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極絨盛開的季節,我來到了挪威北極領地斯瓦爾巴群島的首府朗伊爾城。風中搖曳的白色絨花讓單調的苔原生動起來。一頭頭馴鹿正在吃草,白頰黑雁帶著寶寶們在溪流邊散步,朗伊爾城的年輕人喜歡在周末背上一桿來復槍、帶上帳篷去野外度假……夏季的北極小鎮,一切都是那樣美好。
在朗伊爾城,“北極熊”無處不在。除了極地博物館,機場、超市門口,甚至酒店里都赫然矗立著北極熊標本,禮品店、皮貨店里擺放著北極熊的皮毛,這些愈發激起外國游客想“遭遇”北極熊的愿望,然而當地人認為還是期待不要碰上的好。
當然,當地人必須學會邂逅北極熊時要怎樣對付它。只要離開朗伊爾城,當地人都要帶上槍。據說斯瓦爾巴大學的新生,入學第一周必須接受各種野外生存訓練,包括射擊、搭帳篷、駕駛和修理雪地摩托車,等等。自助旅行者需要明白,這里不是游樂場,而是條件最艱苦、最危險的地方之一,因此攜帶的裝備要足以應付北極熊的威脅和極地氣候的考驗。
朗伊爾城距北極極點1300公里,是地球上人類最北端的定居點。為了對北極進行全方位的科研,各國科學家聚集在斯瓦爾巴群島,建立了一大批極地科考站和研究所,朗伊爾城也逐步發展為全球最北的以極地研究聞名的城市。這座2000多人的市鎮雖小,但設施完備,郵局、學校、托兒所、銀行、醫院、報社、酒店、商場、博物館等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條公共汽車線路。街道上,遛狗的、跑步的、買菜的,生活似乎與世界上其他地方沒有什么不同。不過仔細觀察,你會發現這里的房屋多是簡易房,鮮艷的外表與極地單調的自然環境形成鮮明對比。而且因為這里是凍土,所以管道都是架在空中的。
當年,一批又一批的“冒險家”乘船渡海前往斯瓦爾巴群島,挪威人和俄國人作為探險先驅,先是捕鯨獵熊,后來漸漸轉向開采煤、磷灰石、石棉等礦產資源。北極地區煤礦資源十分豐富,隨著20世紀初美國礦主朗伊爾的到來,越來越多的人跑到這個冰雪覆蓋之地開掘煤礦。市鎮附近的山坡上依舊可見一些煤礦舊址,廢棄的礦車和采礦人的小屋就散落在那兒。鎮子中心那座礦工雕像,不知被何人“點了睛”,本來沉重的歷史紀念物頓時詼諧起來。

當時的人們并沒有環保意識,肆意開采使北極晶瑩的雪山變得“灰頭土臉”。后來政府干預,環境才大有改善,7個煤礦現在已有6個處于停產狀態。煤礦對當地生態環境還是造成了一定的破壞,據說斯瓦爾巴群島上空的一條輕污染云帶,就是火力發電廠造成的。這座發電廠用本地產的優質煤來供應全島的電力,據說是挪威目前唯一的火力發電廠。朗伊爾城出產的煤炭曾經溫暖過整個挪威,而今這里的科學家正在為如何捕獲和封存大氣中的二氧化碳以阻止全球變暖而努力。極地的生活,繼續前行,只是以一種更文明和環保的方式。
如今,已遠離開采業的小鎮備受戶外運動者和游客的青睞。每年的4月到10月間,從世界各地涌來的2萬多名游客,不是登上郵輪開始海上旅行,便是背起帳篷加入野外探險的大軍。
在登船之前還有大半天的時間,我叫了輛出租車,去稍遠的山上轉轉。朗伊爾城郊外的一處山頂上用于科研的儀器中,據說有一個是中國研究機構架設的。車子向鎮子外面駛去,人越來越少,動物越來越多。幾頭馴鹿正在不遠處吃草。北極,并非寸草不生的荒野,雖然沒有喬木、灌木,但有各種草本植物、苔蘚和地衣。北極絨毛茸茸的白色小花鋪成雪白的“絨毯”,絨球里包裹著種子。


路途中經過一個雪橇犬基地,因為是夏季,雪橇犬都被暫時關到柵欄里,見到有人經過便咆哮起來,這些需要大運動量的狗狗,在夏季的“失業期”有些焦躁不安。斯瓦爾巴群島有包括朗伊爾城在內的5個居民點,冬季的時候,居民點相互間只能靠直升機或雪橇等交通工具來往,那時雪橇犬就可以大顯身手了。坐著雪橇出城去,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幾條痕跡起起伏伏慢慢伸向遠方,遠處的雪山在低溫下泛著藍光,這才是北極的生活。
登上極地郵輪航行兩天后,我進入了更北的新奧勒松——北極科考大本營。新奧勒松位于斯皮茨卑爾根島西北最大的峽灣——康斯峽灣的南部,此地有著巨大的北極苔原、積雪覆蓋的群山,還有深入海洋的雄偉冰川,一片典型的極地風光。
新奧勒松昔日是一處煤礦開采地,苔原上星羅棋布著幾十棟簡易房屋。1962年的一起礦難終止了這里的采礦史,1964年,挪威政府在此設立衛星接收研究中心,成為第一個在此建北極站的國家。此后,德國、日本、意大利、法國、荷蘭等國紛至沓來,近幾年,又增加了中國、美國、韓國、印度等國的考察站,新奧勒松儼然成為北極科考的大本營。



新奧勒松的地理位置讓它成為全球氣候變化最敏感的“體溫計”,挪威政府將這里發展為專門的科學研究區域,禁止游客和其他人員在此過夜或長時間逗留,從而保持了較為完整的原始地貌,方便科學家對北極展開研究。盛夏,各種極地研究活動頻繁展開,我看到,有科研人員正在湖邊提取樣本。游客需要特別注意:不可以隨意觸摸任何野外放置的科考設備,也不可以驚擾哺育期的鳥兒。新奧勒松也是鳥兒的家園,苔原上有不少鳥巢,尤以白頰黑雁和北極燕鷗最多,游客徒步時要特別注意。
鑒于北極地區的生態環境非常脆弱,一旦破壞就很難恢復,挪威政府在新奧勒松實施了近乎苛刻的環保措施:這里的垃圾分類已經達到25種之多,剩飯剩菜就地掩埋,其余垃圾都要運到挪威本土進行處理。新奧勒松不歡迎普通旅游者來訪,游船可以在這里的港口停靠,但游客不得上岸過夜。挪威政府不允許各個站點自己開伙,統一由挪威的國有企業王灣公司——這家此前主持此地采礦工作的公司負責向各國考察站提供食宿等后勤保障,一來方便各國隊員集中精力從事科考,二來也可以有效管理,避免環境污染。于是這座“大食堂”便成了世界各國科學家交流的場所。
我找到中國北極黃河站所在的那棟二層小樓,門口有對石獅子的便是。2004年7月28日是北極黃河站誕生的日子,馬上就要過20歲生日了!這是中國繼南極長城站、南極中山站兩站后的第三座極地科考站,中國也成為第八個在斯匹茨卑爾根群島建立北極科考站的國家,中國北極黃河站擁有全球極地科考中規模最大的空間物理觀測點。
新奧勒松雖然沒有常住居民,但郵局、酒吧、小賣部、碼頭、機場一應俱全。只是居民稀少,酒吧和小賣部都是定期開放的。對于游客來說,最感興趣的莫過于在“地球最北”的商店淘紀念品,或是在“地球最北”的郵局寄出一張明信片。
現在的新奧勒松盡管從地理位置上與世隔絕,但它卻以相當豐富的方式與世界其他地方聯系在一起。“北極村”的居民們并不孤單,他們時刻向外界傳送著關于極地的數據和信息,是這個美麗星球的一個縮影。
(責編:昭陽)
北極絨在當地俗稱“雪絨花”,像蒲公英,借助風力傳播種子,7月底8月初正好是盛花期,與北極地區的其他顯花植物一樣,為了充分利用短暫的夏季,北極絨可以在兩個月甚至一個半月的時間內完成開花、結果的生命周期。
雖然中國不是北冰洋地區的國家,但1925年生效的《斯匹次卑爾根群島條約》已經規定了中國進入北極的合法性,中國也是42個締約國中的一員。該條約明確規定締約國國民有權自由進入北極,并在遵守當地法律的條件下平等從事海洋、工業、礦業和商業等活動。北極不是免費的生態博物館,厚厚的冰面之下,北極的寶藏總有一天會被發現,但保護環境與持續發展需要理性。在開發的同時,給后代留存一個純凈的北極,是今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