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顫性譫妄

厄舍府倒塌的一個世紀后，

有人在廢墟中發(fā)現了死亡與指南針。

死亡被定義為“肉體生命的真實存在，而非精神上的集體想象”，

指南針被定義為“最純粹的智慧，而非自欺欺人的猜測”。

由于指南針的失靈，

厄舍府的倒塌被歸結于一場電力事故。

沒有了電，便造不出光與磁場，

沒有了光與磁場，便帶來了迷失和死亡。

去而復返的神秘迷宮之下，

覆蓋著受困于思維混亂、迷失方向癥狀的靈魂。

他們從這具災難的身體里撞了出去，飄上高空，

云里的烏鴉牽著他們回旋了一個世紀。

靈魂與烏云的凝結核不斷摩擦，發(fā)出震顫，

為古宅的心臟起搏器提供最后一絲人工電力。

而這僅存的一點電，

他們將用一個世紀的顫抖來奉還。

厄舍府倒塌的一個世紀后，

人們將當年的這種顫抖診斷為震顫性譫妄。

——原載于《詩刊》2024年第3期

推薦人：莫馨怡

推薦語：屠佳璇將愛倫·坡陰森詭譎的筆調繼承了下來，“廢墟”“迷宮”“烏鴉”等意象不但奠定了全詩的神秘基調，而且循序漸進地呈現出了“飄上高空”的上升態(tài)勢，使詩歌達成了內部的呼應。詩人以一個世紀甚至永恒的時間為容器，將厄舍府的倒塌放入其中。厄舍府因何倒塌？由于指南針的失靈，我們無法探清謎底。但我們能知曉的是，“他們”猶可以“從災難的身體里撞了出去”。靈魂只會震顫，不會死亡，而震顫是環(huán)抱在一起的雙臂，它們環(huán)抱著回旋，一只臂膀叫作黑暗，另一只臂膀叫作光明。讀畢全詩，我的精神也隨之震顫，“云里的烏鴉”告訴我：密閉的也可以成為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