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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晚唐五代宋初軍號刺面的變革意義

2024-08-27 00:00:00肖雷鳴
社會科學動態 2024年3期

摘要:唐末五代,軍閥混戰,為控制士兵逃逸,在劉仁恭、朱全忠等人的推動下,對軍人強制刺面逐漸制度化,刺面文字與軍隊名號一致,士兵個人的身體與社會身份被打上了雙重烙印。在中晚唐以來藩鎮親兵制的基礎上,軍帥選定的軍號成為士兵難以擺脫的過往,個人名號被軍號代替,刺面與文字的控制,使個人從屬于集團,這是軍號刺面的重大影響。趙宋立國后繼承此制,由此在社會上產生了所謂“五民”之軍人階層,宋代的軍人地位低下,與罪犯并無明顯分隔,這無疑是晚唐五代發展的結果。

關鍵詞:軍號刺面;身體控制;集團化;社會認同

中圖分類號:K2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5982(2024)03-0083-06

晚唐五代混亂時期,出現了對士兵的強制刺面制度(1)。對此,學界研究集中于宋代軍人刺配的法制考察,尤其是將軍人與罪犯的黥面特征進行對比,同時以此為論述中心追溯唐代的文身現象(2)。前人所論已勾勒出刺面在唐宋間的發展演變,從而明確了這一制度的重要性與歷史地位。從已有的成果來看,對于文身作為一種個人表達和集團控制的研究已經很充分,然而對于二者如何轉化,其內部機制并未闡明。同時,現有研究對刺何字以及不同刺字下的軍人集團極少關注,換言之,以關注文身的形式為主,而很少關注內容。以上所論對于解釋刺面是如何由個人的反抗到身體的控制(3),是極為重要的。

從個人化的文身風俗到集團化的刺面制度,中間缺失了重要一環。筆者以為從文身的圖像到文字圖像的轉變是刺面制度迅速流布的關鍵,文字承載著施名者的意志,化為外在軍號,軍號表面上只是施名者的一廂情愿,然而在刺面的加持下擁有著強大的控制力,從而塑造著共享軍號的所有軍人。如此擁有不同軍號之兵團不僅與平民相區分,而且與儕輩其他軍號軍人相區分,這是圖像刺面達不到的效果。文字刺面,軍號顯現,是風俗之所以變革為制度的重要緣由與產物。

一、健兒文字刺面的制度化

陶岳論朱全忠用兵之法嚴峻,因能常勝,然而“健兒且多竄匿,州郡疲于追捕,因下令文面,健兒文面自此始也”(4)。同期還有一則唐末朱全忠攻幽州的記載:“仁恭師徒屢喪,乃酷法盡發部內男子十五已上、七十已下,各自備兵糧以從軍,閭里為之一空。部內男子無貴賤,并黥其面,文曰‘定霸都’。士人黥其臂,文曰‘一心事主’。由是燕、薊人民例多黥涅,或伏竄而免。”(5)時間在天祐三年(906),蘇洵《兵制》據此認為:“及于五代,燕帥劉守光又從而為之黥面涅手之制,天下遂以為常法,使之判然不得與齊民齒。”(6)二者大致同時(7)。后文將會指出,軍人文面并非起源于二人,但可以明確,由于朱全忠的勢力最強,所占地域最廣,最終建立了新朝,作為一種制度的文字刺面應歸于朱氏無疑。

一則東南地區的材料少有人注意,《吳越國武肅王廟碑銘》一文大贊錢镠的功績,其中提到六合鎮使徐約暴虐其民,稱其“玉帛是求,征斂無度。長時習戰,齊民因被雕黥。比屋為軍,魯儒亦遭翦削”(8)。因長時間的戰亂,連平民百姓都遭黥面,被強征入軍,甚至儒者都未能幸免,這些無疑表明了徐約的殘暴嚴酷。徐約活躍于光啟三年至龍紀元年(887—889),時間上較朱、劉黥面早10年左右,碑銘未特別著力鞭撻徐約的黥面制,可見作者并不認為徐氏是黥面的始作俑者,也暗示著這一制度當出現于更早時期。

乾符五年(878),唐末名臣崔安潛代高駢任西川節度,時南詔屢侵,軍隊不堪使用,其墓志載:“公以蜀兵脆弱,夜□刺以□北□□□□號,擇良將統之,軍聲殷然。”(9)這是指崔安潛建立的以黃頭軍為主的新軍,新軍頭戴黃帽,效仿崔氏前任職地的勁旅——忠武鎮(陳許)黃頭軍,由陳許地區的募兵與蜀兵相雜而組建(10)。墓文中除了上引之處,沒有提到著名的黃頭軍,而上引中缺失的數字,若猜測為黃頭軍字樣,當不至大謬,則此句可釋為刺以軍號,若真如此,崔安潛此舉實開唐末軍隊刺面風氣。

另外,五代孫光憲《北夢瑣言》中有相關黃巢之亂前的記載,發生地亦在崔安潛任職的西川。文載:“厲圖南為西川副使,隨府罷職。(吳)行魯欲延辟之,圖南素薄行魯,聞之大笑曰:‘不能翦頭刺面,而趨侍健兒乎!’自使院乘馬,不歸私第,直出北郭。”(11)厲圖南其人史書不詳,此事發生于吳行魯西川節度任上(12),時咸通十一年至十二年(870—871),吳行魯出身于神策軍,是權宦西門思恭的親信奴仆(13)。厲圖南之所以看不起吳行魯,就是因為他是軍人的貧賤背景,“翦頭刺面”正是其輕賤之身的外在標志。我們發現,“翦頭刺面”恰與前文《吳越國武肅王廟碑銘》中“雕黥”“翦削”用詞完全一致,可知這兩詞已成為軍人的標志象征。如據厲圖南之語,則刺面之常制當再提前數年,然而孤證不立,我們不能憑此,就認為在黃巢之亂前的相對安靖時期刺面制便已存在。但是這條史料充分反映了至少在孫光憲撰文時(14),文面健兒地位已甚為低下,為人鄙夷。

通過不斷地追溯,朱、劉刺面制度前的相關歷史軌跡已相對清晰,文字刺面制緊隨黃巢起義后出現,這也符合當時的社會形勢,彼時唐中央權威已無,地方各自為政,這種嚴苛制度僅存在于部分地區(從目前掌握的材料來看,以蜀地時間為早),并未普及。直到唐末天下沸騰,王土四裂,各地形成的割據政權互相征戰,作為分裂局勢下控制軍隊的一種有效手段,該制度隨著戰爭廣泛傳播運用,蔚然成風,逐漸施行于四方。占據中原的朱全忠作為最大的割據勢力,無疑對這一制度的最終形成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五代之始——后梁朱氏治下正式形成了文字刺面這一制度,該制為五代兩宋繼承,對后世有著深刻影響。(15)

作為實行于軍人之中的一種制度,溯源似乎已到此為止,再向前聯系則歸于唐代文身之風,但是對于它們之間的關系,以及其間前后發生的變化,學界并未關注。那么,從表達個人好惡的文身到控制軍人刺面制度,這中間發生了什么?

二、軍號刺面:從文身到文字

讓我們回到軍人刺面本身,軍人面部刺的是什么?刺的是軍隊的軍號,如劉氏的“定霸都”、朱氏的各種繁雜軍號(16)。前引史料都不約而同地揭示了此種制度的行為意圖與權力關系。朱氏是防止軍人竄逃,對士兵刺以不同的軍號,重視的是士兵的控制與區分;劉、徐二氏是暴虐嚴酷,殘害其民,無論是刺字的廣泛度還是文字的內涵,都表明了劉、徐試圖以外在的文字控制人民的企圖,就連奚、霫部落也“皆刺面為義兒,服燕軍指使”(17)。以后一情況的強制效果來看,士人臂上痕跡遮蔽容易,而面上文字則難免暴露于日光之下,引得旁人側目而視,從外在打上了所謂“主”的個人烙印。

在刺面成為人身控制及身體恥辱的情況下,允許不被刺面繼而成為一種寵遇。魏州軍校趙思綰等原是府主趙在禮的“御士”,地位自然高于普通軍人,趙在禮去世后,又繼屬于趙贊,作為近身親信,趙思綰等人“本不刺面”,盡顯厚遇。然而在契丹滅后晉,劉知遠在后晉廢墟上稱帝后,事情發生了變化。趙思綰等人的主人趙贊,為安新主之心,自長安赴闕覲見新帝,后漢朝廷派遣王景崇、齊藏珍率領禁軍前往長安,以安定局勢。“景崇、齊藏珍既至京兆,欲令文面,以防逋逸。”(18)趙贊麾下軍將趙思綰諸人已無當初的優待,并處在不被信任的地位,在王景崇等人心中,唯以文面方能防止他們逃逸。其后趙氏等人據長安為亂,文面是一個重要的導火索。(19)

細審朱、劉二氏刺軍的意圖,大致有二:一是防止士兵逃逸,進行人身控制;二是對外表明軍隊特征及背后人主賦予的內涵。為達成這兩方面目的,首先需要的是將“兵”從“民”中明顯區分開來,在面上烙印便是為此。刺面通過外在的顯現來進行身體控制的同時,還將所刺文字賦予內涵,從而將個人意圖擴散地更加廣闊,而不需借助實體的文字或記號,文字是與刺面同樣重要的一端,二者密不可分,而文字代表著軍號,由此可合稱之為軍號刺面。借以文字以威遠方,由個人化的“面上夸功雕作字”(20)跨步到唐末五代野心家的宣傳一環。身體的強制改造體現出人主對軍人的權力控制,改造完成的同時,在彼此兩端也達成了一個新的聯系,權力關系在文字刺面的整個制度中,都貫穿始終。(21)

從文身圖形到文字的跨越,由個人的選擇到上層的控制,文字產生了極大作用。文字的作用,眾所周知,遠比圖像更能表達復雜的意圖,名字作為符號的一種形式,將由沒有質的規定性的無法分辨的任何人(anybodies),轉變為屬于具體階級、有明確特征和恰當標簽的某些人(somebodies)(22),在軍號刺面實施后,一個新的軍人團體誕生了,同時這個團體與賦予名號者產生了新的連結,人主與軍人之間的權力關系在這里體現得淋漓盡致。在諸侯混戰、相互征伐的時代,作為戰爭主體的士兵們也隨著軍政局勢的變化而變易君主,這種軍隊常被授予與他們歸化地位相符的軍號與刺面文字,如宋太祖“黥李從善部下及江南水軍一千三百九十人為歸化軍” (23)。可以說,對歸化軍隊的軍號起名與刺面最能體現人主意志。

“身體是一個人身份認同的本源……人通過它獲取人生的主旨要義并將其傳達給他人,為同一群體成員之間所共享的符號體系充當這一過程的媒介。”(24)刺面與軍號的結合便是不同軍人集團共享的符號,它在內部塑造凝聚力,但由于自身地位低下,在外部表現出更多的群體形象,在下文中我們將著重介紹兩個方面。需要注意的是,由于普通軍人地位的低下,史書中很少特意記載某軍的成立、廢置情況,更不用說刺面的相關信息,然而始于朱氏的軍號刺面制度,一直在不停運轉著。

三、制度的產物一:從個人到集團

唐末五代朱梁名將劉知俊,“始事徐帥時溥……唐大順二年冬,率所部二千人來降,即署為軍校。知俊被甲上馬,輪劍入敵,勇冠諸將。太祖命左右義勝兩軍隸之,尋用為左開道指揮使,故當時人謂之‘劉開道’。”(25)劉知俊所領軍隊既有“開道”之號,按照朱全忠制定的制度,再加上其由歸降軍人為主體,則這支軍隊刺面“開道”二字,應無異議。朱全忠當初取此名的用意不言自明,而軍隊之號被冠于個人之上,呈現了由虛入實的進程。朱氏意圖不僅在劉知俊四處征戰中得以實踐,而且他可能并未料想到,軍主被抽象成為了這支軍隊的化身。劉知俊作為領軍者是否被刺面,我們并不清楚,然而當他歷經數職,且叛朱梁后,早已不是開道指揮使的他仍被稱為“劉開道”(26),可見這一稱呼已取代他的本名,推測他確被刺面當有相當把握,從另一方面來看,朱全忠開啟的這一制度已廣泛影響了時人的認知。

朱全忠所作并非空穴來風,是在與劉仁恭等勢力征戰中逐步成型的,更早一些時期,朱氏在擴張地盤之初,與兗、鄆朱瑾兄弟交惡交攻,同樣出現了文面與軍號的蹤跡:“梁祖之攻兗、鄆也,朱瑾募驍勇數百人,黥雙雁于其額,號為‘雁子都’。梁祖聞之,亦選數百人,別為一軍,號為‘落雁都’。署漢賓為軍使,當時目為‘朱落雁’。”(27)

“雁子”與“落雁”,兩軍號明顯的對抗意義引人注目,在“落雁”的取名上,尤為顯著地表明了朱全忠的取名傾向,而與朱瑾以圖形入面的簡易不同,“落雁”無法效仿,當以文字入面。(28)后周時,“周世宗志欲取蜀,蜀卒涅面為斧形,號‘破柴都’。”(29)世宗本姓柴,刺面取名則為斧伐柴之意,以意攻意,深入到了對抗的境界之中。

回到二朱爭雄事,朱全忠受到了朱瑾的直接影響,且時間較早,故有人認為是黥兵制的始作俑者(30)。與劉知俊一樣,“及漢賓貴,人猶以為‘朱落雁’”(31)軍號給它所屬的個體打上了烙印,即便時過境遷,軍號不再,軍號的影子依然緊隨。軍號擁有這樣的重要特性,可以將自身加諸于個體之上,軍主也不例外。從軍號這里可以看到,作為緊密集團的象征,軍號是如何發揮它的統攝作用。

后唐明宗李嗣源,因攻戰有功,武皇李克用“即以所屬五百騎號曰‘橫沖都’,侍于帳下,故兩河間目帝為‘李橫沖’”(32)。“橫沖”與“開道”二詞相近,李嗣源因稱帝而貴,故而史料中并無更多詳細記載。李克用作為朱全忠的主要敵手,是否有與之相似的刺面制度呢?莊宗李存勖滅后梁后不久,于次年(924)親祀昊天上帝,頒布南郊大赦,這是構建后唐正統與朱梁偽朝的重要一步,有著重要意義。(33)其中特別提到“男子曾被刺面者,給與憑據,放逐營生”(34)。刺面是軍人的標志,只有給與憑據才能脫離政權強力控制,擁有謀生自由,同時可見,男子刺面在當時是極為普遍的現象,后唐將之作為所謂萬象更新的重要內容而著重提出,當時的社會面貌可見一斑了。

表面上看,是“劉開道”“朱落雁”的個人武力受到夸耀,而細思可知,他們個人名號是由軍號賦予的;似乎他們代表著自己,實際代表著軍號所統攝的集團。當軍號加之姓氏之后,原有的個人化稱呼消失,代以包含軍號取名者意志的集團名稱,雖然史書只記載了豪貴個人向集團化嬗變的進程,然而普通士兵的個人特征在等級秩序中幾乎泯滅,他們從屬于集團,或者說本身成為了集團之一份子。這一轉變無疑是軍號刺面的直接結果,某軍人團體在這一過程既與過去決裂,也與其他軍人團體產生分割,這樣的新團體的產生為后世提供了實踐積累,是宋代軍人階層產生的重要因素。

四、制度的產物二:五代軍人夷族與軍亂模式

趙翼曾言:“五代亂世,本無刑章,視人命如草芥,動以族誅為事。”(35)伴隨著戰亂,此時常可見到盡殺全軍及夷族的記載。后唐明宗時盧臺戍軍3000余人作亂,不論是在營還是鄴都家屬,共萬余人全門處斬,甚是駭人聽聞。胡三省評論道:“自帝即位已來,汴州張諫之亂、滑州于可洪之亂,以至盧臺之亂,凡亂兵皆夷其家。”(36)他認為這是為了遏止流言,采取以亂止亂之法。魏博軍長久以來有著驕縱作亂的傳統(37),然而盧臺事件后不論是否實際參與叛亂,哪怕是遠隔盧臺數百里外鄴都軍士亦被牽連,“以亂止亂”之說在這一關鍵問題上缺乏解釋力。

不惟明宗,前帝莊宗時亦發生了類似事件(38),并最終導致莊宗兵敗身死,在這里提供了更多細節。同光四年(926)二月甲辰夜,莊宗親兵“從馬直”王溫等人殺軍使,謀作亂被平定,而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害怕牽連,懼而思亂,“陰謂諸校曰:‘主上以王溫之故,俟鄴都平定,盡坑若曹。家之所有宜盡市酒肉,勿為久計也。’由是親軍皆不自安。”(39)其后明宗出征鄴都,亦是從馬直首先作亂,引發整個軍隊混亂。而當明宗軍隊倒戈,莊宗窮途末路時,也是郭守謙的從馬直變起肘腋,莊宗死于流矢(40),莊宗王朝的崩潰無疑與盡坑從馬直的謠言有莫大關系。

不論莊宗的是否有此意圖,也不論郭從謙的挑撥離間,關鍵在于從馬直士兵們是相信這個謠言的,在他們認知中,自己及同伴將會被皇帝“盡坑之”,須為身家性命早做打算。那么,這種認識的根據來自何處?筆者認為即來自于軍人對自我團體的認同,刺面與軍號的雙重綁定,無法讓皇帝排除所有軍士都涉及叛亂的可能,惟有全部鏟除,皇帝方能在臥榻安睡,這一思路或許就是從馬直軍人們的自我考量。明宗作為事件親歷者,從馬直事件的發生強化了刺面軍號共同體的認識,由此明宗在盧臺軍亂的處理上更進一步,不僅跨越了地理空間(從盧臺到鄴都),也跨越了團體界限(從軍人到軍屬)。

后周郭威即位前夕發生了一件值得玩味之事,“三十日夜,御營西北隅步軍將校因醉揚言:‘昨澶州馬軍扶策,步軍今欲扶策。’尋令虞候詰其姓名,昧旦擒而斬之。其一軍仍納甲仗,遣中使監送就糧所。”(41)前此澶州馬軍作亂扶策,如今步軍將校出此悖逆之語,雖屬醉言,但足以讓郭威驚心,該軍士因此惹來殺身之禍,整支軍隊亦納甲仗、被調遠離。這里的一軍人數不會太多,既然與澶州馬軍對應,則該軍當為澶州步軍,一人醉語導致全軍皆有嫌疑,在改朝換代的關鍵時刻,軍人的集團性質更為清晰地顯現。

軍人身擔刺面與軍號的雙重痕跡,進入了身體與認同的雙重限制中,軍人不僅被從普通百姓中劃分出來,而且在不同的軍人組織間同樣被作出明顯的區分,如同在從馬直軍叛亂中,盡坑全軍謠言雖未坐實,然在時人眼中,此類事件有著充分預見性。因而只要身屬某一軍,便于該軍榮辱與共、與同僚同生共死了。后唐莊宗時的例子盡顯同軍號的軍人共命運的特點。

如前文揭示的,軍號刺面制度將施名者與刺面人緊密聯結,既然與某人聯系緊密,那反之則與他人隔閡,這種相互關系出現在君主身上,與此相關的一系列后果便會放大。當舊主厭代,登位新主對前主心腹或忌憚之,由此便有循著前人慣例建立自己嫡系的客觀動力,五代王閩政權可見此情況:

“初,閩惠宗以太祖元從為拱宸、控鶴都,及康宗立,更募壯士二千人為腹心,號宸衛都,祿賜皆厚于二都;或言二都怨望,將作亂,閩主欲分隸漳、泉二州,二都益怒。”(42)

在今君主與前君主腹心軍隊的相互猜疑中,叛亂果然發生,閩惠宗及李后、諸子皆死。發生在閩地的亂兵模式與中原梁唐如出一轍。新舊主的交替,前主心腹軍隊處于嫌疑之地,這種或可稱為新主與舊軍的猜忌軍亂(43),這種解釋或許能為唐五代頻繁的軍亂理出一條新頭緒。

五、研究結論

早在安史之亂前,兵農合一的府兵制已向募兵制過渡,在其后,以河朔藩鎮為代表的地方勢力崛起,長行健兒成為主流。(44)同時作為唐末五代“私兵募傭制性質的重大標志之一”的牙兵、親兵制度廣泛建立起來(45),士兵的私人化色彩極為顯著。雖然這些私兵賦予了藩帥極大的軍事力量,但親兵制度一旦成長起來便會反噬(46),直到黃巢之亂后藩鎮體制崩壞(47),朱、劉二氏開啟了對私兵更強有力的身體控制,并使之制度化。刺面制度之所以迅速行之于大江南北,與中唐以后的私兵制密切相關,時人對此社會變遷并未大發議論,可見世人對此的接受程度,這無疑是中晚唐政治、社會發展的積淀。

從歷史結構看,中晚唐以來的私兵發展是文字刺面制出現的前提,若無早已存在的地方勢力及藩鎮私兵制,唐宋時期文身演變為制度的歷史本不會發生。即使奠基于一系列社會變革之上,這一演變本身仍然是具有重要意義的跨越。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

一是所刻內容由個人的隨意性到組織的統一性。《酉陽雜俎》匯集著眾多關于黥的事例(48),里面人物文身的內容五花八門,令人炫目,在身體上留下何種痕跡明顯取決于個人喜好,因而呈現出極大的隨意性,是個人意志的體現。到了唐末,文身或文面已不再關乎個人好惡,而是將人主的意志加諸于一個軍人組織之上,無論刻的是圖形還是文字,都是人主意志的體現。這種共享刺面內容的軍人組織有多大?從幾則記載來看,人數多少不等,一般來說在千人左右,如上引的歸化軍1000余,宸衛都2000人,為保持相互制衡,不會過多也不會過少。

二是由圖像的狹隘到文字的內涵外延。文身多圖像,軍號刺面則是文字,文字較圖像更加統一,且可表達的內涵更加豐富,刻字跟軍號的融合一體,則將施名者的意圖傳播得更遠。后蜀士兵臉上刺斧頭,內涵很不明顯,雖與“破柴”意相配合,然而最終還是通過文字傳達的刺面的深意,從這一角度來看,蜀兵刺圖是較為落后的。晚唐五代軍號數不勝數,并沒有如此多的圖像來相配,蜀兵的行為(包括早期的朱瑾)難以復制,史書中難覓更多,歷史發展的主流最終選擇的是文字刺面。

文字刺面制度的發展,如同《后漢書》記載的倭人社會一樣,憑借他們的黥面文身,便可“別尊卑之差”(49)。趙宋建國后,該制度幾乎原封不動地被趙宋王朝繼承。北宋王禹偁上真宗奏疏文載:“夫古者惟有四民,兵不在其數。蓋古者井田之法,農即兵也。自秦以來,戰士不服農業,是四民之外,又生一民,故農益困。”(50)王氏此條諫言為淘汰僧尼而發,而非以士兵為對象,其所論雖很不準確,然而也充分說明了時人對于職業軍人的看法,宋代軍人使社會分工與社會階層發生了演變(51)。士兵群體如何被世人區分,或者說如何明顯地被旁人識別,在深刻影響社會結構之前,就已經從身體和軍號中顯示出來了。

注釋:

(1) 劉敦愿:《中國古代文身遺俗考》(下),《民俗研究》1988年第2期。

(2) 較有代表性的是[日]曽我部靜雄:《宋代の刺配について》,《文化》1965年第29卷第1號,后收入《中國律令史の研究》,吉川弘文館1971年版,第94—118頁;魏峰:《從刺字看宋代軍制》,《史學月刊》2005年第9期;相關研究梳理見Elad, Alyagon, Inked: Song Soldiers, Military Tattoos, and the Remaking of the Chinese Lower Class, 960-1279,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Davis, 2016, pp.16-17.

(3) 陳元朋將文身作為個人抵抗社會秩序的一種形式。參見陳元朋:《身體與花紋——唐宋時期的文身風尚初探》,《新史學》2000年第11卷第1期。

(4) 陶岳:《五代史補》卷1《太祖文健兒面》,《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07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643頁。

(5) 《舊五代史》卷135《劉守光傳》。

(6) 蘇洵:《宋本嘉祐集》卷5《兵制》,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9年版,第77頁。

(7) 馬端臨有過梳理。參見馬端臨:《文獻通考》卷152《兵考四》,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4547頁。

(8) 董誥等編:《全唐文》卷898《皮光業·吳越國武肅王廟碑銘》,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9373頁。

(9) 吳鋼主編:《全唐文補遺》第6輯《崔就·唐故□□□□□□太子太師上柱國清河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贈開府儀同三司太尉清河崔公(安潛)墓志銘》,三秦出版社1999年版,第203頁。

(10) 《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六年四月。

(11) 孫光憲:《北夢瑣言》卷3《吳行魯溫溲器厲圖南附》,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56頁。

(12) 吳行魯曾任東、西川節度,《太平廣記》引《北夢瑣言》稱吳為東川節度。(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275《吳行魯》,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2165頁)然《北夢瑣言》未說明。根據《北夢瑣言》此條所記三事,均與西川有關,當時應任西川節度,《太平廣記》所記當有誤。

(13) 孫光憲:《北夢瑣言》卷3《吳行魯溫溲器厲圖南附》,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56頁。

(14) 拜根興:《〈北夢瑣言〉結集時間辨析》,《文獻》1993年第3期。

(15) 見魏峰:《從刺字看宋代軍制》,《史學月刊》2005年第9期。

(16) “初,梁太祖令諸軍悉黵面為細字,各識軍號,五代至本朝因之。”見《嘉泰會稽志》卷第4《軍營》,民國十五年(1926)刻本,第1—2頁。

(17) 《宋史》卷264《宋琪傳》。

(18) 《舊五代史》卷109《趙思綰傳》。

(19) 后漢隱帝在詔書中總結趙思綰等叛亂的原因,認為其“比與國家素無讎釁,偶因疑懼,遂至叛違。”無疑,對這些具有優待的軍士來說,文面對他們是個巨大的落差與打擊,再加上府主趙贊已權力旁落,中央派遣禁軍來臨,他們因疑懼而反叛則是情理之中了。見《舊五代史》卷102《后漢隱帝紀中》。

(20) 詩句出自韋莊《秦婦吟》,見張涌泉:《敦煌寫本〈秦婦吟〉匯校》,《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第4輯,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323頁。

(21) Michel Foucault: The subject and power, Critical Inquiry, 1982, 8(4).

(22) 克利福德·格爾茨:《文化的解釋》,韓莉譯,譯林出版社1999年版,第428頁。

(23) 《宋史》卷3《太祖紀三》。

(24) 大衛·勒布雷東:《人類身體史和現代性》,王圓圓譯,上海文藝出版社2010年版,第3頁.

(25) 《舊五代史》卷13《劉知俊傳》。

(26) 兩條不同的史料均有記載,一為“與劉開道為賊”,一為“劉開道作亂”。見《資治通鑒》卷269,后梁均王貞明二年十二月;贊寧:《宋高僧傳》卷17《周洛京福先寺道丕傳》,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32頁。

(27) 《舊五代史》卷64《朱漢賓傳》。

(28) 參見吳任臣:《十國春秋》卷116《吳》,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1761頁。

(29) 陸游:《老學庵筆記》卷1,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12頁。

(30) 夏凌:《唐宋間之黥兵制及其評價》,《軍事歷史》2004年第5期。

(31) 《新五代史》卷45《朱漢賓傳》。

(32) 《舊五代史》卷35《后唐明宗紀第一》。

(33) 王美華:《皇帝祭天禮與五代十國的正統意識》,《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4期。

(34) 《舊五代史》卷31《后唐莊宗紀第五》。

(35) 趙翼:《廿二史札記》卷22《五代濫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422頁。

(36) 《資治通鑒》卷275,后唐明宗天成二年夏四月庚寅。

(37) 毛漢光:《魏博二百年史論》,《中國中古政治史論》,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年版,第417頁。

(38) 更早的有后梁末帝時的汴州捉生都將李霸等作亂,被“盡戮亂軍,全營族誅”。見《舊五代史》卷64《王晏球傳》。

(39) 《資治通鑒》卷274,后唐明宗天成元年二月。

(40) 《舊五代史》卷34《后唐莊宗紀第八》。

(41) 《舊五代史》卷110《后周太祖紀第一》。

(42) 《資治通鑒》卷282,后晉高祖天福四年七月。

(43) 學界對唐五代軍亂的類型分析,見張明:《晚唐五代的軍亂研究》,陜西師范大學2017年碩士學位論文。

(44) 張國剛:《唐代的健兒制》,《中國史研究》1990年第4期。

(45) 谷霽光:《泛論唐末五代的私兵和親軍、義兒》,《歷史研究》1984年第2期。

(46) 藩鎮叛亂多發生于內部。見張國剛:《唐代藩鎮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67頁。

(47) 胡耀飛:《黃巢起義對晚唐藩鎮格局的影響》,《文史哲》2017年第4期;新見まどか:《僖宗期における唐代藩鎮體制の崩壊黃巣の亂と李克用の亂》,《史學雑志》2020年第129卷第9號。

(48) 段成式撰、許逸民校箋:《酉陽雜俎校箋》前集卷8《黥》,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621—655頁。

(49) 《后漢書》卷85《倭傳》。

(50) 《宋史》卷293《王禹偁傳》。

(51) 程民生:《簡述宋代募兵制的根源及確立》,《史學月刊》1990年第4期;馮爾康主編:《中國社會結構的演變》,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543—546頁。

作者簡介:肖雷鳴,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歷史學院,北京,102400。

(責任編輯 劉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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