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黃河邊重讀《伏生授經圖》

歷史的至暗時刻。熊熊大火

在每個人嘴角燃燒。焰火焚燒著古老的河流

焚燒著文明，焚燒著嘶啞的書和儒

只見一名秦朝博士，小跑著

穿過濃濃的煙霧

他身后，是死亡。是株連九族的巨大危險

之后是漫長的黑夜。仿佛一條大河

停止了它的奔流

一個靈魂短暫地離開了自己的主人

風霜雨雪反復舔舐一座老屋的墻壁夾層

那里飼養著唯一的漏網之魚

直至鑿開墻壁，摸到半部失去體溫的

《尚書》——“政書之祖、史書之源”

直至小心鑿開他衰老的胸腔

從記憶深處，打撈一個國家殘缺的過往

這個春日，我重新抵達黃河

回到《伏生授經圖》前。王維筆下的伏生

依舊瘦骨嶙峋、須發蒼白

他臥坐蒲團，嘴唇輕啟。傾聽者晁錯的四周

是繃緊神經的萬里江山

舒緩的山東口音里，風中離散的文字

又從春風中回到遼闊的人間

這一刻，絕處逢生。讀書人豎起耳朵

整個春天，整個中國大地都豎起了耳朵

這一刻，接續上的歷史和文明

如眼前的黃河：寬闊，溫暖，延綿不絕

它的每一步都從容，自信。每一步

都充滿了雄渾的力量

作者簡介

吳乙一，本名吳偉華，廣東梅州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出版詩集《無法隱瞞》《不再重來》。曾獲第十六屆華文青年詩人獎、第六屆紅高粱詩歌獎、第七屆中國長詩獎·最佳新銳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