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

《鄂倫春的熊》講述的是生活在大小興安嶺森林中,以狩獵為生的鄂倫春人的故事。這個故事改編自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鶴的短篇小說《睡床墊的熊》。幾年前我無意中讀到這篇看似平淡的小說,就被這個故事吸引,現在畫出來也是滿足了自己的夙愿。
《鄂倫春的熊》是一本現實題材的圖畫書,故事節奏比較舒緩,沒有洶涌激蕩的沖突。這本書在熊出現之前做了漫長的鋪墊,因為無論對于書中的阿雅還是讀者,這都更像是一次歡暢的森林之旅,需要耐心和等待,一路走去才能發現隱藏在森林中的寶藏。爺爺帶著阿雅到森林深處去看熊的過程,和我們成年人帶著孩子去旅行是類似的,我們都希望在旅行的過程中能將自己認為值得傳承下去的傳統和經驗展示給孩子。只不過這種森林之旅對于阿雅來說也不是第一次,所以一路上她和爺爺一樣,只是默默地觀察、安靜地前行。
一篇小說經過創作成為圖畫書,閱讀的群體和展示方式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所以文本做了一些適應性的修改。小說中有很多片段是阿雅的記憶不斷地閃回,出現了現在與過去時空交替的情節,作為圖畫書并不方便呈現,也不利于年齡偏小的孩子理解,所以選擇了一些有代表性的情節作為發生在路上的事件來呈現。這條路很長,展現的森林遙遠而廣闊。他們看到了很多動物,也有很多動物看到了他們。
畫面的目的并非僅僅是向讀者展示這些動物,因為這種展示在圖畫書中并不稀奇,我更想表達的是爺爺對待熊和自然的態度,人與自然的健康關系。作為生活在森林中的鄂倫春人,他們雖然狩獵,但只獵取生存所需的食物。他們不貪婪、不濫殺,對自然保持敬畏之心。他們知道,這是鄂倫春人的森林,也是所有動物的森林。在《鄂溫克的駝鹿》中,老獵人最終將收養多年的駝鹿送回到森林深處,而《鄂倫春的熊》中的爺爺對待熊的態度是“敬畏并保持距離”,讓熊遠離人類留下的痕跡,讓熊睡在應該睡的地方,而不是人類的床墊上。
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鶴為我提供了大量資料來了解這個民族,讓我有更豐富的素材為書中的人物做比較合適的形象設定。爺爺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獵人,阿雅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還有慈祥的奶奶為他們準備早餐。他們和使鹿鄂溫克人一樣,也住在撮羅子里,但是他們不騎馴鹿,而是騎馬,于是我在書中為他們每個人配了一匹馬,爺爺的馬是白色,奶奶的馬是黃色,阿雅的小馬則是棗紅色。獵人進入森林深處狩獵戴的帽子很特別,是用狍子頭皮制作的。阿雅戴的是兒童的防蚊帽,當然也可以防止其他一些小蟲子掉在頭上或者衣領里。我個人特別喜歡這頂帽子。
他們家的兩只獵犬也都有自己的性格。那只黑色的叫庫列,它和爺爺去狩獵回來就去找阿雅,然后又回到爺爺身邊。在爺爺和阿雅準備出發時,它蹲坐在那里,已經做好了準備。它是一只比較警覺、敬業,對家庭成員都很在意的獵犬。黃色的獵犬小布則活潑好動,爺爺早上回來它跑過去迎接,吃早飯時它趴在奶奶身邊啃骨頭,在阿雅要出發時又想和她做游戲。對于不能和爺爺、阿雅一起出行,它也沒有像庫列那樣表現得過于激烈,它可能更愿意守護在家里。
在開始每本書的創作前,我都會先確定主色調。《鄂倫春的熊》講述的是北方森林秋天到來的時間段——熠熠生輝的秋天的林地,白樺林金黃的葉子開始飄落,松林仍然是綠色的,灌木則呈現出夸張的紅色……還有鄂倫春人特有的質樸的服飾色彩,和整個故事輕松愉悅的基調相一致。于是我選擇了一種柔和而艷麗的黃為主色調,這種黃色呈現出來的效果,就像秋日里溫暖的陽光。
在風格上我也做了很多嘗試。某些繪畫技巧我不是很擅長,因為之前沒有系統地學習過,所以在創作中我依然保持著小時候那種單純地想要把什么畫出來的狀態。在作品中實踐了某種風格以后,我再開始一本新書的創作時,會盡量避開這種風格,否則會失去創作的熱情。雖然在現實題材的創作中我依然保持了偏寫實的畫風,但是在材料選擇和整體感覺上,還是會盡量做不同的嘗試,希望多少有一些新鮮的東西融入其中。
在材料上,我選用了顏色明亮沉穩且獨具東方韻味的國畫顏料,在裱了宣紙的卡紙上進行創作。這是我第一次嘗試國畫的一些創作方法,過程還是很艱難的。在不算大的紙上畫出一些細小的線條真的很麻煩,顏料暈染也難以控制,無法像畫水彩一樣多層疊加,也不能將太多的色彩放在一起調和。在創作過程中,我畫廢了一張又一張,畫著畫著已經忘記了自己用的是什么顏料和哪種紙。到現在,我也不清楚自己用的紙是生宣還是熟宣,或者是幾分生熟。但是我感覺這樣很好。顏料和紙都是為最終呈現的畫面服務的,只要可以用這些畫把故事講好就足夠了。
(來源:接力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