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騰之美淺談青銅器紋飾

摘要：青銅器是由銅錫或銅錫鉛合金制成的物品，其產生對于推動人類文明進程具有里程碑式意義，在古代先民的生產生活和文明體系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青銅器與中華文明的發展密切相關，傳承著悠久的歷史文化底蘊。青銅器紋飾作為青銅器文物的重要組成部分，一直在不斷發展演變，承載著非凡的文化意義，形成過程更是充滿神秘。

關鍵詞：青銅器紋飾；龍紋

在中國古代文化中，龍一直占據著重要的地位并產生深遠影響。早在新石器時代，先民們就已經形成對原始龍圖騰的崇拜，至今人們仍多以帶有“龍”字的成語或典故來形容美好事物。作為龍的傳人，了解中國的龍文化至關重要，如果不了解龍文化的淵源，就無法理解古老的中華文明。通過歷史的隧道，我們可以穿越到人類文明之花含苞待放的神秘時代，探究集權利、威嚴與藝術力量于一體的青銅器龍紋飾的形象，可以清晰地了解它們代表的意義及其發展變化過程。龍文化的延續說明中華文明具有持久穩定的特性。

紅山文化“C”形玉龍（圖1），出土于內蒙古翁牛特旗距今6000多年的三星塔拉。這件玉龍高26厘米，通鬃長21厘米。它的軀體呈“C”型，是由墨綠色巖玉精心雕琢而成。龍的嘴部向前伸展并上揚，眼睛呈梭形，鬃毛飄動，尾部卷曲有力，整體展現出動態之美。玉龍周身光潔，雕刻精美，是紅山文化玉龍中體型最大的作品，享有“中華第一龍”的美稱。自新石器時代以來，龍的形象就在不同文化領域中持續流傳。

中國最早的龍圖騰可以追溯到上古伏羲時代，伏羲是中華民族早期歷史記載中的一位祖先，生活在炎帝和黃帝之前。據記載：伏羲的母親華胥踏著大人的足跡于澤中孕育了伏羲，伏羲在成年時，“人首蛇身”，具備神圣的美德，可見伏羲誕生時候的神秘環境，是母親踩著巨大腳印而受孕。其中提到伏羲具有“人首蛇身”的外貌，據現代推測，龍形象最初可能由蛇逐漸演變而來。根據古籍記載，我們可以窺探伏羲具有“四靈”（龍、鳳、龜、麟）中的某些特征，其中龍排在首位。伏羲被視為擁有龍形象的化身，伏羲氏所生活的年代，氏族成員應該是以類似龍形象的圖騰為崇拜對象的。在伏羲成為中華民族“祖龍”的同時，氏族成員由崇拜伏羲氏演變為對龍圖騰的崇拜是華夏文明最原始的文化發端。在中華文明史的演變中，伏羲的形象逐漸豐滿，具體體現在對龍圖騰的精神寄托和形態的完善方面。這一過程反映了中華文化的包容、傳承、和諧、進取和自強不息的內在特征。

“龍紋”在青銅器紋飾中是意義非凡的動物紋飾，但有關龍形態的精確描述在古史典籍中卻并不多見。《說文解字》將龍描述為：“長身有鱗的668b3bf71cd00c0587f703fc59d462768a738addff4ee4c93d5fd22aa07489a0蟲，具有幽暗和明亮的特性，能細能粗，能長能短，春分時上升至天空，秋分時隱匿于深淵。”由于龍形象的多變性，考古學家在使用這個名稱時也展現出很大的靈活性。如果在器物紋樣中出現了難以描述的爬行動物形象，或者無法與神話中龍的形象相匹配，以及出現與青銅器中的龍紋相差甚遠的爬行類動物的形象時，都可能被稱為“龍”。青銅器龍紋以最初的爬行動物形象神秘出現，逐漸演變為飛天神物的形象，統治者從精神上認為龍的大氣磅礴有助于國家的強盛和疆域的拓展，成為皇權的象征。神秘的龍紋飾給人們帶來了無限的想象空間，它不再只是簡單的裝飾，更是中華文化的象征。

商周時期的青銅器龍紋蘊含豐富的文化內涵和藝術研究價值，一直以來受到學術界和研究者的重視。商周時期的青銅器龍紋在藝術表達上呈現出多樣化的形式，其造型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這一時期的龍紋飾達到了青銅器時代的巔峰，在紋飾造型和內涵表達方面都十分講究，展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商周時代這種獨特的藝術魅力是其他時代青銅器龍紋飾所不具備的。龍紋與青銅器相得益彰，共同塑造出青銅藝術的輝煌。成為中國文化藝術史上無法復制和超越的巔峰。西周初期，百廢待興，周代在禮制、文化和技術等方面基本上沿襲了周代以前的成就，缺乏自主創新。因此，在西周初年的青銅器紋飾中，“龍紋”基本上繼承了前朝的紋飾特點。

青銅器上的龍紋主要可分為以下幾種形態：夔龍紋、爬行龍紋、卷體龍紋、兩頭龍紋、雙體龍紋、交體龍紋和蟠螭紋。

隨著西周社會的穩定和文化的發展，周人開始追求更高層次的社會文化形態，并不滿足于繼承商代的傳統。在這個時期，青銅器上的龍紋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最明顯的是青銅器上出現了帶角的龍紋，被稱為“夔龍紋”，可能是因為周人開始更加重視青銅器作為權力象征的意義。他們開始追求青銅器龍紋的藝術美感，龍紋才出現了意義深遠的變化。《說文解字》記述：“夔，如龍，一足。象有角、手、人面之形。”夔龍紋是一種龍形側面圖像。多為張口，身軀伸直或彎曲，額頂有角，尾部上卷或下卷。在西周初期至西周中期常被作為主要紋飾，飾于器物頸部，也有的作為次要紋飾飾于圈足上。如圖2所示的西周時期夔龍紋銅鼎，是滕州市博物館館藏文物，高25.2厘米，口徑21厘米，重2580克，為雙立耳，微撇，鼓腹下垂，圜底，三立足，口下飾夔龍紋，腹飾勾連雷紋，間乳丁紋。是西周時期典型的夔龍紋樣式。

爬行龍紋是商周時期盛行的一種龍紋樣式，通常表現為龍的側面形象，呈現爬行姿態。龍口張開，上顎上卷，下顎向下，身體中段為主體部分，下方可能展示一條腿或兩條腿，或者僅呈現鰭狀結構，有時也可能以無腿狀形式出現。尾部一般為彎曲上卷的形態，多數刻畫對稱排列的樣式。

卷體龍紋，又稱蟠龍紋，意指龍身蜷曲，龍形被曲折繪繡在禮袍上，用于祭祀宗廟，這或許就是“龍袍”的雛形。古人認為龍與蛇相近，蛇為小龍，因此把龍描繪成蛇身蜿蜒曲折的形態。從商代晚期到戰國時期的青銅器上都可以看到這種類型的裝飾紋樣，紋飾、紋樣結構略有差異。這種首尾相連或呈單螺旋彎曲狀的龍形象被稱為“卷體龍紋”。

兩頭龍紋指的是在長條軀干的兩端分別有一個龍頭裝飾紋樣，通常是簡單的獨體兩頭龍紋。這種形式在西周中晚期較為常見。

雙體龍紋：其實它的基本模式和獸面紋的軀體向兩側展開的規律相同。如圖3西周時期直棱紋銅簋，滕州市博物館館藏文物，高11.5厘米，口徑為16厘米，耳高6厘米，底徑13.5厘米，重1609克。侈口，束頸，尖唇，鼓腹，矮圈足，雙耳作獸首形，有小勾珥，頸及圈足飾有雙體龍紋，中有凸起獸面紋，腹部飾直條紋。

交體龍紋：是指在青銅器上的龍紋逐漸由直線變為曲線，由古板轉變為靈動。這一轉變在戰國時期的青銅器紋飾上表現得最為明顯。如圖4所示，戰國時期交體龍紋銅鼎，滕州市博物館館藏文物，通高29.3厘米，耳高6.7厘米，口徑13.4厘米，重3212克，子母口，雙附耳，卵形腹，圜底，三蹄形足，腹上部飾一周交體龍紋。

春秋戰國時期，龍紋飾成為青銅器裝飾主要圖案之一，呈現出各種纏繞的形態。裝飾創作中表現出更加自由豐富的想象力，風格變得逐漸細膩、密集而又整齊，創作出一種新式青銅紋飾，這種龍紋被稱為“蟠螭紋”。《說文解字》中寫道：“螭，若龍而黃、北方謂之地螻，從蟲離聲，或云無角曰螭。”螭為沒有角的小龍。蟠螭紋由幾條小龍相互纏繞組成一個紋飾單元，然后重復出現，或構成帶狀或密布于器表，龍身或肥胖或纖細，顯得更加活潑、靈動。到了先秦時期，龍紋造型似乎已經定型，雖然在形象上有所變化，但大多延續了前人的風格，成為古代青銅器裝飾藝術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龍作為傳說中祥瑞的神獸，其初始形象融合了多種動物特征：牛、鹿、蝦、驢、羊、蛇、鷹等；龍能夠行走、飛翔、游泳，能夠操控云霧、施行雨水，善于變幻，在神奇力量方面無可匹敵。龍的起源在自然界和文化界有各種說法，包括動物起源說、植物起源說、自然現象起源說、星象說、多源融合說等，一直以來有不同學派提出各種觀點。在原始政權形成初期，龍已成為華夏文明各部落的共同圖騰。早期龍的形象并不統一，不同時代和地區的龍形態有很大差別。春秋時期至戰國時期，人們對龍的造型進行了簡化，強調神秘感。

在遠古的氏族社會時期，黃河流域的文明是以伏羲氏為文化基礎，同時吸納了其他氏族的圖騰并將它們融合為龍圖騰。這個龍圖騰包括了蛇、馬、鹿、牛、羊、鷹、魚等元素，這些組合形成了后期龍的復雜形象。相較于最初出現在青銅器上龍的形象，這種形象更為立體生動。雖然龍的形象在傳承過程中逐漸融合、變形，失去了最初的原貌，但卻展現了類似揚子鱷的基本特征：全身覆蓋著鱗甲，有長而尖銳的牙齒、突出的眼睛、粗壯的長尾、強壯的四肢和尖利的利爪以及腹部有橫條紋。根據氣候變化，揚子鱷在初冬進入冬眠，而在春天解凍大地綻放春色時出來活動，這種行為和黃河流域開始降雨的季節有一定聯系。這些特征與《說文》中對龍的描述極為相似。從而形成了開春“二月二、龍抬頭”的風俗。古人認為在青銅器上雕刻龍形圖案可以影響難以解釋的自然現象，并希望通過祭祀、控制和駕馭自然，帶來風調雨順、五谷豐登，這是最初鑄造龍形圖案的目的。將這些神物鑄造于器物上，器物就成為人與“神”溝通的媒介。

商周時期的青銅器在中國的文明史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商周青銅器的發展過程成為古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伴隨生產力的不斷進步和冶金技術的飛速發展，青銅器的紋飾隨著社會制度的進步也不斷變化。因此，商周時期的青銅器具有青銅器時代的明顯特征。西周時期的青銅器是傳達“禮”的工具，也成為君王管理人民的工具，統治者也加強了對龍的崇拜。青銅器上的龍紋飾成為統治階級的象征，是維護政權合法性、管理臣民的工具，也是區分尊卑、明確貴賤的標志。

秦漢以后的龍形象呈現出華美富麗的風格，龍的形象從簡潔逐漸演變為豐滿，得到了進一步的豐富和發展。宋代之后，人們對龍的形象進行了“三停九似”的定性，即頭部至前肢、前肢至腰部、腰部至尾部三段長度相等，同時頭角像鹿、頭部像駝、眼睛像兔、頸項像蛇、腹部像蜃、鱗片像魚、爪子像鷹、掌部像虎、耳朵像牛。這種描述使得龍在形象上呈現相對程式化和統一化，逐漸形成了我們熟知的龍的模樣。

按照出土文物年代順序可以看出，龍的形態從簡單質樸逐漸變為華美威嚴的近代龍的形象。龍文化的多元化演進也代表了中華民族多元文化的融合共生，是中華民族巨大的凝聚力、無窮的創造力和無限的生命力的集中體現。上下數千年，龍已深深地滲透到中國的各個方面，扎根于每個中國人的心中，成為中華民族重要的精神象征與紐帶。

作者簡介

劉全利，男，山東滕州人，助理館員，研究方向為文物博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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