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退選能否解民主黨諸多困境

美國當地時間7月21日，執拗了幾周的美國總統拜登放棄了艱難的競選連任之路，轉而支持副總統哈里斯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這一突如其來的決定，使拜登成為半個多世紀以來第一位退出競選連任的在任總統。拜登退選后，民主黨內部混亂局面可能繼續，能否就候選人達成一致尚待觀察。

分析認為，自“災難性辯論”以來，拜登受到黨內多重壓力。眼看8月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在即，離大選投票日僅剩100多天，這些因素迫使拜登在關鍵時刻“當斷則斷”。就選情而言，民主黨團隊處于不利局面。即便由具備較高知名度的哈里斯掛帥，她的競爭力仍受到質疑。民主黨如何貫徹贏下“鐵銹帶”的既定策略，也是一個問號。

面臨黨內重壓

美國當地時間7月21日下午2時左右，拜登在社交媒體X上寫道：“雖然我打算尋求連任，但我認為，為了我的政黨和國家的最佳利益，我應該退選，在剩余任期內專注于履行我作為總統的職責。”隨后，拜登又發帖表示，全力支持提名哈里斯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并呼吁民主黨人團結起來打敗特朗普。

拜登的退選決定，可以說既在外界意料之中，又來得有些突然。

之所以在意料之中，是因為自6月底總統選舉首場電視辯論表現不佳以來，拜登一直面臨民主黨內部強大壓力。

之所以說有些突然，是因為7月19日的“退選”猜測傳出后，因新冠復陽在特拉華的家中靜養的拜登曾明確表示，將繼續競選連任，且很快將重返競選活動。

知情人士透露，拜登在最后一刻改變了主意——截至7月20日的夜晚，他仍打算“不放棄”，直到7月21日下午1時45分左右才改變主意。

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北京大學美國研究中心主任王勇指出，拜登自6月辯論以來持續受到重壓，無疑是他退選的主要因素。“無論是《紐約時報》的社評、民主黨大金主們的威脅，還是民主黨重量級議員的壓力，這些都起到較大的作用。”除了民主黨內部施壓外，“未遂刺殺”事件后特朗普勝選幾率上升、共和黨陣營聲勢壯大，也是拜登萌生退意的一個因素。

王勇認為，拜登宣布退選的時機，是有所考量的。民主黨將于8月19-22日在芝加哥舉行全國代表大會，屆時將推舉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距離大選投票日只剩100多天。這迫使民主黨須就調整候選人問題作出迅速決斷。此時若再猶豫不決，將錯過重要時機。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認為，民主黨高層施壓是拜登退選的一個因素。另一個因素可能是拜登家人的作用，他們對情況作了綜合評估。“拜登6月以來一直努力挽回信任，但始終找不到快速凝聚黨內力量的有效方式，拜登在心理上感到絕望，束手無策。這可能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尷尬時刻

拜登選擇的接替人選——現年59歲的哈里斯引起廣泛關注。

對于拜登退選并為哈里斯背書，特朗普第一時間回應：“如果哈里斯獲得民主黨提名，擊敗她比擊敗拜登更加容易。”

目前，有50個州的民主黨主席為哈里斯背書。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前國務卿希拉里均表示支持。

不過，眼下民主黨內部對候選人問題意見尚不統一。此前，民主黨一些高層人士希望通過“迷你初選”等公開競爭方式，確定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有報道稱，前眾議長佩洛西“帶頭”反對讓哈里斯自動接替拜登。

刁大明認為，接下來，民主黨將進入推舉候選人程序。未來一段時間，如果支持哈里斯的呼聲持續高漲，那么8月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可通過自由投票推舉哈里斯。如果未來更長時間內黨內出現其他聲音，甚至出現更強力的競爭者，那么哈里斯的總統候選人資格就存在變數。

王勇認為，民主黨內部局面混亂，缺乏能夠服眾的合適人選。由于拜登先前“咬定青山不放松”，其他人選對競選缺乏準備，也缺乏展示平臺。

王勇指出，拜登之所以考慮哈里斯，正是因為哈里斯在全國的認可度較高，積累了一定的政治經驗，且參加過2020年大選，此其一。哈里斯的身份、膚色、性別，有利于傳遞民主黨的基本價值觀，此其二。哈里斯年輕、健康的形象也可能給選民帶來積極印象，此其三。

“但與此同時，哈里斯的劣勢同樣明顯。”王勇說，第一，她的能力受到質疑，尤其是在面對勢頭正盛的特朗普時，可能表現得不夠強勢；第二，民主黨內一些傳統人士或許認為，現階段美國選民還沒準備好接受一位非白人的女性總統。

“現在可以說是民主黨最尷尬的時候。”王勇說，“如果推舉哈里斯以外的候選人，他們的知名度不高，剩下的時間又很有限，而且可能面臨政見需要調整的問題。”

例如，加州州長紐森雖然身處一個經濟發達、有影響力的大州，但由于他立場激進，其政見能否被搖擺州選民認同存在不確定性。其他潛在候選人也或多或少面臨類似問題。

“換帥”就搞定一切？

拜登的決定，也使他成為半個多世紀以來美國第一位退出競選連任的在任總統。1968年3月，美國前總統林登·約翰遜宣布，由于他對越南戰爭的處理方式遭到反對，他不接受民主黨的提名。如今，56年未見的“政壇奇景”重現，表明什么？

王勇認為，在任總統退選并不是一個規律性問題。他們可能因為某些丑聞或者健康等壓力而“急流勇退”。但拜登此次退選，依然折射出美國政黨政治中的一個表征，即老人政治。“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都存在高層老齡化、與社會現實脫節等問題，凸顯美國政治的退化。”王勇說，“老人政治事實上是利益集團政治的產物，公平競爭越來越受到侵蝕。”

刁大明認為，拜登的退選與林登·約翰遜的退選缺乏可比性。在林登·約翰遜所處的時代，美國還沒有將初選制度確立為決定兩黨候選人的唯一主流制度，林登·約翰遜當時只參加了一次初選，“不過，拜登的境遇或許反映出如今民主黨內部的派系斗爭、路線斗爭在面對重大壓力時，非常容易公開化”。

就選情而言，王勇認為，目前競選態勢有利于共和黨。一是特朗普遭遇“未遂刺殺”后優勢顯露，在媒體和競選團隊的運作下，特朗普在一定程度上被塑造為“國家英雄”“不屈斗士”。二是共和黨的競選綱領提出了20項承諾，大幅軟化了在墮胎方面的立場，以尋求更廣泛的選民支持。三是特朗普似乎也在改變過去比較魯莽、橫沖直撞的形象，更多強調“團結”，顯示出成熟的一面。

相比之下，民主黨內部的混亂、不確定性等弊端，則給競選之路蒙上陰影。但同時，王勇認為，如今距離大選還有一段時間，可能會出現更多暴力事件，也可能會有更多丑聞被揭露。隨著各種“驚奇”出現，民主、共和兩黨誰能占上風仍不好說。

刁大明認為，“換帥”可能只是解決了民主黨諸多困境的一部分。在他看來，哈里斯有助于延續拜登的政治遺產，成為拜登托付的最佳人選。但拜登面臨的問題不僅在年齡層面，也在政策層面——選民對通脹、移民等問題的關注并不會隨著“換帥”而改變。而哈里斯以及其他潛在總統候選人的競選主張，本質上與拜登不會有太大割裂，如何進一步吸引選民的問題始終存在。

刁大明指出，民主黨的競選重點在于贏下威斯康星、賓夕法尼亞州等“鐵銹帶”。“換帥”對于這些地區選民的影響尚難判斷，不確定性將貫穿今年大選的始終。

（摘自《解放日報》張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