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樂器（外五首）

時間倒在夜里，雨敲門

敲樹葉、瓦片、鐵罐的門

叫醒沉睡的聲音

我在夜的邊緣醒來，舉著一個夢

照亮房間。事物創造著它們的神明

我撫摸雨點，清澈的樂器，無邊的一角

大興安嶺

湖畔落滿梅花的聲音

雪睡在地上，向森林深處延伸

白色的城墻里藏著天使

她踩出腳印，仿佛一只又一只

從星空飛落樹梢的藍蝴蝶

每一棵樹上都有一個孤獨的松鼠王

在夜色中邁步走出宮殿

伸出手掌，翻動著月光取暖

北京電機總廠

我們從黃昏中來，散步到工業區

橫穿電機總廠，云在天邊燒著夏天的余火

齒輪和管道陳舊如詩

我們說著遠方和未來的計劃

等談及幸福的時候

我們停了下來，沉默著

望著那片秋千下的狗牙根草地

風把我們吹得一身夜色

那棵樹被蟬鳴壓成了一株小花

貼面而來。我們抬起頭

夜空拉開了幕布，月朗星稀

平安夜平安

平安夜，風吹著高舉的煙囪

一切都像是流淌的河流

河面上，流光溢彩的禮物飄向睡眠的底部

蝴蝶結，巧克力色音樂盒，檸檬味圍巾

大雪如期而至，美麗的人生在壁爐中

被火焰的手掌撫摸，被烘烤得宜人

墻上的陰影，如幸福般忐忑跳動

平安夜，低聲念著，風在念著

雪在念著，一個個燃燒的壁爐

在低聲念著，你的夢

是冬天唯一的贈禮，唯一的一棵樹

山上

山上的茶樹開滿了白花

像雪綴滿了綠葉，這個晃動的季節

沒有枯萎，讓草木開花的那陣風

翻過田野，跨越河流

像一只只透明的蝴蝶，沾著花粉

在這一刻，全部吹向了你

像山一樣沉默的是水，你立在堤岸

春天的楊柳訴說著一切

我坐在麥芒搭建的架上

聽見了血紅的曙光，我坐在山上

聽見了淡綠的你

將府野鴨塘

如魚般游進池塘邊的林子

頓時靜了下來

靜得像是我在蓮葉下含苞了多年

鳥鳴遠得像是潛入了水底

垂柳面對如鏡的水，梳理著她的綠發

我在清澈處拋下一個漣漪

等待著倒影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