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鄉關

劉安晴

楔子

12點整，艙中的嘈雜聲中斷了1秒。

一組信息投射在龍安晴的視網膜上。“核心臟器維持度——永久，能量泵損耗——18%，龍之素——更新至100%……”龍安晴輕舒一口氣，她知道，這方舟中的幾百人又有了100年的時間。

今日，是這100年中的第一天，大家紛紛舉杯慶賀新年，節日的氣氛沖淡了苦悶和壓抑。

后羿再射日

太陽隕落后的無數個百年里，后羿的名字反復出現，在遠古的神話中，他曾用箭射下9個太陽，后來，人們依然喜歡用他來解釋這漫長的暗黑紀的到來。

失去陽光的一瞬間，在太陽照耀下的人類文明幾乎消失。太陽的隕落停息了各國之間無休止的指責與爭吵，少數人躲進了地下的庇護所，活了下來。世界各國建立在海洋和地表的工程被迅速抹滅，只有深埋地下的幾個數據中心等待著被喚醒。

太陽隕落后的第一年，龍之源庇護所中幸存的人類為了維系生存，開始探尋能源之路。在殘存的記憶中，煤炭、石油、天然氣等重要的化石資源早已枯竭，水能、風能、潮汐能、氫能、太陽能等清潔新能源如今也不復存在，他們只得另辟蹊徑。

探險隊七嘴八舌，有人想起了電動汽車回收處置中心，那是一個因開采地下水、石油等資源而形成的巨大礦坑。多年前，傳統電動汽車被飛行汽車取代，礦坑則被改造成了報廢電動汽車的處置中心。

此時的地表環境極其惡劣，探險隊戰勝艱難險阻，探明了前往處置中心的道路，也建立了廢舊電池再利用的運輸樞紐，這些游離的電離子終將飛向龍之源，為庇護所解決燃眉之急。運輸過程中，不知哪輛車上的車載音響系統被觸發，竟“吟誦”出“秦時明月漢時關”的美句。大家不禁默然，內心泛起漣漪。

尋找“龍之素”

整整550年，幸存的人類依靠著本能的求生欲望努力探索。邁錫尼文明的泥板文書被翻了出來，古巴比倫的空中花園遺跡得以重現，隨著禹鑄下的九鼎現身，庇護所的人群沉默了。曾經，人們仰望星空，向往著銀河系外的新世界，卻未能重視腳下這片熱土。

還好，實驗室中不斷傳來好消息，科學家于九鼎中發現了一種稀有的化學元素，并掌握了它的制備方法，可更安全地為小型核反應堆提供燃料。面對如此重大的發現，各國科學家共同商議，將該元素命名為“龍之素”。

失控的游弋

暗黑紀551年，一艘方舟帶著人類尋找新太陽的夢想緩緩升空，它任期5年，將以地球為中心，以1光年為半徑，作360度的全方位掃描式搜索。暗黑紀592年，執行太空搜索任務的方舟（五代）達108艘，搜尋半徑擴大到1萬光年，每65年返回一次。

往后的歲月里，方舟歸鄉的日子越來越遙遠，它們在宇宙中游弋，每100年才能返回地球一次，及時補充龍之素，并進行各種調試和檢查，隨后繼續它們永不停歇的尋找陽光之旅。

在這個年代，很多東西都被遺忘了。鍋貼、油條、佛跳墻，拌面、扁肉、海蠣煎，這些食物的味道遙遠得像刻在甲骨上的文字……

龍安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慶幸地說：“好在空氣還是老味道。”但她清楚，方舟中的人造空氣含氧量已達到40%，在這里，人們沒有太多飲食的需求，每個人體內都植入了能量泵，接收方舟輸送的能量波后，它就會運行起來，帶動著血液將能量運輸到人體的各個系統中，維持身體的健康和平衡。

龍安晴的先祖就是代號“夸父”的人類備份計劃的負責人之一，她自然也一力當先，成了尋找新太陽的排頭兵，漂泊在宇宙中。

新年第一天，所有人都和龍安晴一樣，接受了來自母星的能量供給，身體煥然一新。龍安晴走出艙外，這里是人類在地下新修建的方舟發射場，仰頭望去，依稀可見一塊漆黑的天空。

何處是鄉關

人類是否需要放棄尋找，而制造出一個新的太陽，這個觀點在新年的第一天被提了出來。

他們在黑暗宇宙中探索數百年，渴望再見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人間美景，卻也懷念那夜幕鄉關，游弋的心，也需要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