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楠?唐聞曉
共產國際自成立后,積極支持和指導各國無產階級革命,在中共建立和中國革命發展中發揮過重要作用。其中,負責傳達共產國際指令、指導中國革命、開展對華革命援助的共產國際代表是中共黨史研究的重點。馬林、維經斯基、鮑羅廷、李德等為國人所知,而由于戰爭環境、工作保密需要和檔案缺失影響,不少代表至今不為人知,“S同志”即為此例。
1927年,共產國際決定由中共和日共共同指導籌備成立臺共。日共方面由于忙于選舉無暇兼顧,且對共產國際常機械安排“非日本的”工作頗有微詞,便僅限于向中國臺灣同志轉交綱領文件,于臺共成立前夕即退出,改由中共全權指導。作為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領導者,共產國際此時也派出代表“S同志”協助中共。
1928年1月底至2月初,林木順和謝雪紅從日本回到上海。此時,日共駐在員鍋山貞親亦在上海,就臺共成立一事對林木順等說:“日本共產黨沒有可能從事這項工作,將要做這件事的是中國共產黨和共產國際的代表‘S同志。”此后,關于
“S同志”,筆者未再發現更多史料,目前學界除俄羅斯學者郭杰、白安娜提出這位“S同志”是楊松的觀點以外,未再有論著展開討論。
楊松(1882—1939)的假名為“Seki”,且依據共產國際相關史料記載,楊松于1927—1929年任紅色工會國際(赤色職工國際)派駐中國的代表,加上日共此時在滬人員與其來往密切,故郭杰、白安娜認為“S同志”可能是楊松。
郭杰、白安娜所指的這位楊松來自共產國際,一些黨史學者認為其與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代表、湖北人楊松(1907—1942)是同一人。由此論定郭杰引述的記載與國內黨史記載不符,這顯然有誤。兩人不僅生卒年不同,而且后者在臺共籌備成立時尚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自不可能在上海參與臺共籌備成立一事。

林木順、謝雪紅等合影(前排右二為謝雪紅,后排右一為林木順)

蘇兆征
但筆者認為楊松說還存在諸多疑點,難以成立:一是就目前可查的共產國際相關檔案史料中,楊松從未以簡稱“S”出現,簡單將“S”推斷為“Seki”簡稱,尚缺乏史料支撐;二是在臺共成立大會上,中共代表彭榮、朝共代表呂運亨均出席會議,但此時在滬擔任赤色職工國際代表的楊松卻未出席會議,前期的系列籌備會議也未參加,這與“S同志”肩負的職責使命不吻合;三是林木順在1928年的報告之后再未提及“S同志”。綜上可知,“S同志”只是在1928年2月左右開始參與指導臺共籌備成立,但不久即因故未能繼續履職(可能間接參與了大會有關工作,如接收林木順轉交的文件),改由中共直接全權指導。
經查考史料,筆者認為,“S同志”可能是鈴江言一或蘇兆征。現分述如下:
20世紀20年代至40年代,鈴江言一是往來于共產國際、中共與日共之間的特殊人物,他雖是日共黨員,但同時也是中共中央特科的工作人員和共產國際上海遠東局的秘密使者,承擔三方聯絡的重要使命,并因表現突出深得三方高層信任,與提出“S同志”的鍋山貞親也早在1925年就認識。1928年3月,臺共籌備成立前夕,佐野學來到上海,在獲知三一五事件消息后,委托鈴江言一返回東京與日共中央取得聯系,并希望得到日共中央指示。鈴江言一回到東京后,見到了鍋山貞親與渡邊政之輔等人并帶回日共中央指示,告知佐野學代表日共參加共產國際六大。這就可以解釋“S同志”于2月之后突然“消失”的問題。此外,1923年,鈴江言一以“王生”(鈴江言一曾化名“王子言”“王子文”“王乃文”“王樞之”等,因此,這里的“生”是傳統所指的“讀書人”含義或日語“さん”的音譯)、“エス生”的筆名投稿《新支那》。“エス”即為英文“S”的日譯。因此,基于鈴江言一與共產國際、中共和日共的關系,以及與鍋山貞親、佐野學等人的交往,筆者推測鍋山貞親所說的“S同志”可能是鈴江言一。
臨時中央政治局常委蘇兆征也可能是“S同志”。1927年5月,就在蘇兆征主持召開太平洋第一次勞動大會時,鈴江言一作為順直地區代表出席了這次會議并作了重要發言。與鈴江言一相似,蘇兆征也符合“S同志”的特征。一是從共產國際方面來看,蘇兆征因在香港海員大罷工、省港大罷工等工運中的突出表現,深得共產國際重視。1927年5月,蘇兆征主持召開了赤色職工國際在漢口召開的太平洋第一次勞動大會,他在會上致開幕詞并當選為太平洋勞動會議秘書處成員。其間,日共的渡邊政之輔等也組團出席了會議。在林木順、謝雪紅返滬籌備成立臺共的1928年2月,蘇兆征(1927年9月底到上海)于2月4日至6日在上海主持召開了泛太平洋勞動會議秘書處第二次會議。此時,鍋山貞親也在上海以日本勞動組合代表身份出席了太平洋勞動組合會議。2月中旬,蘇兆征以中國工會代表團團長的身份離滬赴蘇聯參加赤色職工國際大會,3月18日當選為執委會委員,其間受任為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赤色職工國際是共產國際領導的革命工會國際聯合組織,加上此時共產國際對中國工運領袖的重視,蘇兆征是符合共產國際要求的,也吻合“S同志”此時“消失”的情況。二是從中共方面來看,蘇兆征是卓越的工運領袖,八七會議后任臨時中央政治局常委,在黨員群眾中享有崇高威望。因此,全權負責指導臺共籌備成立事宜的中共,在1928年2月初這個時期內,委派蘇兆征指導中國臺灣同志是完全符合條件的。三是從與臺共關系來看,據筆者《出席臺共成立大會的中共中央代表“彭榮”新考》一文考證,出席臺共成立大會的中共中央代表“彭榮”應為任旭,任旭的夫人蘇瓊(曾在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與蘇兆征六妹同名,兩者很可能是同一人。蘇兆征可能在2月中旬離滬赴蘇參加赤色職工國際大會之際,對任旭參與臺共籌備成立一事發揮過相關作用。四是從名字方面來看,蘇兆征的姓氏可以“S”代稱是無須贅言的,并且,當時國內民眾常以“蘇先生”指代“蘇維埃”,更有群眾因蘇兆征領導蘇維埃的突出表現,以為“蘇維埃就是蘇兆征”,因此蘇兆征被簡稱為“S同志”也是合理的。
臺共黨史、臺灣地區革命史是中共黨史、中國革命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弄清楚臺共成立史,對涉及的人物事件史實作深入考證意義重大。作為參與臺共成立的重要人物,“S同志”與中共、共產國際指導臺共一事緊密相關。就目前掌握的材料來看,“S同志”可能是鈴江言一或蘇兆征其中一位,但鑒于關鍵檔案資料缺乏,筆者尚只能作有限分析判斷,對“S同志”真實歸屬,還有待學者進一步考證,以期揭開臺共成立更多謎團。(責任編輯 王兵)
作者:陳旭楠,法學博士,貴州省人民政府辦公廳干部;唐聞曉,貴陽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