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一個既黑暗又覺醒的時代,從政治和社會的角度看,那個時代充滿社會苦難,政治混亂,民不聊生。但是從文化和思想的角度來看,人們認識到了自己的價值,而魏晉玄學則使人類的自覺意識得到了解放,使人類擺脫了儒家教條的束縛。人的自覺促進了文化的自覺,影響了書畫的自覺,對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思想與文化的繁榮有不可磨滅的功勞。
關鍵詞:魏晉南北朝;書畫自覺;顧愷之;中國畫
本文以顧愷之及其文人的美學思想、藝術創作為切入點,對他的美術思想進行了梳理和分析。首先,筆者從魏晉南北朝玄學興起的角度,論述了人的自覺、文的自覺和書畫自覺的成因;其次,從“傳神論”的角度,對顧愷之的繪畫思想進行了剖析,闡釋了他“神韻”的具體含義;最后,通過顧愷之的作品,對山水畫、文人畫的萌芽和發展產生的作用進行了探討,并對當代中國畫的發展趨勢進行了思考,著重以顧愷之為代表,論述了書法自覺在中國畫中的作用和發展。
魏晉南北朝時期雖然社會局面動亂不已,但是信仰自由,思想多元,人們通過辯論促進思想的發展,從而影響人的自覺與文化的自覺,為文學創作與書畫創作提供良好的基礎。
書畫的自覺基于人的自覺和文的自覺。人的自覺是人類對自身價值的肯定,而文學的自覺是指文人自覺地通過文字來表現自身的價值[1]。文人的自覺最早由魯迅先生提出,魯迅先生認為曹丕所代表的建安時代是文學自覺的時代[2],文學已經被劃分為獨立的一科,同時文藝批評的興起深刻影響了文學自覺,其中最為典型的是劉勰的著作《文心雕龍》。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玄學美學思想的形成期,這一時期對中國繪畫的審美意識和審美創造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玄學的興起與它所處的歷史時期有不可分割的聯系,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蕩,政權交替頻繁,即便數百年間出現了一次短暫的國家統一,但戰爭頻發依然是這個時代最突出的特征,經學日益衰微,獨尊儒術的局面被打破,儒學為了適應魏晉南北朝時期混亂的社會、政治局面,批判性地繼承與發展了傳統儒學,于是玄學應運而生。
玄學是由道家的思想發展而來的,玄學家們用道家理論解釋儒家經籍,故稱“玄學”[3]。“三玄”是玄學的研究對象,即《老子》《莊子》《周易》,通過“三玄”來探討世界本體與人生哲理,核心問題是“有無”的辨析,漢末時期關于陰陽五行的辯論廣泛盛行,這進一步促進了魏晉玄學的傳播。
(一)書畫作品注重神韻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人的自覺意識與文的自覺意識高度發展的階段,這時期的書畫作品、書畫理論層出不窮,顧愷之、王羲之、謝赫、宗炳等一些文人士大夫,他們的書畫作品以及繪畫理論中通常體現了“形、神、氣、勢”的觀念,他們是追求書畫審美意識的代表人物。
顧愷之是魏晉南北朝時期杰出的繪畫家、理論家,被人稱為“才絕、畫絕、癡絕”三絕,他在作品中提及了“以形寫神”“遷想妙得”等繪畫美學的重要命題。在藝術理論中,謝赫的《古畫品錄》以“氣韻生動”為品評作品的最高準則[4]。
顧愷之的代表作品長卷《女史箴圖》(圖1、圖2)可以證實他所提出的“傳神寫照”觀點。在這幅畫中,顧愷之一共描繪了十九位女性,其中為站姿的女性頭身比例大都在七頭之間,坐姿的頭身比例在四至五頭之間,可以證實畫家在創作過程中是嚴格按照人體正常比例繪畫的,沒有夸張的成分,充分展示了畫家對造型的靈敏度。顧愷之在創作人物畫的過程中非常注重對眼睛的描繪,他認為“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之中”[5],畫面中有對視交談的女性、有通過鏡子來梳妝打扮的女性等,顧愷之對人物造型的描繪十分傳神,我們可以從人物的眉眼之中挖掘人物的性格特征。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不管是顧愷之的“寫照”還是“傳神”都得到了充分表現。
“遷想妙得”是“傳神寫照”的延伸,神韻的把握需要畫家深厚的功底,有了“形”的基礎,才能達到“傳神”的境界。顧愷之在創作過程中探索了一種新的技法來描繪人物的衣袖和飄帶,稱作“高古游絲描”,線條猶如“春蠶吐絲”,行云流水般流暢、優美,將作品中的女性描繪得栩栩如生、端莊優雅。神韻是最真實的,它能表現出最真實的人性,筆墨技法雖然是形式層面的,但也不可或缺,神韻依然需要用“形”的方式去表現。
(二)對山水畫萌芽及發展
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魏晉風度的滲透,許多文人隱居山林,崇尚自然,向往悠然自得的生活。他們吟詩作畫,面對自然景物而抒發心情,與此同時,山水畫開始萌芽,正如王伯敏所言:“中國的山水畫,出現于戰國以前,漢代見其雛形,但滋育于東晉,確立于南北朝,興盛于隋唐。”[6]在顧愷之的人物畫作品《洛神賦圖》(圖3)中,山水風景作為背景烘托人物而呈現于世人眼前,亦可視為山水畫在登上歷史舞臺之前的一種熱身。
(三)對文人畫萌芽及發展
中國古典繪畫理論中無一不重視對神韻的強調,因此,中國繪畫逐漸走上了一條與西方寫實繪畫風格完全不同的追求“寫意”的文人畫道路。文人畫又被稱作士大夫寫意畫,雖然始于唐代王維,但早在東漢時期,不少文人士大夫就已經參與了繪畫活動,已有萌芽,但多數是業余作畫。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文人士大夫逐漸加入繪畫行列。文人士大夫畫家以嵇康、謝靈運等為代表,之后的顧愷之更是繪畫理論與實踐結合的佼佼者,有許多作品流傳至今。
總之,從東漢末到南北朝這段時期,文人士大夫的加入,使得文人士大夫的才情學問、氣質風度都融入了繪畫之中,促進了文人畫的發展。
(一)對美術家主體意識的影響
“主體意識”即藝術家在藝術世界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境、地位、價值等方面的領悟,美術家在創作過程中不受他人影響,在創作中發揮主觀能動性以及主導地位,畫家意識到自己是獨立的人,具有獨立人格[7],而畫家的人生觀、價值等藝術思想可以通過他的繪畫作品呈現在欣賞者面前。
顧愷之的《洛神賦圖》是閱讀曹植的《洛神賦》之后深受感觸而創作的作品,更多的是美術家本人的閱讀感受融入作品之中,曹植在小說中,通過描寫人與神相戀,表達了對愛情的渴望和自憐。顧愷之以其豐富的想象和藝術才華,將其重新呈現在畫布上,傳遞著無限哀傷的情感。在繪畫中,顧愷之巧妙地將他的想象用造型藝術表現出來,并且利用了散點透視的方式描述這個故事的發展過程。比如洛神曾經在水中現身過很多次,她的衣尾迎風起舞,動作優雅而端莊。她來了又走了,帶著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憂傷。曹植頭戴梁冠,身著寬大的袍子,身邊圍著舉著華蓋的侍從,頗有一種文人墨客的風范。畫中描繪洛神的場景也都變得生動起來,有翱翔的大雁,有飛翔的巨龍,有云霧中的月亮,有晨曦,有蓮花,有風神,有水神,有女媧的歌聲。這些都是用來描述曹植與甄氏愛情故事的元素。山水背景的層次不但加強了角色間的關聯,更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

魏晉南北朝時期藝術家的自覺,既表現為對個性的自由展示,又表現出對自身人生價值的自覺。他們在藝術創作的過程中,自覺地將藝術形態作為自己情緒的載體。藝術已經逐漸脫離了實用與政治的范疇,成為一種相對獨立的審美自覺活動。
(二)對中國畫創作的影響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美術作品,反映出藝術發展和社會發展的不平衡性,反映了藝術的自律性。書畫自覺是魏晉南北朝時期藝術的代名詞,美術在這時期取得了劃時代的成就,例如傳神繪畫理論的產生與發展,為后世繪畫理論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盡管當時的美術還不能忽略“鑒戒”的作用。更重要的是,美術作品成為藝術創作的獨立個體,體現了其獨特的美學價值,使美術依照自己的規律發展,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魏晉南北朝是國畫和書法藝術的高峰,并取得了巨大的突破。之后的畫家承襲了前輩的優良傳統,創作了不遜于前人的佳作,為隋唐畫壇的繁榮昌盛提供了必要條件。
當代中國畫的形式更加多樣,比如將水彩肌理技法引入中國畫中,實驗水墨中水墨肌理的運用方法多種多樣,產生的效果精彩紛呈。縱橫交錯的水墨,與粗糙細膩形成對比,洗潔精、膠礬水、鹽巴等各式各樣的物品都可以融入中國畫。雖然早期人物畫顏料色彩就已經運用了礦物質顏料,如今當代畫家對巖彩的不停探索,拓展了工筆畫色彩與肌理的多元性。畫紙上不僅可以出現泥土、沙子等繪畫媒介,人們還可以使用砂紙、金箔等工具,這些工具和材料使得工筆畫、巖彩畫多樣化地呈現在世人面前,并產生更高的藝術價值和觀賞價值。與此同時,繪畫媒介的豐富,是藝術家在繪畫過程中不斷探索的結果,在表達自我的同時可以更加貼近自己內心情感的藝術技法和繪畫媒介,這也是一種書畫自覺,即藝術家自發地探索及追求能達到內心目標的意識并付之行動,因此,藝術家所創作的藝術作品更能體現他的內心情思。
可以看出,正是由于書畫等藝術之間的碰撞與交融,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對繪畫形式與內容上的繼承與創新,才給書畫自覺的藝術精神注入新鮮的血液。書畫自覺在時代的發展中不斷砥礪前行,以其特有的魅力踏著歷史的舞步,展現不同時代的風貌。

作者簡介
黃娜瀅,女,福建福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畫花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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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魯迅.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M]//《魯迅文集》第三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
[3]張少君.魏晉風流—藝術本體意識的自覺[J].溫州大學學報,2002,15(4):36-38.
[4]謝赫.古畫品錄[M]//黃賓虹,鄧實.美術叢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6.
[5]劉義慶.世說新語·巧藝[M].朱碧蓮,沈海波,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1.
[6]王伯敏.中國美術通史[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87.
[7]王宏建,袁寶林.美術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