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一坤

抗日戰爭勝利之后,經過革命戰爭的淬煉,黨的隊伍狀況總體向好。然而,一些基層黨組織思想不純、組織不純、作風不純的問題也逐步暴露出來。基于此,黨中央決定,一方面在農村基層黨組織中結合土地改革進行整黨運動,另一方面從1947年冬起,利用戰斗間隙在人民解放軍中,從階級教育入手,普遍地開展新式整軍運動。然而,有的部隊在實踐中卻走偏路線,影響了部隊健康發展。
1948年1月,中國人民解放軍晉冀魯豫野戰軍第四縱隊在平漢線作戰取得勝利后,來到河南葉縣一帶休整,同時開展新式整軍運動。運動期間,中央某新聞單位介紹了一個所謂“貧雇當家”的經驗,宣傳“貧雇農的思想最革命”,提出實行“貧雇路線”的口號。第四縱隊中一些人看了新聞報道后,想當然地以為這是黨中央的精神,便首先在縱隊直屬隊中試點“貧雇當家”,隨后各旅也普遍進行了試點。
縱隊直屬隊的試點開始后,由于縱隊司令部黨總支書記、軍政處處長王步青出身于中農家庭,因此很快便被罷免了黨總支書記的職務。隨后,清一色的貧雇農家庭出身的戰士,擔任司令部黨總支部的書記、委員等職。
新成立的黨總支部,還組建“貧雇委員會”,并派人搜查了王步青的所有個人物品。
1月10日,“貧雇委員會”決定擴大搜查范圍,準備對司令部所有科級以上干部進行搜查。有人提出:“所有科級以上的干部都要搜查,是否包括陳賡司令員。”主持搜查工作的干部當即回答:“凡是出身不好的干部的東西都可以檢查。”大家知道,縱隊司令員陳賡出身大地主家庭,早年與舊家庭決裂,參加了革命。這樣的回答,無疑是準備把縱隊的最高軍事領導人也列入搜查范圍。
1月13日大清早,陳賡還沒有起床,“貧雇委員會”派出的幾名戰士便來到他的宿舍外面,要求進屋檢查他的所有物品。“你們這是干什么?”陳賡事先并不知道“貧雇委員會”的決定,因此疑惑地問戰士。
“司令部里別的干部都檢查過了,就剩司令員的東西還沒有檢查。”戰士說完,便準備闖進去。陳賡一聽,聲色俱厲地說道:“為什么要檢查?都給我住手!出去!”
準備搜查的戰士被陳賡的氣勢震懾住了,面面相覷,只好作罷。看著幾名戰士離去的背影,陳賡突然認出其中一名戰士來自通信科,便喊道:“去!給我把通信科科長戴其萼叫來,我有話要問。”
通信科科長戴其萼剛一踏進陳賡的宿舍門,陳賡就問道:“你們科的人,怎么跑來搜查我的宿舍了?”
戴其萼連忙答道:“我也管不了他們了,現在是‘貧雇當家,他們聽‘貧雇委員會的。”
“胡鬧,這么大的事情,我這個司令員怎么不知道?”陳賡說。
戴其萼不好意思地說:“司令員,這事其實已經好幾天了。王步青同志的黨總支書記職務都被免了,就因為他不是貧雇農出身。”
隨后,陳賡找到王步青了解情況,明確表示“貧雇當家”的口號和做法是錯誤的,不符合黨中央的政策和精神。陳賡與其他領導同志商量,決定首先對直屬隊的“貧雇當家”來一個急剎車。
1月18日,部隊換防至葉縣的舊縣鎮,經請示黨中央及晉冀魯豫中央局批準,決定召開緊急會議,以統一思想,解決“貧雇當家”問題。
1月25日,會議正式召開。會上,陳賡拿出毛澤東1月18日為黨中央起草的文件《關于目前黨的政策中的幾個重要問題》,向大家進行傳達。文件中明確指出:“‘貧雇農打江山坐江山的口號是錯誤的。”據此,陳賡直截了當地發表自己的意見:“我們軍隊是黨絕對領導下的軍隊,不能搞‘貧雇當家。”
可是,由于部分與會者仍未想通,會上出現了激烈的爭論。一部分人甚至說:“司令員是地主出身,我們不能聽他的。‘貧雇當家試點完成之后,不僅不應停止,還要在部隊中進一步推廣。”另一部分人則支持陳賡,紛紛表示:“請你大膽講,我們支持你。再這樣搞下去,部隊就沒法打仗了。”
然而,整個會議意見雙方爭執不下。陳賡只好提議,將情況上報黨中央,請求黨中央給予明確指示。
陳賡組織人員寫好有關情況報告,審定無誤后,作為急電發往黨中央。
電報發完后,回電一時沒有發來。在等待的時間里,陳賡寢食難安。他身經百戰,在戰場上多次身處險境、死里逃生,卻從未有過懼色。然而,此次的爭議,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將從內部對第四縱隊在思想上造成極大損害。因此,他十分焦急。
過了不久,黨中央的回電終于來了。回電中,黨中央明確批評了當時有些通訊社和報紙在宣傳工作中,犯了嚴重的原則性錯誤,對人們產生了誤導。為此,黨中央已責成有關部門作出檢查。
陳賡拿到黨中央的回電后,立即向與會人員宣讀了黨中央的電報并發表了講話。原來持不同意見的與會代表也提高了認識,紛紛發言表示摒棄錯誤思想、擁護黨中央的指示。
(摘自《陳賡大將在解放戰爭中》,解放軍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