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旭東

我的童年,是在鄉村度過的。我的老家在湖南東南部的小山村里,父親是一位普通的中學教師,工資微薄,家里老老小小有八口人,家庭非常清貧。讀小學時,學校條件很差,老師都沒有很高的學歷,我們的學校四周都是田野,教室是四排平房,沒有大操場,更沒有籃球場,學校教室中間的一塊空地,就是我們活動的場所。那時候,學校也不可能有圖書館,更不可能開展很多文體活動。童年雖然非常清苦,但過得非常快樂。我家屋前有田野、小溪,屋后有松林,可以到小溪里摸小魚、撈小蝦,也可以到山上采野果、采蘑菇。小時候,家里有一些古典文學名著,如《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和《西游記》,我如饑似渴地閱讀。那時候,爸爸媽媽偶爾也會給我幾毛錢零花,我就偷偷攢起來,去小鎮上,買《兒童文學》雜志,買冰心、泰戈爾的詩集,還去大姨父家借閱一些報刊。因此,童年時代就體驗到了文字的樂趣,感受到了文學世界的迷人,也很羨慕那些能夠寫出動人故事和優美詩篇的作家、詩人。
記得有一次端午節,我家所在的平背公社要和相鄰的安平鎮搞一個賽龍舟比賽。姐姐帶著我和弟弟去觀看,那一次媽媽給了我一塊錢,讓我買吃的。結果,我看了一會兒龍舟表演,就跑到鎮上的書店去買書了,我花了九毛二分錢買了兩本書,還剩八分錢了,不夠買吃的。只好餓了一天的肚子,下午才趕回家。童年時,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長大后走出大山,去看大海,看輪船,坐火車,乘飛機。媽媽告訴我,有一次,吃完晚飯后,我和小伙伴出去玩打仗,玩累了回到家里,歪在床頭就睡了。媽媽看我滿身汗水,渾身泥巴,就把我抱下來,給我脫衣服,還給我擦洗身子,然后把我抱回床上。我躺在媽媽的懷里,說了夢話:媽媽,媽媽,坐飛機真好玩!媽媽一聽我說夢話,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把我拍醒了,她大聲對我說:“東仔,你又說夢話了,還說坐飛機真好玩。要是你不好好讀書,變出息,將來只能坐板車!”媽媽的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時候,我就想:一定要好好讀書,做個有出息的人!

因為愛讀書,也希望自己有出息,所以,小學時我對每門課程都懷著莫大的興趣,成績一直非常優秀。參加初中升學考試,我是整個學區的第一名。后來,初中和高中我也努力學習,并且在課余時,大量閱讀中外文學作品,為以后的文學創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記得初、高中時,每個學期的作文比賽,我都能獲獎。除此以外,我還經常參加書法、美術比賽,也能拿到很好的名次。高中時,我不但在全縣數學競賽中取得了好名次,還在作文比賽和美術比賽中遙遙領先。那時候,我還和同學一起辦墻報,開展文學社活動,在嘗試著寫作的時候,雖然不敢投稿,但對文學世界的感悟能力,卻在一天天提高。高三時,我去四姨父家工作的水泥廠玩,發現那里因為地處偏僻,工人的孩子上學很困難,就寫了一篇呼吁改善工人孩子上學難問題的文章,投到了《湖南工人報》,沒想到,我這篇反映情況的短文,被刊登在該報的頭版。那是我第一次品嘗到了發表作品的樂趣。雖然那不是我的第一篇文學作品,卻激發了我的寫作興趣。于是,上大學后,我充分地利用學校的圖書館,認真學習,博覽群書,虛心向名師請教,終于走上了文學道路。大學二年級開始在省市報刊大量發表詩歌、散文和新聞報道,到了大學三年級時,我就出版了第一部詩集。漸漸地,美好的文學之路,越走越寬敞。
回想我的童年,那些山村的日子,也給了我文學的啟蒙。美麗的自然風光,家鄉淳樸的人情人性,都給了我愛和美的靈性。當然,我能成為一名作家,獲得魯迅文學獎,更多是因為愛讀書,是讀書,讓我真正理解了文字,感受到了文學的深邃。我一直覺得,沒有美好的文學世界,人類就很難真正長久地保持理想和希望。我的成長離不開文學,文學在我的生命里發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