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網絡背景下,販賣毒品共同犯罪在行為、交易方式等客觀構成要件上呈現與傳統共同犯罪形式迥異的新特點,如共同行為環節的復雜、方式的變化、人員的增多等。共同行為網絡化、鏈條化、片段化的特征更為明顯,從而使共同販毒在行為的認定上出現了行為時空節點、行為關聯程度、行為責任承擔等方面的判定困難。面對網絡時代的新問題,承認共同行為的非同時同地性,優化擴展承繼共犯理論勢在必行。在承繼的時空方面,既延長承繼的時間,把先后行為的時間對接性拉長,又擴大承繼的空間,將行為的空間性擴大。在行為關聯方面,承認前行為人和后行為人在意思聯絡和先后行為關聯方面的中斷性和非直接關聯性。在行為責任承擔方面,按照實際行為性質和所涉罪名定罪量刑。發掘共同行為新的意義,抓住其“參與性”的本質和“因果性”的核心而認定。
[關鍵詞] 網絡販毒 "共同犯罪 "共同行為 "承繼共犯
[基金項目]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國家毒品問題治理的實踐困境與模式創新研究”(編號:20amp;ZD196)、2024年度最高人民檢察院應用理論研究課題“新型毒品犯罪疑難問題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 梁選點,西南政法大學國家毒品問題治理研究中心研究人員、西南政法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刑法學;石經海,西南政法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刑法學科帶頭人、中國犯罪學會副會長,研究方向為刑法學、犯罪學。
[中圖分類號] D91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7672(2024)02-0120-13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極速發展和網民數量的急劇增加①,網絡已經深刻地改變了傳統的物理空間社會,并逐漸形成了與物理空間社會相對應的網絡空間社會。隨著網絡空間和物理空間“雙層社會”的形成,眾多犯罪與網絡發生了密切聯系,并利用網絡的跨時空性和便捷性,實現了“網絡化”轉型。網絡販毒共同犯罪在客觀行為上出現的新特點,不僅增加了犯罪行為被查處的難度,也給傳統共犯理論帶來了挑戰。當前的刑法理論框架,較多來自物理空間的實踐總結和邏輯演繹,我們將其直接用于網絡空間會遇到困難。面對日益增多的網絡販毒共同犯罪,公安人員、司法人員無法運用傳統共犯理論解決共同行為認定方面的難題。因此,加強對網絡販毒共犯行為認定難題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一、 網絡販毒共犯行為的新特點
中國國家禁毒委員會辦公室2015年以來連續9年發布的毒品形勢分析報告,雖然沒有關于網絡販毒共同犯罪的直接描述,但是每年均不同程度地對此進行了關注,如毒品犯罪分子利用網絡發布販毒信息、招募販毒“馬仔”,利用“飛機”等聊天軟件進行聯絡等。為了更為直觀地再現網絡販毒共同犯罪的實踐形態,筆者對中國西南W市開展實證調研發現,網絡販毒共同犯罪在該地占比較大。2019年至2021年,該市檢察機關共辦理利用網絡販賣毒品共同犯罪121件,占整個毒品共同犯罪的93.08%,占網絡毒品共同犯罪總數的99.18%。與傳統物理空間共同犯罪相比,網絡販毒共同犯罪共犯之間由于網絡的介入,其客觀行為方面表現出的“行為分散”“鏈條交易”“非接觸式”“規避打擊”等新特點更為明顯。
(一) “行為分散”已成普遍特征
網絡社會突破了人類交往的時空限制,現實社會的時空被高度壓縮。網絡世界中只有“線上”與“線下”的差別,人們并不關注你在現實中所處的位置。①這些特征給網絡犯罪的滋生與發展提供了便利條件,進而使網絡販毒共同犯罪在行為方式上呈現出許多新的特征,具體表現為:一是行為環節繁雜。共同行為環節越多,分工越細,專業化程度才可能越強。每一個行為個體在意思聯絡參與環節越少,意思聯絡越隱蔽的價值取向才更有可能實現,相應的單個行為的隱蔽性才更強。二是參與人員多。環節增多,相應地導致了參與人員增多,有的環節甚至同時有多人參與,比如組織毒品、聯系賣家、交割毒品等環節。參與販毒的人員越多,其販毒的“專業”化程度也越高。三是多種行為交織。司法實踐中,網絡販毒的共同行為人往往是多個行為、多種性質的行為交織。由于共同販毒行為人員的復雜性、需求的多樣性、個體的差異性和行為的非同時同地性,整個共同販毒行為錯綜復雜;如果再結合意思聯絡的單向性、片面性、模糊性、隱蔽性,其行為性質認定就更加困難。同時,網絡空間無限延展,突破了民族、國家、地域的界限,人類社會的生活、生產已經超越傳統時空的束縛。②網絡犯罪這種“超時空性”,使時間和空間這一對在傳統犯罪中占重要地位的要素幾乎不受限制,犯罪行為實施地與犯罪結果發生地不僅可以分離,甚至空間跨度可達萬里之遙。①在這種狀況下,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主體之間完全可以不在同一個城市甚至不在同一個國家,彼此之間互不相識。②這不僅大大增加了及時偵破犯罪、抓獲全體共犯的難度,而且也給準確認定共同犯罪提出了新的挑戰。③
(二) “鏈條交易”已成重要形式
根據外在表現形式,司法實踐中,網絡販毒共同犯罪可分為“傳統模式”“傳統+鏈條模式”“鏈條模式”等三種類型。傳統模式,是指販毒共同行為人在主觀故意和客觀行為方面表現的形式完全以傳統刑法理論描繪的典型、規范的形式出現;鏈條模式,則是因分工、安排或者供求關系而形成的A→B→C→D“一條龍”架構形式。2019年至2021年,W市辦理“傳統模式”案件53件,“傳統+鏈條模式”案件23件,“鏈條模式”案件45件。由此可見,相比于非網絡販毒共同犯罪“鏈條模式”案件,網絡販毒共同犯罪“鏈條模式”共同犯罪案件明顯高出許多。從實證調研數據來看,“鏈條交易”已經成為網絡販毒共同犯罪的主要存在形式。
(三) “非接觸式”已成全新模式
隨著物流快捷的特點逐漸被網絡販毒所利用,買賣雙方逐漸改變當面交易毒品的傳統模式,非接觸式交易逐年增多,不法分子越來越多地采取雇用專業運毒組織、物流貨車代送交貨,或通過郵包寄送、同城快遞、“埋雷”、“美團跑腿”、“閃送”等方式進行毒品交易。整個毒品交易的上下家均不見面,寄取行為隱蔽化的特點更為明顯。④2019年至2021年,W市共辦理“非接觸式”交易案件81件。在網絡販毒共同犯罪案件中,非接觸式交易28件,其中采用“丟包”“埋雷”等交易方式的案件有19件,采用“美團跑腿”“閃送”等交易方式的有3件,采用通過存放“豐巢快遞柜”、黑車托運等方式的有6件。8件非網絡販毒共同犯罪案件全部為接觸式交易,沒有非接觸式交易的情況。由此可見,從非接觸式交易在網絡販毒共同犯罪、非網絡販毒共同犯罪的比較看,非接觸式交易在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中的占比遠高于其在非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中的占比,“非接觸式”已逐漸成為網絡販毒共同犯罪毒品交付的全新模式。
(四) “逃避打擊”已成行為常態
網絡販毒共同犯罪行為主體為逃避打擊,相較于其他毒品犯罪行為主體,其反偵查手段更為多樣。有的行為人使用智能化軟件的能力越來越強,如使用境外聊天軟件,使用具有聊天、留言等輔助功能的抖音、快手、萬能鑰匙等軟件,有的甚至還會使用具有“閱后即焚”功能的“蝙蝠”“飛機”等軟件。犯罪分子還會即時刪除有關毒品交易聊天記錄、轉賬記錄等電子數據;他們熟知公安機關會監控手機通話,但針對“微信語音通話”難以準確監控的狀況,在實際聯絡中多采用“微信語音通話”,使公安機關監控難、取證難;有的行為人同時使用多部手機、注冊多個聊天軟件賬號,一旦覺察情況可疑,便立即更換手機號碼,注銷微信、QQ等賬號,即使被抓獲,公安機關也難以從其手機中獲取與犯罪相關的電子數據;有的行為人在通話時使用呼叫轉移功能,使公安機關無法確定手機號碼的實際使用人;有的行為人為了逃避公安機關偵查,運送毒品一改過去由重點毒源地直接快遞到購買地的模式,轉變為以接力的方式輾轉分銷,選擇“大宗走物流、小宗走快遞”的方式,有的甚至實行“大宗毒品交專業團隊組織運輸,小量毒品交未嚴格執行實名制要求的快遞公司代送”;有的行為人運用網絡方便快捷的特點,通過網絡收取下家求購信息,然后聯系上家求購毒品,直接將上家的毒品放置位置以圖片等方式傳遞給下家,即買即賣。販毒分子對這些手段的運用加大了公安機關偵查取證的難度。
二、 網絡販毒共犯行為認定的實踐難題
隨著販賣毒品“犯罪場所網絡化、犯意聯絡網絡化、信息發布網絡化、運送形式網絡化、支付方式網絡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①,共同行為的證據難以收集、性質難以認定的情況在司法實踐中頻繁發生。
(一) 行為時空節點的判定困惑
網絡行為的超時空性和共同販毒的成鏈條性,各販毒行為人的行為前后相繼,與物理空間的共同行為相比有明顯差異:時間上跨晝夜甚至跨年月,或借助網絡的便捷條件瞬間完成共同販毒行為的某個環節;空間上跨縣市、跨省份甚至是跨國度。販毒行為模式更為復雜多樣,并衍生出“暗網”交易等新型犯罪模式。販毒活動借助互聯網呈現更大的隱蔽性,有的甚至開辟國際快遞形成跨國販毒集團境內外走私的“雙向渠道”。②這和傳統物理空間販賣毒品的時空同一性形成鮮明對比。上述時空非同一性的“網絡化、鏈條化”的特征,無疑增加了販毒行為的隱蔽性。
如在蔣某、張某、楊某販賣毒品案中,蔣某、張某欲以販賣為目的從境外購入毒品,因毒資不夠,張某就派遣楊某到境外充當人質進行擔保,楊某在充當人質期間,多次通過微信等方式與張某聯系,實時接收張某的信息,溝通撤離時間、毒品交易方式等。③該案中,楊某未實施直接販賣毒品行為,而是采取人質擔保行為在境外通過網絡等方式促成了販賣毒品交易,其行為具有明顯的時空間斷性、跨越性和分散性等特點。單獨判斷其行為,司法機關難以準確認定其是否為販賣毒品的共同實行行為,只有與蔣某、張某兩個正犯人的行為相關聯、堅持以正犯為中心①,考察楊某的行為是否與正犯之間存在幫助與被幫助或教唆與被教唆等關聯性時,才能明確分析楊某的行為是否與蔣某、張某兩個正犯人的行為系共同行為。
(二) 行為關聯程度的判定困惑
一直以來,涉毒犯罪分子都是國家打擊的對象。販毒分子為了逃避打擊,不僅共犯之間在主觀意思聯絡方面比較隱蔽,而且各販毒行為人十分注重其行為的隱蔽性。有的販毒犯罪頭目甚至在幕后組織、指揮和聯絡各層級涉毒犯罪分子,打造了“制、販、銷”一條龍服務的涉毒網絡交流系統②,其中每一層級、每個階段的人員僅實施其中的部分行為。部分行為人通過網絡實施犯罪行為,部分行為人在線下實施關聯行為。有的行為人甚至利用他人,采用間接正犯的方式實施販毒行為,在此類“鏈條式”網絡販賣毒品共同犯罪中,其行為被分成多段,多人陸續參與其中。多個共同行為人相互間有的有意思聯絡,有的沒有意思聯絡;有的先加入,有的后加入,有的甚至是主要販毒行為基本完成時才加入。一些看似中立實則是網絡販毒組成部分的網絡技術服務等行為,如果不結合特定環境和相關網絡犯罪行為來看,不結合共犯間的意思聯絡來看,其和一般的正當網絡行為并無二致。各行為人的行為只有作為整體來看,才符合共同犯罪的具體構成要件。然而,“互聯網+第三方平臺支付+物流”等非接觸模式的廣泛運用,使各行為人之間的行為同販賣毒品結果的關聯程度不同,作用大小不同,導致司法機關在實踐中判定共同行為時往往會遇到困難。
如在劉某、熊某、陳某等7人販賣毒品、洗錢案中,行為人出于販賣目的購入毒品后并未直接持有,而是由不同的行為人將這些毒品放置在多個隱蔽地點,通過互聯網聯系上購毒者并收取毒資之后,運用社交軟件將毒品放置地告知購毒者,購毒者再自行前往拿取毒品。③此案人貨分離、線上線下交織,共同犯罪人員之間分工非常精細,有的負責將毒品放置在不同地區,有的負責在互聯網上聯系“買家”,有的負責發送放毒品位置的照片,有的通過支付寶收取毒資。這些販毒行為在時間和空間上呈現分離的狀態。共同犯罪行為人的地位作用不同、參與環節不同、相互間意思聯絡程度不同、加入時間也不同,使司法機關在認定他們的行為性質時遇到困難。
(三) 行為責任承擔的判定困惑
前述行為人參與共同販毒行為時間上的差異、作用大小的不同,在實踐中如何確定后加入的行為人應該承擔責任的范圍往往也容易引發爭議。在司法實踐中,有的認為即使是部分行為也應該整體承擔責任,對先行行為全部承擔責任;有的認為先行行為基本完成,后加入的人不承擔先行行為責任;有的則認為僅承擔先行行為的部分責任。比如,販毒者利用他人的微信、支付寶賬戶等收取毒資,販毒者與賬戶提供者在實施販毒前一般有關于洗錢的通謀。如果二人事前有通謀,就以販賣毒品罪的共犯論處,均不再另行以洗錢罪對其進行懲處;自洗錢行為入罪之后,販毒者參與了販毒的共謀,且是洗錢罪的正犯,以販賣毒品罪、洗錢罪數罪并罰;但單純的賬戶提供者是否應對販賣行為負責,其行為應認定“一罪”還是“兩罪”,在司法實踐中有明顯的爭議。
如在范某甲等人販賣毒品案中,范某甲的弟弟范某乙明知范某甲在販賣毒品的情況下,仍將銀行卡提供給范某甲使用,幫助范某甲轉毒資30000元,并接收同案犯3次轉賬毒資18800元。范某乙的辯護人認為,范某乙的行為構成洗錢罪。但法院經審理認為,范某乙屬于事先通謀,構成販賣毒品的共犯。①又如在岳某洗錢案中,岳某明知其女兒販毒,仍將自己的銀行卡提供給女兒使用。2020年5月,岳某明知女兒交給其的295250元系販賣毒品所得,仍將此款存于自己的銀行賬戶,供女兒揮霍。法院經審理認為,岳某構成洗錢罪。②可見,上述兩案例的行為人均是事前與販毒人員有通謀,行為人對販毒行為均有原因力,依據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的相關司法解釋,以販賣毒品罪的共犯認定似乎沒有疑義,然而卻作出了截然不同的處理,這說明司法實踐中爭議頗大。
三、 以擴張承繼共犯的運用為化解路徑
承繼共犯,是指在先行為人實施部分行為后,后行為人基于意思聯絡參與進來,單獨或者共同完成犯罪的情形。③成立承繼共同犯罪,在時空條件上是先行為人的行為已經開始但尚未終了,在主觀條件上是相關的行為人具有共同實施犯罪的故意,在客觀條件上是相關行為人的實行行為具有“共同性”。④這可以分為兩種類型:一是先行行為還沒有產生相應的結果,后行為人完全承接了先行為人的行為,即“單線延長式行進”;二是先行行為還沒有產生相應的結果,后行為人與先行為人共同繼續實施該行為,即“雙線纏繞式行進”。⑤
網絡販毒共同犯罪的超時空性,導致在該類犯罪行為和犯罪類型中承繼的共同犯罪大量存在。在此情形下,應該如何評價共犯之間的行為,換言之,應當如何認定時空上前后鏈條性相繼而不存在重合交叉,但卻段段相接共同完成整個販賣毒品的行為,在司法實踐中往往存在爭議。此類問題的解決需要結合鏈條式販毒的片段化、單向性特征進行綜合判斷,整體評價各個階段的行為,以行為人的行為是否進入實質階段來判定網絡販毒行為是否共同完成。傳統的承繼共犯理論難以應對新型的網絡販毒共同犯罪。因此,需要對上述傳統承繼共犯理論適時進行修改,使其能夠較好地回應現實問題。
(一) 擴張承繼共犯的必要性、可行性論證
擴張承繼共犯具有適應網絡社會發展的現實必要性。網絡空間極大地改變了物理世界的時空關系和社會關系,這不但可能使刑法學發展出新理論,還可能修正傳統的理論學說。①因此,對待承繼共犯理論,我們需要正視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關于引進和本土化的問題,二是關于理論的生成背景及其適應性的問題。承繼共犯理論是在傳統物理空間中的產物,主要用于解決傳統物理空間條件下,先行為人實施了一部分構成要件之后,后行為人認識到該事實并參與之后的構成要件的,對后行為人應當如何追究其罪責的問題。②
擴張承繼共犯具備解釋理論角度的實踐可行性。刑法條文的真實含義只能在生活事實中被發現,刑法也要適應不斷變化的社會生活。③傳統的承繼共犯理論認為,成立承繼的共同犯罪在主觀上先后行為人之間需要具有共同實行犯罪的意思,甚至有觀點認為先行為人和后行為人之間要相互認識到他們之間是一起實行犯罪行為④;在客觀行為上,先行為人的行為與后行為人的行為之間具有無縫對接的接續性;在因果關系上,先行為人的行為和后行為人的行為共同引起危害結果的發生。但是,在網絡空間背景下,行為人之間的意思聯絡不再具備在物理空間中的明確性;先行為人與后行為人之間的行為也常常被中斷;先后相繼的行為人之間及其與危害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也被沖淡。
為解決這類問題,我們需要對相關的刑法理論進行完善。在犯意聯絡方面,不再強調意思聯絡的明確性、雙向性,而是承認片面共犯;網絡販毒共同犯罪的不同環節人員之間往往互不相識,或者即使認識,相互之間出于各種原因往往也沒有明確的意思聯絡,事實上也并不要求各共同犯罪人之間相互認識,即共同犯罪的一方并不需要知道另一方姓甚名誰。以幫助犯和正犯為例,前者并不需要后者的具體信息,“只要知道正犯在實施符合構成要件的不法行為即可”⑤。在客觀行為方面,網絡社會背景下的中立行為、第三方平臺的行為,甚至是人工智能或者機器人的行為被行為人廣泛利用,販毒行為被分成多個行為段,成鏈條狀銜接在一起,該種情形下我們不能再苛求先后行為人之間形成緊密或者說物理上的行為的接替關系。承繼共犯研究者以搶劫罪為例指出,對于先后行為人而言,即使后參與的行為人并沒有親自實施暴力行為,在另一個共同行為人引起的壓制對方反抗的狀態下,完全可以從價值、規范的意義上視為先行為人和后行為人共同實施了搶劫行為。⑥在因果關系方面,有學者指出,在承繼共犯中,應當緩和共犯因果性的內容,即不是要求行為人與所有構成要件事實之間均存在刑法上的因果關系①,而是只要行為人的行為與構成要件結果之間存在刑法上的因果關系即可。特別是對于共犯人而言,不能苛責其與單獨犯的要求一樣與所有構成要件之間都存在刑法上的因果關系,而是只要共犯人以正犯的構成要件為媒介,對于危害結果的發生具有刑法上的因果關系即可。②以上關于犯意聯絡、客觀行為、因果關系的論述,完全可以被用于解決承繼共犯的相關問題,即對承繼共犯進行“擴張”,使其能夠有效解決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中共同行為所面臨的難題。
(二) 擴張承繼共犯的具體內容闡釋
關于承繼共犯成立的時空節點,或者說承繼共犯在先行為人實施犯罪行為的何種條件下加入其中,我們才能認定為后行為人的行為成承繼共犯,此處討論的問題是針對“即成犯”而言,“狀態犯”“持續犯”,在這個問題上則不存在爭議。學者們對“即成犯”理論上有不同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應當采取“實質性終了”的理論,意指犯罪結果得到保障。只要后行為人在先行為人的行為尚未實質性終了前參與進來,就可以稱為承繼的共犯。③以盜竊罪為例,先行為人將圍墻內的財物偷到圍墻外之后,將財物藏匿在附近,按照盜竊罪既遂的標準“控制說”來看,先行為人的行為已經犯罪既遂。之后,先行為人要求后行為人將藏匿的財物取走后,先行為人確保自己的犯罪所得,徹底實現了非法占有目的,才能認定為“實質性終了”。該種情形下,后行為人的行為依然成立承繼共犯,構成先行為人盜竊罪的幫助犯。另一種觀點認為,應當采取“犯罪既遂”理論,即后行為人只有在先行為人的犯罪既遂之前介入先行為人的犯罪過程的,才符合成立承繼共犯的時空條件。“實質性終了說”存在“實質性終了”這一概念本身不明確、人身權利犯罪和財產權利犯罪觀點不協調、“正犯者的認識和意志”不明確、具有濃厚的主觀主義色彩等弊端。“犯罪既遂說”不僅符合中國目前的刑事立法④,而且該理論也能較好地解決實踐中出現的難題。
然而,上文討論承繼共犯成立的時空節點問題,均是以傳統的物理空間條件為前提。因此,應當對傳統的承繼共犯理論進行適度“擴張”,使其適應新的需要。
1. 承繼時空范圍上的“擴張”
在承繼的時間上,應當把先后行為的時間對接性拉長,不是要求先行為人剛剛實施了一部分行為、后行為人就加入,與先行為人形成時間上的無縫對接,而是應當承認先行為人和后行為人之間時間上的長時間間隔性。只要后行為人承繼先行為人的犯罪行為時,先行為人的犯罪行為尚未完成,或者先行為人的犯罪行為尚未達到既遂狀態,不論先后兩個行為之間間隔的時間有多長,都應當認為符合承繼共犯的時間條件。例如,A、B將販賣毒品的信息讓C在網絡上發布,C在收到信息后并沒有及時發布,而是在較長的一段時間之后才發布販賣毒品的信息,該種情形下A、B的行為和C之間在實踐中存在較長時間的空檔,甚至出現A、B一直沒有等到C發布販毒消息而忘記了尚有這樣的事情存在的情況,但這并不影響C與A、B形成承繼共犯的事實。
在承繼的空間上,應當將行為的空間性擴大,不是要求后行為人承繼先行為人的犯罪行為時與先行為人處于同一物理空間,而是承認先行為人和后行為人實施犯罪行為時可以“跨越萬里”。比如,販毒者甲在西南某省將毒品包裝好后交給不知情的快遞人員,經過層層轉移郵遞后毒品到了中部某省,中間的承接人乙接到毒品后將毒品進行分包后,將其中部分毒品通過郵寄方式寄給東北某省的丙,丙接到毒品后雖得知甲在販賣毒品,依然將毒品轉交給買家,完成最終的毒品交易。該種情形下,丙和甲的行為在空間上相隔甚遠,但應當認定丙與甲成立承繼的共犯。簡言之,在網絡共同販毒的情形下,不管先行為人和后行為人在時間上是否存在空隙、在空間上是否存在隔離,只要是兩者接續完成販毒行為,都應當承認承繼共犯的成立,按照承繼共犯對兩者進行處罰。
需要說明的是,上述案例關于承繼共犯在時間和空間角度的“擴張”,是從“注意規定”的角度對理論研究和司法實踐的“提醒”,而不是從“法律擬制”的角度將不符合承繼共犯情況的事實擬制成承繼共犯,也不是在實質的層面對不符合時空條件的承繼共犯的無限擴張,該“擴張”的目的仍然是提示而非修正。
2. 承繼行為關聯上的“擴張”
傳統的承繼共犯理論認為,先行為人和后行為人在實施犯罪行為時,兩者在主觀上應當具有共同故意,在客觀行為上應當共同實施犯罪行為或者兩者的行為之間形成一種沒有中斷的接續。在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中,網絡的匿名化、犯意聯絡的單向性、販毒行為的鏈條化和接續性等,導致了販毒行為被分成多段,多人接續參與其中。此時,應當對傳統的承繼共犯的主觀故意和客觀行為進行適度“擴張”。
在承繼行為的意思聯絡方面,先行為人和后行為人之間會出現多人進行聯結,甚至有的中間人可能是被蒙蔽而不構成犯罪的人,此時不可避免地出現最后實施行為的人只與其上家具有共同販賣毒品的意思聯絡,與其上家的上家以及實施犯罪行為源頭的人并沒有聯系,甚至都不知道其上家之外的人存在的情況。此時,應當認定先行為人與后行為人成立承繼共犯,其成立是借助中間人的層層聯系,而不能因為兩者之間沒有直接的意思聯絡和共同犯罪故意而否認承繼共犯的成立。
在承繼行為的客觀實施方面,先行為人的行為和后行為人的行為之間的聯系,可能被無數的環節切斷,如行為人A將販毒信息交給B在網絡平臺上發布,購毒者看到信息后聯系B購買毒品,A則安排人員騙過快遞人員進行跨省快遞,毒品到達目的地后,C、D、E、F等人采取將毒品放置在某一地后,再告知下一個人去拿毒品的方式層層傳遞,最終將毒品交到購毒人手里。此時A與F的行為之間并不存在直接的聯系,但是不能因此而否認承繼共犯的成立。換言之,在網絡販毒共同犯罪的情況下,先行為人的行為和后行為人的行為之間可能并不存在直接的關聯性,兩個行為之間可能存在無數個被分割成段的行為,甚至夾雜著不構成犯罪的行為,但是不能因此而否認先行為人、后行為人共同完成販毒行為的事實。
(三) 擴張承繼共犯的責任承擔修正
關于承繼共犯的責任承擔,理論上存在不同的觀點。全面肯定說認為,后行為人也應全面承擔與先行為人同樣的責任,即后行為人應對先行為人的行為及其結果承擔責任。①限制肯定說認為,后行為人對先行行為引起的狀態或者效果存在認識并積極加以利用的,對先行為人的行為應承擔責任。②全面否定說認為,后行為人的參與和先行為人已經造成的損害之間沒有因果關系,其能夠支配的只能是參與之后的犯罪事實。③上述觀點均有明顯的缺陷:全面肯定說表面上看有一定合理性,實質上不符合主客觀相統一原則和罪責自負原則,也不符合因果共犯論原理。限制肯定說將利用先行為形成的狀態或者效果等同于引起了該狀態或者效果,不符合主客觀相統一原則、罪責自負原則和因果共犯論原理。全面否定說割裂了先后兩個行為的聯系,否認了先行為形成的狀態或者效果對后行為實施創造的條件,實際上是否認了一定程度的因果關系,不符合實事求是原則,因而該說也存在明顯的缺陷。
在司法實踐中,按照主客觀相統一原則,實事求是認定后行為人的行為性質和觸犯的罪名,并綜合考慮其利用先行行為帶來的客觀便利和后行為本身的社會危害性,按照實際行為性質和觸犯的罪名定罪量刑。如果后行為人的加入共同完成了先行為人觸犯的罪名,則和先行為人一起共同適用該罪名據實處罰;如果先行行為實質已經完成,后行行為人利用的僅是先行行為的客觀效果,則按照其行為的性質認定處罰,但其利用先行行為的效果和影響的行為應作為一個從重情節,在處罰時予以體現。這實質上是一種完善后的新型限制肯定說(下文簡稱“新說”)。
新說符合主客觀相統一原則。先行行為是先行為人行為導致的結果,理應由先行為人單獨承擔責任,這既符合主客觀相統一原則、罪責自負原則,也符合因果共犯論原理。后行為人應對自己的全部行為負責,這既包括其實施的犯罪行為,也包括其利用先行行為形成的狀態或者效果對后行行為實施創造的客觀條件。兩個方面的共同作用,才客觀上使后犯罪行為較同類犯罪更為順利、便捷地實施。先行為人實施的行為在實踐中可能既包含先行行為、也包含后行行為,也可能只實施了先行行為,后行為人只是實施了后面的行為,但利用了先行行為形成的狀態,先行為人在其行為已經實施完畢,仍然讓后行為人介入,并讓后行為人利用先行行為形成的狀態實施后行為,必然有先行為人的考量,要么先行為人和后行為人系熟人,甚至是好友,要么不是熟人但擔心后行為人因其看到先行為人的犯罪行為,泄密、告發、舉報而故意給后行為人的封口費、好處費。如果先后兩個行為是獨立的犯罪行為,可以獨立認定其罪名,那么先行為人應對兩個行為負責。如果構成兩個不同的罪名,就數罪并罰。如果構成同種罪名,就合并處罰。后行為人和先行為人共同對后行為負責,與先行為人構成共同犯罪,按照后罪名定罪處罰,但要考慮先行為人為后行為人帶來的便利條件,在對后行為人定罪量刑時應根據獲利的具體情況從重處罰。如果先后兩個行為不構成兩個獨立的罪名,而是同一個罪名內的兩個不同環節的具體行為,那么先行為人構成犯罪,后行為人只對其參與的行為在該罪名中所處的地位、作用承擔責任,有關部門應按照后行為人的實際行為的作用和危害性給予相應的認定。
新說有利于解決實踐中的問題。在鏈條式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中,由于各共犯參與的時間段和犯意交流的內容不同,因而共犯行為往往呈現片段化特征。若適用承繼共犯新說,則可依據其主觀認識和客觀行為,結合后行為人承繼的時間、范圍、效果,以及其參與進來后的行為結果進行綜合研判。如在B、C、D、E、F、G、H、M、N、O、P等人共同販賣毒品、搶劫案中,購毒人A聯系B幫忙購買毒品,B介紹C與A認識,B多次與C就交易價格、交易方式進行洽談,并將C的位置信息發給A,促成A、C見面。隨后C又通過微信聯系D,并經D聯系到毒品賣家E,由E準備毒品并組織毒品交易。某日晚,E與F、G、H在房間準備毒品時,M、N到達房間內。M提議此次販毒后可以搶回來。E認為不好,當即表示反對。但F贊同M的計劃,私下與M、N共謀在毒品交易完成后再將毒品搶回。隨后N又邀請O、P。次日凌晨,C、D、E、G在房間與購毒人A、X面談,商定采取“錢貨分離”方式交易毒品。隨后A、C、D駕車與F、H見面后交接毒品。A跟隨D進入H駕駛的越野車,在車上F將毒品交給A。E、G在房間內收取X支付的購毒款22.2萬元。D通過微信告知E毒品已被對方驗收,E遂告知買家自己已收毒資。毒品交易完成后,A從越野車下車準備返回自駕車時,被告人M、N、O、P駕車行至A身旁,采取鎖喉等暴力手段從A手里搶走毒品。①該案系大宗毒品交易,被告人為順利完成交易,采取細致分工。其中,C負責聯系賣家,D負責聯系買家,買賣雙方采取“錢貨分離”方式交易毒品,F、H負責向買家交付毒品,E、G作為毒品賣家同步收取毒資。販毒結束后還發生了搶劫犯罪,后面參與進來的人員利用販賣毒品形成的便利條件成功實施搶劫行為。
該案中,F在E與A完成毒品交易后,才加入販賣毒品犯罪中來,并實施了指揮交付毒品、收取毒資等販賣毒品的正犯行為。因此F的行為應認定為承繼共同正犯,對其加入販賣毒品犯罪后的整體販毒行為負責。在被告人E、F、G、H準備毒品過程中,M、N到達準備毒品的房間,見狀提出利用此次毒品交易搶回毒品獲利,M、N等人主觀上雖然沒有直接參與販賣毒品的共謀和實行行為,不應對販賣毒品行為承擔責任,但是M、N明明知道E、F、G、H在販賣毒品,而且明確提出交易完成后搶回來,主觀惡性顯然比單獨的搶劫犯罪更大,此時M、N對E、F、G、H販賣毒品的行為承繼的是販賣毒品行為完成后的效果,M、N利用先行行為形成的販賣毒品結果實施搶劫,應作為一個情節綜合考慮,因此,對M、N以搶劫罪認定并從重處罰具有合理性和可行性。如果搶劫完成之后,M、N又將搶來的毒品拿去販賣,交易過程中,M、N又安排甲到毒品大買家乙處充當人質,以博取買家乙的信任。甲在販賣毒品的整體行為中,沒有實施聯系交易、交付毒品、收取毒資等正犯行為,而是以充當人質這一幫助行為,促成販賣毒品行為的順利完成。毫無疑問,甲的行為對犯罪后果具有一定影響力,但在共同犯罪中僅起到輔助性作用,因此,甲的行為以販賣毒品的承繼幫助犯(從犯)認定是適宜的。如果M、N在和毒品買家乙交割毒品過程中,被丙發現,M、N擔心丙泄密,就會分給丙一部分毒資,或者和丙一道把毒資存入丙提供的銀行賬戶。如果丙僅僅是分得一部分毒資,那么丙獲得的毒資應當被追繳,并相應地受到其他適格處罰或道德譴責;如果丙提供銀行賬戶和M、N一道把毒資存入銀行,其存入銀行的行為就構成洗錢罪,丙和M、N共同對洗錢行為負責,構成共同犯罪。M、N獨立完成了販賣毒品的行為,又和丙共同完成了洗錢行為,應當以販賣毒品罪和洗錢罪數罪并罰;丙明知存入銀行的錢是M、N販賣毒品的收益,卻仍然和M、N一道將毒資存入自己提供的銀行賬戶,構成洗錢罪的共犯,應當從重處罰。
新說有利于平衡各方利益訴求。從依法維護國家法律權威來看,如果明知先行行為是犯罪行為而積極利用其結果產生的影響實施新的違法行為,司法機關對后行為人沒有任何處罰而放任其不受相應的法律追究,就必然有損法律權威。從后行為人的行為性質來看,后行為人利用先行行為形成的狀態實施的行為,無論其是獨立一般行為,還是構成違法行為,都是有社會危害性的行為,均應當受到相應的處罰。從保護相應的合法權益來看,任何犯罪行為都會不同程度地侵害不同群體的合法權益,依法對這類行為進行適格的處理,既有助于撫慰特定的受害人,也有助于使不特定的人群免受類似侵害。從維護社會大眾普遍認可的道德觀來看,無論是販賣毒品犯罪的實行犯,還是幫助犯、教唆犯,都應當受到道德良知譴責,這對營造良好的社會風氣至關重要。
(四) 擴張承繼共犯的有益補充
應當說,擴張的承繼共犯理論可以解決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中客觀行為認定方面的諸多問題。共同犯罪行為的認定是一個系統性的認定,較為全面地解決網絡社會背景下共同販毒行為的認定難題,也需要共同犯罪行為認定理念的更新。對此,我們應對“共同犯罪”進行符合時代要求的解讀,可以將“犯罪”一詞的詞性認定為動詞,將“共同”一詞的詞性認定為副詞,進而將“共同犯罪”一詞解讀為二人及以上“共同去犯罪”。①這樣,很多爭議問題就會得到較好的解決,且沒有違背文字的基本含義和刑法解釋原則。在主觀方面不要求二人及以上的行為人具有共同故意的同時,在客觀行為上也不再要求二人及以上的行為主體在客觀行為上的一致性、相同性。也就是說,在客觀行為方面,二人及以上的行為主體構成共同犯罪,并不要求行為人的行為相同,只是要求行為人在客觀行為方面有參與行為即可,行為之間具有相互協作的關系和對危害結果發生的“貢獻”。二人及以上的行為主體,通過客觀的參與行為,連帶性地制造了違法事實。不同的行為人實施鏈條性的不同行為①,有的甚至看起來像是中立的幫助行為,這些行為聯系在一起共同為販賣毒品危害結果的實現做出“貢獻”,這在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中表現得尤為突出。
無須再考慮行為人的具體行為是否相同或者在多大程度上相同,只需考察行為人是否實施了參與行為,參與行為本身是否對危害結果的發生具有物理上或心理上的因果關系。如此,即使面對網絡社會背景下復雜的販賣毒品共同犯罪以及參與人的各種行為,也能抓住“參與性”的本質和“因果性”的核心,正視網絡犯罪參與行為由金字塔式的階層犯罪參與向鏈條式的扁平化犯罪參與結構的轉變所帶來的行為共同性的消解這一事實②,跳出相同的客觀行為的枷鎖,較為順利地解決網絡販毒共同犯罪的客觀行為歸責問題,為承繼共犯理論的運用提供有益補充。
四、 結語
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作為網絡社會背景下的一種犯罪類型,其有效治理期待傳統刑事立法和刑法理論的更新。從司法實踐可以看出,網絡販毒共同犯罪中,共同行為呈鏈條狀發展,先行為與后行為之間往往不存在物理空間上的接續,先行為人與后行為人之間往往被無數的環節阻隔,甚至被無犯罪意思的人或者機器人阻斷,然而傳統的承繼共犯理論卻難以發揮應有的作用。對此,通過承認共同行為非同時同地性,擴展承繼共犯理論,有利于解決行為網絡化、片段化導致的共同行為難以判定的困難。誠然,上述針對網絡販毒共同犯罪司法適用難題的破解之策,很難一勞永逸地解決現有適用困難的所有問題,畢竟解決這些問題需要投入人、財、物,運用刑事程序法和刑事實體法等。
(責任編輯:肖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