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戰略態勢面臨的挑戰和應對措施

戰略態勢通常指的是軍事、科技等在戰略層面上的整體形勢，包括敵我雙方的兵力部署、地理環境、政治因素、經濟狀況等各種因素的綜合影響。它反映了戰場上的各種動態變化和相互作用，有助于決策者了解并應對當前的戰略環境。自奧巴馬政府發布美國戰略態勢報告2009（ASP2009），再到拜登政府發布的ASP2023以來，不難發現，美國制定的戰略態勢是包括核戰略和非核力量結構在內的綜合體規劃，奉行的是一個全面的戰略。由此，本文基于美政府發布的戰略態勢報告，在總體視角下探究核和非核兩個領域在內的美戰略態勢內涵要義、面臨挑戰及應對措施等相關問題。

戰略態勢相關內涵要義

美國會于2022年成立美國會戰略態勢委員會（下文簡稱委員會），承擔三個主要職能：一是全面審查美國的戰略態勢，以及當前的和未來預計的威脅環境，評估潛在的戰略威脅，挖掘影響戰略穩定的因素。二是評估美國當前的核威懾、導彈防御、太空、網絡和常規軍事力量，詳細審查核武器政策和兵力部署。三是就“最適當的戰略態勢”“最有效的核武器戰略”“核武器以外的其他非核能力在多大程度上可增強或削弱戰略穩定”這三大類議題向總統和國會提供客觀的、無黨派獨立思想的評估和建議。

委員會目前主要圍繞情報類活動展開。2022年7月成員開始回顧以往《核態勢評估報告》，汲取報告在實踐指導中的經驗和教訓。此外，為確保成員獲取與任務同步的信息，委員會于2022年7月至2023年6月期間至少每月舉行一次小組會議，聽取了包括70名美國防部和美國家核安全局專家，7個作戰司令部，以及情報界的主題專家、美政府和盟國的其他官員，包含所有分類級別的戰略威脅所作的超過128場會議。委員會的成員們還同許多學術界的非政府專家和分析師進行探討，審閱了他們所提供的材料。

廣義上看，戰略態勢是指美國保衛自身及其盟國并推進美國利益的姿態。ASP2023認為當今戰略環境充滿競爭和不確定性，美國制定戰略態勢渴求的是一個維護美國價值觀和利益的國際秩序。具體而言，戰略態勢由軍事態勢、核態勢、非核結構、相當規模的工業基地等部分構成，并受各軍種基本活動影響。

以軍事態勢為核心組成 美國的軍事態勢指美國部署和發展軍事力量的方式，是戰略態勢的核心組成部分。ASP2023指出，美國一直致力于使用軍事力量確保美國和盟國的利益實現。其中，軍事力量作為軍事態勢的構成，包括常規軍事能力和核軍事能力兩部分。

以核態勢為基礎 核態勢是美國軍事力量的基礎，同時也是戰略態勢的基礎。美國的核態勢由洲際彈道導彈（ICBMs）、潛射彈道導彈（SLBMs）和彈道導彈核潛艇（SSBNs），以及戰略轟炸機（Strategic"bombers）這三大戰略核運載系統和平臺，以及與之相關的核彈頭和武器組成。美國的ICBMs部署在西部五個州的核加固發射井中，處于持續戒備狀態，具有靈敏的反應能力。SSBNs在廣闊海域航行，很難成為被打擊目標，因此是“三位一體”中生存能力最強的一環。SSBNs的生存能力和SLBMs"的洲際射程相結合，確保了二次打擊的威懾能力。戰略轟炸機具備空中力量所需要的靈活性，2022年12月美空軍亮相的新一代隱身戰略轟炸機具有的隱身性好、遠航久、協同作戰能力強等特點，決定了它將成為美空軍主力轟炸機型。

以非核結構為延伸力量 戰略態勢將非核結構作為核發展的補充和延伸力量，超越了單純的核領域發展規劃。非核結構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太空、網絡及國土等領域極具重要戰略地位，對應的太空部隊、網絡部隊及國土防空和導彈防御等也構成了美國戰略重要力量的一部分。此外，非核結構還包括：駐扎和部署在歐洲和亞洲的地面部隊；水面戰斗人員、潛艇和海軍空中力量，以保護全球重要的海上航道和通信；駐扎在美國并前沿部署在多個地區的空中力量資產；以及將上述力量整合在一起的指揮和控制系統。非核常規武器系統作為非核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越來越受到美國重視，這是因為一方面，美國發現先進的常規武器系統不僅可能在戰場上發揮決定性作用，而且還可能被用來摧毀對手的核設施；另一方面，常規武器系統造價高和對技術水平要求高導致很多國家難以掌握，可作為美國威懾力量的優勢條件。

以相當規模的工業基地為支持力量 戰略態勢需要包括部隊、基礎設施和工業基礎在內的國家力量方面的支持，相當規模的工業基地是確保生產能力的必要條件。肯尼迪總統曾在講話中指出，在整個冷戰期間，美國工業基地的規模、多樣性和生產能力是確保美國的戰略態勢首屈一指的重要因素。ASP2023同樣認為美國現如今的戰略態勢力量，尤其是對常規和核能力進行重大現代化改造，離不開工業基地的支持。

受各軍種基本活動影響 軍隊的組織、訓練和裝備，領導層的教育和培訓，軍事理論和作戰概念的更新發展，以及維護和發展軍隊所需的設備設施等這一系列都屬于軍種的基本活動。美國的戰略態勢受各軍種的基本活動影響，作戰司令部的計劃和演習建立在這些軍種的基本活動之上，軍事計劃和演習同軍種基本活動相結合有助于確保軍隊的戰備狀態和維持有效的戰略態勢。

美國建立戰略態勢面臨的挑戰

正如上文所說，美國渴求的是建立一個確保自己未來發展利益的戰略態勢，至于這個“未來”，ASP2023給出了2030年代中期這一具體的時間段。國會要求現在制定的規劃至少能滿足2030年代中期的威懾要求。美國所期望的目標也正是它所面臨的挑戰——建立一個怎樣的，以及如何建立一個確保美國重要利益，并防止大國核戰爭和任何形式核使用的戰略態勢？距上次全面剖析國家戰略態勢和發布戰略態勢報告已過去14年之久，多年來忽視戰略態勢存在的問題，如勞動力熟練工種的缺乏、基礎設施硬件跟不上發展、新興技術落后于私營部門等，阻礙了戰略威懾力量的持續發展和現代化，因此美國國內急需對這些方面進行改革。

勞動力方面的挑戰 一是招聘勞動力困難，新老人力接續不上。美國防部工業基地中有相當一部分熟練技術人員即將退休，而年輕一代對從事制造業的興趣降低，認為工業工作是糟糕的職業，或缺乏工業工作所需的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能力，人才隊伍市場沒有足夠的技術工人來滿足國防工業生產需求，難以招聘到新興勞動力，即將退休的崗位沒有得到充分補充。二是工業基地熟練工種流失現象顯著，留住技術人才存在挑戰。工業基地部分富有經驗和技術的工人跳槽到薪酬更高或更有吸引力的非國防工業部門，人員流失和缺少新興力量充分補充加重了中高級技術人員的工作量。加之工業基地執行的維護和更新系統計劃并行，加大了技術人員的任務量。三是現有員工過渡到新專業領域問題。受武器系統老化和正在執行的核現代計劃影響，美國防部和美國家核安全局在維持現有核力量的基礎上，將更新武器系統和開展前沿測試實驗，逐步向現代武器系統過渡。這些都需要現有員工具備前沿技術知識，更新現有儲備知識和技術。四是人員安全審查周期長，影響生產進度。人員可靠性計劃要求國防工業技術人員進行安全審查。審查周期一般都較長，如美空軍對導彈機組人員和維護人員的審查周期長達兩年，安全審查通過前不能接觸武器系統和有關項目，這將大大影響計劃推進。勞動力存在的四方面挑戰制約基礎設施項目建設，即使在資金充足的情況下，美國家核安全局也沒有足夠的技術人員來有效執行基礎設施項目，因此美國家核安全局一次只能執行其中的幾個項目。

基礎設施方面的挑戰 一是基礎架構老化。美國防部工業基地的武器平臺和系統基礎設施投入年限較長，部分設施年久失修，生產綜合體十分脆弱，提供靈活生產的能力有限。目前的基礎設施狀況對保證武器和系統的可靠性和可用性構成風險，半數設施被評定為狀況較差或非常差，延誤武器和系統現代化任務執行，三分之一被視為“尚可”的設施只有檢測和維護才能避免繼續退化。二是當前基礎設施支持任務能力弱，不足以支持維護和建設兩個任務同時進行。美國防部計劃在維護傳統系統的同時，也將投入勞動力和基礎設施來建設現代化系統。在不增加基礎設施的情況下，同時支持武器和系統的維護和現代化，兩項任務都很有可能面臨延期。三是新的設備投入時間長、資金高。許多新設施要20～-30年才能投入使用，一些復雜、高危險的大型設施從開始設計到完全具備運行能力需要20年或更長時間。據預測，大型設施的設計、建造和試運行費用約為5億～100億美元。四是美國家核安全局無法控制的因素。解決基礎設施方面問題的工作因美國家核安全局無法控制的因素，如資金延遲、不確定性不必要的政府監管等。

新興技術方面存在的挑戰 過去美政府處于新興技術研究最前沿，而現在許多前沿領域已轉移到私營部門。拿經費投入來說，科研經費是前沿科技發展的重要支持部分，截至2018年美國國內科研經費投入私營部門占比70%，而政府占比僅為20%。美政府的新興技術開發、自主創新和應用程度已不及私營部門，為了保持同私營部門的技術同步，美政府加強了與私營部門的合作。在政府同私營部門的合作中，美國防部認為一方面官僚主義阻礙了與私營部門建立更好的伙伴關系，另一方面許多有發展潛力的新興技術沒有得到推廣和有效應用到國家安全任務中，陷入了“死亡之谷”中。

美國建立戰略態勢應對挑戰的措施

“引領且對沖”是美國歷屆政府發布的《核態勢評估報告》的核心，該思想首先體現在克林頓政府發布的首份《核態勢評估報告》中，并一直延續發展至拜登政府。克林頓政府認為美國在減少核武器和防止核武器擴散方面需要呈現“引領”世界的姿態，在“引領”時保持一支核威懾力量來“對沖”地緣政治形勢向不利于美國國家安全方向發展，“對沖”思想是實行核威懾戰略的體現。奧巴馬政府時期發展了“引領且對沖”思想，在戰略態勢2009中稱美國正處于“一個充滿機遇的時刻”，“但也是緊迫的時刻”，明確將朝著消除全球核武器的目標而努力，在實現這一目標之前，美國致力于保持維護國家安全的核威懾力量。ASP2023繼續維持“引領且對沖”的姿態，表明美國將在核發展和防核擴散中繼續充當全球領導者的同時堅持對沖風險原則。對沖風險原則是戰略態勢的六大核心原則之一，包括地緣政治、技術、作戰和計劃方面在內的風險可能導致美國核力量不足以有效實施美國戰略，因此開發對沖這些風險的手段成為戰略態勢發展的其中一個目標。

勞動力方面 第一，加大對工人教育的資助。提前規劃未來發展所需要的知識，增加技術教育和職業培訓，為核工業培養專項技術工人，并對現有技術人員進行重新定位和再培訓。由于招聘和培訓時間較長，美國防部和美國家核安全局將考慮留用人員數量，并提前五年預測人員激增的需求。第二，為優先級高的項目提供更高的薪酬，留住和吸引技術人員。第三，在核企業中建立工作場域文化，如培養領導層、鼓勵適應新的工作場所、獎勵實驗、承認失敗是發展過程中的一部分、權責下放至最了解該計劃特點的基層專家等，以此推動此類工作進展和加強戰略重要性。第四，與學校合作。美國能源部國家安全實驗室和生產廠已開始與當地的技術學校和大學合作，開設領域專業教育課程，激發學生興趣并招收學生。

基礎設施方面 美國家核安全局制定了一項全面的現代化計劃來改善整體基礎設施，首要任務是更換已確定無法維修的設施，并對其余設施進行維護。其次更新小型建設項目，擴大現有使用能力，開發特定新功能，其目標是降低運行成本，對出現的新問題做出靈活和快速地反應，并在短期內應對不斷變化的庫存需求和基礎設施優先事項。改良后的實驗設施支持核武器項目發展和防核擴散，以及其他各種基礎和應用科學發展，將為更廣泛的國家利益服務。

新興技術方面 美國家核安全局認為技術的開發和過渡是新興技術存在的兩大問題，因此將從這兩個層面入手解決新興技術相關問題。為了推進技術開發，美國家核安全局一方面培育創新文化和發展創新經濟，創造鼓勵新理念和新技術融合的環境。美國家人工智能安全委員會認為國家制定的原則、進行的聯邦投資、人工智能在國家安全領域的應用、建立的伙伴關系和聯盟、培養的人才將決定美國的戰略方向，建議美國應為保持創新領先地位而不惜投入。另一方面計劃將大幅擴大和加快同創新型公司橫跨包括生產設施和計算、實驗設施等企業的各個部分的合作，以快速獲取新技術。其次，技術過渡到作戰領域方面，美國防部從開展基礎研究、測試實驗、原型設計和實戰化的高效運作周期入手，力求跨越“死亡之谷”，將新興應用技術有效過渡到作戰人員手中。

客觀來說，我們可以看到美國的戰略態勢落地實施存在諸多挑戰。如黨爭極化、種族割裂的國家，“全政府”思想是否能落地生根？以及上述所論述的其他方面的挑戰。但同時我們也需要從美國戰略態勢發展中汲取經驗，借鑒應對勞動力、基礎設施、新興技術等方面挑戰的措施，結合我國情況得出推動我國戰略態勢發展的思考。

責任編輯：劉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