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光
山的脾性是沉穩(wěn)的,趴在大地上寂靜地沉默,即使千年,也不動聲色。
單是山丘一個,稱不得景色宜人,而與其他搭配著,就別樣美麗。山上遍種紅葉,秋來滿山紅盡,便會惹人相思。霧靄縈繞,若隱若現(xiàn),虛無縹緲,在騰云駕霧的仙氣中,石山便也美得不可方物。
山下有湖,湖面靜如處子。山投下來影子,便不再是憨厚的擺設(shè)。湖底觀山,別有風(fēng)趣。想必在西湖邊的端詳,蘇東坡是懂得這般景致的。
若是在山上種滿梅花,等臘月一到,滿山的風(fēng)姿便有了梅花的韻味。這種韻味中有著閑適的滿足與安靜,讓人不忍打擾,也不許別人驚擾。此種心靈的寂靜,林逋體會得尤為深刻。
橫橫斜斜,隨手一撒一搭,丘壑起伏間便有了山這個名詞。再添上林木、鳥禽、野花等,山也便有了光環(huán),有了嫵媚。
光陰留下一個個故事,詩人來了一個又一個,四季更替,在時間的敲擊下,山有了千姿百態(tài)。
水之聲
一泓清流,打破如蟬翼般的寧靜。水的江湖是靈動的,靜止不是它的哲學(xué),漂泊才是它的禪、它的菩提。
燃一爐香,閉目仰息,仿若遠(yuǎn)山飄零、掛瀑迎面,吮吸一口就有飄逸駕霧之感覺。你只要聽就可以,不需要繁華雜色攪擾心性,單一聽覺,即可聆聽其中之妙趣。
水聲最美處是雨聲。雨打芭蕉“滴滴答答”,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內(nèi)心,入夢入魂,江湖夜雨飄零,可憐昏昏老軀不是當(dāng)年模樣。
在人們短短的一生中,雨也下了一生,陪伴了一生,到頭來雨也算是最知人意的一個。一場雨,蔣捷聽著五味雜陳,歌樓的昏羅帳,小舟里的江闊云低,僧廬下的雙鬢星星點,階前點滴,轉(zhuǎn)眼就是一生。
潺潺雨聲,一陣接著一陣,凝成星星點點,有點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急促,有煙蒙蒙雨淋瀝的御風(fēng)歸去。
古巷里踏雨而過,風(fēng)吹不亂雨絲橫斜,而有雨聲的巷子,成了詩人永久的記惦。
月之色
月的清輝里灌滿了清冷和溫?zé)帷G謇潆S處感知,而溫?zé)峋筒皇悄敲匆换厥隆?/p>
在悠長的歷史洪流里,明月照了山巒照江河,照了秦漢拂唐宋。太白之邀月對飲,東坡之千里嬋娟,月色溫柔,可以對抗孤獨,可以對抗寂寥。
無處話凄涼之時,唯有明月可知人意,對影盈盈月,相隨到天涯。
月色朦朦朧朧,伴著歸人送舊人,記得故人惦著新人。揚州明月夜,天下三分白,二十四橋掙足了榮光。
水中月很美,舀一瓢水,捧在手心,手中的月才是你自己的。此時,月色是唐朝詩人于史良的“掬水月在手”。捧著水的手很認(rèn)真地捧著,好似將整個月亮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護(hù)著。
孤獨顯得不那么可怕、猙獰。伶牙俐齒的晚風(fēng)敗下陣來。月之色溫柔、美麗,宛如兒時的樣子。那時,明月溜進(jìn)屋子,你就睡得安穩(wěn)。
明月在彼,酒杯一抖,月色就照進(jìn)詩詞里,將文字灼得滾燙。
花之香
白茫茫大地正干凈,門扉緊扣,檐上臥雪,四野無人。
在雪地里踱步,深呼吸一口,一股清香沁入心田,清新淡雅。雪落臘月,定是梅花,一場大雪后,不見梅花先有香。
三月的山嵐、原野,蜂子擠滿了花的門楣,頓覺蜂蜜的香,將天地鋪陳得喜笑歡顏。
花的溫情里多半摻著香的成分。無香之花木,空留一副皮囊,停留在心間的也至多是匆匆一驚鴻,一瞥之驚艷。唯有含香之花木,令人久久懷想,揮之不去。
繁華萬千,眼花繚亂,亂了心神,亂了神志。閉目凝神,嗅嗅這天地間,此時唯有香才盜得來花的姿色、花的容顏。
天地一半是白晝,另一半是黑暗;世間一半是光明,另一半是混沌。黑夜之時,有清香半絲,頓覺世間美好。混沌未開之日,有暗香些許,突然驚現(xiàn)春滿花開。
花之于美人,如同酒之于名士。而靈魂中有香氣的女子,自是凜寒里探著身子的墻角之梅,有香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