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又見槐花香

趙素美

“槐林五月漾瓊花，郁郁芬芳醉萬家。”我心中對故鄉最美的記憶依然停留于夢里的槐花，一串串潔白如雪閃著銀光，花朵綴滿高高的枝頭，那淡淡香氣總能彌漫整個村莊……更有媽媽用槐花制成的各種美食。

我的家鄉位于華北平原腹地，那里四季分明，很是適宜槐樹生長。從記事起，村子東頭就有一大片槐樹林。每年5月，正值槐花盛開，那便是我們這些孩子最快樂的時光。

那時，村里的小伙伴像小鳥一樣“飛”出家門，一手拿著綁著鉤子的長竹竿，一手提著竹籃，不約而同地來到槐樹下采摘槐花。愛臭美的女娃們喜歡將打下來的第一串槐花當飾品，或插在頭上，或別于衣襟，顯得格外俊俏。貪吃的娃娃們總會撿起別人打落的一小串槐花后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頓時那香香甜甜的滋味便在口腔中漫延，娃娃們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身手敏捷的男娃們“噌噌”幾下，就爬到樹上，采摘更高處的我們的鉤子無法鉤到的大串槐花。他們一邊唱著不著調的歌謠，一邊還不忘記對著樹下的我們做各種搞笑的鬼臉，以顯示他們的優越感。我們女娃們只有羨慕嫉妒的份兒，眼巴巴地望著那一大串一大串晶瑩剔通的槐花落入男娃們的籃子里。間或有幾串槐花散落在地上，這時女娃們便爭先恐后地拾起這“意外驚喜”，并為此得意許久。運氣好點時，也會遇到非常慷慨的男娃，他會心甘情愿地與女娃們分享他的勞動成果。

就這樣，直到每個小伙伴的籃子都裝滿白生生的槐花，大家才有說有笑地紛紛散開，各回各家。

到了中午，各家飯桌上準會擺出各種各樣的槐花美食，如槐花炒蛋、槐花餃子、槐花糕、槐花飯等。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槐花餃子是奢望，最易得的是蒸槐花，這也是媽媽最拿手的美食。媽媽擅長做蒸菜，幾乎什么菜都可以拿來蒸，如紅薯葉、薺菜、面條菜等。在這眾多蒸菜中，我唯獨愛吃蒸槐花。

蒸槐花不難，卻極為講究。媽媽總是先將槐花認真清洗幾遍，然后用清水浸泡幾分鐘，撈出瀝干浮水，置于通風處晾曬1小時左右。接著往槐花中倒一些植物油，用筷子拌勻，同時取適量面粉倒入槐花中，邊倒面粉邊用筷子攪拌，直到每一粒槐花上都被面粉包裹方可。最后，將拌好面粉的槐花放入蒸鍋中蒸十分鐘左右，一道香噴噴的蒸槐花就新鮮出爐啦！吃的時候在上面澆上鹽、麻油、蒜泥、陳醋，微酸中帶著槐花的清香。那時的我一向挑食，而對蒸槐花卻往往胃口大開，能吃上兩大碗。可惜，如今可享用槐花的光陰越發少了。

清明時節，我再次踏上故土。家鄉已然是新農村新景象，一棟棟小洋樓拔地而起，一條條柏油馬路縱橫交錯，卻不見當年半棵槐樹的蹤影，更聞不到那熟悉的槐花香。回來的路上，偶遇當年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他已是本地遠近聞名的企業家。閑聊中，問起槐樹之事，他只輕描淡寫地說：“哎呀，你還記得那洋槐樹？幾年前村里修路就全砍光了，村里早就沒人再種那樣的槐樹了。大家都改種白楊樹，這種樹長得比槐樹快，而且樹干粗壯、筆直，能賣個好價錢……”

是的，在這物欲橫流， 充滿浮躁的年代，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又有誰會如我這般在意那逝去的槐花？那一縷縷淡淡的槐花香也只能在我的童年記憶里飄逸流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