007年到2021年，穆赫貝爾執掌基金會長達14年。

在新冠疫情期間，基金會研發出了伊朗國產疫苗。穆赫貝爾的大女兒是參與該疫苗首批人體試驗的志愿者之一。當時伊朗是中東地區疫情最嚴重的國家之一，伊朗衛生部長納馬基曾表示，“由我們的家人擔任第一批接受人體試驗的志愿者，是要加強民眾對首款自制疫苗的信心”。

這些經歷讓穆赫貝爾被視作一位實干家。管理重大事務、重要項目的經驗，也為他進入伊朗的權力核心做了準備。

2021年，當上第一副總統后，他表現出一個十分突出的特點：對待美西方態度強硬。

他與美西方的糾葛由來已久。早在2010年7月，歐盟就以涉嫌參與“核或彈道導彈活動”為由，將他列入制裁名單。2013年，美國財政部將基金會列入制裁實體名單，兩年后又將他的名字從名單中刪除。2021年，美國財政部宣布對穆赫貝爾個人實施制裁，理由是他在所謂的伊朗“系統性腐敗和管理不善”中負有責任。

穆赫貝爾則在不同場合表達了對西方國家的強烈不滿。2022年10月，穆赫貝爾同另外3名伊朗高級官員一起到訪莫斯科，與俄方就新武器交付達成了一致。穆赫貝爾還提議，俄羅斯和伊朗應在面對西方制裁時保持更加緊密的合作。

冀開運告訴《環球人物》記者，作為一名內政外交經驗豐富的高級官員，穆赫貝爾可以幫助伊朗穩健地度過目前的過渡期。但誰能當上伊朗下一任總統，要由即將到來的總統選舉決定。

卡利巴夫，曾三次參加總統競選

也有很多人認為，現任議長穆罕默德·巴格爾·卡利巴夫成為萊希接替者的希望很大。

卡利巴夫曾三次參加伊朗總統競選。此前有伊朗媒體稱，前總統內賈德的一名助手透露，卡利巴夫有意愿參加原定于2025年舉行的伊朗總統選舉。

卡利巴夫的履歷也十分耀眼。1961年，他出生于馬什哈德附近的托卡貝赫鎮，擁有地緣政治學碩士學位和博士學位。年輕時，他曾參加兩伊戰爭，是英雄飛行員。1998年，他出任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空軍司令。2000年6月，他被哈梅內伊任命為伊朗警察總監。

卡利巴夫第一次參加總統競選是在2005年，為此，他辭去了所有軍職。競選現場，他罕見地脫去戎裝，一身休閑打扮，對選民報以燦爛笑容。他還在自己的宣傳海報上噴灑香水，以吸引年輕的選民。不過，與他同為保守派的參選人中，拉里賈尼的呼聲較高。卡利巴夫的第一次總統競選以失敗告終。

這一屆總統競選的勝出者是內賈德，此前他擔任伊朗首都德黑蘭市的市長。內賈德當上總統后，卡利巴夫接替內賈德，成為新一任德黑蘭市市長。從2005年到2017年，他在這個崗位上干了12年。其間，他加大對德黑蘭市政基礎設施的投入，被譽為德黑蘭市最成功的市長之一。

這為他在2013年第二次參加總統競選贏得了一定的選民基礎。據伊朗官方通訊社報道，在民調中，卡利巴夫的支持率領先，一度達到20.1%。一些來自德黑蘭的選民給予他堅定的支持和極高的評價：“卡利巴夫真的改變了德黑蘭。”

在總統競選的首輪電視辯論中，針對伊朗面臨的經濟危機等問題，卡利巴夫被認為“提出了最為詳盡的政策綱領”。他在辯論現場舉起一本厚厚的小冊子，力推自己如果當選將實施的“兩年規劃”，“經濟方面我制定了一個兩年計劃，可以解決物價昂貴、失業、提高民眾購買力等問題，頭半年將力爭在治理經濟、穩定外匯方面出現一個根本性的變化”。這讓卡利巴夫的民意支持率一度上升到30%，大幅領先其他候選人。

當地時間2020年5月28日，卡利巴夫（中）當選伊朗新一屆議會議長后比出了“勝利”的手勢。

不過，最終還是魯哈尼在此次競選當中勝出，卡利巴夫的得票僅次于他。

2017年，卡利巴夫在他人生的第三次總統競選當中，再次與魯哈尼狹路相逢。最終，卡利巴夫退出了這屆總統競選。

當地時間2017年5月15日，卡利巴夫發表退選聲明說，自己為保持革命力量團結作出這一重要決定，并呼吁支持者在選舉中投票給萊希。萊希雖然也輸給了魯哈尼，但在4年后的選舉中成為總統。

2020年5月28日，58歲的卡利巴夫參加了伊朗議會舉行的新一屆議長選舉，拿到267張選票中的230張，以相當高的票數贏得伊朗最具影響力的政壇職位之一。當選議長后，他在出席新一屆伊朗伊斯蘭議會會議時比出“勝利”的手勢。

卡利巴夫是否會開啟人生中第四次總統競選？一切尚未可知。

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之子穆杰塔巴·哈梅內伊（中）。

穆杰塔巴，最高領袖的兒子

萊希的遇難，還引發了另外一個關鍵性問題——誰將接替哈梅內伊，擔任伊朗最高領袖？

在伊朗，關于最高領袖接班人的討論已經不是新鮮事。畢竟，哈梅內伊已經85歲，還在2014年接受過前列腺癌手術。當時醫生預測他“生命期限不超過兩年”。近年，哈梅內伊更是頻頻被傳健康狀況不佳。

空難事故發生之前，總統萊希被視作哈梅內伊最有可能的接班人，另一熱門人選則是哈梅內伊的兒子穆杰塔巴·哈梅內伊，他在哈梅內伊的6名子女中排行第二。

穆杰塔巴出生于1969年，哈梅內伊對這個兒子十分信任、倚重。

一直有聲音說，穆杰塔巴執掌著伊朗關鍵武裝力量。2009年，據英國《衛報》報道，一名伊朗資深政治家透露，穆杰塔巴接管了伊斯蘭革命衛隊的指揮權。伊斯蘭革命衛隊在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以后成立，與伊朗國防軍共同組成伊朗正規武裝力量，擁有海、陸、空3個軍種，是伊朗最精銳的武裝力量。2009年，伊朗因內賈德連任而發生流血事件，很多人認為穆杰塔巴是處理該事件的“幕后之手”，因為他當時直接控制著街道上的民兵組織“巴斯基”。

此外，穆杰塔巴也是伊朗什葉派神職人員，并且是具有“阿亞圖拉”地位的神職人員，這是什葉派高級宗教領袖的稱號，也是成為最高領袖的先決條件。

穆杰塔巴的婚姻也為他增添了強大競爭力。他的岳父是伊朗議會前議長哈達德·阿德爾。2013年，阿德爾曾與卡利巴夫、時任哈梅內伊顧問韋拉亞組成“原則主義者三頭聯盟”，一起參與總統競選。阿德爾家族不僅政治地位顯赫，更控制著龐大的金融資產。

不過，穆杰塔巴本人向來低調，甚至鮮少露面，這也為他是否能成為最高領袖增加了很大的不確定性。

根據伊朗憲法，下任最高領袖需要由88人的專家會議投票選出。穆杰塔巴從未接受過這類投票選舉的考驗。

另一方面，參與過1979年伊斯蘭革命的一眾領導人堅決反對世襲制度。穆杰塔巴一旦繼任，將意味著推翻世襲君主制上臺的伊朗政權有了世襲之嫌。美國《華爾街日報》稱，就連哈梅內伊本人去年也曾表示，世襲政府不符合伊斯蘭教義。

根據伊朗對第十四屆總統選舉的安排，總統候選人登記時間為5月30日至6月3日，競選活動將在6月12日至6月27日展開，并定于6月28日舉行總統大選。穆赫貝爾、卡利巴夫、穆杰塔巴……究竟誰是萊希的接班人，屆時終見分曉。

編輯 馮群星 牛志遠 ?/ ?美編 潘大鵬

編審 呂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