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殖醫學專家喬杰：為科技注入溫情，讓無數婦女圓了母親夢

2024年4月23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舉行頒獎儀式，授予中國科學家喬杰等3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赤道幾內亞國際生命科學研究獎”

見證了我國大陸首例試管嬰兒的誕生，她看到了生殖醫學的神奇，萌生了在這一領域深耕的想法

生于1964年的喬杰，從學生時代起，就對生命的起源和奧秘非常感興趣。

1981年，17歲的喬杰考入北京醫科大學（現北京大學醫學部），成為一名6年制的醫學生。1986年，喬杰到北京大學人民醫院實習，跟著老師做手術，經常受到表揚和鼓勵，由此喜歡上了外科。在婦產科實習期間，喬杰每天都充滿迎接新生命的喜悅，感覺這個工作神圣又有意義。之后，她決定報考婦產科研究生。

1987年，喬杰成為北京大學第三醫院（以下簡稱“北醫三院”）婦產科李美芝教授的研究生，從此與北醫三院婦產科結下了不解之緣。

1988年，讀研二的喬杰被安排在婦產科張麗珠教授手下，分管體外受精輔助生殖的患者。張麗珠教授既是我國著名的婦產科醫學專家，又是北醫三院婦產科的創始人。喬杰輪轉到婦產科的時候，張麗珠教授正在做我國大陸首例試管嬰兒的培育。喬杰見證了大陸首例試管嬰兒誕生這一激動人心的歷史時刻，看到了生殖醫學的神奇，萌生了在這一領域深耕的想法。

隨后，喬杰跟隨導師李美芝教授開始研究PCOS（多囊卵巢綜合征）。PCOS是育齡女性最常見的內分泌疾病，有6%～10%的育齡女性會因其導致排卵障礙而無法懷孕。當時，國際醫學組織已經為PCOS制定了統一的診斷標準——鹿特丹標準，可喬杰發現，基于歐美人的鹿特丹標準套用在亞洲人身上，明顯不合實際。比如鹿特丹標準中明確指出，PCOS首要診斷條件是高雄激素血癥，身體表現出多毛、肥胖、痤瘡等癥狀。但與歐美人相比，東亞女性PCOS患者的臨床表現有顯著不同，不僅雄激素水平增高程度輕，而且多毛和肥胖的發生率也相對較低，更多表現為月經異常及不孕發生率高的特點。

1990年，碩士研究生畢業后，喬杰順利留在北醫三院婦產科。很快，她就在臨床和科研方面嶄露頭角。6年后，喬杰取得臨床醫學博士學位，繼續圍繞PCOS發病機制進行深入探索。為走近該研究領域國際最前沿，她以訪問學者身份前往香港大學瑪麗醫院婦產科，學習生殖內分泌及輔助生殖技術。2002年，她又前往美國斯坦福大學做博士后研究。

學成回國后，喬杰挑起了北醫三院婦產科的擔子，組建了生殖醫學基礎研究室。2003年，她帶領團隊通過對全國10多個省份、覆蓋城鄉近2萬人的調查，得到了中國育齡人群PCOS的發病特征，取得了制定PCOS診斷標準的一手數據，制定了符合中國人的PCOS診斷標準，并讓該標準被國內國際指南采納。

幫助不孕婦女圓做母親的夢，是她最大的夢想

作為科技部“生殖與發育重大專項”首席科學家，喬杰最高興的莫過于自己的研究成果能給患者帶來福音。幫助不孕婦女圓做母親的夢，是她最大的夢想。

我國有6%～8%的育齡婦女面臨著不孕不育的痛苦。到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看病的患者來自全國各地，候診大廳常年人滿為患。為了一次門診多看些患者，每次上午半天的專家門診，喬杰都會“拖堂”到下午兩三點鐘。因常年不能規律吃飯，她落下了嚴重的胃病。

來自河北的周女士結婚多年，36歲了還沒能懷上孩子，近乎絕望時抱著最后一線希望找到喬杰。喬杰為她做完B超，興奮地告訴她：“你的卵巢功能還挺好的。”周女士激動萬分。最終，喬杰給她做試管嬰兒一次成功。女兒出生6個多月后，周女士給喬杰發了一條致謝的短信，并問候：“您的胃病好點兒了嗎？請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呀！”

患者到了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總希望找喬杰看病，因此她的專家號常常提前兩三個月就預約滿了。有一天，喬杰扭傷了腳，疼痛難忍，家人勸她休息一天，但她想到那些預約過的患者，仍堅持去了門診。坐診到下午2點多鐘，她終于看完了最后一個患者，在助手的攙扶下慢慢走出診室。誰知，她剛走到門口，一名中年婦女急匆匆地跑過來，焦急地拉住了她：“喬教授，我結婚10多年了，一直懷不上孩子，到處看病都沒效果。有人給我說您能看，可我掛不上您的號，您給我加個號吧！”喬杰一聽，不顧助手的勸阻，把那名婦女以往的檢查單都認真看了一遍，又問了問她的病情，然后給她開了相關的檢查單。后來，那名婦女經過一系列治療，成功懷孕。

除了治病技術過硬，喬杰還有著突出的管理才能，因此早早就被當成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主任的接班人來培養。不過，對于這一安排，喬杰一開始并不想接受。她坦言：“我選擇婦產科的初衷，是想做手術，解決廣大婦女的疑難雜癥。而生殖醫學在當時剛剛起步，輔助生殖技術還沒有得到社會的廣泛認可，甚至有人認為這項技術是在和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唱反調。我那時也感覺它的應用領域比較窄，因此不想接手。”但張麗珠教授不屈不撓的探索精神，以及對患者的關愛，深深觸動了喬杰的心，她最終堅定了傳承的決心，于2003年擔任了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主任。2012年，喬杰又接任北醫三院院長職務。

之后，喬杰帶領團隊創立了子宮內膜容受性評估和治療新方法，改進卵母細胞及胚胎凍存技術，極大地提高了不孕癥患者的妊娠成功率。

“患者可能不知道你技術的高低，但是能感受到你是否關心她。只有做到設身處地從每一個細節為患者著想，你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好大夫。”

2013年5月，一對夫妻來到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就診。丈夫小劉為單基因顯性遺傳病患者，該疾病主要是因為基因序列上發生了單個堿基的缺失，后代中無論男孩還是女孩都有二分之一概率患同樣的疾病。為了能夠擁有一個健康寶寶，夫妻倆去過多家醫院治療，承受了很多痛苦，但都沒有效果，便抱著最后的希望來到了北醫三院。

喬杰很重視這個病例，帶領自己的團隊與北京大學生物動態光學成像中心的謝曉亮教授團隊以及湯富酬教授團隊合作，通過輔助生殖技術，首先培育出18枚質量好的胚胎，然后通過單細胞基因組擴增技術和測序技術等從中篩選出3枚健康胚胎。

2013年12月29日，他們把3枚健康胚胎中質量最好的1枚移植到小劉妻子的子宮內。2014年9月19日，胎兒順利娩出。經過基因檢測，這是一個不帶父親遺傳病基因的健康寶寶。這也標志著，我國胚胎植入前遺傳診斷技術已處于世界領先水平。

目前已發現的類似小劉所患的單基因遺傳疾病有7000多種，其中已經明確致病基因的有4000多種。雖然單基因遺傳病的單個病種發病率較低，但由于他的種類繁多，所以在新生兒中的總體發病率和人群中的總體患病率并不低。而且大部分單基因遺傳病具有致死性、致殘性或致畸性，除部分可以通過某些治療手段進行校正外，大部分至今尚無有效的治療手段。

胚胎植入前遺傳診斷技術對預防單基因遺傳病的發生和阻斷其傳遞具有重要的科學及社會意義。它不僅擴大了致病基因診斷范圍，而且提高了診斷準確率，讓過去不敢做的疾病診斷，變得敢做了。同時，它也降低了成本，讓過去經濟條件不好、看不起病的家庭，看得起病了。目前，該技術已推廣至全國62家醫療機構，精準阻斷了900余種遺傳病，為我國優生優育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

2024年4月23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位于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的聯合國非洲經濟委員會會議中心舉行頒獎儀式，授予中國科學家喬杰等3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赤道幾內亞國際生命科學研究獎”。

說起喬杰，北醫三院的學生和醫生們都贊不絕口。這位優雅知性的院長早已是大家心目中偶像級的存在。在很多80后、90后醫護人員眼中，喬杰不僅是可敬的師長，更是可親的家長，被很多人親切地稱為“喬媽媽”。可平時慈祥的“喬媽媽”，在臨床帶教時非常嚴格，對工作容不得半點兒馬虎，要求病歷一定要寫清楚、明白。她總是提醒學生給患者做檢查時動作要輕柔，要懂得心疼患者：“患者可能不知道你技術的高低，但是能感受到你是否關心她。只有做到設身處地從每一個細節為患者著想，你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好大夫。”

喬杰平時很少休假，每天工作時間平均達12個小時。在兒子十二三歲的時候，偶爾有個周末喬杰沒去加班，兒子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媽，你生病了嗎？”在兒子眼里，媽媽永遠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只有生病的時候才會待在家里。

盡管如此，喬杰身上絲毫沒有疲憊匆忙之態，反而總是一副恬淡平和的樣子。

當被問及她是如何做到把工作當成享受時，她莞爾一笑：“如果你選擇了喜歡的工作，其實你永遠都不用工作。”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