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從哪里趕來的?是從一股溫熱的風中趕來的,是從一樹濃濃的綠中趕來的,還是從一陣響亮的蛙鳴中趕來的?在我的記憶中,夏天是從蜻蜓的翅膀上趕來的。雖然春末已經有了蜻蜓,但那時它們行蹤不定,等你看到它們時已是夏天了。蜻蜓是引領夏天的精靈,蜻蜓的翅膀扇動起來,夏天的帷幕就已拉開。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在淺夏的黃昏,你在池塘邊能經常見到蜻蜓。在很多文學、繪畫等藝術作品中,蜻蜓與荷花都是絕妙的搭配。它們都是夏天的引領者,都有優雅的風姿,都有靈動的氣質,組合在一起完美構成一幅淺夏的唯美畫。淺夏,黃昏,水波,荷花,蜻蜓,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有一場詩意的相逢。綠瑩瑩的荷葉,淡粉色的荷花,紅艷艷的蜻蜓,不知是荷花在托舉蜻蜓,還是蜻蜓在輕吻荷花。紅蜻蜓那一對透明的翅膀,抒寫了一首精致的初夏小令,平平仄仄之間是戀戀風情。
蜻蜓有時立于荷尖之上,有時在水面上飛掠而過。“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蜻蜓不像蝴蝶那樣喜歡藏身于花間,也不像蜜蜂那樣躲在花叢中鬧騰,蜻蜓飛翔時特別機敏而優雅,就像舞者跳起了芭蕾,盡顯輕盈。你見過蜻蜓點水嗎?蜻蜓在飛行時輕輕點一下水面,驚起小小的漣漪便飛離而去,像是一場精彩的水上表演。在這個過程中,蜻蜓完成了產卵,夏天將迎來千萬只蜻蜓。千萬只蜻蜓,讓整個夏日繽紛斑斕起來。
蜻蜓比蝴蝶和蜜蜂還要善飛,它們的雙翅是最有力的飛行利器。“碧玉眼睛云母翅,輕于粉蝶瘦于蜂。”蜻蜓外形漂亮,是昆蟲世界的瘦美人。它們姿態萬千,顏色各異,卻都有一對云母翅。蜻蜓的翅膀像云母一樣,輕薄、晶瑩、透明、美麗。它們展翅而飛的時候,透明的翅膀滑出優美的曲線,吸引著人們的視線。人類發明直升機就是從蜻蜓翅膀中得到的啟示,至今人們一直在研究蜻蜓翅膀的飛行力學,用于生活的很多方面。蜻蜓是季節的杰作,而蜻蜓的翅膀是造物主的杰作。
夏天從蜻蜓的翅膀上趕來,蜻蜓的翅膀打開了嶄新的季節。在蜻蜓的翅膀上,有夏天的輕盈和美麗,有夏天的浪漫和詩意。我仍記得小時候,哥哥常帶我捉蜻蜓。夏日溫熱的風吹著,我們迎著風,追著蜻蜓跑。可是蜻蜓飛得太快了,在記憶中,我追了整整一個童年的蜻蜓,卻沒有追到過一只。孩子追蜻蜓的心理是,不在乎能否追到蜻蜓,在乎的是追隨著蜻蜓的翅膀迎風奔跑,仿佛自己也長出了翅膀,在麗日晴空之下飛翔。我記得有一次,同伴追到一只蜻蜓。近距離觀察這只蜻蜓,我發現它的眼睛很特別,古靈精怪的樣子;它的翅膀薄薄的,卻硬硬的,很有質感,完全不像蝴蝶翅膀那么軟綿綿的,看來它善飛的奧秘果然在于翅膀。
在童年的夏天中,因為有了蜻蜓相伴,我們過得有滋有味。可是在城里生活的這些年,我再沒有見過蜻蜓,它們仿佛已經飛出了我的世界,令我難覓蹤跡。或許是我的居住地沒有適合蜻蜓生活的環境,它們仿佛攜著往昔的歲月,一同遠去了。
初夏,我回到家鄉,在家附近忽然又看到了蜻蜓。那只蜻蜓從我的眼前掠過,我的視線追逐著它,內心驚喜不已。夏日振翅而來,美好的往事也振翅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