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午夜到拂曉的燈光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通宵自習室。作為大一新生，我對通宵自習室有所耳聞。當夜幕降臨，教學區逐漸陷入黑暗，那里便會亮起明亮的燈，在追夢的青年身上灑下理想的光輝。它在我心中，無異于殿堂般的存在。

古有王冕“夜潛出，坐佛膝上，執策映長明燈讀之，瑯瑯達旦”。每每讀到這種勤學苦讀的事例，我的內心總會生出一種向往，也想找個機會體驗一下徹夜苦讀的滋味。

在這個念頭的推動下，我試著約班上的同學一起去通宵自習室看看情況，結果被一一婉拒。可我想去的念頭并沒有消失，反而像野草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生長蔓延。終于，因期中趕作業的契機，我決定去通宵自習室一探究竟。

學校的通宵自習室位于26教一樓——一個較為偏僻的教室，在這之前我從未涉足。從宿舍到教室的距離雖然有點遠，可架不住我激動的心情，我邁著輕快的腳步很快便走到了。在同學的指引下，我來到這間教室門口。那是一扇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深藍色鐵門，我屏住呼吸，推門而入，眼前的景象跟我之前的想象有一點差距。

這間教室跟平時上課的教室沒什么區別，里面幾乎坐滿了人。教室里暖烘烘的，一進門，熱氣便撲面而來。與普通教室不一樣的是，這間教室很多課桌上下都堆著一摞摞的書，座位上還有毯子、坐墊等物件，同學們儼然一副“扎根”此地的樣子。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位，坐定后便開始寫我的期中作業。不知不覺過去了好幾個小時，我環顧四周，這里的人都在埋頭寫字或是看書，因此，我在這里寫作業的效率確實比在宿舍寫時要高得多。我以為這里所有的人都會像我一樣熬個通宵，可晚上10點之后，周圍的同學竟陸陸續續背起包離開。

從最開始的座無虛席，到凌晨時最后一位學姐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我：“妹妹，你也在外面租了房子嗎？不在這通宵的話咱們一起走？”

我大吃一驚，好奇地問了一句：“學姐，這不是通宵自習室嗎？你們怎么都不留下來通宵？”她撲哧一笑道：“妹妹，通宵自習室只是整晚不斷電而已，相比其他教室，大家可以在這里多學習一會兒。整晚不睡覺誰受得了！”

“啊？”學姐說出真相的瞬間，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想象和現實的差距，內心有股復雜的滋味涌上心頭，不知道該怎么評價自己的這一次“冒險”。

等到學姐離開，內心的恐慌頃刻間占據了一切，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我千算萬算，沒算到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想象中的通宵自習室，是一大幫學子在里面徹夜奮戰。眼下，我只能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

寢室樓早已關門，我只能留在教室將就一晚。幸好善良的學姐給我留下了一個枕頭和一條她午休用的空調被。伴著教室里時鐘的“嘀嗒嘀嗒”，我忍不住趴倒在桌面。雖然我沒有豌豆公主那般挑剔，可習慣平躺在床上的我，很不習慣這種睡覺方式。我試著調換了多個姿勢，都因不適而驚醒。

最后，我睡到了地上。夏末秋初的夜晚初具涼意，空調被太小了，我只感覺涼意從我的腳尖蔓延到全身。“嗡嗡嗡”，蚊子加入了這場我與眼皮的戰爭。我在堅硬的地板上輾轉反側，實難入睡，便只好起身坐回座位，拿出桌上的數學課本細細研讀，很快便有了睡意。不知耗費了多少心神和時間，我終于趴在桌上合上了雙眼。睡醒睜開眼，我卻發現折騰了那么久，才到4點58分，距離天亮仍有一段時間。我再也無法忍受，已經失去了跟這里的一切戰斗的勇氣，只想回寢室。此刻我由衷地羨慕地球上每一個正在熟睡的人。

我做足心理建設，推開厚重的教室門，背著電腦慢慢地挪出了26教，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入無盡的黑暗。偌大的校園里寂靜無聲，我有些害怕，索性加快步伐向宿舍走去。不遠處卻冒出一個黑影。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就著微弱的光默默低頭往前走，走近了才發現是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學生。

我舒了一口氣，可即將從大路走進林間小路的時候，我又警覺起來。偏偏這時候刮來一陣風，有的枯葉緊緊抓住樹干，卻也躲不過被風吹得簌簌下墜的下場，地上的葉子更是凄涼，被吹得稀里嘩啦。這時的我，只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八個字完美概括了我的心情。

在恐懼的籠罩下艱難跋涉一公里后，我終于回到了宿舍樓門口，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可宿舍樓的大門鐵青著臉，依舊緊閉著，我不好意思打擾宿管阿姨的美夢，只得在外等待。我坐在門口的青石板上，上演了一出“枯坐到天明”的戲碼。也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吱呀”一聲的開門聲，高懸在我心上的大石頭落下來了，我連招呼都沒打就飛奔上樓，直奔宿舍的床。

身體接觸到被褥的那一刻，我的內心瞬間被幸福感充盈。這一天的床鋪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更舒服、更柔軟，我沉沉地睡了過去。或許，在很多人看來，一個人去自習室通宵學習是一件莽撞且幼稚的事情。可對我而言，我跳出了三點一線的日常生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是一次寶貴的體驗。

探秘內心所想，不再止于好奇，畏首畏尾只會讓你錯過很多有趣的經歷。

（兔兔摘自《中學生百科·小文藝》2024年第7—8期，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