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劇在拉美的流行傳播與啟示

【內容提要】2 0世紀9 0年代以來，韓國電視劇在亞洲和世界流行開來，其中包括與韓國文化和語言存在較大差異的拉美。韓國被世界西班牙語區國家描述為“世界文化大國”。作為韓國對外軟實力傳播的重要工具，韓劇在拉美流行不僅源自拉美“肥皂劇”和韓劇有著相似的情感共鳴，受到韓國與拉美地區外交關系、商業貿易和韓裔“散居區”的推動，而且也源自韓劇自身的制作和敘事策略。韓劇在拉美的流行為我國的文化軟實力傳播提供了有益的借鑒。

【關鍵詞】韓劇 拉美地區 敘事策略

肥皂劇（telenovela）本是拉美娛樂工業的強項，拉美的電視肥皂劇起源于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廣播劇”，隨著電視在拉美的出現開始占據了拉美電視節目表的黃金時段，并一度出口到世界各地。肥皂劇在拉美社會中占有特殊地位，因為它們構建了一種拉美文化現實，再生產了人們的想象，成為拉美日常生活的組成部分。不過令人感興趣的是，有違于“文化相似易傳播”的觀點，以韓國電視劇為代表的韓國文化工業產品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也流行于拉丁語系的南北美洲（如墨西哥、中南美洲），并讓韓國在西語世界中變成一個“文化強國”。對韓劇在拉美成功傳播的探析有助于我們把握文化軟實力跨邊界傳播的邏輯。

一、作為韓國軟實力傳播工具的韓劇

“韓流”的源頭出現在20世紀90年代。1992年中韓建交對“韓流”走向亞洲和世界有重要意義。“韓流”一詞在《人民日報》2002年12月30日刊登的一篇關于中國年輕觀眾迷戀韓國娛樂產品的報道中被首次采用，隨后成了世界范圍內的時髦詞。

“韓流”的主要元素是韓劇和韓國流行歌曲，它們是最先到達拉美的產品，其中韓劇又是推動韓國流行音樂及其他“韓流”元素（如美容、時尚、飲食等）的載體和工具。首部到達拉美的韓劇（K-Dramas）是哥斯達黎加13頻道（Canal 13）于2001年播出的《星星在我心》。自從韓劇登陸拉美以來，一直流行于這個以肥皂劇為集體想象建構媒介的南美大陸，僅2004年就在拉美播放了104部韓劇，2013年又成立了由拉美8個國家運營商轉播的、主要以韓劇和韓國流行音樂為內容的“韓國廣播電視臺國際拉丁頻道”（KBS World Latino），來促進“韓流”向拉美的流動。更不用說，當下韓劇的播放已走向了互聯網平臺，如奈飛（Netflix）、星加（Star+）、葫蘆（Hulu）等。根據德國在線統計門戶網站Statista的調查，韓劇于2019年在巴西受歡迎的程度就表現出不凡的業績：非常受歡迎（29.4%）、很受歡迎（32.2%）、在某些發燒友處受歡迎（28.4%）、不受歡迎（10%）。①

“韓流”雖然不是韓國政府的發明，但卻是韓國政府文化工業政策的結果。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韓國政府開始推動媒介產業的發展，1995年國會頒布了促進電影業發展的新法，于1999年又頒布推進文化產業政策的法律。隨著韓劇在中國和東南亞的成功，由此衍生而來音樂、時尚、飲食等成了韓國政府傳播文化軟實力的重要手段。僅2001年韓劇占韓國流行文化產品出口的64.3%， 另外在2004年韓流還給韓國貢獻了64%的外國游客，鑒于此，肥皂劇很快被韓國政府納入韓國文化“走出去”的戰略之中。②于是，韓國政府、娛樂集團和企業的結盟把“韓流”整合到韓國的文化外交中并置于中心地位，而且政府開始領導這個過程，讓韓國文化作為一種出口工業，走向世界。“韓流”成為韓國政府試圖把自己國家構建成一個“充滿活力和創新”形象活動的組成部分。根據2022年版的《韓國地理雜志2019》③，“韓流”的發展及其向全球的擴散被規劃為三個階段：“韓流”1.0、“韓流”2.0和“韓流”3.0，其總體特征體現為以韓劇為初始載體，從共享的文化圈出發，借助不斷更新的傳播技術，把“韓流”文化輸出到全世界。具體規劃如下表1所示。從“韓流”在全世界廣泛傳播的現實來看，韓國的文化“走出去”是成功的，尤其是在以肥皂劇為重要娛樂與出口產品且在語言和文化存在巨大差異的拉美。

二、韓劇在拉美的情感共鳴

韓劇的流行和拉美肥皂劇在情感上有著契合之處。拉美肥皂劇一般有80至160集，每集一小時或45分鐘，而韓劇則是15-25集，每集歷時半個至一小時之間。拉美肥皂劇一般具有以下特征：首先，它是一個必須與感動、激情和感情相關的情節劇，充滿了大多數人的夢想、幻想和感動，其根本意圖要撥動觀眾的情弦，引起發笑、同情、恐懼和眼淚；其次，其劇情往往涉及善惡兩極世界的不可能的愛情故事，其中代表善的人物經過與惡人的斗爭最終獲得幸福：經過克服重重障礙讓“自己重新得到承認”，讓愛情和正義得到回報和伸張，實現“大團圓結局”；最后，肥皂劇講述的故事易于被觀眾理解和認同，充滿了推動其敘事發展的懸念和秘密，便于成為觀眾在茶余飯后、工作之余的談資。

當韓劇在2002年隨著日韓世界杯宣傳進入墨西哥后，就被視作是具有高質量的產品，為墨西哥觀眾提供了獨特而有趣的故事，并被描述為：情節中的故事短小、故事內容多樣、強調家庭價值觀、純真的愛情、穩健的愛情表達、尊重婦女、男人對女人的親切、演員的良好表演、高質量的時尚物品、沒有冒犯性并（尤其）反映“韓國性”的歌曲。④顯而易見，韓劇符合了拉美觀眾對生活的期待，尤其女性觀眾的期待——“在拉美很多觀眾因被其充滿感情的場景和曲折的情節所吸引，而在韓劇中找到了類似自己肥皂劇中的東西”。⑤阿根廷學者寶拉？亞德維托（Paula Iadevito）在2017年如此描述韓劇的消費特征：大規模的流行消費；韓劇在現代與傳統的困境和張力中構建韓國形象；看重直接交流（面對面）與間接交流（中介化的間接交流），借助把年輕的女性人群當成劇中人物，這些交流的目的是在阿根廷和韓國人之間建立新的聯系。⑥實際上，在全球化背景下，以社會斗爭形式來進行的中產階級身份追尋一直纏繞著拉美現代性的發展，韓劇很好地與這種追求產生了共鳴。

三、韓劇在拉美流行的國際化動力

除了情感共鳴的契合，韓國的對外關系和韓裔散居區為韓劇在拉美的傳播提供了物質條件。“韓流”登陸拉美打破了時至當下大多數學者所持的“文化相近”觀點，該觀點認為傳播只能在文化相似的條件下展開。如果說韓劇在亞洲的流行與本地區的文化有關，那么在拉美的流行則有別于亞洲邏輯。不同的語言、文化和地理并沒有成為拉美拒絕韓劇的因素，反而讓拉美人津津有味地體驗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文化。

在哥倫比亞學者莉茲·扎爾科（Liz Andrea Zarco）看來，“韓流”文化產品依然借助三種中介活動在拉美地區流行開來：外交關系（與拉美國家建立外交關系）、移民過程（如韓國人散居區）和商業關系（全球化貿易）。⑦首先，韓國在20世紀60年代就系統性地與拉美國家建立了外交關系：巴西（1959）、墨西哥和智利（1962）、阿根廷和秘魯（1963）等，與這些國家建立外交關系的主要興趣在于方便前往這些國家的國民辦理移民手續，隨后逐漸傾向和這些國家建立自貿區，并促使韓文化產品被排上當地文化機構的日程；其次在移民方面，墨西哥和阿根廷是韓國人在19、20世紀移民最流行的國家，同時秘魯也有大量的韓國移民，韓移民所形成的海外散居區也推動了“韓流”在這些地區的流行；最后，20世紀90年代的全球化浪潮加速了韓國文化工業的全球化進程。

在這三種因素的推動下，韓劇在拉美的發展表現出三個重要階段：首先是2002-2003年，流行于墨西哥、秘魯、智利和巴拿馬；其次是2005-2008年，委內瑞拉和巴拉圭也被涵蓋其中；最后是2010-2013年，在所有上述國家（包括哥斯達黎、厄瓜多爾、巴拿馬等）出現了第三次擴張潮。⑧就韓國政府而言，為了輸出韓劇，最初采取的辦法是收購國產電視劇的版權、免費或低價轉讓播放，例如在墨西哥，剛開始就免費通過墨西哥的電視網絡進行播放。韓劇不但讓拉美地區的消費者對韓國的文化產生了興趣，而且帶動了這些消費者學習韓語、追捧韓國時尚以及韓國藝術家的發型，進而激發了對整個韓國文化的興趣。

實際上，除了上述三個因素外，我們還應當看到，韓劇以及韓國音樂的流行是與傳播網絡和社交媒體技術的發展分不開的，它們為“韓流”文化的世界傳播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技術條件。拉美學者認為“社交網絡成了韓流成功傳播的關鍵平臺。”⑨例如2013年在哥倫比亞流行的韓劇《天梯》，在其歌曲被翻譯為西班牙語之后，在優兔（YouTube）上就有上百萬人次的瀏覽量。據奈飛稱，在2023年的拉美地區，至少有一個國家的每周奈飛平臺前十名熱播影片榜單中就包含一部韓國影片。⑩奈飛運營副總裁埃米？萊因哈德（Amy Reinhard）在宣布擴大在韓國的運營并建立兩個新的制作中心時說，“我們樂于增加在韓國的投資”，“多虧了這些新的演播室，奈飛處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的狀態來增加出色的韓國故事制作，并為韓國創意界優秀的專業人士提供大量與制作相關的工作”。11

四、韓劇在拉美流行的制作和敘事策略

韓國的“海外文化弘報院”（KOCIS）在2015年把韓劇流行的原因歸結為：以家庭為導向的儒家價值觀（友誼和愛情，傳統價值觀和現代的融合）；少挑釁性、多普世性（避免爭議主題和性場景，強調浪漫劇情）；富有情感沖擊的小故事；以凸顯歷史文化遺產來強化劇情。12拉美學者塞拉？洛佩茲？帕切科（Saira Yocelyn López Pacheco）在2021年把韓劇在拉美的流行歸因于：劇本寫作、場景設置、現代與傳統的價值觀、異國情調的日常生活元素。13總體而言，韓劇的成功因素主要有以下四點：

第一，韓劇的劇本作者有很大的影響力。制片人和電視頻道往往都會尋找比較有影響和名望的編劇寫劇本，為他們的韓劇創造新情節。著名作家的劇本往往能吸引更多的觀眾。

第二，負責每個方案走向的編劇非常了解故事的格式。他們能夠吸引觀眾關注劇情發展和人物，并使之與劇情聯系起來，看著故事的進展、人物的相愛、遭受磨難和戰勝對手。同時，韓劇的制作非常注重空間的布置，每個場景必須有伴隨情節的現實，舞臺場景和風景一起向觀眾展示擁有不同表征的文化。例如幾乎從第一集開始，不管播送何種題材的連續劇，觀眾都能看到一些燉肉、烤肉架或伴隨有燒酒的街頭晚餐，所有這些元素在拉美人看來成了一種不出家門就能實現的他國體驗。

第三，由于韓劇里不包含限制級場景，所以其有機會涵蓋較大的觀眾市場，其輕松的戲劇、浪漫和家庭價值觀既吸引保守國家的觀眾又獲得兒童、年輕人和成年人的好感。對拉美觀眾而言，韓劇在被傳統電視劇浸淫的環境中提供了一種全新的體驗。

第四，韓文化和拉美文化的差別增加了韓劇對拉美觀眾的吸引力，如韓國的烹調習慣、菜品及其獨特的消費食物和飲料的方式；韓劇體現出來的非常不同的日常活動，如家具的擺放、睡在地板上、建筑以及街道和市場的布置，醫院、學校和娛樂場所的呈現等；韓劇既雇傭在世界范圍內享有盛譽的演員和歌手，也啟用演藝新人，這對他們故事的觀眾產生了吸引力；演員們的精彩表演從情節一開始就說服了觀眾，讓觀眾更容易理解劇中角色及其所面臨的處境。

五、拉美韓劇流行對中國國際傳播的啟示

韓劇在世界的流行已成為文化“走出去”的成功案例，“韓流”成了世界上最流行的文化現象之一。韓劇最初只是文化產業嘗試，隨后在中國獲得巨大成功，紅遍了東南亞，并跨越語言和文化障礙流行于世界，而且成了韓國對外傳播軟實力和塑造國家形象的重要手段。韓劇的成功歷程對我國的文化“走出去”戰略具有啟發性，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要重視對外傳播中的文化傳播。對外文化傳播和國家間的經濟與政治合作是相輔相成的。文化是社會團結的黏合劑，脫離文化的經濟和政治活動將缺乏足夠的韌性，因此韓國政府利用與拉美地區的外交關系、商業關系和韓裔來促進韓劇的傳播。一方面它們為韓劇的傳播創造了條件；另一方面，韓劇的傳播又強化了韓國在拉美的存在。韓劇在拉美的流行為韓國打造了一種親善的國家形象。因此，我們要充分利用我們與其他國家業已建立的外交、商業和經濟聯系以及海外華人社區，推動對外文化傳播。

其次，要講好中國故事，注意內外傳播有別。“韓流”及其韓劇的流行開始于20世紀90年代的中國，韓劇在中國大陸及港澳臺的成功為“韓流”文化（音樂、服飾、飲食、游戲、美容等）的流行開辟了道路。根據韓劇的經驗，要走出去講好中國故事，一方面要注意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當代價值觀念結合起來，例如要妥善處理儒家傳統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馬克思主義思想的有機融合和話語表述，以形成一種全人類價值觀話語。墨西哥韓國文化中心主任樸英斗（Young Doo Park）如是闡釋韓劇的成功：“當一個國家的文化用政策來推動這些被其他國家共享的價值觀時，就會增加獲得欲求效果的可能性。”14另一方面，要理性地看待節目的制作。韓劇的生產契合了拉美（乃至世界）觀眾的需求，高標準的劇本寫作、劇情設計、場景布置、演員高水平的表演、流行歌星的參與、保守的劇情場景展現、異國情調的想象等，既服從了傳統，又融入了現代元素，在迎合觀眾期盼的同時，也讓觀眾經歷了一次不出家門就可獲得的另類體驗。因此，我們在節目制作中，要注重內外有別，不能用對待國內受眾的方式來向外國觀眾講述中國故事。

最后，要善于發現和扶持有利于文化產品輸出的文化生產活動。“韓流”一開始并不是作為韓國的國家形象戰略手段出現的，而是作為一種娛樂產品在中國和日本取得成功以后，才轉變成了韓國政府獲取周邊國家同情和改變自己形象的軟實力工具。與此同時，我們也注意到，韓劇的傳播不是單一的娛樂產品的輸出，而是一套文化產業產品的輸出。由于韓劇的輸出，作為韓劇組成元素的音樂、時尚、美容、美食、電子游戲等都受到拉美觀眾的追捧。這些構成元素借助網絡傳播和社交媒體進行了大規模的二次傳播，從而形成了自己的粉絲文化。遍布世界的韓劇和韓國流行樂粉絲團及其線上和線下的聚會活動，都成為韓文化傳播的重要渠道。為此，當我們在輸出中國的文化產品時，要注意中國文化元素的組合并把它們融入對外傳播中，以形成二次傳播乃至多次傳播。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中國版中國故事的全球化、區域化、分眾化傳播研究”（22AXW003）和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國際傳播的理論與規律研究”（22JJD860012）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朱振明系中國傳媒大學傳播研究院教授

「注釋」

①Popularity of South Korean dramas in Brazil in 2019. Statista， https：//www. statista.com/statistics/1017868/south-korea-korean-drama-popularity-brazil/， January 23， 2024.

②María José Rivera Carballo. Entre doramas y telenovelas. Hallyu en Latinoamérica， esbozo de un nuevo frente cultural. Journal de Comunicación Social， 2018， vol.6， no.6， p.198.

③Hwang Chul Sue， et al. （ed.）. The National Atlas of Korea 2019. Suwon-si： National Geographic Information Institute 2019， p.164.

④Nayelli López Rocha. Hallyu y su impacto en lao sociedad mexicana. Estudios Hispanicos，2012， no.64， p.596.

⑤Regina Kim. The K-Drama Renaissance. How South Korean entertainment took over your TV. ELLE， https：//www.elle.com/culture/movies-tv/a37293494/ korean-drama-renaissance-explained/， October 17， 2021.

⑥Paula Ladevito.“ Consumo y representación de identidades： avances de un estudio sobre arte y cultural de Corea en Buenos Aires， In José Luis LeónManríquez （ed.）. Corea， ayer y hoy. Aportaciones latinoamericanas. Coyoacán： Universidad Autonomía Metropolitana， 2017， p.185.

⑦Liz Andrea Zarco. Difusión de dramas coreanos， un análisis de su éxodo a América latina y Colombia. Palabra， 2018， no.18， p.90.

⑧Liz Andrea Zarco. Difusión de dramas coreanos， un análisis de su éxodo a América latina y Colombia. Palabra， 2018， no.18， p.94.

⑨Kevelyn Ravelo Sarabia. Chilean scholar sees Hallyu mania in Latin America through academic eyes. KOREA.net， https：//www.korea.net/NewsFocus/ HonoraryReporters/view？articleId=166872，January 2， 2019.

⑩Ester Palomino. ？Eres fan de los k-dramas？ No te puedes perder los estrenos del 2024 en Netflix. Infobae， https：//www.infobae.com/que-puedover/2024/02/07/k-dramas-en-netflix-estrenos-2024-de-series-coreanas-eljuego-del-calamar-2-dulce-hogar-3-rumbo-al-infierno/， February 08， 2024.

11Sebastián Amoroso. Claves de la nueva“ ola coreana”. Todotvnews， https：// www.todotvnews.com/claves-de-la-nueva-ola-coreana，February 14， 2022.

12Juan Antonio Vargas Barraza. El éxito comercial del ？k-Drama？： lecciones para aprender. Comunic@ccion： Revista de Investigación en Comunicación y Desarrollo， 2021， vol.12， no.4， p.264.

13Saira Yocelyn López Pacheco. Una mirada a la inclusión de Corea del Sur en los contenidos televisivos en México. Alófona， 2021， no.7， pp.106-107.

14Angelina de los Santos. Por qué la cultura surcoreana cala hondo en América latina. El Extremo Sur de la Patagonia，https：//www.elextremosur.com/ nota/33834-por-que-la-cultura-surcoreana-cala-hondo-en-america-latina/， October 26， 2021.

責編：吳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