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影4

衛萊

蒲公英的花語，無法停留的愛。

——題記

高樓窗戶外，是車水馬龍的街道，城市的夜依然喧囂。完成作業后，我趁著閑暇整理著書柜。忽然，一張略有破損、色彩明黃的老照片滑落在地——那是一張合影，有老人、稚嫩的孩子，還有蒲公英。

合影中的老人是我的太婆，稚嫩的孩子便是我。我正噘著嘴，頑皮地吹著一朵蒲公英。太婆端莊地站在一旁，雖沒有笑，眼中卻充滿慈祥。

望著照片，我的思緒不禁回到了2019年的夏天。那年我剛八歲，太婆一個人住在鄉下的一幢老屋里。暑假，我和媽媽跟隨外婆去看望她。

鄉下的屋子，環境清幽。屋外是一片竹林，夏日的風掠過林子，光影婆娑。竹林邊，有一面小湖，湖面比琉璃還絲滑，時有飛鳥掠過，泛起圈圈漣漪。而最讓我上心的莫過于門前的那叢蒲公英，我只要輕輕一吹，它們便四散紛飛，一朵朵如小小的降落傘，鍍著陽光的鑲邊，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里，飛往遠方。

蒲公英開放時，我每天都摘來玩。有一天吃飯時，我無意間說起周邊的蒲公英都快被我摘光了。第二天醒來，我的床邊竟出現了幾枝蒲公英。我以為是媽媽幫我摘的，也沒在意，只管拿了就去玩。

平日里我和太婆并無共同語言，她不像別人的太婆，會講故事，還會編花冠給小孩戴。她平日總板著臉，沒有笑容。她極不喜歡拍照，每次媽媽建議給我和太婆拍一張合影，她都搖頭，然后蹣跚地走進自己的房間，輕輕關上門。

快離開太婆家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幾枝蒲公英興許是太婆放在我床頭的。那日晌午，我在河邊扔石子玩，很快我便玩得滿頭大汗，身上薄薄的衣服被汗水浸濕了。忽然我腳下一滑，跌進水中，所幸水不深，我不停踩著水，掙扎著站了起來。一抬頭，發現太婆在大聲地叫嚷著我聽不懂的方言，神情像是憤怒，又像是擔憂。看到我沒事，太婆揮揮手，示意我快回屋去。我見她低著頭，慢慢彎下腰去拔蒲公英。

第二年，在細細的雨絲中，麥苗搖曳，被打濕的蒲公英閃著光。媽媽帶我去看太婆。

太婆咳嗽著，滿臉是我未曾見過的慈祥。她把我拉到身邊，破天荒地要媽媽給我們拍一張合影。我很是疑惑，心想太婆是何時喜歡上了拍照呢？而媽媽的眼中，卻溢出幾分悲傷……快門一按，一切便定格，慈祥、天真與翩飛的蒲公英。

后來，我再也沒見過太婆，只能在那張合影中看一看她。我趴在窗口，望著車水馬龍的城市街道，腦海中浮現著老屋邊的竹林，我想，太婆一定像蒲公英一樣，飄向遠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