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雄政
我是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認識阿龍的。下午放學的時候,外婆帶我去了新報名的鋼琴班。“陳老師,那政就麻煩您了。”“放心吧,他會喜歡這兒的。”和外婆分別后,我跟著陳老師上了琴行。
琴行的樓梯是木質的,踩在上面的聲音很好聽,那天陽光有些刺眼,穿過樓梯旁的落地窗打在吊燈上,頗有老式電影的感覺。
陳老師向我介紹道:“政啊,你們學校還有個同學在這兒學琴,你們平時可以交流一下,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啊。”“好的,老師。”
到了樓上,悠揚的琴聲從教室中傳來。我跟著陳老師走過去,她敲敲門,門開了,阿龍歡快地向陳老師問好。我有些好奇地看著阿龍,她微笑起來很好看,有兩個很深的酒窩。不知何時,阿龍的目光已落到我身上。
陳老師拍拍我的肩介紹道:“這是你的新同學,叫政。”阿龍微笑著向我招手:“你好,你可以叫我阿龍。”下課后我正要離開,阿龍叫住了我:“交個朋友?”“好啊!”我有些驚喜地答道,和她相視一笑,便轉身跑了。
每天下午來上課,我都能見到阿龍。剛認識的那幾天,她只是來指導我指法技巧,漸漸地,她會和我分享她在學校的生活,和我講她那一點兒也不好笑的笑話,把她自己逗得哈哈大笑。阿龍總是扎著高馬尾,到下課或是課間便像麻雀般嘰嘰喳喳圍著我轉。
時間過得很快,我的琴技進步得很快,陳老師的要求也慢慢變得很嚴格,往往會因為某個小細節處理得不好而招致她的批評。還是個懵懂小孩兒的我當然會覺得委屈,但那天下午我終究是沒忍住,下課后偷偷跑到舞蹈室,埋頭坐在角落里哭泣。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拍了拍我肩,我抬起頭,不知道阿龍什么時候坐在了旁邊,有些嫌棄地看著我,見我抬頭,她便調侃道:“男生還哭。”我一時竟覺得十分羞愧,轉過頭不敢看她。“喏,吃個果凍。”阿龍向我遞來果凍,晶瑩的果凍中嵌著金黃的橘子,我不肯接,她便自顧地吃起來,吃得是那樣香,空氣中都充滿著水果的清香。我咽了口口水,偷偷瞄著她。吃了一半,她又從包里掏出一個果凍向我遞來。我猶豫片刻,還是接了過來。那個果凍我一直沒舍得吃,直到過期被母親扔進了垃圾桶。但那個果凍在那個在舞蹈室里哭泣的少年心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溫柔。
時間在我和阿龍一起練琴一起玩兒的日子里,不知不覺地流逝著,轉眼我們也要小學畢業了,阿龍馬上要搬到別的城市生活了。在她臨行前的幾個星期,因為有事她一直沒來上課,但我們早就約好在她離開的前一天來琴行,她要送我個小驚喜,我也提前為她準備了精心挑選的手環。
就在約定時間的前一個星期,卻被突然告知我要去參加暑期的夏令營,在約定那天的前兩天出發,我不能如約了……
午后慵懶的陽光透過車窗散落在我臉上,動車上綿軟的播報聲讓我泛起困意,準備送給阿龍的手環我一直帶著,我閉著眼靜坐著,這次我沒有哭,恍惚間以前的畫面像膠卷電影般在眼前播放著:踩著發出噠噠響的木質樓梯,阿龍的酒窩和那個香甜的果凍……
以后我和阿龍再沒有了聯系,只是每次午夜夢回的時候,我還是看見她坐在鋼琴前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