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希提的“海洋奇緣”

7月26日，當巴黎的夜幕降臨，人們準備迎接奧運圣火到來的時候，在距巴黎1.5萬公里的太平洋東南部島嶼上，也正在舉辦一個小型的開幕儀式。這里陽光明媚，人們聚集在沙灘上慶祝這場體育盛宴，這里就是2024年巴黎奧運會沖浪比賽的場地——塔希提島。

塔希提島，是法國海外領地之一——法屬波利尼西亞向風群島中最大的島嶼，對于國人來說，可能更熟悉它的另一個名字——“大溪地”。湛藍的海水和細密的沙灘組成了絕佳的海岸美景，作為世界聞名的度假地，被很多旅行雜志描述成“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這里也是沖浪勝地，難怪法國本土擁有漫長的海岸線卻選擇將這里作為沖浪的比賽場地。而對我來說，2016年迪士尼出品的一部動畫電影《海洋奇緣》，讓我對古老的塔希提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讓我對他們波瀾壯闊的遷徙旅程沉迷不已。

星星與航海家

經過兩次轉機和漫長的飛行，我終于降落在塔希提的法阿機場。在飛機飛行到塔希提島上空的時候，從舷窗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整座島是由兩個相連的島嶼組成的，就像一個“∞”符號，也有人形容它的形狀像一只“游泳的魚”，大一點的“魚頭魚身”被稱為“大塔希提島”，小一點的魚尾叫“小塔希提島”。有些游客從這里下飛機后會選擇前往西邊的帕皮提，它不僅是法屬波利尼西亞的首府，也是塔希提島的旅游集散地和著名度假區。

1767年，英國上尉薩繆爾·瓦利斯（Samuel Wallis）來到了塔希提島，之后，眾多探險家將“塔希提”這個名字帶到了歐洲，并將這里描述為“人間天堂”。于是，歐洲殖民者聞風前來，在帕皮提街頭，從天主教圣母院到新教教堂，從摩門教圣殿到中式的廟宇，穿梭其中，讓人有一種參觀“世界公園”的感覺。比起這些，帕皮提更吸引我的是位于輪渡碼頭旁的市場。

只有在這里才能看到一些波利尼西亞人的傳統風情。市場分為兩層，一樓主要是農產品和生鮮水產。與大部分食品需要空運的海島相比，塔希提的物產可以說是相當豐饒。塔希提是一座火山島，從島上的各個角落都能一眼望見海拔2237米的最高峰奧羅黑納（Orohena），它位于島嶼的中心，崎嶇的山麓周邊則是肥沃的火山灰土壤，不管是蔬菜水果還是各種經濟作物，都在這片土地上“茁壯成長”，而山麓高原則是各種牲畜、家禽的飼養地，加上珊瑚礁和潟湖中豐富的水產，讓塔希提早已到達了“吃喝不愁”的境界。不僅如此，還發展出融合了各國特色的獨特美食，從熱帶島嶼風情的檸檬烤魚到精致的法餐或者歐式燉菜，每一樣都向人們展示著這座島嶼的富饒和人們對生活的熱愛。

當然，島上最具盛名的還是椰子，新鮮的椰汁或者椰肉做成的菜肴是最受當地人喜愛的，這讓我在逛市場的時候不禁一直哼著《海洋奇緣》里的“椰子歌”：“椰子外殼做捕魚網，椰汁甜蜜又清涼。椰子樹干能把火生，椰子肉能夠做好菜。”不過電影“中毒太深”給我帶來了一些小困擾，每次看到島上著名的烤雞和烤乳豬，總是會想起影片中可愛的“憨憨”和“笨笨”（電影中的小雞和小豬），只能“含淚”品嘗這些美食了。

塔希提島

（Tahiti）

塔希提島是法屬波利尼西亞向風群島中的最大島嶼，位于南太平洋，總面積約1000平方公里。這里四季溫暖如春、物產豐富。波利尼西亞（Polynesia）意指“許多的島”，其范圍西起湯加、庫克群島、波利尼西亞群島、到東南的皮特凱恩群島。這些地方的人（如夏威夷土著和新西蘭的毛利人）有著相似的語言、共同的祖先，，這些祖先皆可追溯到幾千年前的太平洋移民。

如果說市場一層展示著這座島嶼的富足，那么二層就是在講述波利尼西亞人波瀾壯闊的遷徙旅程。在手工藝品的柜臺，我看到了很多造型優美的獨木舟擺件和關于星空的畫作，船與星空見證了這個偉大民族乘風破浪的歷史。

有研究表明，勇敢的波利尼西亞人是最早的航海家之一，早在3000—4000年前，他們從東南亞地區出發，駕駛著帆船在廣闊的太平洋上航行，從一個島嶼遷徙到另一個島嶼……從夏威夷到新西蘭、再到復活節島之間這片巨大的海域，被稱為“波利尼西亞三角區”，而塔希提正是位于這個三角區的中心。航海的渴望讓他們在幾千年前就發明了雙體船和“螃蟹船”，這樣的船型在很多地方現在依然在使用。除了優秀的造船技術，波利尼西亞人航海的另一大利器是定位技術，在茫茫的大海中，白天還能靠太陽的位置辨別方向，而到了夜里，海面一片漆黑，船只很容易迷失方向。聰明的波利尼西亞人數千年前就開始通過觀測星星來定位了。

在市場里，有很多描繪星空的畫作，我站在一幅作品前，正因分不清這些星座而撓頭時，店鋪老板走過來幫我解惑。因為我的黑頭發黃皮膚，他猜我一定來自北半球，于是將畫作倒過來，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在南半球獵戶座升起來的時候，方向是反過來的。電影《海洋奇緣》中，小女孩莫阿娜出海的時候，祖母叮囑她要朝著魚鉤的方向前行，這個魚鉤就是北半球看到的天蝎座的尾巴，而在波利尼西亞人看來，這卻是一個魚鉤。在當地的傳說中，一位神明就是用這個魚鉤釣起了一條大魚，因為用力過猛，這個魚鉤被甩到天上，成為星星，而釣上來的魚則成了新西蘭。

除了星星之外，波利尼西亞人還會通過水流的溫度來判斷方向。在他們遷徙的時候正值冰河期，海平面的下降讓一些海底山脈露出海平面，形成了陸橋，而靠近陸橋的地方海水變淺，也為他們提供了幫助。可以說，人和大自然一起創造了這場歷經千年的旅程。

在帕皮提的街頭，總是能看到文身店，雖然在現代社會人們對文身還存在不少爭議，但是對于波利尼西亞人來說，文身是“人內心深處的東西”，在他們的文化中，文身是將祖先和神靈教誨傳承下去，盡管殖民者和傳教士一度取締了島上的文身，但是到了20世紀下半葉，文身再次在波利尼西亞的年輕人中流行起來，他們渴望找回自己古老的文化和傳統的價值觀。古老的文明總是能在人們心中生根發芽，并且通過各種方式保存下來。在帕皮提街頭，人們跳著由劃船或者模擬動物而誕生的舞蹈，演奏著古老的樂器，用“IA ORA NA”與每一位游客打招呼，將古老的圖騰畫在紙上，刻在石頭上，文在身上。

讓沖浪運動“回家”

提阿胡普（Teahupo'o）是位于小塔希提西南海岸的一個村莊，不過在沖浪愛好者的眼中，這個小村莊就是他們心中的神圣殿堂。作為世界著名的沖浪勝地，這里不但舉辦過很多世界級的沖浪賽事，巴黎奧運會也將沖浪比賽的場地選在了這里。

我在提阿胡普住的旅店就叫“莫阿娜”（Moana）——《海洋奇緣》中女主人公的名字，不知道酒店老板是不是開店的時候“蹭一波熱度”，在波利尼西亞語中，莫阿娜是海洋的意思。酒店離海邊很近，透過窗子就可以看到海浪。

提阿胡普的海浪可以說是獨具特色。受到南半球“咆哮西風帶”的影響，海浪到達這里的時候，已經形成了有序的涌浪，而提阿胡普周邊海域的珊瑚礁從淺海區到深海區的坡度很大，這使得深海區下方的水流向上流動，與淺海區的水流碰撞后形成了獨特的凹陷，沖浪愛好者將這種浪稱之為“管浪”——卷起的浪花就像一根管子一樣。沖浪選手們在“管中”穿行是沖浪比賽集錦中常見的精彩鏡頭。在巴黎奧運會的沖浪比賽中，巴西選手以9.9分的超高分數完成了一次漂亮的“鉆管”動作后，騰空而起的鏡頭令全球觀眾津津樂道，這組照片在社交媒體上獲得了數百萬的點贊。

人們認為，沖浪運動是由波利尼西亞人發明的，這次巴黎奧運會的沖浪比賽是讓沖浪運動“回家”。1777年，庫克船長在塔希提停留的時候就已經目睹了當地人的沖浪活動，并記錄在后來出版的《庫克航海日志》中，他的航海醫生威廉·安德森也在自己的航海日記中寫道：“我不禁得出結論，這個人在當時感受到的，是最至高無上的樂趣。”不過，在波利尼西亞人的心中，沖浪可不只是一項“運動”，而是一種神圣的活動影響著社會的方方面面：沖浪是向神明的祈禱，沖浪高手不僅可以獲得族群的尊重，也備受異性歡迎。

沖浪與航海一樣，作為貫穿波利尼西亞人偉大遷徙的標注，早已成為他們的信仰與精神圖騰，這種信仰源于祖先乘風破浪的勇氣，也源于人們對大自然的挑戰與探索。2024年的巴黎奧運會，“沖浪”終于回家了。

（責編：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