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利 Luca Carrie Seasee Kim 雅蘭 薛英荻
中國人用“酸甜苦辣咸”概括味道的類型,西方也有“4S”:Sweet,Sour, Salty, Spicy。近年來“鮮”(Umami)愈發受到重視,成為了被認可的新味道,味覺的疆域再次擴大。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的味覺體系,“辣”都是一個獨特的存在。現代科學將它重新詮釋為一種痛覺,但愛吃辣的人始終認為辣就是一種味道。辣味統治著全球億萬人的飲食風味,而超脫風味之外,“辣”還被賦予諸多文化符號,它象征著情欲、男子氣、階級身份等等,它也是有性格的:危險、亢奮、躁狂、炸裂、爽、潑辣……味道那么多,為什么是“辣”被賦予了如此豐富的文化內涵;在那么多香料作物中,為什么是辣椒贏了?
辣椒無處不在,它是世界上用途最靈活多樣、食用人群最廣泛的香料。
即使是和同樣從南美走向世界的茄科伙伴土豆、番茄比,辣椒的存在感也是一騎絕塵:無論吃過多少次,每一次入口都能帶來一股震撼,喚醒自己第一次吃辣椒的記憶。
根據《魔鬼的晚餐——改變世界的辣椒和辣椒文化》作者整理的數據,辣椒最早被采集食用和人工種植的證據分別產生于公元前7000年前和公元前5000年的墨西哥地區,但辣椒原產地在哪里、又是如何到達中美洲的,目前還有爭議:可能是在最后一個冰期到達這里的蒙古人一路發現的,也可能是鳥類從南美洲攜帶了辣椒種子一路北上傳播到了這里。鳥類(包括家養的雞)對辣椒的灼熱不敏感,也沒有能嚼碎辣椒籽的牙齒,所以辣椒種子就隨著鳥類的排泄物一路遷徙。
辣椒的辛辣味來自辣椒素(Capsaicin),身體接觸到辣椒素就會產生灼燒感,這種灼燒感嚇退了沒那么聰明的哺乳動物,卻沒嚇退什么都想嘗嘗的人類。進入人體后,辣椒素會激活人體的痛覺受體TRPV-1,通過神經傳遞讓大腦釋放出內啡肽和多巴胺,內啡肽能夠鎮痛,多巴胺能使人產生愉悅感。對辣椒上癮可以用良性受虐機制(benignmasochism)來解釋——用一點痛去哄騙大腦釋放內啡肽,以小代價讓自己“爽”一把,同時這種行為并沒有真正的危險性。嗜辣激發的閾值會不斷提高,身體渴望更辣的刺激,也就越吃越辣;反過來,長時間不吃,也會發現自己沒有以前那么能吃辣了。但癮和癮不一樣,無傷大雅的癮釋放了人們的破壞性和冒險精神,何時吃辣、吃多少也基本可控,也沒有人因為愛吃辣而玩物喪志、傾家蕩產,因此通過吃辣獲得一種痛快的愉悅感,算得上一種無害的上癮。
從科學上說,辣椒是一種痛覺的證據是沒有味蕾的地方也能感覺到“辣”,切辣椒的手不小心擦臉揉眼睛,皮膚立刻被辣到,還會流眼淚。
解辣的辦法絕不是喝水,而是喝冷牛奶或者在被辣到的皮膚上涂抹酸奶,因為辣椒素可以溶于脂肪。
在西印度群島見到辣椒的時候,哥倫布固執地以為這種植物是胡椒的一種,所以不少歐洲語言中辣椒的名字里帶有pepper。這絕對不是哥倫布犯的最大錯誤,畢竟他到死都以為自己到的是印度,而他航行的目的正是獲得印度的胡椒、丁香、肉桂等香料。1493年,哥倫布啟程回西班牙,一位隨船醫生把辣椒帶回了西班牙,并記錄了它的藥用特性。
辣椒走出南美后很快走向世界。起先,歐洲人認為辣椒的用途在醫療上,但很快人們發現了辣椒和其他香料一樣在調味上能大展身手,讓平庸的食物容易入口,讓好吃的食物更好吃,也能掩蓋食材的粗糙和變質。
辣椒可以算得上“全能型”香料,它容易種植,收獲期長,本身在調味之外也有一定營養價值;辣椒無論是曬干、油浸還是高溫烹制,風味都損失不大;辣椒還非常好看,火紅的外表給平凡的菜肴增添了熱熱鬧鬧的色彩,嘴巴吃到之前,眼睛先愉悅了。即使搞不懂辣椒素的原理,人們也知道辣椒激發的生理反應:在熱的地方吃辣,能出汗散熱,解暑降溫;在高原苦寒的環境下吃點辣,也能點燃身體能量,防寒保暖。
辣椒的廣泛食用也意味著它不像胡椒和丁香那樣有香料奢侈品的地位。
辣椒一開始就扎根平民,別的香料由上層向底層滲透,因為平民效仿貴族口味;但辣椒偏偏是從民間向上滲透,勞動階級無意向貴族階級宣講辣椒的妙處,反而是后者沒忍住跟風。
也正因為辣椒受歡迎,它被向兩個方向同時馴化了,一個人口中的“一點也不辣”可能就是另一個人口中的“辣死了”。人們在辣的光譜上培育了成百上千的選手,有完全不辣的甜椒,也有史高維爾指數(SHU)高達一百多萬的各種魔鬼級辣椒,僅僅是舌尖的觸碰也足夠讓人發瘋發癲。如果你對辣的評級沒有概念,可以嘗一口塔巴斯科(Tabasco)辣椒醬,它的史高維爾指數大約在2500-5000。
辣椒對人類的影響并未止步于調味,它逐漸被賦予了多重文化含義。
辣椒的火紅色讓人聯想到火焰、鮮血甚至魔鬼(想想萬圣節賣的魔鬼發箍上的兩只角吧),自帶一種危險氣息,但以毒攻毒地來講,魔鬼和吸血鬼既然怕大蒜,說不定也怕更辣的辣椒呢?亞歐大陸的鄉間都常見到把一串曬干的辣椒掛在屋檐下辟邪的做法,而中國農民一直就有把艾草、菖蒲、山茱萸掛在屋檐下驅蟲的做法,現在辟邪的陣營里還加入了辣椒,再說紅艷艷的辣椒多喜慶多有年味啊!
至于把身材好的女性形容為hot, 則屬于文化符號的進一步轉譯了:辣椒能燒灼你、讓你欲罷不能,美麗的女子亦有此功效。中國對食物的聯想主要基于形態,像什么,就有什么功效,而辣椒憑借味覺與性產生聯系,繼而讓“辣妹”成了性感的代名詞,有外來文化的功勞。中文下的“辣妹子”不獨指身材性感、舉止風流,也可以是說心直口快、辦事干練。《紅樓夢》中賈母對黛玉介紹王熙鳳,說她是“ 鳳辣子”,賈母是否喜歡吃辣椒不清楚,但她顯然對這位“潑皮破落戶”明貶暗褒、歡喜得很呢。

辣,是這群人的外在狀態,是常人無法理解,別人是如何在漫長的時間里,始終保持對生活熱情的形容詞。

“我常常忘記我到底多少歲了”,在風荷樂隊,幾乎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生命體驗。
樂隊是由一群平均年齡70多歲的老年人組成的。當他們彈起吉他、按動鍵盤、唱著新褲子樂隊的歌,渾身上下都充盈著讓人震撼的生命力,也的確讓人忘記了他們的年紀。
20多年前,失去老伴的董云蓉決定向音樂求救,當生命里重新奏響音符,她也看到了新的希望。后來,她和吉他班的老年同學一起組建了樂隊,在西湖邊練習,也被邀請走上了更大的舞臺。
接觸搖滾是偶然的。有一次登臺,他們唱了一首新褲子樂隊的《你要跳舞嗎》,在舞臺上又蹦又跳,閃光燈掃過他們臉上的皺紋,臺下的年輕人為他們歡呼……這群曾經聽著民樂、山歌長大的老人,第一次意識到,即便已經邁入暮年,生命依然可以煥發出如此驚人的活力。誰說搖滾樂和老年人無關?他們想要重新定義銀發人的晚年生活和價值,后來,外界也親切地稱他們為“搖滾奶奶樂隊”。
樂隊中幾乎所有人都出生于那個匱乏的年代。在音樂之外,他們也有不同的身份,有大學教授,有石油工人,有的為了家庭放棄了夢想,或者為了家人重拾熱情。
時間在他們身上留下最生動的印記,便是樂觀和知足。在樂隊里,快樂可以只是學會了一段吉他和弦,在西湖邊和大家彈唱說笑,或者收到來自年輕人的贊嘆與掌聲。他們覺得,步入老年后的生活,才恰恰是最自由自在的。因為他們卸下了身上關于工作、家庭的擔子,只專注于自己的愛好。他們跟著董云蓉,走南闖北,通過不同的演出和活動,結識了各個年齡階段的人,也開拓著自己的眼界,已經很知足。
樂隊里,每個人對搖滾都有自己獨到的理解,在接觸搖滾之前,89歲的田永鎬很難欣賞搖滾的美,“破爛的皮褲、不停地嘶吼……有點莫名其妙”,他始終覺得,人應該為別人、為周遭的世界創造出幸福和快樂,搖滾應該是鼓舞人心的精神,而不只是宣泄自己個人的憤怒。他也不知道如何定義“酷”,只知道很酷的人是謙遜有禮的人“每個人都是普通人,不要總是夸夸其談。”
樂隊里,大部分人都沒有音樂基礎。對主唱錢麗萍來說,就是“樂譜它認識我,但我不認識它”,但他們也從不抱怨和氣餒,幾十年的生命經驗告訴他們,學習沒有任何捷徑,除了練習就是練習,假如實在無法忍耐,也可以尋找各種各樣的辦法:記不住歌詞和旋律,就24小時放著原唱聽,手指疼痛,就用凍豬肉冰到麻木再接著練……說起這些,他們總是暗自贊嘆自己的智慧。
加入樂隊,他們也都有各自的初心和理由。錢麗萍曾經總是為一家人的生計操勞,工作之外,沒有個人生活和愛好,當她成為樂隊里的主唱,學會了吉他,她開始變得更加勇敢和自信。年過六旬,她才明白,為自己而活的感覺是如此酣暢淋漓。鼓手王微微自幼就對各種各樣的樂器好奇,希望能不斷挑戰自我,當步入老年,她有了更充裕的時間去摸索和學習。加入樂隊后,田永鎬覺得每天都很新鮮有趣。年輕人見他,總會尊他一聲“田老師”,當音樂最后一個音符休止,掌聲響起,他依稀覺得,舊日那些自己沒有得到的榮光,在暮年出現了。他們沒有多余復雜的想法,就是活在當下、享受快樂罷了。
不過,除了在音樂中追尋樂趣,他們也感念于大家的相聚。董云蓉已經上了年紀,身上好多慢性病,有時候從舞臺上下來,一不留神就摔一跤,89歲的田永鎬身子骨還算健朗,但背起40斤的手風琴也不輕松,稍年輕些的隊員總是被這樣的精神感染,貝斯手李建新常常感嘆,大家太不容易了,這個年紀還在追求著什么,還在學習,還有向上的精神,無論如何,她也想繼續跟著隊伍走下去。她和其他人信念一致:一直到自己動不了那天為止。
除了音樂,樂隊還在助人的道路上發揮著搖滾的精神。他們長期參與螞蟻公益基金會的藍馬甲公益行動,作為志愿者,去社區教老年人反詐知識,希望更多老年人跟上時代,不要脫節,甚至專門為老年人寫了一首《藍馬甲之歌》。
老年生活并沒有為他們帶去煩惱和憂慮,相反,他們用自己厚重的生命經驗,用全部的生命熱情,勇敢地活出自我。
錢麗萍:復古閃鉆皮外套 Sandro黑色連衣裙 紅色高跟鞋 均為 Sankuanz墨鏡 Prada水晶耳釘 Yuan Field流蘇耳夾 鏈條愛心項鏈 均為 Boonee
董云蓉:金色西裝外套 金色西裝褲 均為 Alysi黑色電路背心 Staffonly網紗拼接西部短靴 Dymonlatry墨鏡 Burberry耳骨夾 戒指 均為 Yuan Field項鏈 Dfalla
陳小毛:黑色皮質連衣裙 Isabel Marant項鏈 Boonee墨鏡 Gentle Monster
李明珠:黑色皮質西裝外套 Alysi褶皺連衣皮裙 Green Grey墨鏡 Chloé
李建新:黑色無袖皮夾克 Didu襯衫 Ponder.er褲子 Liviana Conti墨鏡 Gentle Monster蝴蝶結耳環 串珠項鏈 長項鏈 均為 Boonee
龔沙金:黑色光感無袖皮夾克 Green Grey流蘇背心 Liviana Conti黑色皮裙 Alaia墨鏡 Gucci藍色耳釘 Dfalla銀球耳釘 鏈條流蘇項鏈 均為Boonee
田永鎬:黑色皮衣 Mangano黑色不規則背心 Acne Studios牛仔褲裙 Nullus黑色皮靴 Both墨鏡 Burberry耳釘 Boonee項鏈 Dfalla
朱珠:黑色皮衣 Maje黑色薄紗背心 Onitsuka Tiger金色皮短裙 Alysi露趾皮短靴 Dymonlatry墨鏡 Bottega Veneta耳釘 Dfalla五角星項鏈 Boonee
王微微:黑色連體工裝褲 Dondup黑色圓領短款皮外套 Sandro墨鏡 Chloé耳釘 Sankuanz項鏈 Boonee

董云蓉
董云蓉今年84歲,她從64歲開始學習吉他,這樣熱辣滾燙的音樂人生,已經存續了20年。
董云蓉身上常常有一種極致的較真,她語氣輕柔,但無論是練習曲子,還是帶隊伍,她都毫不含糊。開始練習吉他后,董云蓉幾乎將全部的心力都花在了上面。做菜時,她會將樂譜放在灶臺旁,走路時就揣在身上,手也一刻不閑,就算排隊、散步,練習撥弦的動作也不停,有幾次,她在公交車上想著譜子,接孫女坐過了站。騎電動車時也想著譜,被車子撞到,斷了4根肋骨。“做就一定要做好。”
她性格開朗,從小就喜歡參加各種活動,初中時參加第一屆全運會,就代表杭州地區參加全國冠軍賽的選拔。
后來作為知青下鄉,在鄉下的小學里教音樂。如今一唱起歌,董云蓉就常常將什么都忘記了,時間、年紀、身份……雖然有時精力不濟,她也偶爾會摔倒,但董云蓉覺得,搖滾的精神就是一種帶給別人快樂的精神,這種東西千金難換。
龔沙金
20多歲的時候,龔沙金就開始背著自己的吉他上山下鄉。那時候她常常坐在山野間,和朋友一起唱歌,唱鄧麗君的《甜蜜蜜》,也唱蘇聯歌曲《喀秋莎》。山谷里清風幽徑,鳥語花香,樹蔭下、田埂旁,那是她的精神避難所,唱歌就是她最熱愛和享受的事。
后來進入婚姻,她便再也沒有碰過吉他,關于音樂的夢想塵封在心里。
直到有一天,龔沙金在電視上看到了搖滾奶奶樂隊,她眼前一亮,原來步入老年后,還可以玩音樂,還可以學習那么多樂器。她給董云蓉打了電話,申請加入樂隊。
和大家在一起時,她常常覺得很快樂,因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遙遠又迷人的青春時代。曾經被時光掩埋的夢想,又逐漸清晰起來,龔沙金希望能跟著樂隊站上更大的舞臺,將自己的歌唱給更多人聽。
田永鎬
當89歲的田永鎬站在舞臺上,他感受到了大家的尊重,他享受那種“被看到”的感覺。田永鎬經歷過一個復雜的時代。他經歷過饑荒,家族沒落,也當過大學教授,教過英語、俄語。
年輕時,也學了手風琴。退休后,生活延續了原本的樣子,每天拉拉琴,當當英語家教。
有一天在西湖邊,他見到風荷樂隊正在練習,他聽出樂隊彈錯一個低音,熱情地指出來,就這樣巧合地加入了樂隊,成了搖滾奶奶樂隊里唯一的老爺爺。
田永鎬隨和,守紀律,從不遲到早退,樂隊怎么安排他就怎么來。但無論什么演出,是要身穿薄荷綠的短袖,還是銀色的褲子來彰顯時尚和潮流,他總習慣在外面搭一件平整的西裝外套。
每次演出,田永鎬都要背40斤的手風琴,但毫無怨言。他最不喜歡與人爭執。甚至有一次家里漏水,樓下的鄰居提出無理的賠償要求,他為了避免被氣出心臟病,給錢打發了人。
李明珠
李明珠72歲了,擔任樂隊的吉他手。
年輕的時候,她也有很多文藝技能,她會電吹管,還學了交誼舞,但是工作優先,很多樂器沒有時間精進,跳舞也常常是為了應酬,根本不盡興。
退休后,李明珠決定重新撿起生活的樂趣,她加入了樂隊,開始全心全意和音樂相處。作為吉他手,她發現比起其他人,她有特別的優勢——學習能力強,記憶力很好。
李明珠年輕時是商人,開了一家制氧的工廠,作為浙江省唯一的女企業家,她在男人堆里打拼,要和各方對接,賬面、后勤,每年要接觸幾百人,什么都要記牢記好,這也鍛煉了她。
因此就算從零開始學習彈吉他,李明珠也能比較快地記住歌詞和和弦。
她覺得,搖滾的精神就是汪峰那兩首歌里唱的,《飛得更高》和《怒放的生命》。現在,她常常覺得自己老有所樂,如此自由又樂觀,挺酷的。
錢麗萍
錢麗萍是樂隊的主唱。加入樂隊后,她才終于知道,什么是“為自己而活”。
退休前,她做些生意,每天只考慮維持生計,為家人、為孩子忙忙碌碌,日子多少平淡,“每天忙進忙出,沒有任何時間顧及業余生活,覺得很枯燥。”退休后她開始學唱歌,一心開始“玩”。
錢麗萍聲音底子好,但她沒有音樂基礎。一開始加入樂隊,譜子都讀不出來。唱歌,只能跟著原唱一遍又一遍地來。她知道沒有任何捷徑,“就是靠時間去磨。”
以前為生活里的瑣事忙碌,一點人際關系上的小問題,她都要糾結很久,現在只要一唱歌,那些無名的煩惱就不知所蹤,只剩下興奮了。錢麗萍也覺得自己更自信了,無論站在什么舞臺上,她都不害怕了,“我現在確定了自己,有那種力量感了。”
她覺得,自己最酷最搖滾的地方,就是愿意接受任何挑戰,同時,她終于為自己而活了。
李建新
71歲的李建新是樂隊里的貝斯手,她是湖北人,性格熱辣,說話、辦事也都有股直接干練的勁兒。她覺得自己年輕時已經很酷了。李建新曾做過石油工人,當時在女子鉆井隊,什么艱難的任務都完成過。性格剛強,自尊心也強,從不往后退。
后來她退休后跟著丈夫去了杭州,一個人都不認識,困在了家里。直到有一天在杭州西湖邊邂逅了風荷樂隊,她覺得有趣,便自告奮勇申請加入了。零基礎學習貝斯很苦,手指痛到骨子里去,怎么堅持都沒用,她就想出一個特別的辦法,用冰柜里的凍豬肉敷在手指上,讓它們麻木。
樂隊一起排練的時候,李建新有自己的主意和要求,但她最后總是選擇放棄,因為對她來說,這個隊伍里每個人都很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是為了尋找快樂,不是為了制造麻煩。她選擇珍惜這段緣分。
王微微
架子鼓手王微微是“十項全能選手”。
她從小跟著哥哥長大,性格要強,什么都要爭當最好、最優秀的,一定要出人頭地。
她總結了自己的三個人生階段:小時候積極學習知識,中年積累物質財富,老了追求精神富足。從七八歲開始,她就開始接觸各種樂器,口琴、二胡、阮琴、小提琴……什么都會一些。
后來經商也不在話下,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一退休,她就在網上找了架子鼓的課程,跟著老師從頭學到尾。
一周7天,她從不閑著,總要安排妥當,上課、排練、參加各種活動,她覺得悶在家里就是浪費生命。
加入風荷樂隊后,她成了架子鼓手。
她喜歡民樂,也欣賞搖滾,“搖滾就是麻辣燙,讓人整個精神振奮起來。”
演出的時候,她很少坐著,必須站起來跟著節奏搖擺,“我覺得我還很年輕,永遠精神煥發。”
陳小毛
對陳小毛來說,自己的經歷沒有太多可贅述,她更愿意表達思想和感情,而非對過往侃侃而談。
第一次見到樂隊排練,她便覺得非常驚喜和震撼,一群平均年齡70多歲的老人,還能夠玩轉吉他、架子鼓、貝斯這些樂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也非常投入。她由衷佩服。
后來加入樂隊后也深刻體會到,無論是音樂還是搖滾樂,都不只是年輕人的專利。
如今,她已經在樂隊兩年。她覺得,搖滾樂不僅是一種音樂形式,更是在表達一種自由、不妥協的精神。
“無論遇到什么事,只要拿起吉他,一切煩惱都拋諸腦后,這就是音樂的魅力。”
朱珠
60歲的朱珠算是隊伍里最年輕的一位,加入樂隊也只有短短5個月。
上大學的時候,她就學過電子琴,學過唱歌。后來參加工作,忙忙碌碌中也就放棄了音樂。退休后,她曾在電聲樂隊做過架子鼓手,后來被董老師的樂隊吸引,因為當時樂隊剛好需要一位鍵盤手,她便加入其中。
在她看來,搖滾是一種面對生活的態度:無論多大年紀,身處怎樣的境遇,都要保持樂觀,勇敢追求幸福。
在演奏的過程里,她享受那種激情奔放的感覺,不再過分思慮結果,而只是全情活在當下,“唯有如此,人才能不被年齡所限制,變得更加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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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波點開衫 Pleats Please Issey Miyake 項鏈 私人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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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影棚,唐姥姥一身寬松的棉麻布衣搭配經典的花褲子、花腰包,乍看和每個小區早晨定時定刻出現的NPC——買菜姥姥——沒什么區別,但如果仔細觀察,她有著花白卻油亮的頭發,彎彎的眉眼,炯炯有神的瞳孔,渾身散發著飽滿的精氣神,為拍攝時尚雜志的現場帶來了早市“開張大吉”的活力。
今年66歲的唐豐年,外號“唐姥姥”。如果光憑外表猜測,確實很難想象,她其實是一名脫口秀演員,“互聯網時代,經常聽見大家自嘲老土,但到我這里才是‘實錘,我快70歲了,生在益陽,長在益陽,每次我去參加脫口秀培訓、講開放麥,就是‘益陽遷徙——去程有時在火車上站兩個小時到長沙,回程還要再站兩個小時才能回到益陽。”唐姥姥出生在50年代,當時別說是脫口秀開放麥了,普通人連相聲都不一定能接觸到,“我們那個年代,沒書讀,從小的時候,上學、工作,哪怕是你干什么活,你的工作都是被安排的。”
唐姥姥的成長經歷與那個年代的普通人一般無二,進廠當女工,說媒結婚,一輩子在時代洪流下勤勤懇懇地生活,直到退休,老伴兒去世,她才終于開始考慮起了“自己”。剛開始,她學著旁人加入了廣場舞的大隊伍,又跟著報名老年大學,學樂器、書法、畫畫,但總覺得差點意思,直到看了2023年的春晚,第一次接觸了“脫口秀”這個盛行在海外的新鮮玩意兒,她才重新燃起熱情,“第一次看完我就喜歡上了脫口秀這種表演,覺得自己也行,不就是說笑話嘛!生活當中我們本來就經常鬧笑話,生活本身就是一個大笑話,能通過脫口秀的形式,把自己的不堪說出來,那么痛苦也就化成笑聲了,這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呀!評劇《劉巧兒》里面有一段,是他在說‘我要自己找婆家,我喜歡脫口秀,選擇脫口秀,也是在給自己找婆家。”
“但是常言道,知易行難,尤其我從來不是擅長表達的人,這輩子也沒有什么上臺表演的機會,第一次鼓起勇氣,是報名了國內知名脫口秀工作室推出的培訓計劃,記得他們對學員身份的要求是‘與眾不同,比如奧運火炬手之類的,雖然心里打著退堂鼓,但我還是認真地填寫著:生于50年代的國企紡織退休女工。”說到這里,唐姥姥略微停頓,接著坦然地表示:“后來果然涼了,但畢竟年紀越來越大,離火葬場也越來越近,用你們的說法就是,再不瘋狂就沒有時間了,所以我把目光投向了省會長沙。”
在退休之際,唐姥姥才第一次有了到大城市追逐夢想的念頭,并當機立斷地付諸了行動,“我覺得要想做好一件事情,就必須得下功夫,必須投入。”間隔數十年,唐姥姥為了脫口秀,再度回歸學生身份,“我自己買了書、上網學著搜索,從綜藝《脫口秀大會》到《吐槽大會》,反正我能夠找到的,我都認認真真地看完,真的非常喜歡、非常喜歡。”除了用手機上網自學,唐姥姥也努力在社交平臺上和網友們一起“5G沖浪”,口中不時冒出一些當代年輕人愛用的流行語,而更難得的是,她總是起早貪黑地從益陽通勤兩個小時到長沙,不遠千里地去上脫口秀培訓班,“現在不光是電信詐騙,各種針對老年人的陷阱很多,只要是要錢的,我都不去,但這種免費開放的培訓或脫口秀比賽,只要有,我就都想參加。”
我永遠是一只潛力股
唐姥姥回憶,第一次參加脫口秀培訓班,準備上場說脫口秀時,放眼望去,臺下幾乎所有學員對她而言全都是兒孫輩,“當時我想,他們都是年輕人,我要是能拿倒數第二,那我就‘還可以,沒想到比賽的時候,因為大家通常都不愿意做開場的人,畢竟要熱場,沒有人想當第一個,只有我永遠都會主動要求第一個上臺,好能趕上回家的火車,結果連續三天下來,我的積分拿了倒數第三,我就覺得:‘哎呀,我還真是一只潛力股!”
唐姥姥自嘲道,雖然是自我陶醉居多,但她還是有種被肯定的感覺,所以內心反而越戰越勇。然而這間讓唐姥姥第一次在脫口秀舞臺上獲得鼓舞的工作室,不久后就悄無聲息地暫停營業了,但這并沒有成為她半途而廢的理由。很快地,她找到了同樣位于長沙的嘻嘻分子工作室,并主動報名加入,“當時大家看到我的一頭白發,真的是有點驚呆了,但只有王老板,把我當成一個新鮮事物,在培訓的時候不僅非常熱情地關愛老人,還特意把提綱、講稿、材料都整理給我,單獨地對我進行指點,至今我都心存感激。”
嘻嘻分子的主理人王瑞分享,“其實唐姥姥一開始提交的稿件數量,是不符合我們開放麥報名要求的,但她在稿件中提到了自己的年齡,讓我很感興趣,因為登上嘻嘻分子舞臺的演員都是各種各樣的,我們不喜歡用同一套訓練體系去把所有人變得一樣,更看重個人本身的特質,所以當我看到一位老太太來參加開放麥,我是很開心的,最后就決定讓客服告訴唐姥姥,來加入我們的開放麥。”透過兩人一來一回的對話記錄,可以看見唐姥姥在下了開放麥之后,仍舊給王老板發送了大段的“回家作業”,而王老板回復的則是同樣篇幅、甚至更長的修改建議,以及循循善誘的脫口秀技巧講解。王老板說,因為知道唐姥姥參加一次開放麥不容易,必須來回兩地跑,所以會主動把訓練營的資料發給唐姥姥,讓她可以有更多學習的機會;而嘻嘻分子的其他演員,知道唐姥姥是登臺經驗不多的新人,也會主動在表演時幫忙托著她,比如幫忙鋪墊、給反應,避免唐姥姥過度緊張、冷場或者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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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臺表演,會有尷尬的時候。 ”在表演時氣氛冷卻,是脫口秀演員最害怕的事情,唐姥姥也不例外,“首先是緊張,這是新人的通病,因為心存敬畏,所以就要在還沒有上臺的時候,先想好怎么救場,心里做好預備方案,或者能夠臨場發揮最好,比如有一次我在說關于藥店的段子,站在臺上忽然就卡殼了,只好順著我的段子說:‘藥店正在搞活動,我的腦子也要積極行動起來,搞點活動啊!然后大家也看出來、知道我是卡住了,接著就給我鼓掌,為我加油。”
而最鼓舞唐姥姥的,還是一位萍水相逢的評審老師,“參加新人培訓的時候,每次比賽完我都特別想把老師的點評聽完,因為這對我的進步有很大的幫助,但我又急著趕火車,幸好有一位老師,他觀察到我著急的樣子,就請大家提前點評我,而且還特意開車把我送到火車站,在車上他告訴我,我跟他父親的年齡一樣大,他很羨慕我,以后要是退休了,他一定要跟我一樣,也來說脫口秀,讓我非常感動,在心里默默許愿,哪天我可以正式登臺演出了,我一定要請他來看我的第一場脫口秀。”
70未滿,年輕
得很今年66歲的唐姥姥,是國內罕有的高齡脫口秀演員,一頭蒼蒼白發讓她只要出現在脫口秀的表演現場,就是萬眾矚目的存在,但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幽默是一種好品質,它教會我遇到任何事情,就先想想它的槽點、笑點分別在哪里,怎么用這件事情來‘幽它一默,接著便迎刃而解,連帶著也讓我感覺自己的心態和年輕人沒兩樣。”唐姥姥分享,有一次自己剛說完脫口秀,一位小姑娘趕緊跟著出來,拉著她說:“阿姨,我真的覺得你好漂亮!”把她嚇了一大跳,同時也讓她意識到,即使外表老去,但只要思維與心態始終年輕,所賦予的朝氣足以讓人青春永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全國最高齡的脫口秀演員,脫口秀對我而言,就是人生到了末場,我做回自己的方式。”
縱然,衰老是無可避免的自然規律,唐姥姥也感嘆:“我經常覺得自己越來越不靈光,耳朵有點背,眼睛更是花,經常無緣無故掉眼淚,老年期的癥狀都體現出來了。”但這些老去的跡象,從來不是限制,反而成為了她繼續在脫口秀舞臺上說下去的動力,“說開放麥必須擁有強大的記憶力,既要背詞,又要講究上臺說話的節奏,更要自己創作段子,這雖然都是挑戰,但其實我自己是很受益的,要動腦子,還要動手,還要不停地講,都是在健腦健身,延年益壽,所以不管我最終在脫口秀的路上取得了什么樣的成績,至少我得老年癡呆的機會肯定要比不講脫口秀的人低,我覺得我一直是最大的受益者。”
回到這次特輯的拍攝現場,唐姥姥在完成個人部分的拍攝后,換回了自己的日常服裝,但這一次,她已經沒有了初來乍到時的拘謹,變得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在片場東看看、西轉轉,不時舉起手機來拍照記錄。
盡管多次關心她累不累、需不需要回酒店休息,她卻歡快地表示想繼續留下來跟大家一起玩。正如唐姥姥所說:“雖然我看上去滿頭白發,但中國首位諾貝爾醫學獎得主屠呦呦,90歲還在帶學生、搞科研,還有股神巴菲特,也是90多歲的高齡老人,同樣管理著好幾億的資產,從來沒有人懷疑他們,我一想起這些‘更老的人,我就滿血復活了,我根本還年輕得很呢!”
唐姥姥為《智族GQ》寫的脫口秀稿子
大家好,我叫唐姥姥,是個湖南辣妹子。有人說,我這個年紀不能叫湖南辣妹子,應該叫——老干媽。
我今年快70了,但!還沒有!因為怕你們覺得,這么老,誰想跟你玩?
所以,現在我都換個說法介紹自己:大家好,我是一名50后。換個說法就成功減齡20歲!
我現在是湖南嘻嘻分子脫口秀的一名開放麥演員。很高興能夠上《智族GQ》。
《智族GQ》的編輯聯系我時費了一番周折。先是找了嘻嘻分子的客服,又找了嘻嘻分子的老板,最后老板給我留了言,幾天后我才看到。不是我忙,而是我們老年人用手機,一般不開流量。
很多時候不開流量,會錯過很多事情。
比如《智族GQ》編輯要聯系我,還要給我發短信,順帶強調自己不是詐騙分子。那天聽到《智族GQ》編輯們在討論:“那個誰誰誰居然又被拍到出軌了!”我想加入這幫年輕人的話題,就搶答說:“是克林頓嗎?”
后來,我發微信給家里人:“我要上《智族GQ》啦!”家里人回復:“寶吧?哪個國企會要你咯!”
姜是老的辣,所以也可以說,我是現在全國最辣的脫口秀演員。
說脫口秀很難嗎?不難,說脫口秀,不要大長腿,不要小蠻腰,也不要會唱歌跳舞,只要會說話,有梗!
只要會說話有梗?這可是我們老阿姨最擅長的啦!
腦梗、心梗、腸梗,我從上到下都是梗。
上次去吃大餐,哦,沙縣小吃,吃完我掏錢付賬,老板走過來對我說:“阿姨,請你掃一掃。”
我說:“只要掃一掃?”
老板回答:“是的。”
我可太開心了,立刻就問他:“那掃廚房還是掃餐廳啊?”
有人說,要當脫口秀演員,人設很重要。那么,什么是人設啊?其實就是讓大家一下子記住你。
這對我來說很容易啊!只需要再過幾年,牙齒全掉光了,大家可能就對我沒齒不忘了!
老板說:“唐姥姥,你說段子怎么這么晦氣啊?”
我說:“沒有啊,我現在牙齒只掉了左邊一排,是霸氣側漏!”
老板還說:“試講開放麥只要5分鐘,但正式商演至少15分鐘,唐姥姥你能不能行啊?”
我說:“這個當然沒問題,像我們這種年紀,說話經常說了上句,就忘了下句,根本下不來臺,你要多久,就可以有多久!”
《智族GQ》編輯問我,為什么退休后要來說脫口秀呢?
年輕人會說,離夢想越來越近了;我是因為,離火葬場越來越近了。
再不熱愛來不及啦!
我雖然不才,脫口秀說得磕磕絆絆,吞吞吐吐,啰哩啰唆的,但我堅信,男人至死是少年,女人到老皆新秀!
謝謝大家,我是快70歲但還沒到的湖南辣妹子,渾身都是梗的——唐姥姥!

你相信,運動員的花期可以延續30年以上嗎?在體育賽事中,世人的目光往往聚集在那些年輕力壯、意氣風發的青年運動員身上,他們擁有正值巔峰的身體狀態,足以創造一個又一個令人熱血沸騰的瞬間;然而年齡一到,世代交替,鮮少有人繼續關注這些退役運動員后來的故事。但,“北京1979”冰球隊卻成為了例外中的例外,他們未必全是受過頂尖培訓的職業運動員,卻因為足夠熱愛冰球,在花甲之年迎來了體育生涯的高光時刻。
北京1979,從隊名就給人強烈的Vintage感,也確實隊如其名,由平均年齡60歲的“北京大爺”組成,隊里年齡最長的球員,甚至即將迎來70歲大壽。這支隊伍乍聽像是老年大學興趣班,但展開成立近十年來的球隊大事紀:參與棕熊隊教練組來京傳道交流賽,獲頒中國生活體育大會運動團隊榜樣榮譽,更受邀拍攝央視紀錄片《回到原點》助威冬奧,同時作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體育獻禮片播出,一時之間,他們穿著1979隊服在冰場上的身影出現在電視、新聞聯播、人民畫報、雜志期刊、北京地鐵的大屏幕上,最終他們的故事和隊徽、隊服,一同被珍藏進了北京奧運博物館。
這群北京大爺的冰球夢其實和旁人別無二致,從青少年時期開始生根發芽。20世紀70年代,北京什剎海體校將他們作為種子選手一一選拔了出來,組成冰球班,進行專業培訓,征戰大大小小的賽事;但就在他們剛代表北京市參加全國冰球青少年聯賽,帶著第六名的榮譽凱旋歸來時,迎接他們的卻是球隊原地解散的消息。于是,球員們各奔東西,有的參軍,有的出國留學,有的去了外地工作……輾轉間都失去了聯系,球員們對彼此的記憶就此停留在了1979年。
“在那之后,大家基本都放棄了冰球,各自轉換跑道,但心里對冰球的熱情從未減退,”當年的隊長梅春暉說,“直到2015年,北京申辦冬季奧運會成功,我們幾位隊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想重溫一下少年時代曾經熱愛的運動,東拼西湊,把塵封已久的冰球、冰球桿、冰球鞋找了出來,再次上冰練習,同時我們發現,雖然上了年紀,但熱愛還在、童子功還在,似乎可以再沖一把。”
一場冰球比賽,至少要有20個人參與才完整,然而數十年的時間,物換星移,多數隊友早已失聯,作為曾經的隊長,梅隊憑借久遠的記憶,托人通過層層關系網絡尋回一個又一個昔日隊友。從一開始的四五位,再到七八位,最后不斷地壯大,越來越多當年的隊友聽聞消息主動歸隊,將近10年的時間,終于又集合了40余位隊員,也增加不少團隊新血。在梅隊看來,重組球隊的過程雖然漫長,卻進展得非常順利,“大家都是這么多年的哥們了,沒那么多客氣,一聽說重新組隊,大家都很有歸屬感,立即就歸隊了。”
對冰球的熱愛是其一,對1979的隊員來說,重要的還有團魂。曾經,這支冰球隊的故事在1979年戛然而止;時隔多年,隊員們再次提筆續寫,首先就將球隊命名為“北京1979”,接著開始張羅設計專屬的隊服、隊徽,但最重要的,還是確立了球隊的基地,“大家要有歸屬感的話,必須要有一個主場,離我家最近的冰場開車只要5分鐘,但我每周就是要開車一個多小時去奧眾冰場,因為這才是1979的家。”梅隊說,這座被1979隊員視為家的奧眾專業冰球場,是由1979的“守門員”周云杰出資建造的,盡管大家平時生活各有各的忙碌,并且有的隊員住在海淀,有的住在門頭溝等郊區,距離動輒四五十公里,來回通勤得花上三四個小時,但每到周三和周六,大家就從這個城市的東西南北出發,準時在奧眾集合打球,創隊至今全年無休。“這個隊誰在不在都無所謂,大家都自覺地在運行著,其實就是足夠熱愛,所以不管有沒有人都會一直堅持下去。”
衰老是從自我放棄開始的
自2015年重組至今,1979的隊員們已經攜手走過了9個年頭。
在這期間,隊員們共同創造了一幕幕精彩的回憶,走過一個個里程碑,同時,這也意味著身體面臨更進一步的退化。1979的其中一名隊員曲正掰著指頭細數隊里“傷殘不下火線”的事例,包含骨折、表皮開裂、骨折脫臼、筋腱撕裂、腰椎間盤突出、半月板摘除、器官摘除、高血壓、糖尿病、痛風……個個都是足以順理成章暫停冰球活動的原因,但他們沒有人把這些病痛真正放在心上。某次,曲正在冰場上肩關節脫臼了,梅隊趕忙把他送到了醫院,本以為這會讓他十天半個月打不了球,沒想到隔不到幾天的時間,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又在微信群里報名打球,隊友關心他:“你怎么樣了?”他回復得理所當然:“哎,差不多了!”
而另一位隊員吳林,則是在去年12月份查出了癌癥,切除了左上肺葉,但接受完手術后沒過幾天,他就開始積極地下地行走,“做完手術以后,身體素質出現了明顯下降,心肺功能不比以往,所以我每天開始自主地加強鍛煉,盡量地去恢復我的身體,因為我還要回到冰場。”吳林說,面對身體帶來的限制,他首先學到的是先動腦、再動身,更有意識地規劃自己的場上策略,比如在場上不跑冤枉道,把位置站好,防守時把傳球的線路堵住,盡量節省體力,但是該跑的時候,他也全力沖刺,“病痛它是不按照人的意志減輕或者轉移的,所以我要想盡一切辦法,該跑的時候,比如說接應的瞬間,我就使使勁兒,一定要把那幾步給蹬出去。”
至于梅隊,長期受到痛風困擾,發作嚴重時還會影響他的正常行動,經常在1979日常活動中扮演團長角色的隊員黃老師感嘆:“梅隊從來沒有因為腿腳不便,有過不能跟大家一塊兒玩球的念頭,他每次都積極參加,經常吃了止疼藥過來,還跟大家一起健身活動;有時我們打比賽,可能比較激烈,他就說那我給大家來吹哨兒,或者是當裁判。”
而梅隊本人則坦然地表示:“運動這件事,就是不能退縮。”他拿起手機,找出過往的“傷照”,畫面里的他摔得一身傷、滿臉血,卻意識清醒地看著鏡頭自拍,記錄自己的傷勢,仿佛可以預見,在那之后的幾天,他拿著這些照片回到冰場,一一展示給隊友看的畫面。
黃老師說,雖然多位隊友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病,但是他們都用不同的方式克服,上了年紀,對大家來說就是“稍微慢一點兒”的問題,“大家共同的特點是對冰球強烈的熱愛,以及擁有堅強的性格和對生活樂觀的態度,所以無論如何,大家都積極參與我們每周的活動。”
1979隊員周崢則認為,“人的衰老存在自然衰老和生理衰老,但是對于熱愛生活的人來說,衰老是從自我放棄開始的。”在他看來,“人老不以筋骨為能”其實是一種認知偏差,認為自己老了就放棄對運動和體驗生活的熱情,反而會讓人加速衰老。“打冰球需要隊友之間有效的交流、信任和配合,是綜合體能、智力和智慧的運動,也考驗球員的意志與勇氣,我們為了能夠更具備這些條件,在場下都各自安排針對自己的訓練,比如增強鍛煉大腿肌肉的耐力、爆發力,以滿足冰上奔跑和急停起步的需求;鍛煉手臂手腕的小肌肉群,以滿足控球和射門的需求等等,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都起到了抗衰老的作用,除了延緩身體老化,精神也不老。”
確實,盡管到了被稱作大爺的年紀,但1979的隊員們,一言一行都應了那句話:男人至死是少年。上了冰場,他們是全力以赴的運動員,團結愛隊,就算有時出現小摩擦,結束后立刻嘻嘻哈哈,又是哥們兒了;下了冰場,打開他們的朋友圈,發現他們玩攝影、紀錄OOTD,用很“INFP”的九宮格發布PLOG,分享自己認真堆的雪人,打卡參加流行巨星“霉霉”Taylor Swift的粉絲派對。比起大爺,他們更像你的互聯網鄰居。
熱情不滅,團魂不老
明年,1979冰球隊即將迎來十周年隊慶,回顧成立以來最打動他們的時刻,梅隊認為是大家一起參與了為2022北京冬奧會拍攝宣傳片的任務,“當時是拍攝易烊千璽演唱的冬奧會推廣曲《一起向未來》,那次我們大家說好了,這是為了國家的體育事業而做,都不許有怨言,不許發牢騷,一切聽從指揮,所以那次就算從早上6點就抵達現場,拍到下午3點才去吃飯,接著又一遍遍地來回拍到了半夜,大家都特別配合,導演要是覺得不行就干脆地再來一次,沒有一個人喊累、想休息,雖然確實很累,但大家都認為特別有意義。”
而吳林則分享,對他來說印象最深刻的是參加北京市冰協組織的成人比賽,那次的對手,剛好是先前首次參加比賽就拿下冠軍的天津隊,于是他內心想要獲勝的念頭愈發強烈,“當時我就想,在咱們北京舉辦的冰球聯賽,讓人家天津隊把冠軍拿走,心里有點不甘心,所以那年比賽對上了,雖然我沒告訴大家,但我暗自在心里想著,一定要打敗他們,把冠軍拿回來!”然而那場比賽由于隊員都各自有重要的事情,導致最后參賽的人員較少,連兩個組都湊不齊,“那天是我這幾年打球最賣力的一次,當時我和曲正,從頭打到尾,沒有下場休息過,人少是一個,還有是因為在最后的關鍵時刻,我們領先的不多,只有一兩分,我們兩個老東西不想放棄,和大家一起堅持著,最后那一年的冠軍被咱們1979拿回來了。”
最后,吳林特別強調,還要感謝隊友周云杰,特意邀請了北美著名冰球俱樂部棕熊隊的幾名現役球星,以及在冰球名人堂赫赫有名的退役球員來京交流,“這是我打了這么多年冰球,第一次和全世界頂尖水平的冰球運動員一起打球,說是交流,但其實是在向他們學習,不管是從體能、技術、策略方面,都讓我得到了啟發,更知道面對今后的年輕隊員們,應該要怎么訓練。”由于1979的隊員們平時除了自己訓練,也會招收新的成人球員,教導他們打球,同時也有許多人在球場兼任教練或裁判,將多年在球場累積的經驗繼續傳授給年輕一代的球員,所以對他們而言,能有機會向頂尖運動員學習,是萬分珍惜的寶貴機會。
北京1979冰球隊之所以能夠如此順利地走到十周年,隊員一致認同,原因是大家對冰球的熱情不滅,還有對團隊的愛護與尊重,只要隊里有任務,或大或小,大家都一起努力完成,認真遵守團隊紀律;而平時隊員間相處打打鬧鬧,說說笑笑,但一到重要時刻,大家也義不容辭地互相幫助,擁有強大的凝聚力。吳林笑說:“有這個隊在,我們就可以多玩兒幾年不是?”
當天拍攝結束后,1979冰球隊準備驅車趕往傍晚參加冰球比賽的場地。離開之際,他們將一顆印有1979專屬隊徽的冰球送給了拍攝團隊。
從他們手中接過那顆冰球的瞬間,拍攝團隊也感受到了一股傳承的力量,或許再過30年后,換我們揣著這顆冰球,準時抵達奧眾體育館,當一位別人口中的“冰球爺爺”或“冰球奶奶”也說不定。

短款橄欖綠連帽飛行員夾克中灰色鏤空格紋短款背心丁香紫長袖襯衫均為 Givenchy梅春暉62歲,北京1979冰球隊隊長。北京1979冰球隊在他和四五個隊友的組織下,重新成立并壯大了起來。冰球曾經是他的夢想,也成為了他兒子的夢想;在冰球場上,父子兩人留下了無數個笑容燦爛的合影。對他而言,生命就是把握當下,有夢想,有時間,有條件,那么就立刻風風火火地去做,永遠別讓自己后悔。因為冰球、因為1979,他說:“我的生命已經很精彩了,我很知足!”

襯衫 Acne Studios 墨鏡 Burberry曲正67歲,北京1979冰球隊隊員。曾經在什剎海體校擔任助理教練的他,雖然后來從事醫院規劃建設的工作,但打冰球依然是他堅持了近60年從未間斷過的事。在1979隊成立初期,他在幾個業余冰球俱樂部打球,因此歸隊較晚,但1979隊的隊員,大多是他的老隊友或曾經帶過的學生,彼此知根知底,打起球來更有默契,所以這支球隊也讓他更有歸屬感。“多年打冰球形成的思維模式,使我無論是在賽場、職場或生活上遇到多么復雜的難題,仍然能冷靜判斷、綜合分析后再做出決策,這讓我終身受益。”

印花拉鏈外套 Versace墨鏡 Oliver Peoples周崢63歲,北京1979冰球隊隊員。自稱“漁夫”,原因是過去打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直到加入1979,才開始一直堅持每周兩次的訓練至今。作為1979最晚歸隊的球員,周崢是在4年前受到師哥吳林鼓勵,才重新回到這個小時候一起拼殺,老年又在一起追夢和圓夢的大家庭。他說,剛入隊參加訓練和比賽時,看見大家在冰上生龍活虎地沖刺,給予了他巨大的鼓舞,一下子就感覺熱血沸騰,連帶著自己也年輕了許多。不過對他而言,重回1979最感謝的還是“血壓和血脂都正常了”。

張洪亮66歲,北京1979冰球隊隊員。曾為《海的盡頭是草原》《白日之下》等多部電影配音的他,也是見證1979隊誕生的成員之一。當時是比他小一屆的隊友找到了他,一句:“你還能打球嗎?”讓他果斷地重新拾起了冰球桿。對他而言,重回1979讓他強身健體、精神富足,退休后的生活品質因此更上一層樓,“1979在我心目中的意義是兒時的友誼重現在冰場上,一個屬于老頑童們的場上。”靛藍色牛仔馬甲 白色襯衫 均為 Givenchy 墨鏡 Versace

墨鏡 Burberry吳林67歲,北京1979冰球隊隊員,外號“射門”。1975年離開什剎海體校后,他以特召兵的身份入伍,加入了解放軍八一冰球隊,成為職業的冰球運動員,在部隊中一共服役22年。退休后,他仍默默地在不同隊伍間打著冰球,直到1979隊重組,發小們重新找到了他,他才高高興興地歸了隊,再次以一支冰球隊伍作為前綴介紹自己:“我是1979隊的吳林。”

白色襯衫 Fendi 框架眼鏡 Oliver Peoples
老師不只是一個職業,更是一個身份。師者,盡管到了年齡后退休,但傳道、授業、解惑,在他們心中仍是一輩子的義務,對今年剛滿74歲的物理博主“不刷題的吳姥姥”來說亦是如此。青少年科學教育是她一生的熱忱所在,退休前,她作為正式大學教授努力實踐;退休后,有了更多精力投入教學事業,她則開始嘗試更創新的教學模式,決定成為一名物理科普博主。從退休教授搖身一變成為人氣網紅,乍一看似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跨界,本質卻相差不大,吳姥姥只是把她的課堂從教室搬到了視頻和直播間,從備受敬重的教授變成了全國“學生”最多、最受歡迎的物理老師。
真實身份是同濟大學退休教授的吳於人,總是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無論春夏秋冬,都穿著標志性的工裝馬甲背心,不笑的時候看上去一本正經,令人想起了學生時代又敬又畏的那位物理老師;然而也正是這樣的她,打破了人們對物理老師的刻板印象——會為了講解靜電實驗,讓頭發像孔雀一樣開屏,也會在走路時忽然看見大理石地面的反光,興高采烈地開始講解“這就是入射角等于反射角”!于是,越來越多人跟著她一起,用更生活化的方式學起了物理。現在,下了講臺、上了社交平臺的她,擁有破千萬名“學生”追隨,人人見到她便親切地稱呼一聲“吳姥姥”。
“我其實一直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是青少年科學教育,包括創新教育。”作為教師,吳姥姥身上有著與生俱來的使命感,在她看來,科技日新月異,基礎科學是現代社會發展的基石,只有大家都對促進科技發展的基礎科學有充分的理解,才能清楚世界和國家的科技發展程度。
吳姥姥進科學大觀園
吳姥姥令人印象深刻的網名:“不刷題的吳姥姥”,一開始是因為她帶出來的研究生,后來陸續都有了孩子,所以親昵地喊她“姥姥”,“但是我自己覺得,姥姥就有一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面對廣袤的科學宇宙,探索是永無止境的,我永遠覺得自己還是那么無知,那么好奇,所以前有劉姥姥進大觀園,我則是吳姥姥進科學大觀園。”雖然吳姥姥是從國家頂尖學術殿堂走出來的物理科普博主,不刷題卻絕非她的互聯網人設,無論參加什么樣的活動或講座,“千萬別一個勁地死刷題”是她最常掛在嘴邊的話,也早在2018年,她就聯合10位同濟大學的教授、博士成立了“不刷題俱樂部”,引導孩子們在學習上活學活用至今。就連在拍攝當天,吳姥姥一看見影棚現場準備的道具題本,也立刻說:“我可是不刷題的吳姥姥!”于是就有了攝影師鏡頭下生動經典的一幕——吳姥姥手抓題本、眼神堅定地作勢丟出去。
物理,寫進書本中是一串串復雜的公式和一個個名字抽象的定律,但在日常生活中,其實就是無處不在的常理。“物理學是一門很重要,也很有意思的學科,但很多人害怕學它。”在吳姥姥平均時長約1分多鐘的短視頻里,她深入淺出地闡釋物理現象,放下講義、題本,取而代之的是糖果、卷紙、柚子、斟滿的紅酒杯……就連人行道的銀杏落葉,到了她手中,也成為了生活中“萬物皆有理”的最佳證明。吳姥姥解釋,之所以會借用這些日常隨處可見的小道具來做物理實驗,其實是同濟大學物理教研室的前輩們帶來的啟發,“在教學上,大家十分注重如何運用有趣的實驗,引發學生對學習的興趣,同時也提升學生對物理的理解,這份熱情對我影響很大。”
盡管本質同樣都是在傳播物理知識,但當老師和當博主,在形式上還是有巨大的差異。吳姥姥坦言,“成為科普博主以來,我遇到的挑戰主要是如何更好地與觀眾交流,以及如何讓視頻內容更有趣、更淺顯易懂。”所以,她的頻道中也就出現了這些可愛又逗趣的畫面——吳姥姥一邊拿起牛頓擺,一邊唱起“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接著她又用茶葉罐自制胡琴,一邊認認真真演奏荒腔走板的曲子,一邊忍不住自己吐槽:“這聲音怎么這么難聽呀?”
用一輩子做好物理科普
從2018年吳姥姥發布第一支視頻開始,已經過去了6年。這六年間,吳姥姥的粉絲——或許說是“學生”會更貼切——呈倍數增長,有人說“當年要是姥姥教我物理,也不至于上課打瞌睡”“如果20年前就看姥姥的視頻,我理科綜合應該能考到300分”……起初,吳姥姥也對做博主心存疑慮,但下定決心開始做之后,她便全力以赴。
“我有一個習慣,就是對新事物保持好奇。”吳姥姥每次一出現,總是能為大家帶來新奇好玩的物理實驗,創作題材之豐富、更新頻率之高,讓人很難不好奇:她難道沒有靈感枯竭或者卡關的時候嗎?對此,吳姥姥誠懇地回答:“與其說是我對物理科普的熱情和靈感永遠不會枯竭,不如說是物理本身使人迷戀,涉及方方面面,永遠都講不完,而且隨著新科技的發展,需要傳播分享的知識只會令我感覺目不暇接,來不及講。”
“我的科普生涯最早的起點是從同濟大學開始,最讓我難忘和觸動的瞬間,還是看著當時和我一起向青少年做物理科普的大學生志愿者,從中漸漸發掘了物理的魅力,進而愛上物理,最終走上物理研究之路;現在我的短視頻也影響了一些孩子,他們會在網上問我問題,我也很樂意回答,引導他們繼續探索下去,而令我欣慰的是,他們收到回復后會很認真地研究,并接著告訴我研究結果,這讓我相信國家科技發展的腳步,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快。”
二十世紀末,“瀛海威”是中文互聯網最初的代名詞。在首批使用這一門戶網站進行論壇聊天的大軍里,有一群“摩友”格外活躍。他們交流摩托車型信息,分享騎行經歷,有時候直接約到線下,一起出發。
這與今天社交媒體上的社群別無二致:陌生的人們因為共同的熱愛被牽引到一起。
笑姐是這批互聯網原住民之一。她會和網友們聊車、玩車,也會和現實里的朋友們一同騎著摩托,飛馳于京郊公路與野地。在部隊大院長大,她小時候便追在摩托、吉普、越野等大車小車后面跑,發動機的轟鳴聲,是她童年時光的主旋律。有了自己的摩托車后,在接送孩子之外,她總想為這份熱愛再做點什么:“大家喜歡聚到一起玩,那為什么不成立一個俱樂部呢?”摩友們的牌照都是“京A”開頭,都有著或在部隊大院長大、或曾入伍參軍的軍旅情結,“京A軍團”由此誕生了。
那是1999年,“瀛海威”走到了末路,未能迎來千禧年的第一縷陽光,而京A軍團成立至今,已經堅持了四分之一個世紀。
見到笑姐,是在北京國際摩展上。她穿著京A軍團的馬甲,熱情地招待每一位來到昌平汽摩協會攤位的摩友。協會成立于2015年,“當時京A軍團的規模越來越大,想承辦一些大型活動時需要一個平臺,也希望吸引更多不同年齡段的人加入,所以我們就創建了汽摩協會。”
嚴格、正規,在笑姐的摩托車生涯中一直占據著最高的優先級。這和她的軍旅情結有關,“部隊出來的孩子紀律性都很強,準時是最重要的。
比如我們今天要騎車出去,說了7點集合,所有人就一定會在7點前到齊。”機車文化興起之初,“規范”并不是摩友圈子中的主流詞匯,從飆車黨到改裝黨,摩托似乎是歐美大片中“速度與激情”的代表。
但在笑姐的堅持下,京A軍團始終保持著嚴格的準入標準:“新人想加入我們,首先要有駕駛證,車也必須辦好所有的手續。現在大家都玩得比較‘正規了,但在當時,有這樣要求的俱樂部還是少數。”
健康、積極的機車文化,是笑姐和京A軍團致力于向大眾傳遞的訊息。
“最開始玩機車的時候,很多人會覺得騎摩托的人都是烏合之眾,但我想告訴大家,這無法代表摩托車的全部。”自成立以來,她一直為騎行賦予著更多的意義:去藏族小學助學,和尚義的孩子們一起慶祝“六一”,還有紅綠燈車友公益植樹活動,俱樂部連著參加了20年;摩展上,汽摩協會邀請了專業培訓團隊為觀眾們科普安全駕駛和救援知識。現場摩友幾乎涵蓋了全年齡段,而他們中的許多人,是專為笑姐而來。
笑姐今年66歲,在大半生的摩托歷程中,她見證了大大小小的機車俱樂部從輝煌成立到四分五裂。當被問及為何京A軍團能挺立至今,她說:“我們不分品牌,不分排量,不分職位,不分年齡,不分性別,以車會友。”這是她所定義的機車精神,“我們總說美國的哈雷精神,有100多年的歷史了,但我認為中國的機車文化不一樣。我們的摩托都是老百姓在騎,騎大牌車的只有一小部分人,所以不應該設置那么多限制。”
這種包容性,讓京A軍團在成員構成上極為豐富。摩友們平均年齡60歲,駕齡久、玩得開,也有些剛剛起步的“老年摩托新人”。“六七十歲的老人,退休后有了空閑,便拾起摩托車,想著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要去一次西藏。但這并不需要特定的車來實現,更多時候,只要能帶你去遠方的車就是一輛好車。它會最適合你的身體,能讓你最舒適、最安全地欣賞風景。”
但這份美好之外,騎著摩托上路,很多時候更像是一種苦行。當摩托成為長途旅行載具,“在車上”的時間被拉長,駕駛者的身體條件、精力和綜合能力就會受到更嚴峻的考驗。這時,京A軍團的軍旅傳統再次派上了用場。“鐵打的人才能跑得了長途,我們的摩友很多都當過兵,修過汽車、飛機,不矯情,不怕吃苦,行程里出了什么問題基本都能自己動手解決。”他們遇到過無數種路況和天氣,比如暴雨后駛過土路,要在第二天用水一點點沖掉車子上裹滿的污泥,“很累但很快樂,那種感受我至今都難以忘記。”
在摩托車上積攢下來的里程,笑姐自己也算不清。而當大陸的經典線路都玩了個遍,她便把目光投向了世界。蒙古的國際摩托車友會是京A軍團每年六月的必去活動,2000多位參與者中,只有30多個中國人。這場一年一度的國際摩托界盛會不限品牌、排量,老爺車、新車、大車、小車,堪稱露天的摩托博物館。摩友之間語言不通,但笑姐也與他們交換勛章、合影,交流熱絡。
作為機車文化發源地的美國,京A軍團也去騎過。租車從佛州出發,在國道一號上馳騁;或是以芝加哥為始,像《逍遙騎士》那樣穿行在66號公路上。“我們會看見很多同樣騎著摩托的人,什么膚色的都有,雖然互不認識,但只要遇到,就會互相按喇叭、招手示意。”
最難忘的一次旅程,發生在中國臺灣。“我們一落地,當地的摩友們就立刻接上我們,從臺北、臺中到臺南,一路接待、幫助。和國外不一樣,我們聽到的是鄉音,看到的是漢字,彼此之間就沒有什么陌生感。”許多中國臺灣當地的摩友是眷屬,途中閑聊互相介紹,都會提到自己的祖籍。
旅途的最后一天,京A軍團和中國臺灣摩友們包下一整層餐廳,酒足飯飽后,大家合唱起了《阿里山的姑娘》。“當時,在場的每個人都流淚了。”
“對摩托車的熱愛,能打破一切隔閡。”這在不同地域上成立,也在不同車隊間成立。“俱樂部之間并不是競爭關系,相反,我們經常組織一些集體聯誼。比如玩飛鏢,辦飛鏢比賽,或是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聽音樂。”
摩友們年輕時,正值中國搖滾樂壇黃金時期,他們便也對這個如機車般激情、強烈的音樂類型情有獨鐘。摩展開幕日,笑姐還邀請到了青年吉他手“毛神”亢毛毛進行現場演奏。
這是摩托車打破的又一隔閡——年齡。笑姐從不會覺得自己和年輕人有代溝,更不會有“同輩危機”,因為“一騎上摩托車,我們就都變成18歲了,聊的事、做的事都來自共同的愛好,發生在當下和未來。”

黑色平駁領皮夾克 黑色皮質中裙均為 Givenchy墨鏡 Oliver Peoples

菩提靛藍色牛仔馬甲 Givenchy黑色皮鞋 AMI Alexandre Mattiussi朝陽18白色涂鴉T恤 牛仔褲 均為 Sankuanz墨鏡 Gentle Monster廣泛刺繡襯衫、刺繡長褲、流蘇羅馬樂福鞋均為 Bottega Veneta笑姐黑色平駁領皮夾克、黑色皮質中裙均為 Givenchy墨鏡 Oliver Peoples望海棕色工裝外套 Versace白色襯衫 藍色螺紋毛衣銀色雙指戒指均為 Givenchy
望海
望海今年62歲,在一眾摩友里,他絕對算是最惹眼的那個:一頭銀色的長發和大胡子,身上穿著皮革、牛仔、鉚釘等工裝元素,像是詞典里“酷老頭”這一詞條的例圖。
在2010年出于短途通勤之需開始騎摩托時,望海不會想到,14年后,摩托車已經帶著他去了許多遙遠的目的地。現在,他最喜歡的一輛車是去年三月購入的路威藍盾。它體積很大,長3.5米,寬1.5米。
望海也是一名平面模特,還做過短劇演員。出外景時,摩托再次成為了他的最佳載具——仿佛是對他與摩托車初遇故事的重演。“外在是對內在思維的藝術呈現,而摩托車,是藝術呈現的載體,更是藝術本身。”
菩提
菩提今年58歲,在京A軍團里,他算比較年輕的那個——是年齡,也是駕齡。2019年初購入的貝納利251,是他摩托生涯的正式起點。
2014年身體出現變故,持續5年的生活暫停讓他亟需找回生活熱情。
“我當時就覺得,玩玩摩托車吧,再不玩就真的沒機會了。”此后便“一發不可收拾”:比如騎行600多公里,去包頭打包一份源璽源燒麥;騎行1200多公里,去西安胡家廟吃一碗羊肉泡饃;額濟納旗的胡楊林他去過兩次,是《英雄》里張曼玉和章子怡打戲的取景地,單程接近1600公里。
最好的騎行體驗,發生在塞罕壩國家森林公園,從起點到盡頭共168公里,路兩側筆直的松樹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那是2019年秋天,天快涼了,塞罕壩景色養眼,空氣也好,168公里的車程不用騎太快,在你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騎完了全程,那種快樂的心情難以言喻。”
廣泛
廣泛今年62歲,摩托車幾乎占據了他一半的人生軌跡——1994年工作時,他就因通勤之需買了第一輛摩托車。便捷、省油,對于當時收入不那么高的他來說,摩托車就是最優選。
那年他32歲,一騎就是30年。
二沖程的鈴木TR125,他印象最深刻。源自這輛摩托的性能——這款誕生于80年代的“神車”故障少、可靠性高,適合日常生活中使用,大口徑化油器加上大缸徑、短行程的設計,讓一般四沖程車在其跟前只有“喝煙”的份兒。有一年暴雨,他剛好騎著那輛鈴木在外面。車子的大半已經沒入了水中,他努力推出來,踹了兩腳,它又“嗖”地正常啟動了。
廣泛的愛好廣泛,從音響、無線電,到游泳、打乒乓,摩托車便是“美好”的具象之一。
朝陽18
見到朝陽18時,他正在向摩友們展示自己用全景相機拍的照片。攝影是他從上學時就有的愛好,插隊回來后,上過3年攝影課。彼時,膠片成像還是主流。他今年67歲了,總是通過鏡頭記錄著摩旅中的一切。
有一張恐龍的照片,拍攝于2008年奧運期間。“當時全世界的人都往北京跑,我們想做點不一樣的,就騎摩托去了二連浩特,在恐龍國家地質公園旁拍下了這張照片。正趕上有段馬路重新鋪路,地上全是污泥,大家身上也都是泥,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夫人和小狗,是他鏡頭下的常客。在朝陽18每段旅程的影集中,都能找到他的夫人。此時,摩托車于他而言,就像旅程中移動的家。

飲食文化從多個方面影響人類。首先,不同的宗教、文化、習俗和社會規范都規定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人和所吃的食物發生了極強的關聯,最終飲食塑造了人,you are what you eat。
自從哥倫布等人將南美大陸的作物帶回歐洲,世界人民的餐桌就大變樣了。土豆成了數億人的主食,番茄成了所有料理中的小甜心,而辣椒的影響力更是無與倫比,它對不同地域的飲食、語言、生活方式產生著革命性影響。在有的地方,辣椒只是錦上添花的點綴,屈居配角;而在有的飲食文化里,辣椒登堂入室,成為了當仁不讓的風味代表。
沒有辣椒,墨西哥菜、印度菜、泰國菜、云貴川湘贛菜可就黯然失色了。
在西班牙征服者來到中美洲的時候,阿茲特克人已經發明了辣椒的多種功效和用法,從搭配熱可可飲用到熏屋子防蟲,甚至催情。辣椒被帶回了西班牙之后,本地人并不明白它的奧秘,總把它當作庭院植物觀賞,終于有人在踏上它的原產地之后開了竅——原來辣椒是可以吃的。西班牙人食用辣椒的方法參考了黑胡椒,尤其擅長用辣椒給豬肉調味,做成了著名的下酒菜辣香腸(Chorizo)。
不過辣椒的環球旅行主要還是靠葡萄牙人。在大航海時代,西、葡兩國的船只經常從里斯本出發或者補給,因此葡萄牙人幾乎和西班牙人同時獲得了辣椒。受到當時分割西葡殖民地的“教皇子午線”的影響,葡萄牙的船隊更多向東方航行,他們也將辣椒帶去了非洲、印度果阿、南洋馬六甲、中國澳門、日本長崎,一路到了朝鮮半島。《中國食辣史》認為,辣椒可能是通過在馬六甲的華人與華南港口通商傳入的;也可能是通過與西班牙人的貿易據點呂宋傳到中國東南沿海的。
阿拉伯人位于亞歐大陸上和海上貿易的中心,從東西兩邊分別獲得了辣椒;中東歐則是從東邊的奧斯曼帝國獲得了辣椒。在匈牙利的首都布達佩斯有一座香料市場,穿過Paprika的海洋,幾乎每個游客都會帶走一包紅艷艷的辣椒粉作為伴手禮。Paprika這種紅色微辣的辣椒粉也是從這里進入了匈牙利、奧地利、德國等地的菜肴,Paprika也成為了這些地方對辣椒的稱呼,與盛行于西歐各國的Chili Pepper迥然有別。
在歐洲,以辣椒為代表的美洲食物遲遲處在邊緣的位置,可能有多種原因。首先,它在歐洲傳統醫學概念“體液說”中很難歸類,也就不知道當吃不當吃。《魔鬼的晚餐——改變世界的辣椒和辣椒文化》回顧到,一派觀點認為辣椒屬于香料,那應該算是熱性的,脾氣暴躁的人最好不要吃;另一派認為辣椒也是水果,所以是涼性的,憂郁型或黏液性體質的人應當避免食用。最終,天平傾向了“熱性”一邊,大概辣椒被歸為涼性實在太反直覺了。
辣椒在歐洲的推行還有其他障礙。被視為高級料理的法國菜向來崇尚食材的原味,與過度調味保持距離,對辣椒這樣一味遮百味的重量級選手相敬如賓;而在清教徒文化占主流的北歐國家,簡單樸素的食物被認為更好吸收,也更有利于人的身心健康,肉和菜燒熟了就端上桌了,絕不花哨。直到18世紀中葉,辣椒在不斷的培育中辣度下降,幾乎變成一種蔬菜,才逐漸為歐洲人接受。直到現在,在大部分歐洲本地餐廳點菜,也很少需要刻意打聽辣不辣,因為很可能整個菜單上一道辣的菜都沒有。當然,西班牙辣香腸、法國普羅旺斯燉菜(Proven?alRatatouille)、匈牙利燉牛肉(Gulyás)需要用它,法國名廚埃斯科菲耶(Georges-Auguste Escoffier) 還將匈牙利燉牛肉收到了他的烹飪書《烹飪指南》(Guide Culinaire)中,放在了國際菜式交融的章節中。
和歐洲不冷不熱的態度相比,亞洲似乎全方位擁抱了辣椒,并且在原本就豐富的香料版圖中給辣椒找準了位置。兩個文明大國中國和印度都堅定地擁抱了辣椒,并發展出大批的吃辣人群和地方菜系。從東南亞的泰國到東北亞的朝鮮悉數吃辣。現在誰還能想象,缺了鮮紅的辣椒粉,朝鮮泡菜會變成什么樣子?如果沒有辣椒,泰國的街頭小吃又會多么寡淡?
辣椒在歐亞主流飲食中扮演的角色大相徑庭,其實也可以從飲食體系本身去找原因。東亞和東南亞的人口大國多為農耕文化下的稻米文化區,老百姓主要吃谷物(主要是米)和蔬菜,吃肉比較少,所以極度需要辣椒這樣的強力調味料讓飯菜變得好吃;而歐洲主要是采用谷物喂養牲畜,人再以肉蛋奶為主要食物,谷物和蔬菜相對吃得沒那么多。
肉類富含蛋白質,不用辣椒也很好吃。辣椒引進的時候,法國、意大利等國都已經有了較為發達的料理體系,此時一個外來的辣椒很難找到位置,也就只能甘當配角了。
不過,辣味調料的普及有望拉平世界各地吃辣的程度。如果做一個廚房調料的統計,塔巴斯科辣椒醬、泰國是拉差辣椒醬(Sriracha)以及中國老干媽有望名列前茅。家常菜手藝如果欠佳,多放點調料也許還能挽救一下。

長城,是抵御外敵的古建筑,是勞動人民的奇跡,當然,也可以是一些年過半百的人的起點。


1907年,在世界還騎在馬背上的時候,一種由發動機驅動,悄悄發展了20年,還未普及卻注定改變世界的載具被巴黎的《晨報》看中了潛力,他們發起了一場震驚世界的比賽。從北京的長城腳下,途經蒙古、哈薩克斯坦、芬蘭、愛沙尼亞、拉脫維亞、波蘭、德國、比利時,最終到達法國巴黎,全程14000公里,從城市到沙漠到地球上鮮有人知的路途,只為證明汽車這種載具,是可以長途載人的。
處在幼年期的汽車產業,與賽段上不可控的危險,一度將這比賽被稱為“Drive the Impossible”。獎品也僅僅是一瓶瑪姆香檳。25個來自世界各國的團隊響應了挑戰,最終只有五個在一眾懷疑的目光中上了路。
他們駕駛著老爺車,長途跋涉,穿越荊棘橫生的土路,征服罕有人跡的街道,有些目擊了荒涼夜色的星空,驚嘆于路途的風景;有些則迷失在一望無垠的荒漠,靠著蒙古人的羊奶才勉強活了下來。最終,第一個到達終點的,是意大利的冒險家、貴族王子Scipione Borghese。
多年以后,當時選手們所開的老爺車已經遠遠不及現代汽車的效率,14000公里也不再是那么遙遠的距離。但為了紀念當年的壯舉,駕駛老爺車重走舊路的汽車拉力賽,已經辦到了第八屆。2024年的5月18日,還是從長城腳下出發,還是到達終點巴黎,不同的是,有更多的團隊加入,而其中不乏許多張掛著歲月痕跡的臉,蒼顏白發,就如當年的選手,意氣風發。
“我們或許肉身老朽,但我們靈魂正值豆蔻。”Mike Dreelan 如是說。
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在自己的老爺車旁。十年前,他就和自己的老爺車活躍于社交媒體,那個時候他的金發就開始變得稀疏且花白,十年后,他還是一以貫之地在路上開著他的老爺車。
“我一直工作到2月底,剛剛在撒哈拉沙漠和中東地區結束了一段短途拉力,便需要馬不停蹄地把車運來中國,趕上這次拉力賽。”他的言語中洋溢著某種甜蜜。然而,即便是擁有如此理想主義的愛好,Mike本質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務實主義者。他之所以在年過半百的高齡才開著老爺車上路,是因為他年輕時在為供養自己的夢想積攢資金。
他61歲了,但感覺一切卻剛剛開始。“當你擁有了時間和財富,能阻止你的人只有你自己。”這是Mike的篤定與堅持,告別時,Mike滿是歡喜地望著他的老爺車,仿佛百年前奮不顧身的五名選手,夢想著一路上的綺麗風景和巴黎的那一杯香檳。
“你必須成為一名戰士。”60歲的Winand Walpot 是另一位高齡參賽選手,他用這句話定義自己。他操著帶口音的英語,語氣中帶著些歐陸文明的瀟灑與偏執。Winand就像是從伊斯特伍德電影里走出來的角色,有著硬朗的線條和品格。他總是把紅酒掛在嘴邊,人生倏忽而過,就像是在品嘗紅酒,沒時間去為那些壞品質的酒糟浪費青春,重要的是找到口感優良的酒一飲而盡。對于他來講,這杯酒便是老爺車,讓他以年過半百的姿態披掛上陣,從60歲的高齡返老還童。

Winand對老爺車的熱愛是從小開始的,對于Winand來講,開老爺車上路是一種苦行,但他以此為傲。他視老爺車為有靈魂的藝術品,從北京到巴黎的拉力賽,14000公里的距離,不僅僅是飛機、高鐵可以征服的,這個被歷史遺忘在角落的家伙同樣能做到。這是一場維護信仰的戰斗。“那些現代車不過是加了電子芯片的電腦控制的機器,”他敲打著老爺車的機蓋,“聽聽這聲音,你可以和他對話。”安置于機蓋中的老爺車發動機,好像真的產生了心跳的聲音。
后記
在我們出刊之時,這場拉力賽也有了階段性結果。這些“老伙計們”給我們發來了最新的戰況。
2024年北京至巴黎汽車挑戰賽第 9 天結束后,在戈壁灘露營的第三天晚上,時速 60 英里的狂風擾亂了所有人的睡眠。一些帳篷被吹走,車手們紛紛躲進車里,而那些在清晨完好無損地出來的車手則發現風沙仍在刮著,所到之處都是沙礫。托尼·瓊斯(Tony Jones)說:“我們在內蒙古見過一些大風,但我不記得有這樣的風。”
從攀巖上坡到沙漠長距離行駛,需要時刻注意深深的車轍和沖溝,這促使一些領航員站在座位上試圖發現威脅并警告駕駛員。甚至有些領航員迷失了方向,不得不冒險穿越沙漠回到正軌。
沿著巖石曠野的輪廓線行駛,兩個車組的參考點都很少,但對于那些判斷正確的車手來說,有些路段卻非常流暢。71 號賽車是帕特里克和帕姆·沃茨(Patrick and Pam Watts,英國)駕駛的 SunbeamTiger 賽車,這輛賽車無疑在賽道上發揮得淋漓盡致。不過,帕特里克后來付出了代價,因為他的減震器擊穿了車身,需要在沙漠中進行修復,然后才能在文明世界找到焊接工。
暴雨過后,沿途還濺起了一些巨大的水花,不過這些水花與其說是水,倒不如說是泥漿,這種黏稠的泥漿被拋向空中后,就會覆蓋在賽車和工作人員身上,很難刮掉。馬克斯·鮑爾(Max Bauer)和吉爾斯·賓德爾斯(Gilles Bindels,德國)駕駛的20號賽車(1934年款賓利)被泥漿覆蓋,大部分汽車都被噴上了與地面相同的顏色,因此現在都被偽裝了起來!
在第12天的第五個森林公園營地,至少提供了一些石質掩體和一些樹木,但與外界幾乎沒有通信信號,任何方向都沒有生命跡象,除了零星的駱駝蜘蛛。這些駝蛛在沙漠營地中隨處可見,一口就能咬死一只駱駝,這對于那些深夜還在修車的人來說是非常危險的,比如費德里科·格羅姆和菲利波·巴索洛(意大利),他們經常在深夜修理自己的1973款菲亞特124。不過,他們之前得到了當地制造商的幫助,他們的焊槍和磨床在黑暗中閃爍著火花,想必是在防止蜘蛛靠近。
人類的贊歌便是勇氣的贊歌,無論是一百多年前的冒險家還是現如今的選手,他們都懷揣著探索的勇敢,以熱愛果腹,在這個橫跨亞歐大陸,縱貫一個世紀的盛事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無論是為全體人類的進步抑或個體價值的實現,不啻為一首美輪美奐的贊美詩。
沒什么食物比麥當勞更能代表全球化了。當你走進明亮干凈的門店或者開車路過得來速時,完全能預期會得到什么:炸雞、漢堡、薯條、軟飲、冰淇淋以及號稱健康、其實不過是裝點門面的色拉和水果。不過,一個外國人在中國點麥當勞倒是可能遇到驚喜——這里的雞翅是“麥辣雞翅”(沒有不辣的選項),卷餅是藤椒味,最近還出了“巴適得板火鍋風味麻辣雞腿漢堡”。如果你不能吃辣,那就有點慘了,因為別人手里的總是看起來更好吃,而你只能看著同伴吃得滿頭大汗,大口灌下一口可樂,打個飽嗝以示敬意——誰能想到這個漢堡讓全球化和本地化如此和諧呢?
作為料理大國的公民,國人在面對琳瑯滿目的美食選擇時很少想到,餐桌上竟然有無數“舶來品”,即使它們都如假包換地產自山東和海南的大棚里。中國歷史上有三次大的作物引進:西漢的張騫打通西域,芫荽、大蒜、核桃、芝麻、黃瓜、苜蓿、葡萄等沿路而來,極大地開拓了國人的食譜,也豐富了農業種植的范圍;唐代設置了安西都護府,西域的物種經由絲綢之路進入中原,這一波引進的有菠菜、西瓜、胡椒、胡蘿卜等;第三波則發生在明代,上有鄭和奉旨下西洋,下有東南沿海居民一直在進行非法海上貿易,加上葡萄牙人在澳門設置了貿易據點,新大陸的作物紅薯、玉米、土豆、番茄、煙草和辣椒就由海路進入中國,對明清的人口膨脹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辣椒和很多外來作物一樣經歷了觀賞到藥用再到食用的轉變,1591年明朝高濂在《遵生八箋》里提到了作為觀賞植物的辣椒:“番椒,叢生,白花,子儼禿筆頭,味辣,色紅,甚可觀。”這應該是關于辣椒最早的文獻記載。 有人推斷貴州應該是辣椒進入中國人食譜的起源,辣椒從浙江沿著長江航道傳到湖南,又從常德沿沅江傳入貴州,在貴州變成了食物, 這和“代鹽”作用密不可分。中國大部分朝代實行鹽政壟斷,而貴州基本不產鹽,交通不便,鹽價又高,沒鹽的菜自然不好吃,所以酸和辣都是為了下飯。有了辣椒,不但飯可以多吃幾碗,甚至很多發酵之物的味道也更豐富了。 而辣椒在四川的傳播就沒那么委屈了,川人愛用辛香料,比如花椒、姜和山茱萸,因此辣椒被四川人拿來與其他調味料搭配,推出了麻辣特色。麻感產生一種輕微的震顫,與辣相結合真是天雷勾動地火。
吃辣進入中國大江南北的通道,基本上是實用主義。中國長期靠農耕立國,地里主要種谷物和蔬菜,嚴重依賴調味,也就是“下飯”。辣椒對中國大多數地區的氣候都能適應,占地不多,好種,收獲期長,能將稍顯粗糙的食物改造地較為適口。辣椒化平凡為神奇的極端例子是辣條——小麥粉、油和辣椒粉做出了讓全國人瘋狂的零食。
辣椒進入了老百姓的食譜,逐漸確立了贛、湘、川、滇、黔等地方菜系的面貌,也形成了區域性的吃辣偏好。與辣椒在內地受到歡迎形成對比的是,辣椒最先傳入的東南沿海地區,大部分并不嗜辣,可能和當地物產豐富、飲食文化深厚、不那么需要下飯食物有關。因此,辣椒這種食材帶上了微妙的階層含義:辣味被視為貧窮階級的飲食習慣,富裕階層吃辣的不多,大概和辣味掩蓋食材味道、不夠高雅清淡有關。而且,吃辣很難吃得優雅,越辣越想吃,越辣吃得越快,越要用下一口的辣去解救上一口的辣,甚至吃到鼻涕眼淚都l流下來了,一派饕餮相。這種偏見現在比較少了,但是在請貴客吃飯的時候,人們仍然會選擇粵菜、淮揚菜,總怕請人吃川菜不夠高檔——高檔川菜或許就是因此誕生的。
這種區域性吃辣偏好原本相當穩定,相安無事,然而隨著改革開放帶來的人口流動,尤其是年輕人大量涌入大城市工作,許多地方口味逐漸變成了全國性美食。現在在任何一個稍具規模的城市都能找到湖南剁椒魚頭、四川毛血旺、云南小鍋米線、貴州酸湯魚……至于麻辣小龍蝦,更是霸占了夏日街頭美食版圖,從穿拖鞋看球賽的大叔到踩著高跟鞋化著全妝的年輕姑娘,悉數上手啃咬。
走出國門也得靠辣,海外中餐早就不是粵菜一家獨大了;中國留學生和華人多的地方,早就開出川菜館子、火鍋店。華人呼朋引伴,順便帶上老外來吃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和紅油火鍋,等歐美人學會了在家里用老干媽做炒飯,文化輸出就能以一種賓主盡歡的方式達成了。
在辣椒引進之前,國人對“辣”并不陌生,不過那時辣被叫做“辛”。
《說文》提到“辛痛即泣出”,有刺激性味道的食物都可以稱為辛,而辣(辢的異體字)是辛得厲害,單說“椒”指的其實是花椒。傳統上辛味的來源主要是花椒、蔥、芥、韭、姜、蒜,還有已經淡出調味系統、只在藥材中能偶爾遇到的茱萸和山茱萸。西域傳入的胡椒是第一個外來辣,以胡辣湯的形式傳承了下來。這些辛辣食材在調味之余,還充當了發汗的養生功效。但要說徹底顛覆料理體系,還要等到辣椒的出現。為什么辣椒可以后來居上,成為主要的辣味來源,甚至開創了幾大菜系?
主要還是辣椒太優秀了。辣椒的辣來自辣椒素,而其他辛味料蒜、韭、蔥的辣味來自蒜辣素,作用于人類受體是一樣的,吃起來都有相似的刺激感,但是蒜辣素受熱容易分解,所以蒜和蔥燒熟就不辣了,唯有辣椒表現穩定。
描述辣有不辣、微辣、中辣、重辣,若說不清,還可加上“四川辣、江西辣、廣東辣、上海辣”,方便在吃辣坐標上認清自己;辣與其他味覺結合形成了復合味覺麻辣、酸辣、鮮辣、糊辣、甜辣……說得清楚,才能吃得明白。
《中國食辣史》在討論辣椒在當代中國的普及時引入了移民和消費階層的變量。無論是否來自吃辣的地域,移民較年輕,常外食,而辣味菜肴相對價廉,即使是社交性聚餐也可能會選擇吃辣的餐館,帶動原本不吃辣的人。辣味的館子多,吃辣的人就多;吃辣的人更多了,辣味的館子繼續增多,形成了一種“城市辣味飲食文化”。幾乎所有大城市都見證了外來人口對吃辣的推動,深圳的湘菜館即是一例。餐廳名稱中的“四川”、“重慶”“湘菜”僅做口味說明,是否正宗已無人較真。餐廳喜做辣味菜,因為能開胃,讓人加大分量;外賣更是辣味菜肴天下,從麻辣燙、烤串、麻辣香鍋到湖南小炒肉,這套組合拳讓完全不吃辣的人已越來越少。
如果把吃辣和年輕人的消費力相聯系,會預測出兩個相反的方向:隨著年輕人流動性的增大,吃辣的版圖變大,辣味餐館也變多了,吃辣人口擴大,中國飲食的辣味特征會越來越強烈;然而隨著社會步入小康,人們追求健康,更希望選擇優質食材和較少的調味,辣味理應減少。
這兩股力量的撕扯目前還不明朗,不過預制菜的加入讓局面更加復雜了。辣椒是配方調味中最受青睞的味道,天然帶有突出的辨識度,預制菜加熱好,一袋標準化的調料澆上去,吃了什么不重要,最后能記住的還是辣味。

辣,是全球飲食中無法被忽略的味型,但也正因其被大眾熱愛而不被finedining所接受。好在,越來越多的精致餐飲開始接受辣、改造辣、創造辣,讓這份人類最原始的口欲得到了新的詮釋和升華。


PEACH,使用到了胡椒粉,四川花椒調味,明顯的辛辣感。

VENISON,使用到了“黑胡椒”調味。
要讓一家源自北歐的餐廳在自己的菜單里加入辣這個元素,需要幾步?
答案很可能是一步,但前提是,這家餐廳得開到中國來。
在Esben Holmboe Bang看來,往菜單里加入辣這個元素,其實是個極大的挑戰,“它是一種突破口味邊界的舉措。”如果你了解以挪威為代表的北歐菜系的風格,那么一定會深刻認同Esben這句話的誠意與含金量。
進入中國市場毫無疑問是個關鍵的時間點。在此之前,Esben雖然喜歡辛辣味,但其對于中國屬性的各種香料并不熟悉,而在此之后,他對于辣椒的熱情被迅速點燃,甚至宛如陷入愛河。即使成長背景不同,但他對于辣椒的理解卻十分有意思,不會為了追求獵奇而去做一些為了辛辣而辛辣的口味,更想要通過不同形式的辣椒組合來表達層次豐富的熱度和復雜度,甚至他還嘗試將柑橘類、草藥和富含鮮味的元素與辣椒結合,搭配出能夠增強辣椒風味的組合。
雖然Esben尚未跟自己的食客們就辣這一風味進行過探討,但他卻對這一味型十分看好,除了上海的餐廳EHB之外,他還在Maaemo的菜單上增加了“辣”這一元素。在他看來,辣這一風味的普及意味著更廣泛的烹飪探索和跨文化交流的趨勢,它不僅有助于重新演繹經典菜肴,還能給予廚師靈感,幫助其創作一些新品。“但必須關注細節,只有這樣才能讓辣度水平保持在你想要的平衡狀態。”

辣這一味型,或者說辣椒這一元素,從一開始似乎就跟雞尾酒有著緊密的聯系。最經典的案例莫過于那杯血腥瑪麗(Bloody Mary),塔巴斯克辣椒醬(Tabasco)的加入讓整杯酒的層次變得如此分明,咸鮮辣的組合讓人胃口大開。“實際上整個美洲大陸對于辣椒這種元素的運用頻次非常高,尤其是在墨西哥,幾乎人們每天都離不開辣椒。”北京廊房主理人徐崇哲表示。
在廊房的雞尾酒單里,幾乎每一季都會有辣這一元素的出現,這種對于雞尾酒風味的探險氣質隨時出沒在酒吧的各個角落。在徐崇哲看來,辣并不僅僅是一種痛覺的來源,它還是不同風味的表達,“不同品種的辣椒會帶來完全不同的香氣,比如中國最常見的紅辣椒和泰國的鳥眼辣椒風味就很不相同,前者的味道更適合與一些紅色漿果、番茄進行組合,而后者則更加明亮而帶有植物氣息,用來搭配熱帶水果、南姜等高揚風味更加合適。”
辣椒并不止于辣椒本身,在徐崇哲的風味理念里,辣椒完全可以通過現有技術實現風味與辣椒素——也就是辣椒讓人覺得“辣”的來源——的分離。“一臺能夠進行低溫蒸餾的旋轉蒸餾器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去除辣椒素之后的辣椒,更多時候被當成是一種香草,運用在雞尾酒的調制當中,“消費者的身體會因為聞到這種味道而自然地產生反饋,但他們的味蕾卻并不會感覺到‘痛,”徐崇哲解釋道 ,“不過對于廊房來說 ,我們更希望通過辣椒這一元素來給其他風味增加層次,在這個過程中,必須要掌握的就是對于辣度的控制。”
有的人熱愛辣椒素給予味蕾的強烈刺激,而有的人只是喜歡辣椒的風味,但大部分情況下,人們更愿意通過嗅覺去接收到足量的辣椒香氣,至于味蕾,它只需要輕微的辣椒素刺激即可,“雞尾酒是做給大眾喝的,我們并不想要刻意去放大辣椒素的作用。”
今年的新酒單里,徐崇哲拿出了一款極具先鋒氣質的雞尾酒,它使用水蜜桃與楊梅作為主要的風味來源,卻又加入了辣椒和蘋果醋,強烈的對比讓這杯酒天然有著跳脫的感覺。“水蜜桃是一個經典的夏日風味,香甜柔軟,毫無攻擊性,但也因此,想要做出不流于俗套的水蜜桃雞尾酒并不容易。”
來自墨西哥的醬料查莫伊(Chamoy,一種據說是從中國傳到菲律賓,再傳到墨西哥的甜辣口味膏狀醬料)成為了塑造這杯雞尾酒風味的靈感。徐崇哲用楊梅、干洛神花、北京杏干、四川辣椒、貴州帶籽干辣椒等元素制成了屬于自己的帶有果肉顆粒的中式查莫伊醬,將其預先涂抹在雞尾酒杯上,之后在雞尾酒制作過程中加入清酒、蘋果醋等元素,再倒入水蜜桃冰沙,“喝的時候配合吸管,如果水蜜桃的香甜喝膩了,那蘋果醋、杏肉和楊梅肉就會帶來另外的口感,你的味蕾可以有休息,完全不會疲勞。”換句話說,這杯酒從配方開始,就決定了它是一杯“喝不膩的酒”。
Negroni率先把苦作為一種風味維度引入到了雞尾酒中,而現在,辣這一元素開始越來越多地進入到調酒世界里,“全球化時代,越來越多的地方風味開始擁有了自己的話語權,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辣這一元素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在雞尾酒領域之中,”徐崇哲說道,“咸鮮酸辣這些風味可能在未來都會大展身手。”

木姜子可可?

大連鮑魚
在DEJA VU泊詩南最新的菜單《春野芳蹤——味之山妖》里,美人椒率先出場。這種天然帶有辛辣味道的食材經過3次發酵,原本的刺激味道逐漸變得溫和,辣味降低,而醇厚度增加,搭配同樣經過發酵的樹番茄與木姜子的酸度和香氣,第一道前菜“富士白蝦”成功地打開了食客的味蕾,讓其對接下來的菜品更有期待。
內蒙古的托克托縣盛產一種香而不辣的辣椒,而Jonathan的家鄉,就在這里。從小和辣椒打交道的經驗讓他對于這種食材十分熟悉。隨著游歷經驗的豐富,他對于食物的理解也越發深刻,對辣椒更是“瘋狂熱愛,強烈克制”。在Jonathan看來,辣椒,或者說更廣泛的能夠提供辣味的食材,很多時候都是芳香物質的載體,辣椒素、胡椒堿等物質都有助于帶出其他成分的香氣和風味,“只要運用得當,它就能幫助打開和喚醒食客疲倦的味蕾。”
甜羅勒、木姜子、馬鞭草、菌菇、熱帶水果……這些柔和且具有復雜香型的食物是Jonathan用來與辣搭配的首選,“我會對不同的辣椒使用不同的處理方式,比如發酵可以帶來類似水果的甜香,煙熏可以獲得木質香,高溫烹飪則可以獲取糊辣香,這種獨特的香氣會讓食客對于我們的菜品表現出驚喜,而且接受度也會更高。”
過去,人們會將辣作為一種有明顯地域性的風味來進行理解,而現在,人口的流動、全球物流的發展,都改變了這種風味的生存環境,“辣椒作為辣味的主體之一,它本身就具有產地性和故事性,對于廚師來說,將這種風味作為自己烹飪理念的載體來進行菜品故事講述,其實更有趣。”

意式細干面,四川辣椒面,金槍魚塔塔
和很多深圳人不一樣,Sean Yue對于辣椒的熱愛與生俱來——他的母親來自四川,一個以辣椒出名的地方。從小就接觸辣椒的Sean對于辣的理解要比許多人來得更加深刻,他了解不同地區辣椒運用的風格差異,也對辣椒的品種如數家珍,至于辣椒的風味以及改變風味的方法,他也有著自己的想法。
在Sean的餐廳R.O.W.T里,你幾乎可以在每一張菜單上都找到辣椒的身影,而在最近一張菜單上,Sean甚至為一道魷魚設計了兩種不同風格的辣椒作為蘸料,以表現這種食材在不同烹飪方法下所展現出來的不同面貌。
傳統的擂辣椒以烤為先,借助熱量來帶出辣椒的香氣,口感表達上以痛覺為主,香氣次之,而Sean的擂辣椒醬則不同,他選擇了在順德有著悠久歷史的辣椒餅作為原料。以小米椒為主,加入蒜頭、豆豉及多種香料,充分攪碎后風干,輕微發酵柔化了小米椒的辣度,時間賦予了食材更加豐富的層次和香氣,“我覺得辣椒的理想狀態就是輕微痛覺與豐富香氣的組合。”
除了這個以辣椒餅為原料制作的辣椒醬,Sean還為這道僅僅使用甘蔗海鹽進行烹制的菜品加入了辣椒油。墨西哥煙熏辣椒、四川子彈頭辣椒和印度克什米爾辣椒構成了辣椒油的三大支柱,分別在香氣、顏色和辣度三個方面發力。除此之外,他還在辣椒油的制作過程中加入了十種蔬菜,以提供更多來自自然的甜度和香氣,降低辣度帶來的灼燒感。
在R.O.W.T之前,Sean其實已經在自己位于深圳的餐廳V.O.開始了對于辣的嘗試,只不過在那里,他選擇了另一種與辣溝通的方式——溫度,“更高的溫度會帶來更強烈的刺激感,而低溫則可以緩解疼痛,降低辣椒帶來的辣感。”借助發酵的方式,引出辣椒中帶有果味的部分,與菠蘿結合做成風味獨特的菠蘿醋,之后用液氮將其迅速降溫制成冰,搭配炸好的生蠔共同食用,冰與火的交替之間,辣椒為食物帶來了另一種層面上的體驗。
“很多人提到辣椒的時候,往往會說到湖南、江西、四川、重慶,并把‘廣東辣作為一個段子來講,”Sean說,“其實,粵北地區靠近湖南的地方,吃得也相當辣。”但單純的辣只能帶來痛覺,更嚴重的或許還會引發生理上的不適,“很多時候,人們會覺得辣這個味型不上臺面,不夠高級,但如果我們能夠用合適的方式去和辣椒溝通,結果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在Sean看來,由辣椒素帶來的痛覺與作為嗅覺表達的香氣溝通構建而成的香辣,是整個辣味體系中最具有中國特色的表達,“痛覺與嗅覺交替出現,會構建出一種立體的就餐體驗,辣完全有潛力作為一種高級的風味表達形式出現在精致料理(fine dining)中。”
值得一提的是,有著嚴格西方料理訓練基礎的Sean在很久之前就試圖將傳統中餐烹飪理念與技法融入西餐之中,在R.O.W.T的新菜單之外,他還有一道“以湯定味”的隱藏菜品燉花膠鮟鱇魚肝煲仔飯,在用豬骨、老雞 、蛤蜊和肘子等熬制濃湯調味的同時,借助豆瓣醬、花膠與辣椒共同烹制,鮮辣熱燙的感覺混合鍋巴的焦脆,是一種全然不同的辣之體驗。

不可否認,辣椒已經成為了川菜中最廣為人知的一個元素,即使諸多川菜傳人、美食家不斷地強調川菜“百菜百味,一菜一格”的特點,并常常闡述其標志性的24味型,但依然很難在某種程度上改變絕大部分人的想法——實際上,這種刻意強調的作用或許也未必有用,因為辣本來就是川菜味型中的一部分,它穿插在諸多風味之間,自有其風骨所在,之所以在此時此刻成為高光,自有道理。
在成都The Hall行政主廚Leonardo Zambrino看來,辣是四川烹飪傳統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不僅是本地豐富文化遺產的表現形式之一,更是能讓人聯想到蜀地川味的經典口味,食客們因其大膽、鮮活的滋味而更樂于去嘗試這種西餐與本地風味的結合,“對于那些想要追求地方風味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比這種加了辣的菜肴更吸引人的了。”
工作在四川,Leonardo的辣椒體驗比起其他地方的廚師來說,可算是飛速增長。在他看來,辣椒除了能增加辣度之外,還能以其獨特的香味和口感來提升菜肴的整體風味。在The Hall的菜單里,一道意式細干面極受歡迎。以意式細干面Mancini為主要食材,搭配如石榴籽一樣晶瑩剔透的吞拿魚塔塔,再加上辛辣的四川辣椒面,口感濃郁,滑而香,韌而彈,吃上一口,根本停不下來。“這道菜的靈感來自于傳統的四川菜譜 ,使用了新鮮辣椒和干辣椒,來增加香氣的層次。”在制作過程中,Leonardo對于辣椒的處理很有一套。他先是烤干辣椒,以使其釋放油脂,增加香氣,同時還會在烹飪過程中的不同階段加入干辣椒,來提升菜品的風味。“我們必須認識到的是,辣椒這種食材不僅僅能提供熱量 ,它還可以讓菜肴帶上更多豐富而細微的味道,讓人產生興奮感。”
辣椒之外,同樣能夠為味蕾提供刺激感的還有鮮花椒和花椒,“這些不同風味的食材組合起來,能夠為菜肴帶來不一樣的口感和特色。”
不僅如此,這位出生于意大利的主廚還在烹飪過程中掌握了各種辛香料與辣椒的組合運用方法,比如大蒜、生姜、發酵豆和醬油等,都可以與辣椒,或者辣這一味型組合出和諧新味。
在意大利,人們幾乎不怎么吃辣——實際上放眼整個世界,嗜辣的地區也并不算多,而隨著全球化的進程,辣這一味型開始在世界各地嶄露頭角,也讓更多以此為風味組成元素的菜品變得愈發富有創新意識和冒險精神,甚至有食客在吃完Leonardo的菜品之后,興奮不已地告訴他自己的感受,“大部分人在看到菜單后都會對使用了四川辣椒的菜充滿期待,這也促使我不斷地思考,辣椒在菜品中的平衡及取舍,”Leonardo說道,“借助其他香料來共同塑造風味,而不是僅僅以辣度取勝,才能真正滿足消費者的味蕾期待。”
熱辣激情的背后,其實是更深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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