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向下移動的影子擦亮足跡（組詩）

采煤機的轟鳴聲，熟悉而親切

井下采煤機的轟鳴聲

我很難聽到了

是不是讓它有些失望

采煤機的轟鳴聲，只讓井巷聽

讓井巷陪伴著它

但它們仍然與煤對話，與煤踏歌同行

才不管井巷的風夾帶的世俗目光

在身后游離，伺機刺痛黝黑的肌膚

它們繼續在井下揮汗如雨

采煤機的轟鳴聲，震動地心，震動大地

震動我的心，讓我常常思念不已

這時候，數字化控制中心窗外的廣場上

職工運動會開幕了

從熟悉的《運動員進行曲》中

我仿佛又聽到了采煤機的轟鳴聲

熟悉而親切，讓我眼里飽含熱淚

我用向下移動的影子，擦亮自己的足跡

下到井底

就能看見煤、采煤機和聚合著的礦燈

看見頭上的星空和萬家燈火

以及還在路上奔波的身影

下到井底，就能與煤親近

臉頰貼著臉頰，胸膛貼著胸膛

沉浸在久別重逢的親情里

就能漸漸聽到煤的脈搏、煤的心跳

聽到煤的耳語

就能聽懂煤的語言

從地面井口下到井底

清晰的軌跡讓我明白——

注定自己將同一塊煤終身廝守

注定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與饋贈

我用向下移動的影子

擦亮自己的足跡

礦燈，照亮煤巷

礦燈，照亮煤巷

狹長的空間里

布滿金菊花的顏色

采煤機冷峻的臉龐泛起紅暈

煤睜開惺忪的眼簾，舒展著四肢

支架群昨夜就列隊方陣，等待檢閱

井巷的風修長、苗條，長發及腰

最先抵達煤巷的那束光

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水兵一樣打著信號燈語

身后的斜坡上，一群礦燈

緩慢向煤巷聚集過來

沉重的腳步聲

和粗獷的呼吸聲

驚起半輪黎明

供養一朵煤海浪花

摘下礦燈，取下安全帽

一把拽住芙蓉山

滑下的西風和澗水

肩并肩坐下

這是下班人，走出井口

喜歡小酌的小食店

來不及拍打干凈身上的煤屑

洗凈眉宇間的煤塵

一碗烈酒就圍爐傳遞過來

我們大聲猜拳，大口喝酒

直到暈乎乎的雙手

搖蕩起碗里的酒花

一種暗香四散開來

這酒花，就是煤海浪花

開在我的血液里，開在骨髓里

我用一種情結，一生把她供養

舞龍珠的人

在井巷里，順著煤層走向

你會看見一條煤的河流

黃河是一條龍，長江是一條龍

這煤河當然也是一條龍

這條來自遠古的臥龍

做夢都想沖破塵封的黑暗

取下頭上的礦燈，靜靜地

注視著，注視著……

漸漸地，礦燈開始嬗變

漸漸地，礦燈變成了碩大的龍珠

你是揮舞龍珠的人

煤，行走在數字化的風景里

綜采家族在井巷里揮汗如雨

我在數字化控制中心默默勞作

鼠標、視頻和光纖

把我和綜采家族融為一體

開機，進刀割煤，移動液壓支架……

一道工序，一次重生，一次升華

手指尖上把自己變成了一塊煤

起身行走，釋放光華

我在明暗中穿梭往返

面向煤海春暖花開

扛起一座座不夜城

我用煤的筋脈

編織光芒

曾元飛：筆名曾爍。中國煤礦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首屆煤礦作家高研班學員。曾在《人民文學》《陽光》《中國煤炭報》《當代礦工》《中國報告文學》《綠風》《四川文學》等報刊發表詩歌、散文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