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帶領一群青年舞者跳蒙古舞的視頻,一夜火遍全網。視頻中,他身穿POLO衫,腳踩亮皮鞋,舞姿豪邁奔放,動作行云流水,極具反差感。他就是中央民族大學舞蹈學院院長姜鐵紅。
子承父業
現年56歲的姜鐵紅出生在黑龍江省牡丹江市的一個舞蹈世家。父親是資深舞蹈演員和編導,4歲時,姜鐵紅跟隨父母搬到內蒙古歌舞團的舞蹈大院里生活。
姜鐵紅小時候既不喜歡藝術,也不喜歡學習,最喜歡踢足球。12歲時,院里小朋友告訴他,馬路對面體育場門口有北京體校的老師招足球學員,只要有學校的介紹信就能報名。姜鐵紅聽后和一群孩子蜂擁著找老師開介紹信,老師很爽快地開了。
姜鐵紅拿著介紹信回了家。父親看到后很生氣,當場給了姜鐵紅一巴掌,撕掉介紹信大吼道:“踢什么球,你給我學跳舞去。”
姜鐵紅哭了,他不明白為什么父親一定要讓自己學舞蹈,為了不再挨揍,他只能勉強去藝校學舞。
有一天,姜鐵紅在外踢球時被舞蹈老師看到:“怎么哪個班的孩子踢球都有你?別人踢完球練功去了,你踢完一場接一場,你爸的臉都被你丟盡了。”老師的話如當頭棒喝,讓姜鐵紅似從夢中驚醒。所有的孩子都住在一個大院里,老師與父母也熟,如果不好好學跳舞,不僅會挨更多揍,還會把父親的臉丟盡。從那刻起,姜鐵紅決定認真跳舞,不給父親丟臉。
姜鐵紅雖是朝鮮族,但受環境影響,對蒙古舞較熟悉。小時候,姜鐵紅經常隨父親與內蒙古烏蘭牧騎到各地演出,也常常看摔跤比賽,慢慢地,他把草原人民勇敢無畏的性格融入自己的舞蹈之中。
1989年夏天,姜鐵紅去中央民族大學考試,偶然發現小禮堂在表演著名蒙古舞《奔騰》。當即被舞者們瀟灑豪邁的舞姿深深吸引。同年9月,姜鐵紅以專業第一的成績考進中央民族大學,入學第一堂課就是排練《奔騰》。姜鐵紅很喜歡這支舞,他把領舞者的動作全部記住,在沒人的時候偷偷練習,直到有一天老師發現他跳得不錯,就選他做了《奔騰》第五代領舞者。
大二那年,同學們準備排練一支叫《再見吧,媽媽》的雙人舞。姜鐵紅沒被選上,心里很不舒服,就拉著另一個同學一直練。從那時起,姜鐵紅發現自己是愛跳舞的,他不再是為父親跳,而是為自己跳。
從舞臺轉向講臺
1991年,姜鐵紅憑借《生命在閃爍》獲得第三屆“桃李杯”舞蹈比賽一等獎。之后,姜鐵紅又在“孔雀杯”“荷花杯”等賽事中連連奪冠,把蒙古舞跳得形神兼備。
原以為自己的舞蹈生涯從此會走向巔峰,但是1999年,姜鐵紅在一次民族匯演中意外摔倒,當時他有種腿斷了的感覺,強忍疼痛把舞跳完。
演出結束后,姜鐵紅去醫院檢查,診斷結果為半月板受傷,后十字韌帶斷裂,醫生告訴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跳舞了。”姜鐵紅不得不忍痛離開舞臺,轉而走向講臺,開始舞蹈教學工作,并進行大量的舞蹈創作。
在教學過程中,姜鐵紅經常建議學生:“想跳好蒙古舞,要親自去草原感受,躺在草原上聽聽風,看看大地。不僅要感受草原的自然風光,還要感受那里的人文,理解為什么蒙古族會這么唱歌,再去結合舞蹈思考。”他認為任何時候做任何藝術,都要去體驗生活,才能吸收養分,更生動地展現出來。
2002年的一天,姜鐵紅突然發高燒,反反復復,抗生素連吃帶打也不見效,醫生給他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住院期間,姜鐵紅整天迷迷糊糊,身體發沉,甚至完全沒有自主意識。有一次輸液期間,姜鐵紅穿著病員服走到病房外的平臺上,把當年上課時老師教的舞蹈動作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沒有觀眾,沒有舞臺,沒有燈光,也沒有掌聲,原本還穿著病房的拖鞋,后來索性脫了鞋光腳跳。醫生和護士都驚呆了,從沒見過一個下了病危通知書的人有這種反應,在他們看來這是“回光返照”。
正是這次“回光返照”讓姜鐵紅感受到舞蹈到底是什么,它是一種利用身體在空間中表達的方式,沒有功利性,沒有目的和雜念。回到病房后,姜鐵紅慢慢退了燒,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但從這次生病開始,姜鐵紅有了一個新習慣——隨時隨地會跳起來。
有時候,姜鐵紅在公交車站等車,聽著車流聲就突然跳起來;在家包餃子,感覺到搟餃子皮有一種律動就突然跳起來;下雪下雨時,姜鐵紅在小區樓下倒垃圾,也會突然跳起來。在外人看來,姜鐵紅可能走火入魔了,但他卻樂在其中,因為舞蹈本來就是這樣的。
“姜老師,你上熱搜了”
2016年,中央民族大學籌備校慶時,領導建議姜鐵紅作為教師代表跳一支舞。姜鐵紅問:“我就跳一段行不行?”領導說:“跳就跳一支完整的吧。”姜鐵紅覺得這項任務很有意義,就答應下來。
領導要求姜鐵紅跳當年他得過一等獎的《生命在閃爍》,這支舞有8分鐘,難度不小。此時的姜鐵紅已年近50歲,體重208斤,大腹便便,步履沉重,跳好這支舞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減肥。
那時離校慶只有兩個多月,時間緊迫。姜鐵紅每天走20公里,6小時下來大汗淋漓,腿腳酸痛,到臨近演出時,體重減到了165斤。為更好地完成演出,姜鐵紅還去打了封閉針,最終順利完成了舞蹈。從那次起,姜鐵紅找到了重回舞臺的勇氣和自信。
2024年5月,中央民族大學要辦一場優秀舞蹈作品專場晚會,其中包括蒙古舞《奔騰》。5月13日晚上,姜鐵紅去察看晚會排練情況,原本只想看看學生跳得如何,沒想到師生們請他示范一段。姜鐵紅沒有換練功服,穿著西褲、皮鞋就上去跳了。這段舞被另一位老師拍成短視頻,發到了網上。
視頻上傳后,火爆全網。網友們看到一位頂著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帶領一群年輕舞者跳《奔騰》,步伐豪邁,舞姿奔放,讓人有置身大草原的感覺。他們紛紛留言:“全部目光都被院長吸引了”“這就是鐵漢柔情的生動詮釋吧”“感覺跳出了舞蹈的魂”……只是這些,姜鐵紅都不知道。
第二天,姜鐵紅照常去上班,剛到學校就有學生擁上來合影。姜鐵紅覺得奇怪,學生們告訴他:“姜老師,你上熱搜了。”
姜鐵紅這才發現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他跳舞的視頻,立刻跑到校宣傳部“自首”。宣傳部同事笑笑,安慰他:“沒事,這樣的熱搜是好事,沒有給學校帶來不好的影響。”
姜鐵紅松了口氣,同時為網友喜愛《奔騰》而感到高興,他認為《奔騰》傳達的精神不僅屬于蒙古族人民,更是中華民族自強不息、勇往直前的精神體現。他希望有更多的年輕人能感受到這支舞蹈的魅力。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編輯 曹宏萍 271828661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