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興寧“杯花舞”形態成因創造性轉化探究

【摘 要】“杯花舞”是流傳于廣東梅州興寧市的客家舞蹈，長久以來，它從活動中的表演逐漸轉變為大眾喜聞樂見的純藝術性舞蹈。該文從“杯花舞”的歷史文化背景出發，首先對“杯花舞”的基本動作進行形態分析，從中發掘“杯花舞”的動作特點，再分析其動作成因，并對“杯花舞”創造性轉化的過程中作出展望，期以“杯花舞”在當代社會環境下更好地延續其獨有的藝術特征與文化內涵。

【關鍵詞】“杯花舞”；形態；動作成因

【中圖分類號】J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08—178—03

廣東省興寧市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杯花舞”，是興寧的舞蹈之一，距今至少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

在清朝末年前，“杯花舞”主要由一位婆嬤手持竹板打擊出節奏在一張草席上邊舞邊唱，另有兩人在旁用小鑼、小鼓進行伴奏、伴唱。清末后，有人發現桌上敬酒用的“伯公杯”敲擊聲很清脆，且比竹板的聲音更悅耳，于是將“杯花舞”的表演道具改為興寧市自產的伯公杯。經作出此創新后，在這一基礎上繼承發展，再到第二代傳承人經由前幾位師傅的指導，共同豐富了“杯花舞”的節奏、舞步、身段與技法。第三代傳承人深入學習了“杯花舞”的基本元素動作，此后他依據興寧文藝事業的發展環境，繼續對“杯花舞”進行創新，既改良了道具“伯公杯”，還將表演變成了如今興寧市上上下下都能學能跳的民間舞蹈。

“杯花舞”作為客家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發展動作形態深受該地域歷史文化與社會環境的影響，通過分析“杯花舞”不斷演化創新動作成因來發掘其核心價值，從而進一步進行繼承與轉化。

一、客家興寧“杯花舞”的形態分析

（一）節奏型

在舞蹈形體運動中，身體各部位間動靜格局交替出現并形成統一性規律，便構成該舞蹈的節奏型，且常以陪伴舞蹈的樂曲為據。在早期的“杯花舞”表演中，其樂曲主要由一位“婆嬤”邊舞動邊手執伯公杯進行交替敲擊，加上小鼓小鑼以及唱詞的伴奏共同組成，舞動與音樂配合并無嚴格限制，具有較強的隨意性，其動作基本節奏型主要為4/8拍，其強弱與力度分配較平均，呈現出緊密連貫的動作特點；再到如今第三代傳承人通過提取“杯花舞”基本動作元素而編創、組合的“杯花舞”舞蹈，已不再有小鑼小鼓伴奏，而是配上客家山歌作為舞蹈樂曲，在舞動與音樂配合上變得更為緊密，動作重拍多與音樂節奏的重拍相契合，其節奏型主要為2/4拍，因此動作也被放緩，使舞動過程中的舞姿造型感更為突出。此外，其節拍時常還會隨音樂出現切分變化，從而體現出其所具有的輕快、流暢、細膩的動作特征。

（二）呼吸型

“杯花舞”的呼吸型主要是以自然型為主，在做磨杯、轉杯、送杯、打杯等基本動作時，其舞動多與人的呼吸節律相一致。但在做搖杯時，其呼吸型則轉換為非自然型，比如在做托掌位搖杯、揚掌位搖杯或內分搖杯時，舞者會在雙手于胸前交叉時，或者在提起雙手之前，做明顯的提氣動作，以凸顯出一種力量感。在做跌十字時，舞者執杯經向下的雙分手提至左右肩前，腳下踏步雙膝微彎，有一個短暫的閉氣過程，出現零呼吸的狀態，接著再通過提氣，使膝蓋慢慢站直，雙手邊做搖杯邊向兩邊推出。舞者通過呼吸的調整、控制，既影響了“杯花舞”的節奏，也使動作形態在力度、幅度上更為多樣化。

（三）步伐

早期“杯花舞”的步伐主要有磨步、橫步、踏步、雙跪步下腰等，后期還加入了左右腳交替墊步。從磨步（以向右為例）來看，小腿與大腿角度相協調，大腿與軀干無明顯角度，且運動幅度較小，腳從時域分析重心在兩腿之間，雙腳腳尖同時向右再向左，雙腳腳跟同時向左再向右，腳跟腳尖交替進行往旁橫移；或重心在兩腿之間，雙腳腳尖同時向內，兩腳跟同時向外，變換頻率皆為1拍1換。從空域分析雙腳腳尖同時微微抬起，離地面1cm，接著雙腳腳后跟同樣微微踮起離地面1cm，在腳尖腳跟的交替帶動下，全腳著地移動或全程橫移。

再如，橫步（以向右為例），腳從時域分析右腳微抬向旁跨步為1拍，左腳微抬與右腳靠步為1拍。從空域分析右腳抬起1cm左右，向旁跨步與左腳間隔60cm左右，全腳著地，雙膝微屈，左腳抬起1cm左右，向右腳靠步，全腳著地，雙膝自然直立。左右腳交替墊步（以向前為例），小腿與大腿成40度角縱折動，大腿與軀干成110度角斜折動，腳從時域分析雙腳經后踢步向前踩，右左右交換3次，變換頻率為半拍一動。從空域分析右腳經后踢步，距離地面40cm，前腳掌著地立至左腳前，兩腳間的距離20cm。

此外，踏步、雙跪步下腰均為舞者在該造型上，雙手持杯進行舞動，且下肢不移動位置，因此為“零步伐”舞動。在“杯花舞”的舞動過程中，舞者可進可退，還可以繞小圓圈或是走橫八字形路線?？傮w來看，“杯花舞”的腳步較為緊湊，運動幅度、活動范圍都相對較小，這也與早期時始終不能離開地上的草席密切相關。

（四）顯要動作部位及其動作流程

伯公杯作為“杯花舞”舞者手中的必要道具，在表演中有多種路線與技法，其顯要動作尤其體現在上肢（手、小臂、大臂）的舞動上，同時加入胯、頭部的協調配合，多呈現出活潑靈俏的風格。

如基本動作“磨杯”顯要動作部位為上肢，雙手執杯經提壓腕將手臂抬至胸前，做從左向右的橫抹動作，擊杯4次。次顯要動作部位為頭部，需微微抬頭，隨雙手的方向轉動。次次顯要動作部位為下肢，左腳（或右腳）上前踏步，膝蓋微屈，隨呼吸輕顫?！案叩褪执虮憋@要動作部位為上肢，雙手執杯，屈臂架于胸前擊杯2次，向上舉起手臂擊杯2次，左右手臂上下交替3次，第4次收回胸前到初始位。次顯要動作部位為頭部，雙手上舉時，始終抬頭看手，回初始位時，頭回正看向前方。次次顯要動作部位為軀干，肩部、肋部隨上肢而動。

動作“滾杯”顯要動作部位為上肢，雙手執杯，小臂折回，左右手在胸前做向內或向外的立圓滾動，向前走左右手便向外滾動，反之向內，分別擊杯4次。次顯要動作部位為下肢，雙腳自然并攏，全腳著地，微抬腳向前或向后走步。次次顯要動作部位為軀干，胯部隨雙腳進行左右橫向擺動。

杯花舞還有雙跪步下腰、下板腰這類動作，舞者需雙膝跪地，在向后下腰或下板腰的同時，雙手做滾杯、轉杯或搖杯，既突出“杯花舞”中“伯公杯”的重要性，也進一步豐富其表演性、技巧性及觀賞性。

二、影響客家興寧“杯花舞”形態的成因分析

（一）自然地理環境

自然地理環境作為一種舞蹈生態環境，間接地與舞蹈產生了相互作用。地理環境是一個民族的民間舞蹈文化生成的最初層次。在地形方面，興寧市地處粵東北山丘地帶，市內兼有平原、階地、臺地、丘陵、山地五類地貌，地勢高低差明顯，起伏較大，人們出行多走山路，由于地形限制，步伐需小，身體形態也受到了一定影響；水文方面，興寧市位于韓江、東江流域，水利資源較為豐富；氣候方面，興寧市屬南亞與中亞熱帶過渡氣候，春季冷暖多變，據《興寧縣志》記載，早年興寧災害性天氣較多，一年四季均有出現。位置的封閉與交通不便，導致人們的思想和心理受到自然環境的影響與支配，于是希望風調雨順，減少災害發生，因此出現了許多活動，以表達客家人對年年豐收的愿望，“杯花舞”作為眾多活動中的舞蹈之一，它的產生同樣也寄予客家人對自然環境的敬畏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地形地勢影響人們的步態，水文氣候影響人們的心理，從而在“杯花舞”的動作形態上得以體現。

（二）歷史淵源

早在明朝時期，明世宗朱厚熜在全國大興修建，興寧市也深受其影響。三奶娘是興寧人心中為民除害、保護婦女兒童的女性?；谶@位女性形象，“杯花舞”中的許多動作形態均呈現出對女性姿態的模仿，比如多運用手腕、胯部、腰部進行舞動。然“杯花舞”最初作為儀式的活動而產生，從其“送杯”“滾杯”“甩杯”“移杯”“杯花出手”等基本動作來看，還呈現出“推、送”的身體姿態，并且搭配“進、退、移”的步伐，顯現出一種斗、逐、趕的動態形象；做“搖杯”時，杯子通過高頻率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替代竹板，極具技藝性與靈動性，更突出了源自文化歷史的厚重感。

（三）道具

道具的運用始終貫穿于“杯花舞”的基本動作中，其道具主要經歷兩次變化。最初是竹板和草席，后由朱官祥將竹板改為伯公杯，再到第三代傳承人林惠文，繼續保留杯作為道具，并去掉了草席。由于手作為執杯的主要身體部位，故“杯花舞”的基本動作都離不開手腕、小大臂的運用，無論是橫向、縱向還是曲面，都發展出了不同的動作。雖然如今草席已不再出現于“杯花舞”表演中，但從舞者的步伐來看，基本保留了早期“杯花舞”的步伐特點，幾乎未出現大跨度的位移，或是遠距離的調度變化，這根源于早期的“杯花舞”表演中，不能離開草席活動所帶來的局限性，因此“杯花舞”的腳下多出現短小、緊湊、連貫流暢的步伐。

（四）舞體與觀眾的心理變化

環境的影響作用于舞體與觀眾的心理結構，從而對舞蹈也產生影響，這種心理一方面激發舞體的創造愿望，另一方面又決定觀眾對舞蹈的品評與要求，從而反饋為舞體的創造要求。早期“杯花舞”的出現，具有較強的功能性。隨著社會的發展，思想不斷進步，封建迷信的觀念日益消減，“杯花舞”逐漸轉向娛人，其內容也變得多樣，多以表現客家人熱情好客、勤勞善良等為主題，更貼近當前人們的生活環境，具有時代特征。經過舞體對“杯花舞”的動作元素進行提煉、融合，使舞蹈的節奏更為豐富、明快，娛樂性與觀賞性更強。

三、對客家興寧“杯花舞”傳承的展望

（一）保護“杯花舞”的“民族性”核心價值

“杯花舞”用其獨特的語言符號，動作形態體現客家人“果敢堅毅，博愛無私”的崇尚精神品質。這既是“杯花舞”的民族性內核，也是客家人亙古不變的核心價值取向。早期“杯花舞”中“草席”“男扮女裝”都是必要的表演元素，源自傳說故事，是客家文化的外在顯現，也是歌頌客家精神的獨特表演風格。如今的“杯花舞”道具雖僅有伯公杯，其表演形式仍與這張草席有著密切的關系，承載著“杯花舞”藝人的“一席之地”，它具有一定的藝術文化價值，是“杯花舞”產生的獨特外衣。演員上也轉變為以女子群舞為主，且多以展現客家女子柔美、客家人民熱情為主題，也有以三奶娘作為“杯花舞”中的典型人物形象，凸顯英勇、大義、頑強的精神象征，始終守護和發揚“杯花舞”所傳遞的精神力量。

（二）實現“杯花舞”的“現代性”轉變

長久以來，興寧市為傳承“杯花舞”做出了積極地支持與推廣，傳承人編排相關劇目參與表演和賽事并宣傳其藝術價值。其以不同的“形態”活躍在當下，如學校傳習課、社區工作坊、非遺體驗館、群眾廣場舞等。由此可見，隨著現代社會的變遷，傳統藝術的發展也需在當代藝術創作轉化中實現“現代性”轉變。從“杯花舞”橫向發展來看，其中的文化深層意蘊，不論是過去、現在、未來都具備永不褪色的價值，這是堅守優秀傳統文化立場每一代人的文化基因；從縱向進行“杯花舞”創造性轉化，需要每一位文藝工作者具備不斷發展的、開放性的創作思維。這一思維需延展性表達在發掘中國傳統藝術，把其美學精神和當代審美追求結合起來，激活優秀傳統文化的生命力。

四、結語

“杯花舞”在其所處的特定歷史文化背景下產生、發展和演變，并經由各傳承人不斷地探索、博采眾長，最終使其呈現出自身的個性。“杯花舞”所具有的民族文化底蘊是內在根基，能以廣大人民所直觀且把握的風貌外顯，體現出中華文化的辨識度，彰顯了時代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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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2020年廣東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高等教育科學研究專項《創造性藝術性教育視角下高?！皠撘馕璧浮闭n程的構建及價值研究》（項目編號：2020GXJK370）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何好（1984—），女，湖南常德人，碩士，深圳大學藝術學部音樂舞蹈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創造性舞蹈藝術、舞蹈編導與教育；王真真（2000—），女，湖南常德人，碩士，深圳大學藝術學部音樂舞蹈學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舞蹈編導與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