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中國就有“衣冠上國”的美譽。隋唐時期,疆域空前遼闊,國力日臻鼎盛,社會生活高度發達。盛唐氣象熏陶下的唐代女性,呈現出任情曠達與豪邁不羈的精神品格。官宦之家的仕女在日常穿著搭配上頗為講究,色彩上追求光鮮艷麗,審美上追慕胡風男裝。除此之外,佛道元素也開始融入仕女服飾之中,由此造就出多彩奔放、別具一格的唐代仕女服飾文化。打開唐代仕女的衣櫥,你會驚奇地發現,原來現代流行的多巴胺配色和時尚剪裁早已存續千年。
與宋、明時期仕女們安守閨閣不同,隋唐時期的仕女生活是瀟灑奔放的。歷經漢末及魏晉六朝的亂世與動蕩,中國再次迎來了大一統王朝的和平與繁榮。在隋文帝的“開皇之治”和唐太宗的“貞觀之治”后,唐代又迎來了高宗的“永徽之治”、武周的“貞觀遺風”以及玄宗的“開元之治”,統治者的勵精圖治使得海內晏如,營造出一派盛唐氣象。
盛唐時期的仕女服飾,呈現出率性自然、絢麗多姿的風采,彰顯出唐代女性的自信與開放。正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唐代仕女普遍接受了較高的文化教育。不僅是官宦之家,哪怕是家境殷實的平民之家,也會請私塾先生上門給女兒授課。唐代還是“人人言詩”“人人做詩”的時代,徐惠、武則天、上官婉兒等宮廷和貴族女性大多工于詩律。據清代康熙年間編纂的《全唐詩》記載,唐代有名有姓的女詩人多達138位,如李冶、薛濤、魚玄機、劉采春、鮑君徽等都是頗有名望的女詩人。
唐代仕女的服飾風格標新立異、時尚多樣,且整體傾向奢靡。當時,在官宦仕女階層頗為流行“十二破”裙,即用12種色彩各異的布帛拼貼為裙。此種裙樣不僅耗工,而且耗料,造成了極大的浪費。因此,唐朝政府不得不下令對這一審美意趣予以嚴格管理。朝廷頒布公告,強調“凡裥色衣不過十二破,渾色衣不過六破”,以此杜絕奢靡之風。
唐代仕女中不乏挑戰禮教和世俗目光之人,著名詩人宋之問的后裔貝州宋氏五女便是代表。她們拋開傳統的相夫教子觀念,坦言“終身不嫁,一心求學”,令世人頗為驚嘆。后來,她們受到唐德宗的賞識得以入宮,并從旁侍應參與朝政。正因如此,她們在穿著上也大多隨性而為。
為了與衣裙相配,唐代仕女的發型、妝容與飾品也頗為多樣化。如發髻樣式有半翻髻、反綰髻、雙環望仙髻、鴉鬢、薄鬢、叢鬢等,眉妝樣式有蛾眉、柳眉、八字眉等,面妝樣式有面靨、斜紅、點唇等,頭飾有步搖、花鈿、梳篦等。

寬松的社會氛圍與廣泛的社會參與,促使唐代仕女掙脫了性別的束縛,她們可以與男子一樣出現在各類競技場上,打馬球就是她們酷愛的競技類體育活動。唐代詩人張籍在《寒食內宴二首》中有“殿前香騎逐飛球”的詩句,沈佺期在《幸梨園亭觀打球應制》中亦有“宛轉縈香騎,飄飖拂畫球”的生動描寫。我們從唐代遺存的仕女圖以及出土的壁畫和陶俑文物中可以看出,唐代仕女在穿著打扮上具有男性化傾向,這恰恰是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與審美意趣作用的結果。
唐代仕女“不愛紅裝愛武裝”,追求陽剛之氣。她們廣泛參與男性活動,唐人周昉的畫作《調琴啜茗圖》就生動展現了唐代仕女撫琴飲茶的生活場景。她們還經常結伴去郊外踏青、聽戲看球,并時常與男性一起吟詩作賦、詩酒唱和,享受著無限的自由。

除了愛穿男裝外,唐代仕女還熱衷穿胡服。初唐時期,周邊少數民族政權尊奉唐朝皇帝為“天可汗”,西北地區的突厥、吐蕃、回鶻以及西南地區的南詔等政權紛紛遣使朝貢,與中原文化產生了激烈的碰撞與融合。在這一背景下,唐代仕女的裝束刮起了一股猛烈的“胡風”。以足服為例,唐初女性以履為正式的足服,而將形制相對隨意的胡風線鞋作為日常出行的足服。中唐時期,唐代女性逐漸舍棄履,輕便的線鞋成為她們在正式場合所穿的足服。線鞋的樣式也日漸多樣化,在面料方面,將原有普通的麻線和絲線替換成織錦,形成了錦鞋;在款式方面,鞋頭日漸高聳凸起,形成了高縵鞋。

唐代仕女日常穿戴的羃 也深受胡風影響。羃 出現于晉代,本是男女通用的一種帽飾,類似簾幕從帽檐垂下,可以遮蔽全身。入唐以后,羃 演變成女性專用的穿戴之物,目的在于遮蔽面貌,不讓路人隨意窺視。武德、貞觀時期,騎馬的宮中婦人依舊穿戴羃 。隨著胡風漸盛,永徽年間以后,仕女開始使用帷帽,并淺露面貌。武周之后,帷帽大行,羃 之風漸漸息去。到唐中宗即位后,羃 徹底消失了。開元初年,仕女出行完全不用遮蔽容貌。騎馬的宮人和侍從皆戴胡帽,靚妝露面,帷帽制度徹底消失。
尤為指出的是,“安史之亂”之后,隨著唐代國力日衰并逐漸失去軍事優勢,少數民族開始頻繁侵入唐朝疆域,雙方征戰不斷。在此背景下,胡風衣飾逐漸成為敏感的社會禁忌。

道教在唐代頗為興盛。李唐王朝建立之初,就追封老子李聃為李氏先祖,因此唐廷大力推崇道教。受老莊“法貴天真”的影響,唐代仕女一度推崇不經人工雕琢的自然美,這一審美意趣首先體現在女性服飾上。
后來,佛教日臻鼎盛。武則天本人不斷借助佛教力量打擊政敵,樹立自己的權威。受此影響,佛教的八吉祥紋、道教的暗八仙紋以及傳統服飾中的十二章紋和八寶紋等,在仕女的服飾上均有所反映。
在唐代出土的壁畫和造像中,我們可以看到許多女性供養人的形象,這些女性供養人大多出自官宦世家。如在甘肅敦煌莫高窟375窟中的女性供養人身著朱色或綠色披肩,穿窄袖衫、長裙;身后女仆亦穿窄袖衫,持扇披巾。329窟中的女性供養人則身著淡黃色圓領窄袖衫,肩披紗巾,腰束褐色高腰長裙。在皇室崇佛之風的帶動下,唐代仕女還廣泛參與寫經造像、持齋布施等佛事活動。甘肅敦煌莫高窟130窟中的《都督夫人太原王氏禮佛圖》便真實還原了貴族女子參與禮佛儀式時的場景。

盛唐時期經濟發達、思想活躍、世風開放,唐代仕女的社會地位有了顯著提升,女性參與社會事務的機會也較多。正是在這一特定的歷史環境中,女性的自我意識不斷覺醒,并借助多彩奔放的服飾來彰顯新的價值取向。
【責任編輯】王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