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圖上集第四回·廣州

【劇情簡介：

因顧順章、向忠發等人被捕叛變，中國共產黨在上海的秘密機關遭到國民黨當局的嚴重破壞，中央局作出了一項絕密的重大決策：即“安全地將中央有關領導從上海撤離，轉移到瑞金，轉移到更廣闊的天地里去”。為此需要重建一條絕密交通線，并組織特別行動小組負責打通從上海經香港、汕頭至蘇區瑞金大約三千多公里的通道，這次行動被命名為“千里江山圖計劃”。1933年農歷新年前后，因上?！八鸟R路菜場會議”遭受敵特破壞，共產黨員陳千里臨危受命，來到上海，重抓隊伍，重啟“千里江山圖計劃”，設計揪出內奸崔文泰。但“西施”崔文泰的荒唐行徑讓陳千里意識到，國民黨王牌特工、真正的“西施”很可能還隱藏在行動小組內部。而易君年和凌汶已被陳千里派往廣州執行秘密任務，倘若真“西施”是他倆其中之一，“千里江山圖計劃”很可能毀于一旦……

【人物介紹：

易君年：南京“特工總部”副主任葉啟年的得意門生，在廣州時名為“盧忠德”，公開身份是警察局特別偵緝科員， 1929年因中共廣州特委書記歐陽民被捕，叛變。盧忠德假冒原本應該由龍冬同志使用的假名“易君年”潛入上海，充當上海地下黨情報網負責人，公開身份是書畫店老板。易君年相貌英俊，生性倜儻，是特工總部安插在我地下黨的王牌特工，代號“西施”。

凌 汶： 地下黨婦女干部，公開身份是一位女作家。她面孔標致，身材修長，還會寫詩作文，舉止得體，透著文學女性特有的風韻。凌汶和她的丈夫龍冬都是地下工作者。龍冬因為敵人包圍了聯絡點不得不從上海撤離到廣州，后被盧忠德（易君年）在廣州殺害。易君年來到上海后，找到凌汶，花言巧語獲取了她的信任。三年來，因為工作關系，兩個人經常要假扮夫妻。易君年深愛凌汶，但凌汶總覺得兩人之間隔著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而這鴻溝便是龍冬。

易君年 （表）此番去廣州，對于易君年而言，是“重回故地”。一般人重回故地，都很期待、興奮，但易君年卻充滿了擔心，甚至是恐懼。因為自己有太多說不得的“過去”，全部都在廣州。如果到了廣州，自己身份暴露，那這三年來的潛伏就前功盡棄了。所以，這一次到廣州，易君年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務，帶著凌汶回上海，讓自己繼續潛伏下去。

凌汶 （表）凌汶是丈夫龍冬的內交通。龍冬在從上海撤離到廣州時失去了音訊，后來傳聞已經在廣州犧牲。照理說凌汶沒有暴露，可以安心地做個作家，從此遠離危險。但她深愛龍冬，一心要想繼續他未竟的革命事業?？上ё詮凝埗x開之后，凌汶就再也找不到組織了，她甚至有點絕望。“看來這個世界上，大概已經沒有人知道，我是龍冬的愛人了吧？”突然有一天，易君年來到她租的房子里，說他代表黨組織來找她，知道她是秘密黨員，并且知道龍冬是她的愛人。易君年能夠這樣說，凌汶頓時對他產生了信任。從此以后凌汶就在易君年的小組里做他的內交通。三年來，因為工作關系，因為經常要假扮夫妻，兩人的距離更近了，卻又始終隔著一個龍冬。此番凌汶來廣州，除了完成建立交通線的任務，還希望有機會去尋找一下三年前在廣州失蹤的丈夫龍冬的消息。

易君年 （表）兩個人帶著相同的任務，不同的目標，來到了廣州。建立交通線的任務很快完成，回上海的船票也買好了，但離開船還有半天時間。易君年恨啊，心想最好馬上回上海。“我是一刻也不想留在廣州。”

凌汶 （表）凌汶在交通站，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交通站的同志說，在報紙上曾經看到過龍冬逃脫抓捕的消息。如此說來，龍冬可能沒死？趕在開船前，凌汶決定去尋找龍冬曾經在廣州戰斗過的地方。

凌汶 （白）“君年，我想去一趟光復路。”

易君年 （白）“光復路？去做啥？”

凌汶 （白）“那是條報館街。我想去找一下，交通站同志講的那張報紙?！?/p>

易君年 （表）易君年知道，對于丈夫龍冬的消息，凌汶三年來一直心不死。

易君年 （白）“那些報紙能有啥線索，尋找龍冬同志，還是要通過組織。”

凌汶 （白）“說不定報紙上有啥信息呢？我要去?！?/p>

易君年 （表）三年相處，易君年對于凌汶非常了解。她身上有一股獨特的魅力，外表柔軟，內里堅韌。“我要去”三個字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攔不住。“與其讓你一個人去，不如我和你一起去。萬一出現情況，我在旁邊也可以隨機應變。”

易君年 （白）“好吧，我陪你去?！?/p>

凌汶 （白）“好。”

易君年 （表）兩人離開旅社，朝著光復路而去。這一條馬路上全都是報館，凌汶一家一家進去問，都沒有找到當年的《廣州民國日報》。易君年在旁邊，心里暗暗得意，“蠻好，讓你找，找不著，你也就死心了。”

凌汶 （表）突然，凌汶沖到易君年面前。

凌汶 （白）“君年、君年……”

易君年 （白）“怎么了？”

凌 汶 （白）“他們說十八甫街有個剪報社，可能會有那張報紙。走，我們去。

易君年 （表）聽見了，一包氣。

易君年 （白）“你倒蠻能干的，只要與感情有關，女人就很能干。”

凌汶 （表）凌汶懶得理他。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十八甫街的剪報社。凌汶花了幾角洋鈿，借到了1929年6月份所有的《廣州民國日報》。6月份也是龍冬失蹤的月份。三年前的舊報紙積了薄薄的一層灰，凌汶一向愛干凈，但是現在顧不得許多，連忙翻起來。

凌汶 （白）“6月1日，6月2日…… ”

易君年 （表）剪報社里只有凌汶和易君年兩個人，所以十分安靜。凌汶翻報紙的聲音，“唰、唰、唰”，在易君年的心頭，賽過一下下砸重拳的“砰、砰、砰”。“啊呀，我以為只是陪她出來走一圈，找不著也就算了。沒想到凌汶這樣認真，一天天、一版版、一字字地查??！不要真有點啥哦?！彼?，他目不轉睛盯著凌汶。

凌汶 （表）易君年神情的變化，凌汶根本沒注意，只是一門心思看報紙?！?月11日……”

易君年 （表）其實凌汶講得很輕，只不過嘴里嘀咕了一句。但是對易君年來說，仿佛是晴天霹靂，因為他很清楚，凌汶已經離當年的真相越來越近了，他不由自主地緊握雙拳。

凌汶 （白）“6月12日，6月13日?！?/p>

易君年 （表）凌汶翻到6月13日這張報紙，易君年恨不得沖上去把報紙搶過來，不讓她看。但是多年的特工訓練，讓他控制住情緒，用深呼吸不斷調整自己，讓自己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

凌汶 （白）“‘9號晚上，衛戍司令部在天官里后街23號進行抓捕，共黨特委書記歐陽民被捕，警察局特別偵緝科科員盧忠德被擊斃，共黨情報網頭目龍冬逃逸……’找到了，龍冬逃掉了。君年，龍冬沒死！”

易君年 （表）此刻的易君年，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三年前的事情，他記得清清楚楚。那年的6月9日晚，特務們發動了一場對地下黨的秘密抓捕行動，廣州地下黨書記歐陽民被抓，龍冬逃走了。易君年強作鎮定，冷冷地回了一句。

易君年 （白）“他要是沒死，那他人呢？”

凌汶 （表）易君年的話賽過當頭澆了一桶冷水?！皩Π?，龍冬既然沒死，他人呢？為什么三年來毫無消息？到底是犧牲了？還是不能來找我了？”三年來想過無數遍的念頭，又在凌汶腦海里開始轉了起來。

易君年 （表）易君年到底是高手，看到凌汶臉上那一絲變化，知道自己這句話觸動了她。“現在就算你知道龍冬沒死，但只要我沒有暴露，都無所謂。趕緊回去，回到上海，一切都還有機會?！闭谶@時，看見凌汶踏出剪報社，往外面走去。易君年要緊追上去。

易君年 （白）“凌汶，凌汶……”

凌汶 （表）凌汶頭也不回，一路詢問，直奔天官里后街。

易君年 （表）易君年只好硬著頭皮，緊緊跟在凌汶身后。

凌汶 （表）天官里后街緊依著一條河渠。渠底是黃色的沙子，清清爽爽。沙床上游著一些極小的紅魚。凌汶若有所思，放慢腳步，走到河渠邊上，手伸進河水里，河水輕輕地劃過指尖。三年了，只覺得五味雜陳，眼淚不由自主涌上眼眶。

凌汶 “碧水清淺漾渠溝，對對紅魚嬉耍游。魚兒成雙影孤獨，不聞龍冬語溫柔。料想他，飲過這河渠清涼液，掬水洗卻臉上愁?；秀遍g，魚化龍冬人消瘦，盈盈笑臉河面浮，相擁魚驚臂空收。捧清水，飲下喉；似覺他，體內留。只恨前世未善修，他死生未卜我心揪。唯遙想，那夜他往后街走，軍警洶洶將他搜。他顯智謀、戰敵寇，氣沖牛斗，揮斥方遒，惡戰群小似蛟龍游！卻不知，他掙脫樊籠可安否？空余我，情思綿綿、綿綿情思對渠溝?！?/p>

易君年 （白）“凌汶，凌汶，你怎么了？”

凌汶 （表）思緒被打斷，抬起頭看著他。

凌汶 （白）“你怎么在這里？”

易君年 （表）這句話，賽過一把刀，對準易君年心里狠命一刺。“我陪著你從上海到廣州，從客棧到剪報社，你只不過在舊報紙上看到了龍冬的名字，就連我在你身邊都不記得了。我三年的追求，白費了??？”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易君年 （白）“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去吧?！?/p>

凌汶 （白）“不，我要找到報紙上說的天官里后街23號。”

易君年 （表）易君年特意提高了聲調和音量。

易君年 （白）“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去干嘛？回去吧！”

凌汶 （白）“我要去。”

易君年 （表）完結?！拔乙ァ边@三個字一出口，易君年就知道，無法挽回。自己最不想去的地方，只好去走一次了。三年了，所有痕跡應該都沒有了，希望凌汶可以死心。

凌汶 （表）天官里后街，街巷交錯，小路又深又窄。凌汶問了好幾個人，終于找到了23號。

易君年 （表）而易君年只好面色鐵青地跟在后面。

易君年 （白）“你看看你，為了找這個地方，到處打聽，都不考慮自身安全嗎？”

凌汶 （白）“我覺得這個房子有點蹊蹺，這個房門我好像在哪里看到過?！?/p>

易君年 （表）凌汶身上有一種女作家特有的直覺，而易君年也最怕她這種直覺。每次自己想表達愛慕之意的時候，凌汶總會岔開話題?，F在她的直覺又準了，龍冬就是死在這里的?！昂迷诋敃r，現場只有兩個人，一個死了，另一個就是我?！?/p>

易君年 （白）“沒啥特別啊，廣州大多數房子都是這種風格?！?/p>

易君年 （表）兩人走進堂屋，房子是空的。梁上掛著一排草席，草席上結滿了蜘蛛網。易君年拉了拉掛草席的繩子，落下來許多灰塵。知道凌汶愛干凈，易君年想讓她身上落滿灰塵，早點離開這里。

凌汶 （表）凌汶只是輕輕撣了撣灰塵，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找到樓梯，往二樓而去。

易君年 （表）空關的老房子，年久失修。樓梯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這聲音傳到易君年耳朵里，只覺得頭都要裂開了。

易君年 （白）“你就那么難以忘記他嗎？一幢空房子能找到什么？你等他等了三年了，還準備等幾年？”

凌汶 （白）“只要他活著，總有見面的一天。革命也總會有勝利的一天?！?/p>

易君年 （白）“也許會等來犧牲的一天。有些事情，現在比將來更重要。”

凌汶 （白）“我沒現在，只有過去，和將來?！?/p>

凌汶 （表）這句話，凌汶是脫口而出。不過講出來后，她倒有點懊悔?！拔以趺磿]有現在呢？現在又怎么會不重要呢？我不就是在執行黨交給我的任務，建立從上海到瑞金的交通線嘛？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我好像不應該到這里來。”

易君年 （表）“沒有現在”這四個字，讓易君年徹底失望了。

易君年 （白）“我跟你來這里，就是讓你知道過去是什么。過去只剩下塵土，吹一口氣就全都散了。我們見過多少人，短短幾年里就變成了塵土?！?/p>

凌汶 （表）凌汶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易君年，語氣消沉，可神情卻有些亢奮，像一個疲憊至極的人喝了很多酒。凌汶心里一動。三年了，就是一塊石頭也該捂熱了。要說彼此一點感情也沒有，那也不是真的。

凌汶 （白）“君年，你怎么了？”

易君年 （表）易君年突然伸手要想去拉凌汶。

凌汶 （表）凌汶習慣性地用手一推。

易君年 （表）以往，易君年還會再來一次。但這次，他沒有，而是點了一支“茄力克”。

易君年 “她輕輕一推如往常，這 一推，推光我癡心妄想、僅存夢望、三年情長！我生性倜儻如浪蝶，走馬換燈閱紅妝。唯對她，情根深種難自拔，她知性溫婉不張揚，我愛而不得更癡狂?？傊竿?，她將舊愛漸淡忘，揮別?。垼┒汗狻Ｒ仓獣?，橫亙彼此是信仰，憧憬拉她出‘泥坑’。到如今，她冷如冰霜心念舊，我抽刀斷水淚盈眶。可笑我，畫虎反類犬，難把龍冬裝。三年苦追求，死也難成雙。我是誰？誰是我？裝 人裝鬼卻把自身盡丟光，情殤神傷我獨立蒼茫！”

易君年 （表）算了，這三年，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吧。我也該抽身這段感情了。凌汶在這里也沒找到什么線索，那就走吧。好在我的身份也沒暴露?！耙院缶妥錾舷录壍耐景??！币拙甑卣f了句。

易君年 （白）“走吧?！?/p>

易君年 （表）兩人從樓上下來，出門要經過一個小的庭院，四周是磚墻，還有假山。易君年心急，走得快，走到庭園里回身等凌汶。

凌汶 （表）凌汶走得很慢很慢。這里是留有龍冬線索的最后一站，她沉浸在對丈夫的思念之中，她想多呆一會。

易君年 （白）“走了……”

易君年 （表）易君年的聲音低沉，帶了點命令。

凌汶 （表）凌汶下意識抬起頭來，突然看見易君年靠在一道奇怪的山墻上，頂上凸出一截，像伸出的舌頭。只覺眼前的這幅畫面，好像在哪里看見過？哦，對，是一張照片，是易君年剛來和我聯系時，他給我看過的一張照片。易君年當時心情很激動，說照片里是一個秘密聯絡點，他就是在這里宣誓入黨的。雖然照片上天色昏暗，但我認得出就是這里。易君年來過天官里23號？可為啥我今天一路問訊找到這里，他卻裝作從沒來過這里一樣？

凌汶 （白）“你來過這里？你，你還見過龍冬？”

易君年 （白）“這怎么可能呢？”

凌汶 （白）“你宣誓入黨的照片，忘記了？”

易君年 （表）聽到這句話，易君年知道一切都瞞不住了。那張照片，的確是在這里拍的。但他已經不記得為什么要拿給凌汶看。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地下黨？還是為了讓凌汶相信自己曾在廣州工作過？還是炫耀男人的戰斗經歷？想不起來了。事到如今，想不起，又有什么要緊呢？

易君年 （白）“對，你看過那張照片。”

凌汶 （白）“你到底是誰？”

易君年 （表）易君年盯著凌汶那張讓自己陶醉了三年的臉龐看。

易君年 （白）“你的直覺不是一直很靈驗嗎？你還會不知道我是誰？沒錯，龍冬是我殺的，殺了龍冬之后，我就拍了那張照片。我處處模仿他，有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就是龍冬了。我希望你能喜歡上我，我不比他愛你愛得少。我做過很多事，每做完一件，我就把他鎖進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你以為龍冬不是嗎？他和我做的事情沒什么兩樣，他頂多比我多了一樣，共產主義。你能看清他嗎？你能找到他嗎？”

易君年 （表）易君年越說越激動，突然之間像發了瘋一樣，一把抓住凌汶。

凌汶 （白）“你要做什么？”

易君年 （白）“跟我走，跟我回南京。你就當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

凌汶 （白）“放手！你殺害了同志，背叛了黨！還要我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易君年 （白）“哼！黨？共產黨？共產黨可以給你什么？是共產黨害死了龍冬！跟我走，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易君年 （表）說完又伸手來拉凌汶。

凌汶 （表）凌汶氣得渾身發抖?！拔义e了，大錯特錯，竟然對他深信不疑，把魔鬼當同志，把兇手當親人。”她用足力道往他臉上“啪”一巴掌！

凌汶 “驚聞真相似箭穿心，是你殺害了龍冬我最親的人！你是高喊信仰心叵測，口蜜腹劍天良泯！龍冬是追尋真理志堅貞，為理想赤誠一片心，你這魔鬼與他怎并論！他是胸懷天下心磊落，沖破豪富舊門庭，一腔熱血獻革命，水火之中拯黎民，你這魔鬼與他怎并論！他是每遇危難神不改，談笑風生指揮定。哪像你卑躬潛伏去鉆營，扮人扮鬼戰兢兢。你這魔鬼與他怎并論！他是甘冒兇險把同志救，舍己為人品格純。你卻是暗藏背后心機深，喪心病狂、殘殺同志去求功名！你這魔鬼與他怎并論！恨只恨，我兩眼昏昏少警惕，李代桃僵把你知己認。一張照片騙取我信任，你蜂狂蝶浪盡虛情。你這魔鬼與他怎并論！恨只恨，任務未完成，辜負了同志們，親人難瞑目，縱死冤未伸。識破內奸卻難嚴懲，我是懊悔已遲恨難平。痛心難忍放聲罵，罵 你這，出賣靈魂、無情無恥、惡貫滿盈的無義人，今日我縱死也要拼一拼，哪怕犧牲我也甘心！”

易君年 （表）五分鐘以后，易君年來到了大門口，撕下一片門聯，擦了擦手上的血跡，離開了天官里后街23號?？蓱z的凌汶，剛剛知道易君年是內奸的真相，就被殘忍地殺害了。對易君年而言，只要達到個人目的，什么親情、愛情，統統可以舍棄。唯一不能舍棄的，只有他自己。

講述人 易君年兇相畢露，凌汶壯烈犧牲，血灑千里江山圖。就在這危急時刻，陳千里趕到廣州，但是已經晚了一步。他在交通站得知凌汶犧牲的消息，心痛得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記，深悔自己讓凌汶和易君年一起到廣州執行任務。聽到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易君年真實身份，就是葉啟年想盡辦法安插在地下黨的真“西施”，三年前還是廣州警察局特別偵緝隊的特工，真名叫盧忠德。那么，盧忠德怎么會變成易君年，并且打入上海地下黨的呢？陳千里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揭開“西施”的真實面目呢？

【主題歌起：莫道行路難，風雨暗河山。信念銘心底，重任一肩擔。憑慧眼，識別人與鬼，具肝膽，熱血灑盡心也甘。道阻且長行則至，躬身入局救險危。千里江山圖揮就，英雄無名帶笑看。

（蘇州評彈《千里江山圖》根據著名作家孫甘露同名長篇小說改編而成。）

點評：

“孫甘露的《千里江山圖》，是理想和英雄的風雅頌。革命者以信仰、純真和勇氣高舉起沖破黑暗的火焰。對城市空間的凝視和摹寫，寄寓著對江山與人民的摯愛與忠誠。敘事明暗交錯、光影流轉，節奏急管繁弦，在靜與動的辯證中保持著沉思與抒情的舒朗開闊，為革命歷史題材寫作傳統展開了新的藝術向度?！边@是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給《千里江山圖》的授獎致辭。而中篇評彈《千里江山圖》就是以小說改編而成的。

這段授獎致辭中，給我感觸最深的是“革命者以信仰、純真和勇氣高舉起沖破黑暗的火焰”，這是對作品（小說和彈詞）中人物弧光的集中闡釋。孫甘露曾說，“各位如果有空可以查閱一些資料，或者去龍華紀念館看一下。這些早期的革命者、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都是非常年輕的，二十多歲，三十來歲，大部分相貌堂堂，而且很多是出生相當不錯的家庭，他們因為信仰走上革命的道路。那背后的真實的故事遠遠比任何一部作品來得精彩?！倍澾x的《廣州》這一回書，就是“理想和英雄的風雅頌”與“叛徒和小丑的假惡丑”交織碰撞而成的精彩故事。

革命大浪漉真金，也洗去了叛徒和變節者身上的“化學金”?！稄V州》這回書就是這樣一個淘洗的過程，彰顯了凌汶對愛情、理想的堅貞和易君年（盧忠德）貪欲、狠毒的丑惡，而后者的代號“西施”更是作者對他所作所為的絕妙諷刺。

盧忠德殺害凌汶的丈夫龍冬后化名易君年，不斷親近凌汶。他處處模仿龍冬的行為就是“東施效顰”，一切向龍冬這位“西施”看齊，甚至自己的代號都是“西施”，但正如小說中凌汶所說的，“與老易越是靠得近，越是覺得這個人身上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彼冀K變不成龍冬，而只是一個金玉其外的叛徒。

我認為，這一回書中最精彩的段落是凌汶推了易君年一把，后者幻想終于破滅的一段唱，“我生性倜儻如浪蝶，走馬換燈閱紅妝。唯對她，情根深種難自拔，她知性溫婉不張揚，我愛而不得更癡狂?！彼坪跏橇桡牍钾摿怂囊环吧钋椤保坪踅o他后面的“變化”做了鋪墊。事實上，他殺害凌汶后作品中的那一段表—“對易君年而言，只要達到個人目的，什么親情、愛情，統統可以舍棄。唯一不能舍棄的，只有他自己?！薄仁亲髡邔λ闹S刺，也是他內心的真實反映。這樣一個人“對影傷懷”，只是對愛情莫大的侮辱。

總的來說，《廣州》這回書以“凌汶犧牲”的完整故事剝去了易君年的又一層畫皮，進一步完善了這個反面人物的形象。這個叛徒在把自己永遠釘在恥辱柱上的同時，也從反面說明了，革命是理想和英雄的風雅頌，而不是小丑和叛徒的浮華虛妄。

（點評人：中國曲協副主席、上海市曲協副主席 吳新伯）

（責任編輯/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