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全面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新引擎。數字技術作為推動社會轉型發展的重要力量,通過集聚生產要素、發揮驅動作用、重構治理方式、暢通信息渠道、更新發展路徑,推動鄉村在產業轉型升級、人力資本價值提升、鄉村文化資源傳承創新、綠色生產生活方式生成、鄉村治理聯動融通等方面實現了跨越式發展。數字技術所包含的技術要素、技術原理、技術規范與鄉村發展實現了全方位的深度融合,使鄉村各領域呈現新的特征與內涵。數字技術在催生鄉村變革新文明、為推進鄉村全面振興提供新的轉型道路與發展機遇的同時,也面臨著產業可持續發展支撐不足、數字化人才培養效果不佳、數字文化品牌建設滯后、生態建設技術運用不到位、治理沖突導致共治失效等難題。擺脫數字技術賦能過程中存在的現實困境,實現數字技術的賦能效應真正由簡單的生產生活便利向“顛覆性”全面革新的轉變,需聚焦興產業、育人才、塑鄉風、凈生態、強治理,通過強化產業支撐、做好人才培育、重塑鄉風特色、優化生態管理、強化治理方式等進行紓困引導,推動鄉村數字化轉型及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
關鍵詞:數字技術;鄉村振興;農業農村現代化
中圖分類號:F3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543(2024)07-0055-10
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重要基礎,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重大歷史任務,是新時代做好“三農”工作的總抓手。當前,以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物聯網、量子信息等為核心的新興數字技術逐漸向鄉村地區延伸覆蓋。2018—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對數字技術、數字鄉村等方面作出了系統性、全面性部署。《中國數字鄉村發展報告(2022年)》顯示,2021年全國數字鄉村發展水平達到39.1%[1],以數字驅動的數字鄉村發展邁向新的階段。數字技術作為生產要素實現了與鄉村各領域的有效融合,催生了新的產業、新的業態、新的模式,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提供了新的轉型道路及新的發展機遇,促使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及文化觀念等發生了深刻變革。從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來看,數字技術在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數字技術在賦能鄉村振興的過程中仍面臨諸多難題,目前學術界對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振興的過程機理、問題導向和實踐指向的理論化、內生性、系統性研究尚顯不足。因此,對現存的問題進行深入剖析與持續跟蹤,并提出契合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振興作用機理的突破路徑及推進策略顯得尤為必要。
一、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振興的內在邏輯
數字技術的引入對鄉村發展來講,不僅是一場技術革命,更是發展模式的變革與創新。數字技術作為新的生產要素,正以新的思維理念和技術方法融入鄉村建設各領域、全過程,從鄉村治理體系的重塑、生產生活方式的變革等維度為鄉村振興帶來全新發展機遇,推動著鄉村數字化轉型及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見圖1)。
(一)數字技術集聚生產要素推動鄉村產業轉型升級
實現鄉村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及鄉村高質量發展,需不斷優化鄉村資源要素。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成為優化鄉村資源配置的關鍵抓手。一方面,數字技術提供新的生產要素,推動產業結構轉型。數字技術依托數據驅動有效釋放了數據要素的價值,最大限度發揮了以非實物形式存在的數據要素的可復制性、共享性、便捷性效能。通過優化鄉村資源要素配置方式,數字技術激活了生產要素的價值潛能和利用效率,為鄉村經濟發展提供了新的動能。大數據、區塊鏈、物聯網等數字技術廣泛應用于鄉村傳統產業的各個領域,在減少資源消耗、提升傳統產業生產效率的同時,催生了新的產業形態和模式,驅動著鄉村產業結構朝著高級化、生態化方向發展。另一方面,數字技術推動產業市場對接,促進產業融合發展。“互聯網+農業”模式的出現,打破了鄉村產業發展的信息壁壘,縮小了時空距離,降低了產業縱向發展的門檻,推動產業朝著市場化需求方向發展。同時,數字技術與鄉村產業融合體現為鄉村產業的數字化發展。例如,數字技術與鄉村農業、生態資源、旅游業的融合,在提升鄉村自然景觀、民風民俗等文化價值的同時,促使全產業鏈智能化得到升級改造。總之,數字技術不僅可以擴大鄉村產業覆蓋面、延長產業價值鏈、提升產品附加值,為鄉村產業發展提供新的基礎資源,而且可以優化生產要素的種類、結構及供給質量,夯實鄉村振興的產業基礎。
(二)數字技術發揮驅動作用,提升農村人力資本價值
人力資本作為依附于人的各種知識、技能以及健康素質的質量總和,是推動實現鄉村轉型升級的決定性因素。數字技術助推鄉村技術型人才通過強化專業技能,統籌鄉村振興各類資源和力量,進而提升鄉村決策的高效性、科學性,推動鄉村數字化轉型。一方面,數字技術可以激活人才發展引擎。農民借助智能設備和數字技術挖掘、整合、利用信息,并通過融合數字技術與鄉村產業,實現智慧農業、共享農業等新業態發展。同時,農民自身在數字化應用過程中創造價值的能力也得到提升和凸顯,成為農村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力量。數字技術的應用為農村人力資本注入新的活力,為激發農民不斷提高自身數字素養與提升農村勞動力就業能力發揮著重要作用。另一方面,數字技術可以優化人力資本配置。近年來,隨著教育、科技等資源強有力的投入,農村勞動力水平不斷提升并逐步成為鄉村振興的新優勢。數字技術更是在促進人力資本積累、提升人力資本價值等方面發揮了重要引領和示范作用。數字技術的賦能打破了農村原有勞動力結構和生產方式的限制,將傳統勞動力從重復性和消耗精力的勞動中解放出來,通過彌合城鄉發展鴻溝、暢通市場化信息渠道,將現有鄉村人力資源與管理流程進行整合重組,引導并促使其更加專注于創新或從事更具價值的戰略性活動,在降低人力成本的同時,提升農村人力資本積累、提高工作效率。
(三)數字技術暢通信息渠道,助力鄉村文化傳承創新
數字技術的引入不僅能有效解決鄉土文化所面臨的遺失及碎片化困境,使鄉村文化得以激活和賦能,而且消除了城鄉數字文化資源互動障礙,優化了鄉村文化建設環境,實現了公共文化的共建共享。一方面,數字技術拓展鄉村文化傳播渠道,提升鄉風文明水平。鄉村文化振興是鄉村振興的鑄魂工程,發揮著基礎性、引領性作用。隨著城鎮化的快速推進,鄉土性和地域性不斷削弱,原有傳統的、獨特的鄉村公共設施和文化空間逐漸消弭。數字技術的出現,突破了傳統鄉村文化傳播方式的局限,破解了鄉村文化遺產的傳承難題,為鄉村文化發展提供了新的介質和載體,開辟了鄉村文化傳播的新空間,在增強鄉村傳統文化吸引力的同時留住了鄉村振興中“文化的根”。另一方面,數字技術激活公共文化資源,實現文化振興。數字技術以其數據聚合、算法優化和用戶交互的優勢,打破了三大產業的邊界,推動文化服務方式向平臺化轉型,加速鄉村公共文化供應鏈的協同與共創,助推并形成廣泛參與、精準匹配、資源共享的鄉村文化傳播格局。鄉村文化借助5G網絡、VR、人工智能等手段,以虛現結合等技術實現了文化立體式呈現,使原有內容傳達出不同的情感和氛圍,在提升人們的沉浸感和體驗感的同時,實現了文化與旅游的有機融合以及文化審美與娛樂消費的一體化發展。同時,數字技術以其高互動性、高體驗性等特點,更新村民獲取信息的方式,使公共數字文化服務設施和宣傳渠道實現了統一管理。
(四)數字技術更新發展路徑,引領綠色生產生活方式
就鄉村可持續發展而言,創新是“第一動力”,綠色是“必要條件”。數字技術的深度介入為鄉村高質量綠色發展、高水平生態保護注入新動能,助推“美麗鄉村”建設與發展。一方面,數字技術助力鄉村綠色經濟發展。數字技術遵循鄉村發展規律,以其數字化、智能化、高效化等優勢為鄉村綠色文明發展提供新路徑,推動鄉村生產生活方式的轉型變革。數字技術改變了以往高能耗、低效能的生產模式,從平臺構建、數智融合等方面助力,通過采集、加工、處理生產數據,降低了鄉村生產及改革創新的不確定性,依據市場需求變化對生產方式進行調控,在減少資源浪費的同時促進鄉村生產方式、發展方式的綠色轉型升級。數字技術彌補了原有鄉村振興綠色生產的知識體系缺口,強化鄉村發展過程中自然資源、氣象、農業、交通等領域的數據融合互通。同時,技術與生態的融合激活了部分鄉村獨具特色的自然景觀資源,創新了群眾開展生態旅游的綠色發展理念,推動鄉村生態文明領域發生多學科多領域融合聚變的“化學反應”。另一方面,數字技術提升鄉村生態宜居水平。生態環境是實現鄉村發展和振興的基礎。數字技術的賦能實現了對鄉村環境的實時監測和預警,為鄉村生態環境的保護和生活環境的改善提供了技術支持。數據匯聚和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的引入,增強了村民對鄉村生態污染的科學防范意識,重塑了鄉村生態文明建設格局[2],創新了鄉村生態領域的治理路徑和模式,推動了鄉村生態環境的科學變革,為群眾提供了更加適宜的生活環境和更加智能的生活空間。
(五)數字技術重構治理方式,助力鄉村治理聯動融通
“治理有效”作為鄉村治理現代化的實踐指向,其治理方式和治理載體的概念不斷被豐富拓展。數字技術在降低多元主體參與鄉村治理協商成本的同時提升了治理的質量,助推鄉村治理方式的適應性變革。一方面,數字技術為多元鄉村主體協同提供渠道。在傳統單向度的鄉村治理模式中,鄉村組織的局限性使其難以高效應對基層事務的復雜性,在治理過程中易陷入治理方式保守固化、治理成本冗雜、治理效率低下等困境。數字技術的引入為鄉村治理方式的變革與創新提供了新的發展機遇。數字技術充分發揮其易連接優勢及開放性特點,解決了多元治理主體難以完整有效把握治理活動的問題,實現了政府、市場、社會等多元主體共擔共治。另一方面,數字技術助推鄉村治理模式實現多元化和高效化。傳統的鄉村治理模式環節及內容繁多雜亂且創新意識不足,降低了治理效能。數字技術與鄉村治理的有效融合,實現了鄉村治理方式、場景的多元化,提升了鄉村服務效能。鄉村治理方式不再僅僅體現為正式組織或制度,如廣東省湛江市坡頭區通過挖掘“鋪仔”潛力來提升治理效能[3]。多元協同治理模式有利于干部與群眾面對面、心對心交流,將矛盾糾紛化解在基層、化解在萌芽狀態,有效推動鄉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進程。
二、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振興的現實困境
作為顛覆性創新的數字技術,催生了鄉村變革的新文明,其所包含的技術要素、技術原理、技術規范與鄉村發展實現了全方位的深度融合,為鄉村各領域發展開辟了新的廣闊空間,帶來了發展流程與模式的創新,使鄉村呈現新的特征與內涵。但受城鄉建設慣性思維等因素的影響,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進程中還存在TszwCGWkuup78NYvtwgxhg==諸多短板,限制了數字技術的嵌入及賦能作用的發揮。
(一)產業可持續發展支撐不足
一方面,產業數字化轉型技術驅動不足。發掘新的驅動力來促進產業轉型是鄉村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抓手。在數字化不斷重塑傳統產業的過程中,借助數字技術激發鄉村產業內生力,是提升鄉村產業創新能力的重要著力點。就現實而言,促進產業數字化轉型的數字基礎設施、技術資金投入及主體數字能力等仍難以突破時間和空間限制,無法構建起數字技術運行的多維基礎供給平臺。如鄉村發展的“資金弱勢”導致難以吸收社會資本,數字技術“下鄉”力度不夠致使大型化、智能化生產設備應用率不高等,鄉村產業弱質性制約著鄉村產業的數字化發展。另一方面,農村數字產業抗風險能力不強。數字技術的發展延伸了農業產業鏈,但在推進數據資源共享、知識技術傳播等方面政策支持力度不夠,致使農業技術咨詢、農機制造等領域的數字技術應用及配置尚未得到廣泛而深入的推廣。在鄉村產業發展過程中,對數據這一生產要素的價值發揮仍停留在粗略、泛化階段,甚至出現“數據孤島”現象。同時,鄉村產業經營者缺乏數字化管理能力和信息化風險意識,不善于對數字產業的風險進行前期預判控制,面對無以逃避的數字風險更是束手無策。總之,產業數字化資源供給節點的松散化、碎片化,城鄉之間信息對流與聯通的滯礙,數字技術的非均衡擴散,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數字技術的效用發揮。
(二)數字化人才培養效果不佳
一方面,人才培養機制不健全。農村數字化人才培養并非一蹴而就,需遵循其成長規律。而現實中,鄉村數字化人才建設缺乏對現狀的系統性分析、前瞻性的規劃和布局,缺乏系統性、長期性的制度體系支撐及全過程的跟蹤培養,農村數字化人才培養的資助平臺及資金扶持機制仍不健全。隨著城鎮化的加速推進,鄉村間分層日益突出,呈現各具特色的行為邏輯和發展樣態。鄉村資源稟賦的差異及技術供需的錯配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人才培育的低效率、差異性,導致鄉村技術型人才的非均衡數字技術賦能。同時,培養內容未能聚焦農村數字化人才的優勢領域、戰略性領域,培養過程中出現形式主義,背離了培養初衷。另一方面,人才培養模式單一。鄉村數字化產業是數字技術與鄉村產業、鄉村底色、鄉村服務的深度融合,是多領域的交叉與整合,對數字化人才的專業技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作為鄉村振興主力軍的農村青年群體,其數字素養欠缺、傳統思維固化,對數字技術的理解僅停留在“感性認知”階段,易出現數字技術運用的迷失和脫域。究其緣由,培養范式的頂層設計及選人育人方案的缺乏,導致該群體崗位培訓難以落地,培訓方法及過程粗糙,培養模式單一泛化,缺少精準化、階梯式的培訓設計,面向新生代群體的培養內容與鄉村振興關聯性割裂,未能較好地實現農村現代化建設進程中數字化人才的全方位供給,給數字技術賦能增添了現實難度。
(三)數字文化品牌建設滯后
隨著大數據、云計算、圖像識別等數字技術不斷涌現,數字文化產業應運而生,成為豐富村民精神生活、傳承民俗文化、展現鄉村風貌的重要形式。一方面,受城鄉間資本、技術等資源要素不均衡的影響,鄉村經濟發展仍相對滯后,鄉村文化產業發展主要依托地域特色生態景觀、特色民俗風情等傳統領域,以數字技術提升鄉村文化產業水平的渠道或方式較少;鄉土特色文化仍以陳列展示及靜態保護為主,數字文化建設也較多呈現為數字圖書館、廣播等簡單的數字文化形式,數字技術應用場景較窄,鄉土文化的地域性、差異性未得到較好傳承與保護,難以適應現代化發展潮流。另一方面,由于缺少政策扶持、資金投入以及人才助力,現有數字化鄉村文化市場規模小、品牌建設經驗不足且同質化嚴重。鄉土文化數字化多體現為簡單的技術嫁接或模仿,鄉村文化辨識度不高,未能打響“自家招牌”并形成獨具特色的鄉村數字文化生態,當地文化資源未得到充分挖掘,且未貼近、融入群眾生活。社會各方力量尤其是村民對數字文化產業概念認知不足,對鄉村數字文化品牌建設熱情不夠,建設過程中出現規劃不足、急功近利、盲目投資等問題。綜上,鄉土文化數字化建設在取得一定成績的同時暴露出特色文化資源開發進程緩慢、數字文化產業發展不充分和持續性不足等問題,數字化技術邏輯與原有鄉土文化主體性之間的適應困境和耦合難題,也在一定程度上掣肘了數字技術價值的發揮。
(四)生態建設技術運用不到位
一方面,鄉村生態建設技術投入不足。農村生態建設信息的及時反饋是把握鄉村生態建設狀況的基礎工作。但事實上,低耗能的智能化農業裝備、草畜配套綠色生產技術、農業污染處理技術等層面的數字化基礎建設投入不足[4]。近年來,我國農村人居環境得到較大改善,全國農村衛生廁所普及率超過73%[5],農村生活污水治理(管控)率達到40%以上[6]。但由于農村環境問題點多面廣,加之農村人居環境、水源水質、村容村貌維護等層面的動態監測信息化手段缺乏,鄉村管理者對農村生態環境整體形勢把握不夠精準,存在問題解決不及時等情況。另一方面,農村生態信息化管理滯后。數字技術在鄉村生態建設領域效能的發揮需要與之相適應的制度環境和應用場景[7]。但在實踐中,組織、制度、法律等生態數字化的配套保障不健全,鄉村數字經濟的發展領先于制度建設,鄉村生態建設過程中仍存在生態數據不清晰和不規范、數據割裂、數據安全風險較大等現象。農村人居環境監測體系不健全、監督管理手段缺乏,農業綠色生產技術標準、農產品質量檢測與評價技術標準等綠色標準體系構建尚未成熟,在農村環境服務智能化建設中未形成以數字技術打造的環境治理管護平臺,現實中信息孤島、信息獨立等仍是關鍵堵點,嚴重阻礙了數字技術紅利的釋放,降低了農村人居環境治理成效,進而阻礙了農村現代化的實現。
(五)治理沖突導致共治失效
一方面,數字技術與管理體制間存在沖突。數字技術的賦能創新了鄉村經濟、公共服務、生態等領域的治理手段,成為基層政府轉變職能的動力,但在其嵌入的過程中仍存在諸多制約與困境。具體來講,作為重要的生產要素資源,數字技術通過平臺為主體間協同提供了媒介支撐,激發了多元主體參與治理的意愿,提升了其協同參與能力。受傳統科層制中部門間條塊分割影響,鄉村治理體制呈現塊狀化、碎片化,出現了部門之間各行其是、牌子林立的局面,數字技術的去中心化與以傳統政府為中心的管理形態形成沖擊。另一方面,技術現代性與鄉村傳統性之間存在沖突。數字技術的科學化賦能使鄉村治理方式更好地滿足了群眾需求。但在鄉村治理由傳統性向現代性的轉型中,現代化治理工具的不適應加大了治理難度。鄉村事務具有復雜性特點,盡管數字技術通過數據驅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使鄉村社會復雜性以數據化呈現,但數字技術固定化模式和運行規則不能完全匹配農村的鄉土語境及鄉村治理的復雜性,更無法使數字技術參與鄉村治理的“成本”與“收益”實現平衡。面對鄉村社會關系復雜性的沖擊以及對數字技術效能的過度評價,鄉村治理主體自動忽略或拋棄了鄉村組織原有的治理能力,將數字技術作為實現有效鄉村治理的唯一工具,治理過程中出現技術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沖突,甚至出現行為失控風險。
三、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振興的突破路徑
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振興是一個多領域多層次的復合場景,其賦能效應已由簡單的生產生活便利邁向“整體智能”的全面革新。應聚焦賦能過程中的現實梗阻,進行多層面的紓困引導,不斷發揮科技的現代化價值。
(一)興產業:強化產業數字化基礎支撐
鄉村產業發展是集技術、資金、市場等多資源要素于一體的復雜系統工程。應加大對農村數字技術基礎設施的建設力度,發掘和釋放數字技術促進農村產業轉型融合的潛力,實現產業前后端的延伸、上下游的拓展,加快農業全產業鏈的發展。
第一,擴大鄉村產業領域數字技術的研發運用。加大數字化農業裝備和技術的研發支持力度,實現數字技術的自主有效供給。深化物聯網、人工智能技術與農業生產、流通等領域的融合,以數字技術賦能農村產業的生產、經營等環節[8]。如圍繞耕地土壤、種子、水資源、肥料和農藥利用等,進行單項技術研究或集成技術研究;通過“大數據+”將農產品進行電子化標簽,再結合現代物流實現優勢互補,建立更廣闊的市場銷售網絡[9]。通過開發數據價值,實現數字技術在農業技術、農機裝備、農村價值鏈發展等領域的高效賦能。
第二,提升農村涉農信息服務的服務質量與集約化水平。注重鄉村基礎設施的技術化、智能化升級,選擇“最適宜的”數字新基建滿足不同產業發展要求[10]。完善鄉村數據分享機制,通過數據資源的互聯互通和開放共享,實現鄉村產業要素的高效整合與流動。提升產業經營者協同意識,推動各區域間形成數字化發展的新架構,實現協作的實時化、規模化。依托數據資源發展多類型協同業態,為鄉村產業數字化發展搭建協同生態體系[11],為數字技術高效賦能創造有利發展環境。
第三,增強農村產業數字化轉型的抗風險能力。增強鄉村產業韌性是實現鄉村產業振興的關鍵,堅持以金融精準化支持為基本抓手,在審慎監管的前提下,鼓勵數字金融機構為農村產業與農業社會化服務提供創新性金融服務。充分發揮數字普惠金融的優勢,通過探索多元化融資模式,全面推進農業保險數字化轉型升級,提高鄉村產業的融資能力和抗風險能力[12]。構建數字化應急管理體系,根據鄉村產業數字化的階段性特點不斷進行產業優化調整,確保數字技術與產業發展的有效銜接。
(二)育人才:完善數字化人才培養機制
鄉村數字化人才培養是觀念的轉變,更是戰略的主動,關乎數字化背景下鄉村的高質量發展。應立足頂層設計,重新審視數字化人才培養機制,填補鄉村振興進程中的數字化人才缺口,統籌解決鄉村數字人才在數量、質量以及制度保障等方面的一系列現存問題,確保數字技術驅動作用得到充分發揮。
第一,完善人才培養體系,構筑育人格局。立足時代發展和鄉村振興之需,把握好鄉村數字化人才培養方向。結合市場化需求,加快鄉村發展重點領域創新型、實用型人才培育,拓寬農業傳統學科范疇,促進生物技術、科學技術在涉農領域的應用。加強鄉村振興重點地區培訓基地建設,拓展校企協同育人范圍,實現教育與產業融合互動。構建科學有效的人才培養評價體系,鼓勵鄉村數字化人才深入鄉村實踐發揮技術新優勢,在提升數字技術與人力資本耦合度的同時實現農村勞動力順利轉型。
第二,豐富人才培養模式,提升培訓實效。遵循實事求是原則,對崗位特點和培養對象進行系統分析,根據人才成長規律完善培養機制,實現培訓的定制化、個性化、階段化、持續化。注重培訓方式的信息化、多元化,增加農業科教云平臺優質培訓資源供給,構建符合實際需求的差異化、組合型培養模式。聚焦關鍵領域,通過發揮數字化人才培養示范帶動效應,激發數字化鄉村建設的內生動力。
第三,完善人才保障機制,強化人才支撐。倡導尊重數字技術、尊重人才創造的價值理念,積極探索構建數字化人才培養的長效機制,建立健全鄉村數字化人才培養、認定、激勵等方面的制度保障,健全鄉村數字化人才培養平臺和資金的扶持機制,通過加大數字農業農村發展的財政投入力度吸引更多的數字技術人才流向農村[13]。如以長期制度安排代替短期政策激勵,通過稅收優惠、創業支持等政策完善鄉村數字技術人才保障激勵機制,為數字化人才隊伍發展壯大及農業農村現代化持續助力。
(三)塑鄉風:構建特色數字文化產業
鄉村特色文化產業是基于鄉村獨特歷史文化和自然資源,依托科技和市場運作形成的一種產業形態[14]。文化產業數字化賦予鄉村文化具象化、擬人化、智能化的表達,為鄉村文化振興注入新動力。
第一,加強鄉村文化領域的數字技術基礎設施建設,釋放技術效能。重構鄉風文明不能簡單地理解為文化設施的建設、文化資源的保護等,應注重鄉村文化資源挖掘,充分利用各種傳感器、傳感網絡、數字終端等基礎設施打通數據采集、網絡傳輸、檢測計算等數字鏈條[15],獲取真實、完整、一致的高質量的具有地方和民族特色的文化產業數據資源。通過加強數字鄉村博物館等鄉村文化數字平臺建設,使村史村志、文學技藝等內容以動態化、數字化場景呈現,為豐富鄉村文化產品和提升文化服務供給水平提供保障。
第二,建設富有地域特色的數字鄉村文化品牌,重塑鄉風文明。強化數字技術對鄉村文化產業的內容支撐、創意提升和價值挖掘作用,走差異化發展道路,通過數字技術構建鄉村特色文化符號、創新特色文化形式表達、更新文化時代內涵來活化鄉村優秀文化,推動文化創新發展。堅持包容審慎、鼓勵創新的原則,強化對鄉村數字文化新產品新模式的知識產權保護,為鄉村特色文化發展留足安全發展空間。
第三,健全鄉村特色文化產業數字化支撐體系,實現文化振興。鄉村特色數字文化的可持續發展是自然人文資源打底、社會發展環境支撐、數字技術賦能、多元經濟產業聯合的有機統一體,應圍繞鄉村數字文化產業技術創新研發需求,集聚企業、高校、科研機構等部門資源,推進鄉村特色文化的數字化轉型共性技術研發。培育一批具有較強核心競爭力的鄉村數字文化企業,并鼓勵文化產業之間構建數據匯聚平臺,形成優勢互補,推動聯合發展,提升鄉村特色文化產業的市場活力。
(四)凈生態:優化生態技術化管理創新
構建支撐農業農村生態發展的數字技術體系,塑造綠色、低碳的數字農業生態,是破解農業農村資源環境突出問題、實現鄉村振興的必由之路。
第一,注重鄉村生態建設領域的數字技術運用。加快綠色生態技術研發,推進農業農村科技創新,做好數字技術在農業產業體系、農業生產與經營體系等領域的推廣應用。通過“互聯網+”發揮數字技術的系統化、精準化等應用優勢,實現農業生產生活信息化、高效化。優化鄉村生態數字化管理模塊設置,運用統計調查技術、遙感技術等對山水林田湖草、農業生態環境現狀及變化趨勢進行數據匯集和綜合監測。通過設置固定監測站掌握農作物生長環境,利用遙感技術進行土壤采樣,實現施肥培育的針對性和有效性。
第二,推動鄉村生態的數字化管護平臺建設。擴大多元資本在農村信息化管理平臺建設中的融資渠道,構建政府、企業、農戶等多方參與、各展所長的數字化管理體系。健全鄉村環境基礎設施管護及數字化治理規程,明確邊界、壓實責任。借助物聯網、遙感衛星等數字設備實現垃圾處理、數值監測、村貌監控等人居環境預警研判,進一步為農村生態資源保護和規范化管理提供技術支撐和決策參考[16]。
第三,確保數字化管理機制的長期有效運行。建立生態宜居鄉村建設的長效管護機制,充分發揮考核“指揮棒”和“風向標”作用,開通并健全農村生態管理“互聯網+監督申訴”端口,將數字化監督實效納入環境管理考核指標體系,使綠色發展理念貫穿農業數字化建設進程。持續完善并構建以綠色發展為導向的農業生活、生產、經營領域技術創新體制機制,以數字技術撐起農業綠色發展的“四梁八柱”,確保農村生態治理不斷提檔升級,實現鄉村經濟高質量發展與鄉村生態振興的雙贏[17]。
(五)強治理:深化數字技術融合銜接
數字技術的融入打通了鄉村治理主體間的共治空間和平臺渠道,實現了鄉村治理的多元協同與精準決策,被視為提升傳統管理效率的工具。但多元治理融合并非簡單的治理疊加,而是各種治理方式功能的互補以及組合的優化,是匯聚多元治理合力形成的聚合效應。因此,發揮數字技術的賦能作用,必須促進數字技術與治理空間場景適配,強化多元共治的利益聯結,實現鄉村振興過程中技術邏輯與治理邏輯的耦合。
第一,實現數字技術與鄉村治理的空間適配。鄉村數字化和現代化的雙重轉型使鄉村公共服務空間和治理空間發生了轉變,在這一趨勢中推動鄉村治理變革,需在保持鄉村治理基礎功能的前提下實現數字技術對鄉村公共治理空間的重構。具體來講,應在遵循鄉村治理的社會情境前提下,建立多層次、本土化的數字化鄉村組織治理體系,打造與自然生態、人文需求相匹配的立體化、數字化生產生活治理空間體系,增強數字技術與鄉村治理環境的適配性。
第二,完善多元主體協同治理技術支撐。基層治理遵循的是政府、市場、社會、群眾等多元主體分工協同的共治模式。深化數字技術的融合銜接,激活多元主體的治理動力,需將各治理主體的技術賦能作為前提和關鍵,并在遵循國家政策與技術規制的前提下,豐富治理主體參與渠道,實現數字賦權適當地從政府向群眾、社會的讓渡,進而賦能多元主體以科技的力量保障行動共治目標的達成[18],實現鄉村治理“技術在場”的多元協同治理景象。
第三,注重多種治理方式的融合銜接。堅持以群眾需求為導向,在開放交流中調整傳統科層體制的治理方式與治理格局,遵循并利用數字技術運作規律和技術優勢,實現數字技術與政府組織的融合交互、保障數字技術的柔性嵌入[19]。強化部門間對接與協同,做好線上線下、城鄉間治理銜接,使鄉村數字化治理趨于公開化、透明化、多元化。 [Reform]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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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ternal Logic, Practical Dilemma and Breakthrough Path of Digital Technology Empowering Rural Revitalization
HUANG Chao-chun
Abstract: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is a new engine for comprehensively promoting the modernization of agriculture and rural areas. As an important direction of social trans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digital technology has promoted the leapfrog development of rural areas in terms of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human capital value enhancement,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rural cultural resources, generation of green production and lifestyle, and linkage and integration of rural governance by aggregating production factors, playing a driving role, reconstructing governance methods, smoothing information channels, and updating development paths. The technical elements, technical principles, and technical specifications contained in digital technology have been deeply integrated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rural areas, making various fields in rural areas present new characteristics and connotations. As a disruptive and innovative digital technology, it is also facing problems such as insufficient support for sustainable industrial development, poor training effect of digital talents, lagging digital cultural branding construction, insufficient application of ecological construction technology, and failure of co governance caused by conflicts in governance when promoting the new civilization of rural transformation and providing new transformation paths and development opportunities for promoting the comprehensive revitalization of rural areas. In order to break the practical dilemma in the process of digital technology empowerment and realize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empowerment effect of digital technology from simple production and life convenience to "subversive" comprehensive innovation, it is necessary to focus on revitalizing industries, cultivating talents, shaping rural customs, cleaning ecology, and strengthening governance, and promote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rural areas and the modernization of agriculture and rural areas by strengthening industrial support, cultivating talents, reshaping rural characteristics, optimizing ecological management, and strengthening governance methods.
Key words: digital technique; rural revitalization; the modernization of agriculture and rural are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