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疊影響域理論下“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的構建與實施

摘要：新高考改革背景下，高校招生和錄取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促使社會各界充分認識到開展生涯教育的重要性與緊迫性。目前，我國生涯教育還處于起步階段，家校社之間存在“教育鴻溝”，導致生涯共育目標偏離、分工偏差、共育成效偏低。為紓解協同育人困境，基于交疊影響域理論提出了家校社“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的構建，確立了家校社的合作邊界，理順了家校社的內外協同關系；基于愛普斯坦的實踐機制，提出“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運行與實踐的多元化路徑，促進家校社深度育人。

關鍵詞：生涯教育；家校社協同；交疊影響域；新高考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24）21-0063-06

一、引言

青少年生涯教育離不開家庭、學校和社區三大主體的協同推進。2019年6月，《關于新時代推進普通高中育人方式改革的指導意見》出臺，指出要“加強學生發展指導，注重指導實效，構建學校、家庭、社會協同的生涯教育指導機制”[1]，在這一政策引領下，各省市先后頒布了生涯教育相關制度文件。例如，上海市教育委員會頒布了《上海市教育委員會關于加強中小學生生涯教育的指導意見》，強調“中小學生涯教育要按照一體化的原則實施，要加強頂層設計和整體規劃，按照大中小幼一體化德育體系的建設要求，發揮學校、家庭、社會的育人合力”[2]，從目標、內容、路徑等方面對協同推進生涯教育提供了可操作性的方案。

在上述國家政策的指引下，各學校著手實施生涯教育。審視當前生涯教育的實施狀況，不難發現其主要存在兩大問題：第一，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的理論研究寥寥可數，且大多數停留在經驗分享的層面，對于何為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以及如何協同推進尚未給出原理性闡釋。第二，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存在目標偏離、角色偏差、分工不明等問題，陷入了 “孤島式”困境。由此，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成為一句口號，流于形式。

為突破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的困境，本文基于交疊影響域理論的模型，探索構建生涯教育“三位一體”模型，闡釋家校社合作機理，從實踐角度提出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的路徑建議，以期為生涯教育協同育人提供有益指導。

二、生涯教育遭遇“孤島式”困境

自18世紀工業革命以來，社會生產趨向于專業化的分工模式，學校憑借其專業化的育人資源，壟斷了兒童教育工作。至今，家庭、學校、社會分離育人的“順序模式”[3]仍未發生改變，呈現出“孤島式”育人的特征，自然而然導致了生涯共育目標偏離、生涯共育分工偏差、生涯共育實效偏低的問題。

（一）生涯共育目標偏離

蘇霍姆林斯基[4]在《帕夫雷什中學》一書中指出，“教育的效果取決于學校與家庭教育的一致性，如果沒有這種一致性，學校教育教學過程就會像紙做的房子一樣塌下來。”對于生涯教育目標是“找一個好工作”還是“過一種好人生”，家校社尚有爭議。盡管新高考與“雙減”的系統改革已經啟動，但是學生成績仍然是人們關注的焦點。學校關注高升學率，家庭關注孩子上名牌大學，社會上充斥著狂躁的比較與競爭。教育部一項權威調查顯示，70%以上的高三畢業生對大學專業不太了解，80%以上的大學生對自己所學專業不滿意[5]。家校社生涯教育目標僅僅偏向學業，導致學生對未來專業選擇缺乏思考，易引發悲劇。

（二）生涯共育分工偏差

分工既是家校社協同聯系建立的基礎，也是家校社協同作用發揮的基礎[6]。家庭、學校、社會本應找準各自的角色，明確各自主體的職責范圍。就當下情況而言，家校社之間仍處于一種順序分工的范疇，尚未建立同時空育人的分工模式，存在缺位、錯位的問題。家庭主要負責幼兒階段生涯意識的激發，學校主要負責青少年階段生涯知識和技能的植入，社會則主要負責成年之后職業發展的教育影響，這顯然是不符合教育規律的。

一方面，部分家長將生涯教育的重任全部委托給學校，自己則專管后勤；另一方面，部分家長認為學校是教學的場所，孩子的生涯發展還得由自己來規劃，包辦了兒童的人生選擇。學校在生涯教育中存在缺位現象，學校偏重知識教學，忽視學生生涯規劃意識的培養，偏重知識教育。由于社區教育被邊緣化，社區中所蘊含的豐富的生涯教育資源無法得到充分挖掘。

（三）生涯共育實效偏低

新高考施行以來，很多大城市的學校開展了生涯教育活動，但大部分地區的生涯教育只是突擊式的點綴，實踐成效相對不足。生涯教育效果的達成有賴于家校社間的深度合作，而深度合作的效果取決于合作效率和溝通交流的效果。其一，生涯教育各主體間合作效率低下。生涯教育活動的開展需要場地、資金、設備、師資，但生涯教育的公益性特征，即中小學校傾向于以索取而非通過契約的形式獲得這些要素資源[7]，直接導致家校社間的合作不可持續。其二，由于尚未建立高效溝通機制，家校社三者在生涯教育實踐中不能實現無縫銜接，從而形成了一定的空白地帶。

三、交疊影響域理論下“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的構建

家校社由分離走向交疊已經成為共同訴求。為突破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的種種困境，本研究在深入分析交疊影響域理論的基礎上構建了“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為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提供理論和實踐啟發。

（一）交疊影響域理論的內涵

愛普斯坦提出的交疊影響域理論是以“關懷”為核心的、面向實踐的指導家校社合作的理論。該理論的核心觀點是家庭、學校、社區在兒童成長過程中會產生交疊影響。當家庭、學校和社區建立了良好的伙伴關系，兒童會從中獲益。家庭、學校和社區之間的高質量頻繁互動能使兒童認識到努力學習、創造思維、互相幫助的重要性，有利于促進學生學業的成功以及積極心態的形成[8-9]。

愛普斯坦[9]分別用外部模型和內部模型來闡釋交疊影響域理論（見圖1、圖2）。交疊影響域的外部模型旨在闡述家庭、學校、社區在兒童成長過程中疊—離的伙伴關系。外部模型顯示，家庭、學校、社區三者在經驗、價值觀和行為方面既有獨立的部分，也有達成共識的相互交疊的部分。換句話說，家庭、學校、社區在兒童的教育問題上既擔負著“單獨責任”，又擔負著“共同責任”。兒童始終位于家庭、學校和社區育人的中心。

內部模型是外部模型中交疊區域的放大，旨在揭示家庭、學校、社區三者互動的機理。當學校、家庭、社區中的人們形成共同的經驗和價值觀并采取統一行動時，交疊影響便會產生[10]。這種交疊影響的作用既可以發生在家庭、學校、社會的機構的層面，也可以發生在家長、教師、社區工作者的個人的層面。

（二）“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

“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見圖3）以“過一種好人生”為家校社的合作前提，理順了家校社的內外協同關系。

該模型的外部結構厘清了家校社合作邊界，確立了各自主體的責任。學校憑借其組織優勢，主導生涯教育活動的開展，協調家校社教育主體的意見和訴求，完善生涯教育的體系和內容，制定本校學生生涯教育方案。家庭是學生生涯啟蒙的起點，輔助學校和社區生涯教育活動，積極參與，監督生涯教育的有序開展。社區憑借其豐富的生涯教育資源優勢，成為家校社深度交流的服務者、學生參與生涯教育實踐的保障者。

該模型的內部結構則精準理順了家校協同、校社協同、家社協同的互動機理。這種互動既可以體現在宏觀層面，例如，學校和社區攜手共建生涯體驗基地，開設面向學生的生涯體驗課程。同時，也可以體現在微觀層面，例如，學校教師邀請社區工作者就某行業職業作講座，解答學生的困惑。

“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以“過一種好人生”為中心，家庭、學校、社區分別發揮角色優勢、組織優勢和資源優勢，通過家庭、學校和社區之間深度交流達成高質量協作，促使學生把“過一種好人生”作為生涯發展的目標。由此，“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確實能很好地回應并解決家校社協同的困境。

四、“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的運行與實踐

本研究基于愛普斯坦的六種機制，提出“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的運行與實踐路徑，以期為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提供新思路。

（一）明確分工，厘清家校社主體責任

明確家庭、學校、社區教育的職責，并非為了讓它們“各管一段”，而是要壓實三方具體責任，更好地實施協同育人[11]。為推動生涯教育“三位一體”模型有效運行，政府的積極作為顯得尤為重要，是生涯教育順利開展的先決條件[12]。因此，應當交由政府出臺生涯教育制度文件，劃定家校社權責范圍，明確家校社的責任界限，防止責任主體“越界”。

1.政府需要完善生涯教育的頂層設計，頒布一個家庭、學校和社區共同在場的生涯教育制度文件。這份制度文件不僅是推進生涯教育具體落實的外在制度，也是促進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的內在互動契約。除政策之外，政府還需要匯集生涯教育領域的專家學者、一線教師、社會人士，成立一個凌駕于家庭、學校、社區主體之上的協同指導機構，指導家庭、學校和社區協同。另外，一些必要的經費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

2.學校是開展生涯課程教育的“主渠道”，在協同推進生涯教育中要發揮好主導作用和協調作用。目前，在國家尚未出臺生涯教育一體化以及家校社共同在場的生涯教育文件的前提下，學校的重點工作有兩項：開發生涯教育課程和培訓家長、社區工作者。生涯教育課程開發方面，學校應在遵循國家生涯教育政策文件的前提下，依照國情、省情、市情、學情開發生涯教育校本課程，主導制定生涯教育內容、方法、評價方式，引導生涯教育的良性發展。同時，學校要了解家庭和社區對課程的期待及要求，盡可能地組織家長和社區參與到課程開發中。課程培訓方面，學校需要定期組織教師為家長和社區工作人員開展有針對性的生涯教育指導培訓課程，使家長和社區工作者了解學校生涯教育的培養目標及方法，提升他們的生涯教育引導能力，從而增強生涯教育實效。

3.家庭生涯教育是學校生涯教育的有益補充。家長掌握著自己所在行業職業的信息，能為子女提供部分生涯信息，然而家長普遍對生涯教育了解得不深入、不系統，因而他們的指導是盲目的、隨意的。因此，家長首先是生涯教育的學習者，需要主動學習生涯教育的相關理論與方法；其次，家長是學校生涯教育的參與者，理應聽從學校的生涯教育安排，積極參與學校組織的生涯教育活動；最后，家長還是學校生涯教育的監督者，監督學校生涯教育開展的主題是否恰當、頻率是否合適，從而使家校協同的生涯教育更加規范。

4.社區環境中蘊含著豐富的生涯教育資源，因此社區是家庭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的支持者、補充者和托舉者。社區的主要責任是為生涯教育營造良好的外部環境，社區教育工作者應當主動梳理社區資源，主動聯系學校，依托社區環境資源為學校生涯教育活動提供多樣化的實習實踐場所。另外，社區教育工作者還可以通過社區宣傳欄向家長和學生普及生涯教育的相關知識與方法；抑或憑借社區的優勢資源組織生涯教育活動，助力青少年生涯教育。

（二）溝通交流，建立家校社平等協作的伙伴關系

交疊影響域理論指出，家庭、學校和社區以學生為中心不斷產生交疊影響，這種影響是共時性而非直線式順序影響[13]。因此，家庭、學校和社區是平等的協同育人主體，要想發揮育人主體的合力，建立以溝通交流為基石的平等協作的伙伴關系至關重要。需要注意的是，三者間平等協作與學校發揮主導作用并不矛盾。家庭、學校和社區因其分工不同而具有不同的傾向性，學校的主導決策作用體現在由學校統領三者，推動協同育人整體發展[14]。

建立平等協作的伙伴關系，其實質是通過溝通交流，達成生涯教育的共識與默契并進行有序協作。如何才能達成生涯教育的共識與默契呢？

1.學校要在家校互動中擔當主導者的角色，在生涯教育的目標上與家庭、社區達成一致，在生涯教育的課程內容以及學生培養方式上建立共商共建的交流合作機制。學生是學校與家庭、教師與家長溝通的重要橋梁，學生可以將學校生涯教育的內容與形式傳遞給家長，同時將家庭的生涯教育意見反饋給學校，保證合作中信息的對稱性。

2.學校主動激活協作意愿。交疊影響域理論提出，要建設“家庭般的學校”。教師要主動走入學生家庭，為家長答疑解惑，通過家訪了解家長對于孩子未來發展的想法，并將學校的生涯教育理念傳遞給家長，拆掉學校家庭的“墻”，從而了解民情民意，獲得優化生涯教育的方式方法。

3.采取多種溝通方式深入交流，如家長會、電話、微信等，合力幫助學生做好生涯定位。家長作為孩子的日常對話者和伙伴，是協助孩子探索職業興趣的重要角色，因此，家長需要及時將孩子生活中表現出的興趣、能力傾向及時匯報給教師。學校教師和管理人員是職業興趣分析階段的重要參與者，要從客觀的角度給出建議，幫助家長做好孩子的生涯職業興趣定位。另外，學校與社會中的各個主體合作的邏輯，不同于學校與家庭合作的邏輯。信任和尊重是學校與社區開展合作的基礎，互惠共贏是開展合作的動力機制。

（三）志愿服務，豐富生涯教育資源

生涯教育的高效開展需要家庭、學校和社區的合力支持，僅僅依靠學校課程資源是不夠的，還需要不斷地豐富、拓展生涯教育資源。基于交疊影響域理論，生涯教育的志愿服務旨在充分利用家長資源和社會資源，協助學校開展生涯教育活動。

1.充分合理運用家長資源，助力生涯教育活動的開展。學校可通過家長會、家委會等形式將家長“引進來”，發揮家長職業身份、人生經歷的優勢，開展生涯講座，豐富生涯教育的內容與形式。學生家長來自各行各業，熟知各自行業的前景、要求、薪資等詳細信息。學校可通過搭建多種平臺，鼓勵家長為學校提供生涯教育的支持，主要有家長進校園職業分享會、家長生涯咨詢輔導等。職業分享圍繞職業的前景、工作內容、行業利弊分析、對選科的要求、對從業者的要求五個方面。同時，學校可以將家長分享的視頻納入校園生涯教育資源庫中。

2.充分利用社區資源，助力生涯教育的開展。生涯教育不同于其他文化課程，更注重在社會環境中進行生涯實踐與體驗。為此，學校應加強與社區的交流與合作，保持開放，吸引社區各主體進入校園，各主體積極主動地承擔學生生涯發展的責任，為學生生涯實踐提供場所。一方面，學校可邀請優秀社區工作者、各行業精英入校開展生涯分享會，通過榜樣人物的示范作用，在學生心中種下一顆“職業夢”的種子，激起生涯發展的動力。另一方面，社區工作者除了配合學校開展生涯教育，更要主動擔責，充分挖掘社會資源，依托社會資源開展生涯職場體驗活動；駐地高校、政府部門、醫院、企事業單位主動面向學校及青少年開放，輔助學校開展職業考察、職業訪談、職業體驗實踐等活動。青少年只有親身體驗，充分了解行業的特點及要求，才能明確自己是否真正喜歡該行業。

（四）參與決策，促進家校社深度育人

按照從低到高的順序，家校合作的層次可分為“形式上的參與”、“人際的參與”和“管理式參與”三類[15]。“形式上的參與”即家長通過訪問學校、參加家長會等形式與學校合作；“人際的參與”即家長參與學校課堂教學工作；“管理式參與”是一種最高級的層次，即通過參與學校決策與學校合作。當前，我國家校社的合作多數屬于“形式上的參與”，還處在較低的層次。

目前，我國已經普遍建立起家委會組織，其功能多體現在貫徹落實學校的要求方面，在為學校建言獻策方面發揮的作用很有限。需要明確的是，生涯教育協同育人實踐中，鼓勵家長和社會參與學校決策并不是合作的終點，而是要通過決策來促進家校社之間走向深度育人。

如何通過鼓勵家庭和社會各方通過“參與決策”，促進家校社深度融合呢？1996年，為推動學校、家庭、社會的密切合作，美國成立了國家合作伙伴學校聯盟（簡稱NNPS）。NNPS組建了學校、家庭、社區合作中心（CSFCP）作為家校社合作的主管機構，從州、學區、學校的層面給予合作指導[16]。這為我國開展生涯共育提供了啟發：只有加強家校社合作的組織建設、制度建設，家校社之間的協作才能朝著制度化、常態化、高效化的方向發展。

家長享有對學校生涯教育發展的知情權、參與權和監督權，學校需要有效發揮家長聯合會的作用，鼓勵家長以團體的形式參與并監督學校的生涯教育。為保證家長聯合會的效果，應當在明確家長參與學校生涯教育的權利與責任的基礎上，建立規范化的管理制度，明確家長參與學校生涯教育管理的責任邊界，避免參與的盲目性與隨意性。另外，社區的主要責任是為青少年的生涯教育創設有利的外部環境，在推動生涯實踐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社區工作者應當及時與學校溝通，積極參與到學校的生涯教育課程建設中，為學校開展生涯教育建言獻策。

五、結語

生涯教育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家庭、學校、社區有效合作、協同發力。本文基于交疊影響域理論，構建了“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確立了家校社的合作邊界，理順了家校社的內外協同關系；基于愛普斯坦的實踐機制，提出“三位一體”生涯教育模型運行與實踐的多元化路徑，促進家校社深度育人。除此之外，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面臨諸多挑戰，有很多問題值得研究。例如大中小學生涯教育一體化、信息技術支撐下的家校社協同推進生涯教育等。研究者應密切關注這些實際問題，助推我國生涯教育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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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于 洪 終校/黃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