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清代潮州彩色畫屏的修復工藝研究

摘要：清代潮州彩色畫屏原儲存于廣東梅州，畫屏中有花、鳥、馬、鶴等多種傳統吉祥物，主題以吉祥寓意為主。文章主要介紹了此畫屏的保存現狀，分析畫屏病害及產生原因，制定修復方案，并在修復實踐中按步驟進行拆解編號、清洗去污、取直整形、基底補配、組裝、全色。在修復的過程中，筆者還對其進行了實驗對比，探索最佳修復方法。修復清代潮州木質彩屏，整理和闡述這一獨特民間工藝的藝術特點，有助于中國傳統民間技藝的記錄、傳承和發展。

關鍵詞：潮州彩畫；木質彩色畫屏；文物修復

傳統潮州彩畫以裝飾建筑為目的，主要用于建筑裝飾、神器裝飾、家具裝飾、案頭裝飾等。這件清代木質彩色畫屏高192厘米、寬143厘米、邊框厚度3厘米。外圈邊框由榫卯結構拼插，內部框有六塊畫屏，包圍中間一塊金漆鏤雕畫屏。整扇畫屏應是起到阻隔空間及美化裝飾空間的作用，與屏風或隔斷作用類似。四個角上各有一個四分之一圓的缺口（圖一），應是為拼接其他建筑構件所預留的插孔。

一、清代潮州彩色畫屏概況

畫屏的支撐體材料是木質的，帶畫部分為杉木，鏤雕部分為樟木。杉木和樟木是潮汕人常用的建筑雕刻材料。杉木紋理通直，結構均勻，防腐抗蟲耐水，被廣泛用于建筑、造船、雕刻等領域。樟木的特性是木質重且硬，不易變形，喜溫暖濕潤，較耐水濕且耐蟲蛀，是很好的建筑材料和家具用材。

從邊緣處逐漸變淺的顏色看，整件畫屏顏色有整體變深變黃的跡象，但并不影響整體畫面感。從鮮艷的紅色鸚鵡和鮮紅色的花，到黃綠漸變的葉子，依然可以看出它最初用色大膽、鮮艷亮麗的特點。

二、清代潮州彩色畫屏病害分析

（一）支撐體變形

彩色畫屏原始儲存地在廣東梅州地區。現儲存地為山東省濟南地區，該地屬于暖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區，四季分明，日照充分，年平均降水量718.4 毫米。畫屏現在保存地的降雨量和空氣濕潤程度低于原始儲存地。南北地區溫度濕度的差異，給彩色畫屏的保存狀況帶來極大影響。

原始儲存地空氣濕度大，木板常年吸收充足的水分，保持著濕潤狀態。更換儲存地后，空氣濕潤度下降，畫屏支撐體中的水分逐漸蒸發，隨之帶來支撐體形變的病害。尤其是邊框內的小畫屏，是由厚度不足5毫米的木板拼插而成的，相對于中間較為厚實的鏤雕畫屏，其更容易發生形變。

（二）支撐體斷裂缺失

由于自然因素或人為因素影響等，支撐體表面出現斷裂、殘缺、裂縫病害。

（三）畫面污染

因長久放置，畫面受到污染，主要是粉塵堆積、紅漆邊框泛白污染等。

（四）畫面缺損

支撐體彎曲變形導致的畫面缺損及自然或人為因素影響產生的畫面缺損病害最為嚴重。缺損部分一般為地仗層和顏料層。

三、民國木質彩色畫屏修復方案

（一）拆解去污

首先將畫屏進行拆解，以便清洗框內污漬。將四條邊框的位置作好記錄，便于后期組裝。使用橡膠錘敲打邊框進行拆解，邊框拆除后，六塊畫屏和一塊金漆鏤雕畫屏就分成了獨立的七塊。每塊畫屏由少則三塊、多則五塊長條木板拼接而成。每塊長條木板間都有幾個木梢，少則三根多則四根，用以連接兩塊長條木板。由于每根木梢的大小、長短、粗細都略有不同，相對應的拼插孔位同每個木梢也是相匹配的，所以在拆分時就要使用紙膠帶將木梢按照順序排放并拼貼到紙上，這樣在組裝時就不會因為木梢順序被打亂造成木梢同孔位不匹配而拼插不上的現象。如果強行將較粗的木梢安裝在較細的孔位里，可能會導致木梢在向內的過程中將木板撐裂或自身斷裂。如果將較細的木梢插入較粗的孔位，則起不到固定的作用。在拆分過程中，原本就已經出現斷裂的木梢要根據它所在孔位的形狀大小，使用同種質地的材料重新定制一個合適的木梢。根據觀察，制作木梢的材料應是竹制的，竹制材料相對于木質材料，具有較強的韌性，不易折斷并且一定要用干燥后的竹子進行制作，新鮮的帶有水分的竹子待水分蒸發掉后，會產生一定誤差。

去污前使用聚醋酸乙烯膠黏劑對地仗層和顏料層進行首次加固，使用聚醋酸乙烯膠黏劑在去污前先對地仗層顏色進行加固，目的是防止在去污的過程中地仗層顏色進一步脫落。可使用細小的勾線筆蘸取稀釋后的聚醋酸乙烯膠黏劑涂在脫落邊緣進行加固。

使用毛刷清掃表面灰塵污染物和生物排泄物等，再使用清潔劑進行去污。較為完整的畫屏可以使用軟毛刷或棉棒蘸取稀釋后的清洗劑進行清洗，后使用噴壺散狀噴灑去離子水，將清洗劑完全清洗掉。清洗到沖下的水沒有泡沫、清澈且沒有清洗劑的味道為止。

對于地仗層剝落嚴重的幾塊小畫屏，使用“泡沫清洗法”去污。將稀釋后的洗滌劑放入起泡器中，使用起泡器可打出綿密蓬松的泡沫，將泡沫倒在需要清洗的部分上，用軟毛刷以打圈的方式推動泡沫上層，同畫屏表面留有一小部分的距離，使用綿密的泡沫與畫屏表面摩擦對其進行去污，而非刷子與畫屏表面的摩擦進行去污。“泡沫清洗法”的優點首先是清洗劑同稀釋劑可以充分混合，并且綿密的泡沫與畫屏表面的摩擦力比軟毛刷小得多，但又不會完全沒有摩擦力，可以很好地避免細碎的地仗層脫落。

（二）支撐體彎曲整平

準備幾套不同整平的方案，將其中地仗顏料層沒有損壞的幾塊拿出來設定變量進行試驗對比，找出最合適的整平方法。

第一組：清洗后將表面水分吸干，使用保鮮膜將其包裹，除去兩個側面留縫隙將多余的水分蒸發掉之外，其他地方均用保鮮膜覆蓋，放置到平整地面進行陰干。

第二組：清洗后將表面水分吸干，使用半生熟宣紙將其包裹，放置到平整地面進行陰干。

第三組：清洗后將表面水分吸干，使用第一組的包裹方法后，在其上負重物，并放置到平整地面將其陰干。

第四組：清洗后將表面水分吸干，使用第二種包裹方法，在其上負重物，并放置到平整地面將其陰干。

設定的第一個變量是保鮮膜和宣紙的使用。首先選擇保鮮膜的原因是其密閉性能好，可以讓水分更持久地保留在木質支撐體中，讓其有充足的時間自行展平，或被重物壓平，且保鮮膜也可以有效防止重物和顏料層之間直接接觸，避免出現新的劃傷，起到保護的效果。

其次是宣紙，它同樣可以起到保護作用，防止出現新的劃傷及損壞，并且宣紙的透氣性較好，可減少因水分過多長時間蒸發不掉造成的地仗層同支撐體間的粘結性能降低，進而出現剝落等情況。這也就是為什么在使用保鮮膜進行包裹時要在側面留一定空隙。選擇用半熟的宣紙，是因為它較之于熟宣紙吸水性能更好。對比生宣，吸水能力沒那么強，因此可以讓木質的支撐體保留更多水分。

第二個變量是有無負重物。這一點就是看如果不負重物，木質支撐體是否可以吸水后自行延展平整，如果不能自行延展平整，使用重物是否能將其整平。

最后經過對比，第三組的效果最好。負重物和不負重物對比，不負重物的木質支撐體在吸收充分水分后，將其放到平整地面，其自身就可以展平，但其保持時間相對較短，負重物整平后的木板保持時間較長。單用半生熟宣紙，水分蒸發較快，再加上存放地在濟南，濟南春季較為干燥，水分流失更快。因此，木質支撐體還未能將水分完全吸收便被蒸發掉，起不到整平的效果。使用宣紙包裹木質支撐體后其上負重物，陰干完成后整塊板子會呈現出部分平整、部分彎曲的狀態。因為宣紙的透氣性較好，沒有被重物壓到的地方水分蒸發快，而被重物壓住的地方，由于多了一層掩蓋物，水分較難以蒸發，就像雨后天晴，被太陽照到的地方土壤已經干掉，但往往掀開土地上的一塊瓦片或磚頭會發現這底下還是潮濕的道理一樣。所以經過對比，研究組最終選擇了第三組方案，并且保鮮膜是透明的，更能隨時且直觀地對整個板子的復平程度進行觀察。

在整平期間還有一個問題是，最先整平的板子同最后整平的板子間隔的時間并不短。這樣就會出現后期的板子還沒開始整平，最開始的板子因為在空氣中暴露時間過長再次出現彎曲的情況。如何在組裝時讓所有的小塊畫屏同時平整是當前需要解決的問題，組裝起來后由于粗厚邊框的緊固作用，板子就很難再彎曲。使用保鮮膜的另一個好處是在陰干過程中，板子平整且保鮮膜內部的水分大部分被蒸發掉后，將板子兩側敞開的封口包住，每塊板子就會處在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內，水分會很難再被蒸發或蒸發減慢很多，板子就一直保持平整的狀態。這樣組裝后每塊小板子都會處于平整狀態。但需要注意的是，密封時間不宜過長，須盡快將其他板子整平，且內部水分一定要蒸發到木板上肉眼看不出水痕的程度，否則長時間密閉不通風且內部有過多水分就會形成新的霉菌病害。

（三）回裝、填膠

在進行組裝時，將每塊長條木板使用木梢拼插完成后，將其與邊框組裝。組裝時應注意的一點是，應將所有的部件都拼插對接上后，再將四條邊框榫卯結構完全拼接到底。在此過程中，應不斷調整各個部件的位置。如若需要使用錘子對部分進行敲打，需使用橡膠頭的錘子，且敲擊時不可使用蠻力，應使用巧勁、寸勁進行敲打拼接。在拼接完成后，用環氧樹脂對邊框開裂部分進行加固。對于縫隙較大處可使用同種木材切割出一塊形狀相近的木塞塞入，周圍縫隙可以填入環氧樹脂加木屑的混合物或木條進行填充。待膠干透前，再對個別部位進行微調，否則上下左右的邊框稍有彎曲就會在拼接完成后出現明顯縫隙。等待膠干的過程中人力擠壓固定并不現實，可使用較粗的麻繩，對上、下、左、右四條邊框進行捆綁固定。上下方向邊框在最左側和最右側使用麻繩捆綁，若一直捆綁不緊，可找尋一根合適粗細的棍狀物體，待系好麻繩后，將棍狀物體放在麻繩中間進行纏繞，縮短麻繩長度，進一步箍緊兩邊框。左右邊同理。

（四）地仗層加固與補配

回裝完成后，在地仗層顏色層缺失邊緣使用聚醋酸乙烯膠黏劑進行二次加固。

地仗層是一層極薄的質土。在傳統潮汕民間造像工藝中，匠人們經常使用一種叫作“質土”的物質。匠人首先用樟木雕刻造像，剛雕刻出來的造像被稱為白胚，白胚須放置一段時間，待白胚中的水分蒸發后再進行裝飾。如果白胚表面有自然裂縫，匠人們會使用香槁將縫隙填住，后在表面包裹棉紙，刷上桃膠或牛膠，在此基礎上再刷一層牛膠與質土的混合物防止木材開裂。質土就是當地居民從山上挖下來的黃土，加水攪勻后過濾雜質，留下最細的一層土，晾干，形成粉塊后備用，使用時再加水溶開。

整平后首先使用聚醋酸乙烯膠黏劑進行二次地仗層和顏料層的加固，加固完成后開始配補缺失的支撐體。缺失較為規整處，可用相同材質木料削出同缺失處形狀相似的木料f4T3jLu0f18nkLP31pphZA==，涂膠補上。缺失不規則處很難做出近似形狀的木料，此時可以使用聚醋酸乙烯膠黏劑混合足夠多的木屑填入缺失處，晾干后再使用砂紙打磨平整。

制作質土，黃土加水混合過細篩。質土加少量熟桐油攪拌均勻，使用油畫刮刀將混合物涂在地仗層并抹平，再使用砂紙打磨平整。

（五）畫面全色

遵循修舊如舊和最小干預原則對畫面進行全色。中間左側小畫屏畫面主要部分缺失嚴重，且沒有最初完整畫面的記錄和照片。對于這張畫屏，無法進行完整全色，只能盡量讓缺失部分的顏色與周邊統一。潮州彩畫一般有兩種制作方法，一種是桐油畫工藝，一種是堆漆畫工藝。畫屏應屬桐油畫工藝。

桐油畫工藝首先在平滑的表面用豬血加貝灰填縫，使用生桐油浸透，干后刷帶色熟桐油三遍，后用桐油加色粉刷底色。之后再在底色上顏料加膠進行繪制。繪制完成后罩上光油，一般是明油和松油的混合物，起到保護和提亮的作用。顏料使用桐油加建筑彩繪色粉的方式制成。

四、總結

雖然修復人員最后對畫屏進行了全色處理，但是所選取的全色部分均是可預見的，不影響畫面主體。如圖八黃色雙鳥這幅圖，缺失的石頭與植物枝干均可以從剩余部分判斷其位置顏色，并進行全色處理。但是畫屏中間兩幅以馬為主體的畫面則不好進行全色處理，尤其是中間左側畫面，整體缺失部分過大，無法通過剩余畫面對原本畫面進行判斷與揣摩，且缺失部分均在畫面主體這種重要部位。所以像這樣的部分，在沒有可靠的資料證實原本畫面的情況下，不應進行全色處理。即使是同一件器物上的同一種病害，若所處部位情況不同，對應的處理方式也會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作者簡介

王靈犀，碩士，研究方向為藝術學理論、文化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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