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麥卡錫為AI創造了“語言”

人工智能一詞一般認為是約翰·麥卡錫的原創，他還是1956年達特茅斯研討會的主要組織者，這是人工智能誕生的標志性事件。麥卡錫1927年生于一個共產黨家庭，母親是猶太人，他本人一度也是左派，后轉向保守的共和黨。他1948年畢業于加州理工學院，在一次會議上聽到馮·諾伊曼關于細胞自動機的講座，后到普林斯頓大學讀研時結識馮·諾伊曼，在其影響下開始對計算機模擬智能產生興趣。

人工智能有邏輯派和神經網絡派之分，麥卡錫算前者。他發明的LISP語言很長時間內是美國AI從業者最重要的語言，其核心功能Eval是邏輯學家丘奇（圖靈的導師）發明的λ演算。麥卡錫后半生致力于用邏輯把常識形式化，大家由此猜測他可能是丘奇的學生，但其實他的老師是失去雙手的代數拓撲學家萊夫謝茨。

維納的《控制論》和香農關于信息論的論文均誕生于1948年。維納當時是知名數學家，香農則是新星。維納不時暗示信息論是受控制論啟發，這引起香農不滿，他想自立門派。1953年，麥卡錫在貝爾實驗室香農的手下做博士后。香農那時的興趣是用圖靈機作智能活動的理論基礎。麥卡錫建議香農編文集，請做智能研究的大佬供稿。這本文集1956年以《自動機研究》為名出版，但麥卡錫認為書名沒反映他們的初衷。于是他想出人工智能這個詞來代表他們的學術追求。

1955年夏，麥卡錫到IBM工作，老板羅切斯特是IBM第一代通用機701的總設計師，對神經網絡素有興趣。兩人挺對脾氣，決定第二年在麥卡錫任教的達特茅斯學院搞一次夏季研討會，遂說動香農和當時在哈佛大學做研究的明斯基一起寫項目建議書，希望得到資助。建議書初稿羅列計劃研究的7個領域：自動計算機、編程語言、神經網絡、計算規模的理論、自我改進、抽象、隨機性和創見性。麥卡錫的原始預算是1.35萬美元，但只獲批7500美元。麥卡錫預計會有6位學界的人出席，會議應支付每人兩個月的薪水1200美元，由此可推算出麥卡錫、明斯基當時年薪約8000美元，相當于如今10萬美元出頭，真fd7147f1f2bf68bdbb4c9714ce03c8e0不算多。這個學科真是今非昔比。麥卡錫給研討會起了個在當時別出心裁的名字——人工智能夏季研討會。普遍的誤解是“人工智能”這個詞是麥卡錫想出來的。其實不是，他晚年承認這是聽來的，但記不清是誰。后來英國數學家伍德華說麥卡錫最早是聽自己說的，他1956年曾去麻省理工學院訪問，見過麥卡錫并交流。但麥卡錫1955年就開始用人工智能一詞了。當事人都已仙逝，這事恐怕要成懸案了。

其實英國人最早說的是機器智能，直到20世紀70年代才逐漸認同人工智能說法，這大概和圖靈那篇《計算機與智能》有關。維基百科上機器智能的詞條被重定位到人工智能，這兩個詞是同義詞。達特茅斯研討會參會者中不是所有人都贊同人工智能的提法。以司馬賀（諾貝爾經濟學獎和圖靈獎得主）和其學生紐厄爾（圖靈獎得主）為代表的卡內基-梅隆學派一開始稱其為信息處理，并發明專用編程語言IPL。麥卡錫多年后回憶：他從IPL中學到表處理，這是他后來發明LISP語言的基礎。麥卡錫認為他和明斯基是達特茅斯研討會的發起人，司馬賀師生是攪局者。明斯基的解釋是：司馬賀師生的出發點是心理學，與麥卡錫和他本人數學和計算機科學的背景不符。但隨后他本人走向心理學，紐厄爾和司馬賀更靠近人工智能，也沒什么矛盾。麥卡錫晚年回憶，那時群體間溝通主要靠研究生，他們就像大佬們的大使。后來斯坦福大學、卡內基-梅隆大學、麻省理工學院的學生互為教授，門戶之見隨時間推移逐漸被抹平。

麥卡錫1958年離開達特茅斯學院，去麻省理工學院創立MAC項目，并和明斯基一起領導其中的人工智能實驗室。計算機操作系統里“分時”概念由麥卡錫在MAC項目中首創。但麥卡錫得圖靈獎不是靠“分時”，就像愛因斯坦得諾貝爾獎沒靠相對論一樣。1959年，麻省理工學院幾位本科生在麥卡錫指導下學計算機下棋，他們在畢業時，編制了一款實戰下棋程序，跑在IBM新出的 7090大型機上，可擊敗一般象棋初學者。這個結果變成一位學生的本科論文。1962年麥卡錫前往斯坦福大學任教，他持續改進，該程序后來獲稱科托克-麥卡錫程序。計算機下棋算法離不開博弈樹，樹的增長是指數式的，當樹很深時（即步數很多），其規模會不可控。麥卡錫首提α-β剪枝算法以控制樹的增長。1968年象棋大師列維打賭，10年內機器不可能贏他，1978年計算機程序CHESS和列維比了一盤，列維贏，麥卡錫輸了500英鎊。

1962年麥卡錫創辦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系和人工智能實驗室。1964年費根鮑姆（司馬賀的學生）到斯坦福大學協助麥卡錫。有人如此評論麥卡錫和明斯基：美國西部的人工智能由麥卡錫代表，他們干凈，講究邏輯；東部領袖是明斯基，邋遢且隨意。但他們都對機器學習不太感興趣。麥卡錫后來的興趣是用邏輯刻畫世界模型，最值得稱道的貢獻是提出“框架問題”。因邏輯不能一勞永逸地表示不斷變化的世界，需在傳統一階邏輯中添加新機制，麥卡錫提出“情景演算”。研究者在其工作基礎上改進，但這類被稱為“非單調邏輯”的機制離不開學習，即處理與世界交互時出現的異常情況。邏輯派隨上世紀90年代“專家系統”式微和日本第五代計算機項目失敗，演進成今天仍活躍的知識圖譜。

麥卡錫相信機器有意識。他另一個被忽視的貢獻是啟發所羅門諾夫關于歸納與算法概率的研究，而以ChatGPT為代表的大語言模型的基礎可追溯到所羅門諾夫歸納法。麥卡錫1971年獲圖靈獎。他指導30個博士生的論文，其中至少有兩位獲圖靈獎。

（作者單位：烏鎮智庫）

編輯 馮璐/美編 徐雪梅/編審 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