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影響剖析

【摘要】本文以我國648家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2014 ～ 2021年面板數據為樣本， 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和系統GMM法分析企業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 我國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履行環境責任對企業財務績效產生積極作用， 且該影響存在著顯著的滯后性， 經歷不顯著到負相關再到顯著正相關的影響效應。進一步研究發現， 前瞻性環境戰略在二者關系間起正向調節作用。

【關鍵詞】企業環境責任；財務績效；重污染行業；前瞻性環境戰略

【中圖分類號】F275"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4）14-0046-7

一、 引言

近年來，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在不斷深入。我國在2023亞太金融論壇上指出， ESG（環境、 社會和公司治理）與我國提出的“創新、 協調、 綠色、 開放、 共享”發展理念相一致， 發展綠色低碳產業已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新增長點。有序推進“碳達峰碳中和”工作， 引導企業與市場自覺履行環境責任， 加大對綠色環保的投入， 提升企業可持續發展能力已經成為我國當前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課題。企業作為在生態環境領域踐行綠色低碳發展的重要載體， 在追求經濟發展的過程中也需要承擔綠色發展的社會責任， 因此對企業環境社會責任的研究顯得尤為必要。

1997年， 英國學者埃爾金頓提出了三重底線理論， 他認為企業社會責任可以分為經濟責任、 環境責任和社會責任， 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時必須同時承擔上述三個方面的責任。根據三重底線理論， 企業要實現可持續發展， 不能單純追求利益最大化， 還必須履行一定的環境責任（張英奎等，2019）。環境責任是企業在生產經營中對生態環境保護所承擔的一定社會責任， 是企業社會責任的環境因素， 體現了企業對可持續發展的貢獻。然而， 企業經營者作為理性經濟人， 通常以追求經濟利潤最大化為目標。企業是否能夠自覺主動地履行環境責任， 取決于企業履行環境責任能否為企業自身帶來實實在在的收益。由于企業承擔社會責任需要付出一定的成本， 該成本所產生的可視化價值能否反映在企業財務績效中， 是企業能否主動承擔環境責任的決定因素。因此， 企業如何在履行環境責任的同時提升財務績效， 進而實現長期穩定發展， 已經成為當下可持續發展研究的趨勢。本文對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情況與財務績效的關系展開研究， 重點研究企業環境責任履行對財務績效影響的滯后效應。本研究對于深入理解企業環境責任履行與財務績效的關系， 提升企業的社會責任意識， 引導企業自覺履行社會責任， 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二、 文獻綜述

如何發揮企業環境責任對企業財務績效的促進作用， 對企業是否積極主動承擔環境責任至關重要。Klassen和McLaughlin（1996）通過實證分析發現， 企業環境責任表現與財務績效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但在當時， 這種觀點飽受爭議。到目前為止， 關于企業環境責任與財務績效的關系問題學術界仍未形成一致的結論， 主要分為促進論和抑制論兩種觀點。

支持促進論觀點的學者認為， 企業環境責任與財務績效呈正相關關系。他們大多基于“波特假說”， 認為當企業面臨環境規制時將會進行更多的技術創新， 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率， 從而抵消由環境保護帶來的成本增加影響， 進而提升企業在市場上的盈利能力及財務績效。周虹（2020）認為， 大型企業加大環保技術的投入能夠促進財務績效的提升。王銳等（2022）認為， 企業環境、 社會責任表現與企業財務績效水平之間存在長期且穩定的正相關關系。依據利益相關者理論， 企業向內部員工傳遞企業積極履行環境、 社會責任的信息， 會吸引更多優秀的高管與員工（Rafaela等，2020）， 從而對企業長久經營形成積極影響。依據聲譽作用機制， 企業主動承擔社會責任， 展示其負責任的積極形象， 會吸引外部利益相關者投資， 對企業價值產生積極影響（Nicola，2021）。

支持抑制論觀點的學者則認為， 企業環境責任對企業財務績效產生抑制作用（Gatimbu等，2018；鄒紹輝，2018）。同時， 也有一部分學者認為， 企業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促進作用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張兆國等（2013）在國內最早運用系統GMM方法， 得出滯后一期的企業社會責任正向影響當期財務績效的結論。張濤等（2019）以我國化工行業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發現， 環保投入對企業績效的促進作用可能存在滯后性。滕曉菁等（2022）認為， 短期內滿足政府強制監管要求后增加的環保投入會暫時降低企業財務績效， 而促進作用則在后期顯現。從成本收益的角度看， 企業承擔一定的環境責任將會使當期環保資金投入增加， 導致企業當期成本費用增加， 進而對企業當期的財務績效產生負向影響。蓋添淇等（2019）認為， 該負向影響在滯后三期及之后才會表現出促進作用。而生艷梅等（2019）、 張弛等（2020）則認為， 企業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影響在滯后一期和兩期就已經表現為促進作用。上述研究結論存在差異的原因主要是： 一是現有研究的樣本企業選擇不一致， 文獻大多選取某一特定行業的企業作為樣本， 由于存在行業差異， 因此造成研究結果產生差異。二是現有研究中衡量企業環境責任的指標選取具有一定的主觀性， 通常將企業環境責任指定為非財務信息指標， 大多選用內容分析法賦值或者第三方外部機構所計算的指數化加權分數作為企業社會責任的衡量指標， 具有一定的主觀性， 從而影響研究結果的可靠程度。三是在作用機制研究方面， 現有研究大多只考慮了企業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影響， 對二者之間的中介效應、 調節機制分析鮮有涉及。

本文擬彌補現有關于企業環境責任與財務績效關系研究的不足， 可能的貢獻在于： 第一， 將財務報表所呈現的直接可視化數據（報告期環保投入金額項目、 企業當期營業成本）作為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情況的代理變量， 直觀反映企業履行環境責任所帶來的成本轉化為收益的過程， 較現有研究增加了一定的客觀性。第二， 進一步對常規研究中的“正相關”結論展開深入研究， 在已有成果基礎上， 采用面板數據固定效應分析方法和系統GMM法探討企業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滯后性影響。第三， 對已有研究中企業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影響的滯后效應的期數差異展開深入探討， 進一步加強對二者關系的理解。第四， 引入環境戰略這一調節變量， 深化對二者關系的研究， 并從企業產權性質、 所處地區差異兩方面展開異質性分析， 進一步解釋造成研究結果差異的原因。

三、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基于新古典主義假設的傳統理論認為， 企業對環保事業的支出完全不符合經濟利益最大化原則（趙雅婷，2015）。通常企業在履行環境責任方面投入的資金、 技術、 人才等資源將會導致企業的生產成本上升， 由環境保護所導致的社會福利增加與廠商生產成本增加相互抵消， 從而抵消環境保護帶來的經濟效益（劉元春等，2022）， 降低企業的市場競爭力。與之持相反觀點的波特假說則認為， 當企業面臨環境管制時將會進行更多的技術創新， 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率， 并且提升企業在市場上的盈利能力， 提升企業財務績效。這意味著企業為了承擔環境責任， 對環保技術和設備進行更新或升級改造， 不僅可以避免能源高耗能排放、 提高資源回收比例、 降低廢氣廢水污染物的排放， 從而提高企業生產效率； 同時還能夠減少企業由于環保問題受到的各項罰款， 獲得稅收上的減免待遇和相關環保政策支持， 為企業帶來正向財務收益。由此，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 上市公司履行環境責任有利于企業財務績效的提升。

基于波特假說， 環境規制很可能在短期內增加企業成本， 但從長期來看會提升企業生產效率和企業價值。企業在履行環境責任時， 需要對其環保投入帶來的收益與成本進行權衡， 當收益大于環保投入成本時， 才有動機履行環境責任。因此， 企業履行環境責任所產生的成本費用成為企業是否履行環境責任的一項決定性因素。企業承擔環境責任， 需要加大對環保科研、 設備升級改造、 人力資本以及污染控制的高額投入等（王雙進等，2022）， 這會直接導致財務成本增加， 同時還伴隨著因履行環境責任所承擔的間接成本（由監管、規范和訴訟風險所導致）。當履行的環境責任所帶來的收益不足以彌補成本時， 會導致企業當期財務績效下降。此外， 在現行會計準則下， 企業履行環境責任所產生的成本主要在當期費用化， 短期之內必將導致當期利潤的減少， 進一步影響當期的財務績效。

由于市場非理性因素的存在， 企業各利益相關者難以及時了解到企業承擔環境責任等相關信息（Kunieda和Nishimura，2019）。同時， 由于當前市場存在由信息不對稱導致的外部性問題， 企業承擔環境責任的相關信息要想被各利益相關者接受， 進而吸引各利益相關者的資金投入， 需要較長的時間。依據弱波特假說， 企業基于環境規制的“刺激”而承擔環境責任， 會加強環境管理、 加大環保項目和環保設備的投入， 通過效率的提高或成本節約所帶來的收益在長期才能體現（余偉和陳強，2015）。因此， 企業承擔環境責任對企業財務績效的影響可能存在一定的滯后性。因此，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 上市公司履行環境責任對企業財務績效的提升作用具有一定的滯后性。

狹義波特假說強調政府的環境規制更能夠刺激公司履行環境責任（余得生和李星，2021）。近年來， 由于企業過度追求經濟利益， 直接或間接地對生態環境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壞。在國家環保政策的推動下， 這些重污染型企業面臨行業內嚴格的政策監管和環境規制。許多學者研究了環境規制作為“硬手段”對企業融資、 企業創新（李青原和肖澤華，2020）、 企業現金持有（任颋和肖有智，2023）的影響。大量研究表明， 環境規制對企業采取環境保護行為、 履行環境責任是最具威懾性的一種直接壓力。2015年新《環保法》出臺并實施后， 企業為了避免因環境問題而陷入發展困境， 開始更加積極主動地履行環境責任， 加大環保投入， 主動進行綠色轉型以避免法律訴訟風險（孫慧和祝樹森，2023）。

然而， 現有較多文獻重視“硬”手段的作用， 而忽略了“軟”手段下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影響。Teng等（2014）研究了ISO14001國際認證對我國企業財務績效的影響， 結果表明ISO14001國際認證在長期能夠促進企業財務績效的提高。環境戰略作為一種“軟”手段， 是企業貫徹落實可持續發展戰略的一種方式。Sharma和Vredenburg（1998）將環境戰略分為反應型環境戰略和前瞻型環境戰略。其中： 前者是企業對環境規制做出的被動性反應（賀立龍等，2014）； 而后者指企業主動承擔環境責任， 通過對內實施環境質量監測、 優化管理方式， 對外提供高質量環保產品和服務、 推廣綠色創新技術， 主動滿足政府環境規制， 順應當下可持續發展趨勢。實施前瞻性環境戰略的企業更關注環境問題， 主動采取相應戰略與行業政策相匹配， 積極承擔環境責任， 從而促使環境責任轉化為財務績效， 將環境投入轉化為經濟價值。基于上述分析，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 前瞻性環境戰略作為一種“軟”手段在企業履行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正向影響中具有調節作用。

四、 研究設計

（一） 樣本選取和數據來源

本文主要選取2014 ～ 2021年我國滬深A股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 并對樣本作如下處理： 考慮到企業環保投入數據獲取的不確定性， 剔除未在年報中明確列示“報告期內投入環保資金”項目金額的企業； 剔除財務數據不全、 年份觀測值有遺漏的公司； 剔除ST和?ST公司。以生態環境部《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認定火電、 鋼鐵、 水泥、 電解鋁、 煤炭、 冶金、 化工、 石化、 建材、 造紙、 釀造、 制藥、 發酵、 紡織、 制革和采礦業等16類行業為重污染行業）為依據選取648家認定為重污染行業的上市公司作為樣本企業， 8年總計5184個觀測值。本文的企業環保投入數據來自上市公司年報、 ESG報告或企業社會責任報告， 其他財務數據來自于國泰安、 Wind數據庫。為減少異常值對實證結果的潛在影響， 本文對數據進行1%的縮尾處理。

（二） 變量設定

1. 解釋變量： 環保投入（EPI）。參考逯元堂等（2010）、 唐國平等（2013）、 孫玉忠和郭赫增（2022）的研究， 本文將報告期內投入環保資金項目金額與營業收入的比值作為衡量企業環境責任的變量。考慮到我國A股上市公司ESG報告或可持續發展報告多以描述性披露為主， 缺乏衡量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情況的量化固定披露指標， 而對于報告期內投入環保資金金額、 范圍等方面的披露比較規范， 因此從環保科研投入、 環境治污設備升級改造投入、 環保人力資本投入等方面衡量環保投入。環保投入主要用于衡量企業從技術創新層面進行環保預防性質投入資金的強度。作為秉持環保理念的一種“戰略性投資”， 企業加大環保投入意味著主動承擔社會責任， 運用綠色技術創新能力， 將生態效益轉化為經濟效益。因此， 該指標值越大， 表明企業環境責任履行得越好。本文以A股上市公司年報中固定披露的報告期內投入環保資金項目金額與企業當期營業收入的比值作為核心解釋變量， 由于EPI的數值過小， 本文將采取擴大100倍的方式進行處理。

2. 被解釋變量： 財務績效（ROA）。本文采用總資產收益率衡量ROA。ROA指標在上市公司年報中列示， 易于獲取。ROA作為稅后凈利潤與平均資產總額之比， 不僅能夠衡量企業資產利用效率， 而且能夠反映每單位資產所創造的凈利潤， 是企業運用其資產獲取利潤的能力體現， 反映企業總體經營業績。此外， ROA也有效地避免了企業財務績效指標和企業社會責任履行衡量指標產生沖突的問題。

3. 控制變量。為控制企業其他特征對財務績效的影響， 本文選取企業規模、 財務杠桿、 企業成長性、 股權結構、 獨立董事占比、 產權性質、 環境戰略和環保政策強度作為控制變量， 并對樣本企業所處行業和年度進行了控制。具體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3. 模型構建。本文通過OLS回歸對企業環保投入與企業財務績效的關系進行分析， 采用學者溫素彬和周鎏鎏（2017）、 李百興等（2018）的觀點， 構建模型如下：

（1998）提出的系統GMM法， 構建如下模型：

五、 實證分析

（一） 描述性統計

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由表2可知， EPI均值為0.258， 標準差為0.545， 說明所選取各樣本公司之間的環保投入資金占營業總成本的比重具有較大差異。環保投入最小值為0.005， 最大值為3.980， 表明不同企業管理層對環境責任履行的重視程度具有差異。PES的均值為0.267， 表明所選樣本企業通過ISO14001環境管理體系認證所占樣本企業總數的26.7%， 即僅有26.7%的重污染上市公司采取前瞻性環境戰略， 基本符合我國企業現狀。

相關系數矩陣結果初步顯示， 企業財務績效與EPI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 相關系數為0.117， 表明重污染上市公司履行環境責任所進行的環保投入對財務績效有促進作用， 初步支持假設1。此外， 大部分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都低于0.4， 因此初步排除模型變量之間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二） 回歸結果與分析

1. 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表3回歸結果顯示， 企業當期EPI對當期ROA的負向影響在5%的水平上顯著， 回歸系數為-0.004。由此可知， 企業在報告期內投入環保資金金額占總營業成本的比重較高會導致企業當期財務績效表現不佳， 表明企業當期履行的環境責任所帶來的收益未在短期內對財務績效產生正向作用， 反而增加了企業負擔， 初步驗證了假設2。Prais-WInsten估計結果顯示P值為0.00， 小于0.05， 表明存在序列自相關問題， 因此需要考慮變量的滯后項。基于研究假設可知， 僅采用靜態面板模型進行估計可能會低估企業環境責任履行對財務績效產生的作用。為了進一步排除上述問題可能給估計結果帶來的偏誤， 本文引入動態面板模型系統GMM法對模型（1）進行修正， 較好地解決了動態數據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

表3中模型（2）估計結果顯示， 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當期EPI與當期財務績效不顯著。滯后項結果顯示， EPIt-1對ROA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呈現負向作用， 表明在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中該企業當期履行社會責任所帶來的負向影響作用于滯后一期的財務績效。EPIt-2對滯后兩期企業財務績效并未產生顯著影響， 而在滯后三期轉為5%顯著性水平上的正向影響， 從而驗證了假設2。究其原因： 在初期， 企業因環境責任所投入的資金一般較少， 由此帶來的邊際成本大于邊際收益， 不會對企業財務績效產生明顯的作用， 隨著環保投入支出上升， 企業在短期內可能無法及時收回由環境責任履行產生的實際現金流， 這意味著企業不一定在短期內就能獲得顯而易見的回報。因此， 在短期內企業的財務績效非但不會得到正向刺激， 反而還有下降的可能性。但環保投入的經濟效益往往是長期持續的， 當企業因履行環境責任而加大對環保投入達到一定的規模時， 逐漸內化為經營動力、 外化為融資能力， 在滯后三期開始對企業財務績效產生顯著的積極作用。

2. 進一步分析： 環境戰略的調節效應。田虹（2019）認為， 企業環境戰略實施的效果與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情況直接掛鉤， 采用前瞻性環境戰略的企業擁有更好的環境績效。如表4所示： 在實施前瞻性環境戰略的組別中， 企業履行環境責任所進行的環保投入并未在初期對財務績效產生顯著負向作用， 而在滯后二期呈現5%顯著性水平上的促進作用； 未實施前瞻性環境戰略的企業履行環境責任對當期、 滯后一期的財務績效都產生了顯著的負向作用， 直到滯后三期才轉為顯著促進作用。未實施前瞻性環境戰略的企業由于其采取粗放型經營模式， 加大環保投入可能導致財務績效在短時間內顯著持續下降， 使后期轉為正向影響的速度更緩慢。而實施前瞻性環境戰略的上市公司， 由于具備更先進的環保技術和更科學的環境管理體系， 即便環保投入金額較高， 也未能在初期導致財務績效的顯著下降。這是因為企業通過采取前瞻性環境戰略， 不僅可以減少資源的過度消耗和非必要的環境污染， 進而提高生產率， 彌補環境成本， 更快地內化為企業的經營動力； 還可以提高企業聲譽， 提升企業綠色形象， 更易獲得外部性融資。因此， 實施前瞻性環境戰略增強了企業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正向影響， 并且使發揮促進作用的時間大大縮短。在對樣本進行分組回歸后， 本文對組間系數差異進行顯著性檢驗。通過加入PES與EPI的交互項對變量進行Chow檢驗發現， 系數差異P值為0.000， 小于0.010， 組間系數差異顯著， 系數為正（0.031）， 這說明前瞻性環境戰略增強了企業履行環境責任對企業財務績效產生作用的效果， 前瞻性環境戰略起到了正向調節作用， 假設3得到驗證。

（三） 穩健性檢驗

1. 替換核心解釋變量的代理指標。借鑒胡曲應（2012）、 生艷梅等（2019）、 張弛等（2020）的做法， 將營業收入排污費率CER（排污費/營業收入）作為衡量企業環境責任的代理指標， 代表企業末端治理環境的相應結果， 重新進行回歸， 結果與前文一致。

2. 更換被解釋變量的代理指標。采用托賓Q指標來衡量企業長期財務績效， 所得結果與前文一致。

限于篇幅， 穩健性結果未予列示， 留存備索。

六、 異質性檢驗

（一）產權異質性

如表5所示， 在重污染行業中， 國有上市公司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正向作用在滯后三期顯著， 且顯著性水平遠高于非國有上市公司。因此有理由認為， 國有企業相比于非國有企業， 其環境責任履行對財務績效的促進作用更明顯。國有企業因其具有“國有為民”的特性， 面臨更強的環境規制以及更大的來自各方利益相關群體的監管壓力等， 它們通常被寄予更高的社會責任履行預期， 導致其“合法性敏感度”更高， 需要長期維持積極形象的國有企業會更多地兼顧社會效益， 更主動地響應國家環保政策獲取政府補貼， 進而對企業財務績效的提升作用更顯著。

（二） 所在地區特征

如表6所示， 從不同地區的效應大小來看， 東部地區上市公司履行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促進作用較強， 且速度較快， 即企業環境責任對滯后二期財務績效的影響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轉變為正向促進作用。相較于中西部地區， 處于東部地區的上市公司因其經濟發展速度較快、 城市化程度較高、 市場資源較豐富， 因而處于環境規制較為嚴格的環境之中。嚴格的市場監管和較大的輿論壓力使東部地區的上市公司更為積極地履行環境責任， 在初期投入較大規模的環保資金使得財務績效降低， 而在后期通過良好的環境表現又能夠迅速引起各方利益相關群體積極響應， 從而形成良性循環， 提升企業財務績效。在政策方面， 東部地區政府財政支持力度較大， 極大地削減了企業環保投入成本， 促進了企業財務績效的提升。而中、 西部地區因其粗放式發展經濟導致污染程度相對較高的企業集中， 從而使得處于該地區的上市公司履行環境責任提升財務績效的進程較為緩慢。

七、 研究結論及政策建議

（一） 研究結論

本文通過對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面板數據分別運用靜態面板回歸和動態面板估計的方法進行實證分析， 得出總體上我國上市公司的環保投入對財務績效具有積極影響作用的結論， 與許晴和陳煦江（2016）的結論一致。而這種積極作用存在著顯著的滯后效應， 經歷顯著負相關到不顯著再到顯著正相關的影響作用。通過異質性分析發現， 相較于非國有企業， 國有企業履行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改善作用更迅速。從企業所處不同地區差異來看， 相較于中、 西部地區， 東部地區上市公司履行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促進作用最顯著。

產生這種滯后影響的主要原因在于： 企業因履行環境責任而加大環保投入， 一定程度上直接影響企業當期總成本及費用， 從而影響企業當期凈利潤。因此， 履行環境責任所進行的環保投入對財務績效的促進作用在初期不顯著， 投入的邊際成本大于邊際收益， 從而產生負向作用。企業需要經歷一個從履行相應環境責任到轉化為財務績效的過程， 因此影響過程具有滯后性。同時， 企業投入環保資金、 履行相關環境責任并不是在年初一次性完成的， 通常分布在報告期內的各個時點， 企業履行環境責任所造成影響的傳導效果會從當期或者下一期作為起始點。此外， 目前我國仍未對企業年報環境社會章節、 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及ESG報告的披露內容進行強制性規范， 企業履行相應環境責任的披露信息不及時、 不完善， 也會延長和阻礙環境責任履行信息傳遞給各利益相關群體的過程， 使得當期環境責任對當期財務績效正向作用弱化， 而在后期增強。

進一步研究發現， 前瞻性環境戰略在企業環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影響中起到了正向調節作用。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由于自身的粗放型經營模式， 環境責任的履行情況更易受到各利益相關者的關注， 一旦出現環保投入低于公眾預期或發生環境污染等行為， 對企業及生態環境的負面影響則會更迅速、 更持久， 因此國家對這類企業的環境規制更為嚴格。一旦這類企業產生高污染高排放的行為， 將會給企業帶來較高治污費、 罰款甚至是訴訟風險。為了維護企業聲譽或履行“合法性要求”， 在強制性“硬”手段的環境規制下， 重污染上市公司易傾向于披露虛假環境責任履行信息， 導致“漂綠行為”的發生。這樣的行為更像是一種辯解， 沒有將履行環境責任真正落到實處。而引入環境戰略這一調節變量， 反映的是企業主動積極地履行環境責任， 采用更先進的環保技術和更科學的環境管理體系， 促使企業在履行環境責任與提升財務績效之間形成良性循環。因此， 對“軟”手段下企業社會責任履行與財務績效二者關系的研究更具現實意義。

（二） 政策建議

基于以上研究， 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其一， 政府繼續加強環境保護政策的實施， 加大對企業社會責任履行方面的監管力度， 建立并實施獎懲分明的企業環境保護制度， 充分調動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積極性， 提升企業環境責任管理能力， 強化環境責任承擔的現金流效應與風險預期效應， 采用因企業性質而異、 因地制宜的方針政策， 引導企業自覺履行環境責任。其二， 企業正確認識自身與自然環境之間的關系， 積極主動地進行環境保護建設， 加大環保技術和研發投入， 提高環保創新能力， 對高耗能高污染項目定期進行抽檢， 對企業的日常生產經營活動的排污情況進行常規檢測， 促進企業與社會環境平衡可持續發展。其三， 各內外部利益相關者積極履行其監督責任。環境監管部門應不斷建設與完善企業社會責任評價體系， 從而使企業的經營行為更加規范和透明。就個人投資者而言， 需要更積極主動關注企業環境責任履行情況， 必要時可以通過舉報或投訴等方式更好地監督企業。機構投資者應更加關注企業環境責任表現， 這不僅會減少“黑天鵝”等突發性事件對投資收益的影響， 使其獲得更穩健的投資回報， 而且有可能“倒逼”企業走可持續發展之路。

【 主 要 參 考 文 獻 】

賀立龍，朱方明，陳中偉．企業環境責任界定與測評：環境資源配置的視角［ J］．管理世界，2014（3）：180 ～ 18．

胡曲應．上市公司環境績效與財務績效的相關性研究［ 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2（6）：23 ～ 32．

李百興，王博，卿小權．企業社會責任履行、媒體監督與財務績效研究——基于A股重污染行業的經驗數據［ J］．會計研究，2018（7）：64 ～ 71．

李青原，肖澤華．異質性環境規制工具與企業綠色創新激勵——來自上市企業綠色專利的證據［ J］．經濟研究，2020（9）：192 ～ 208．

劉元春，郝大鵬，霍曉霖．碳中和經濟學研究新進展［ J］．經濟學家，2022（6）：5 ～ 15．

逯元堂，王金南，吳舜澤等．中國環保投資統計指標與方法分析［ 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0（S2）：96 ～ 99．

任颋，肖有智．環保處罰與企業現金持有——基于中國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 J］．審計與經濟研究，2023（2）：67 ～ 77．

生艷梅，劉媛媛，肖艷玲．上市公司環境責任與財務績效互動關系的實證檢驗［ J］．統計與決策，2019（19）：172 ～ 176．

唐國平，李龍會，吳德軍．環境管制、行業屬性與企業環保投資［ J］．會計研究，2013（6）：83 ～ 89+96．

滕曉菁，劉梅娟，蔣琦．煤炭企業環保投入動因及績效研究——以中國神華為例［ J］．綠色財會，2022（9）：25 ～ 29．

王雙進，田原，黨莉莉．工業企業ESG責任履行、競爭戰略與財務績效［ J］．會計研究，2022（3）：77 ～ 92．

溫素彬，周鎏鎏．企業碳信息披露對財務績效的影響機理——媒體治理的“倒U型”調節作用［ J］．管理評論，2017（11）：183 ～ 195．

許晴，陳煦江．重污染上市公司環境責任、研發支出與財務績效［ J］．中國注冊會計師，2016（6）：79 ～ 83．

余得生，李星．環境規制、融資約束與企業創新［ J］．生態經濟，2021（4）：44 ～ 49+79．

余偉，陳強．“波特假說”20年——環境規制與創新、競爭力研究述評［ J］．科研管理，2015（5）：65 ～ 71．

張弛，張兆國，包莉麗．企業環境責任與財務績效的交互跨期影響及其作用機理研究［ J］．管理評論，2020（2）：76 ～ 89．

張英奎，劉思勰，曾雅婷等．霧霾污染、經營績效與企業環境社會責任［ J］．中國環境管理，2019（4）：39 ～ 45．

張兆國，靳小翠，李庚秦．企業社會責任與財務績效之間交互跨期影響實證研究［ J］．會計研究，2013（8）：32 ～ 39+96．

張濤，陳妍汐，吳價寶．我國化工行業上市公司環境管理對企業績效影響的實證分析［ J］．商業會計，2019（21）：33 ～ 38．

趙雅婷．行業屬性、企業環保支出與財務績效［ J］．會計之友，2015（7）：73 ～ 77．

周虹．前瞻性環保、技術創新與企業績效［ J］．當代經濟管理，2020（4）：12 ～ 18．

Gatimbu K. K.， Ogada J. M.， Budambula N.， et al.. Environmental sustainability and financial performance of the small-scale tea processors in Kenya［ J］．Business Strategy and the Environment，2018（8）：1765 ～ 1771．

Klassen R. D.， McLaughlin C. P.. The impact of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 on firm performance［ J］．Management Science，1996（8）：1199 ～ 1214．

Kunieda T.， Nishimura K.. Endogenous business cycles in a perpetual youth model with financial market imperfections［ 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2019（3）：231 ～ 248．

Nicola R.， Angela R.， Filippo V.， et al..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in the COVID-19 pandemic period： A traditional way to address new social issues［ J］．Sustainability，2021（12）：6561．

Rafaela G.， Luigi V.， Salvatore S.， et al.. The effects of environmental， social and governance disclosure on the cost of capital in small and medium enterprises： The role of family business status［ J］．Business Strategy and the Environment，2020（1）：683 ～ 693．

Sharma S.， Vredenburg H.. Proactive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strateg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competitively valuable organizational capabilities［ 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1998（8）：729 ～ 753．

Teng M. J.， Wu S. Y.， Chou S. J .H.. Environmental commitment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 Shortterm pain for long-term gain［ J］．Environmental Policy and Governance，2014（24）：16 ～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