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涵冰 錢夢佳

董 臻
浙江人民廣播電臺主持人,文博類短視頻博主,博物館講解志愿者,杭州市世界遺產金牌文化特使。
從零開始講文物故事
學生時代的董臻對歷史并不感興趣,也從未涉足過任何一個博物館,文物、歷史這些詞語被學校的課程和應試的講解覆上了一層乏味的濾鏡。2020年開始做“寶藏獵人”這個自媒體賬號時,他的野心在于“寶藏”。這個詞語的外延非常廣闊,從博物館里的文物到文學作品中的奇珍異寶都是董臻想要涉獵的范圍,之所以從文物入手,也是出于媒體人對市場需求的敏感:如今有很大一批潛在觀眾對這些經過時間洗禮的器物背后的故事很感興趣,而他自己也并不排斥去了解這些。
或許正因為“小白”這個在文博圈博主中很少見的身份,董臻的視頻有著獨特的視角和引人注目的亮點。他笑稱起步那會兒屬于“初生牛犢不怕虎”,相比更為專業的博主,初入博物館的他勇于舍棄各種冗長的信息,只保留最重要、最有趣的核心內容,將關于文物的種種精華濃縮在短短的一分鐘里。而他作為視頻的第一個觀眾,也總能從接受者的角度去思考,放大吸引人的亮點,并設計出如借鑒寶可夢的“猜猜我是誰”的剪影知識點、為文物取類似“尊尊”“燈燈”的疊字昵稱等小巧思。很快,董臻就收到了驚人之喜,第一條關于“四羊方尊”的短視頻發布三小時后,播放量就超過了十萬!
“所有人都愛聽有趣的故事。”董臻如此解釋視頻的火爆。“寶藏獵人”最先吸引來的是一批和中學時期的董臻一樣,對博物館繞道而行的觀眾,他們在看他的視頻時,突然發現這些看似乏味的古董背后有許多有趣的細節,于是一頭探入了文博的圈子。
而對董臻來說,真正的探索在表達之后。觀眾對文物系列視頻的好評促使他在這方面進行更深的耕耘,往日的知識儲備已經不能滿足其創作的靈感,隨著一步步的深入,最初的莽撞激情中逐漸多了一些“不敢高聲語”的謙卑。
行走在歷史的縫隙中
一方面,數據飛漲帶來的是振奮和狂喜;另一方面,這種喜悅是迷茫而暫時的,越過巔峰再沉靜下來回望時,吸收和傳達的不匹配也逐漸顯露出來。
“制作視頻的人和觀看視頻的人的成長是不同頻的。”想要做出一個一分鐘的視頻,董臻可能需要看數十本相關的書、文獻,以及各類影像資料,還需要走進博物館考察。曾經成為他視頻亮點的“什么都可以舍去”“有趣最重要”等特色逐漸成了某種桎梏。
“為什么你之前會開這種玩笑,現在不開了?你怎么不逗了?”是擁抱流量還是堅守本心,董臻最終選擇了后者,“我不想只做一個給大家講文物笑話的博主。”在踽踽探索中,他找到了新的情緒出口:在線下做博物館講解志愿者。
不同于線上單方面短時間的輸出,線下的博物館展覽的講解是長達一到兩小時的獨角戲,觀眾是積極跟隨還是掉頭離開,這是非常直接的反饋,所有的起承轉合也沒有了VCR和片花的輔助。董臻如同行走在歷史的縫隙之中,向每一個游客講述那些歷史書、正史宗志中不會描述的動人故事,并邀請每一個人來填補這一片空白。
在杭州的諸多博物館里,董臻尤其喜歡良渚博物院,將之稱為“挖不完的寶藏地”。他覺得良渚古城遺址就像他的視頻,對文物不感興趣的人也可以進來,你可以去逛公園、喂小鹿或者做點別的和參觀博物館完全無關的事。但歷史和文化的影響重在時間,總有一天你會因為小鹿而好奇,開始看到鹿、稻田、蘆葦背后的積淀。
成為屬于自己的“寶藏獵人”
“湖北的屈家嶺、安徽的凌家灘、江西的海昏侯墓都還沒去過,也很想去廣東的‘南海I號看看。”聊到想繼續探索的地點時,董臻的眼睛閃閃發亮,讓人想到電影中接到任務的賞金獵人的樣子。因為生活和工作的原因,現在的他沒能在現實生活里讓足跡延伸得更遠,只能在書籍、影像中淺淺止渴。訪談時的他一如視頻中的俏皮,把博物館比作一場音樂節,或許起初只是為了其中一個歌手去的,但是既然來到了現場,不如聽完整場演唱,而前往各種遺址就像奔赴偶像的演唱會——“這輩子總要去一次!”
博物館就像一張活地圖,每個人打開的時候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藏寶地。對于愛好文物的青少年們,董臻給出了一條非常有趣的建議:在博物館中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文物,欣賞它、了解它,然后去它的出土地看看它的家鄉如今的樣子。
他提起第一次參觀良渚博物院之后去了良渚古城遺址的驚嘆:“這里居然已經什么都沒有了!”過往的歷史篳路藍縷也恢宏盛大,如今我們生活在往昔的廢墟之上,腳下每一寸土地的厚度都已替我們記載下昔日的繁華,唯一要做的是繼續向前看。
談及未來的規劃,董臻決定再一次擴大他的“對話”。他希望采訪策展人、博物館館長或者考古學家,與他們一同帶著觀眾“穿越”到某一個地方的某一天,沉浸式地感受那一天發生過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最后凝結到某一個文物上,成為歷史的見證者。
從和博物館里的文物對話,到走向與考古人、時間的對話,在這場接力中,作為聽故事的人,董臻一直在歷史的縫隙里書寫著自己的腳注。而作為講故事的人,他向全世界發出了屬于“寶藏獵人”的同行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