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前,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召開“緊急記者會”宣布了一個決定:放棄參加將于9月舉行的自民黨總裁選舉。按照日本的政治規則,這意味著在選出自民黨新總裁后,岸田將辭任首相職務。他為什么突然作出這樣的決定?表面看,自民黨“黑金”丑聞不斷發酵,導致內閣支持率長期低迷,而岸田文雄一直無力回天,從而引發黨內對未來大選前景的擔憂,也使岸田失去黨內支持。
但是,還有另一只手在背后影響日本政治:美國。根據歷史和現在的國際政治經濟形勢研判:美國要求日本充當壓制人民幣的“馬前卒”,以日元貶值帶崩亞洲各國貨幣,尤其是人民幣,逼迫亞洲資本繼續流向美國,一來利用日元作為美元指數第二大“籃子貨幣”地位,讓日元貶值幫助美元指數堅挺;二來日本保持低利率為美元降息提供有利條件。岸田文雄扛得住這種壓力嗎?一個不容回避的嚴重事實是:對資源大量依賴進口的日本而言,日元大幅貶值必然帶來進口價格高漲,使日本國民不得不承受“輸入性物價上漲”的威脅。
岸田文雄面臨“兩難”,依從美國會被本國國民驅趕下臺,依從國民又將面對美國的壓力。于是,岸田政府必須在日元加息問題上小心翼翼,該加息不敢加息,該大幅加息卻選擇小幅加息。所以日元結束零利率之后,一直按兵不動,但日元大幅貶值迭創紀錄的現實,逼迫日本政府不得不再次祭出加息工具。7月31日,日本央行宣布加息15個基點,將政策利率上調至0.15%~0.25%。
15個基點的加息,低于25個基點的標準單次利率變動幅度。按說,這是非常溫和的動作,但效果卻出乎世人預料:日元加息之后的第二天8月1日(周四),日經225股價指數下跌2.5%,8月2日(周五)下跌5.81%,8月5日(周一)史所罕見地暴跌12.4%。與此同時,美國道瓊斯工業平均股價指數3個交易日分別下跌1.21%、1.51%和2.60%。更嚴重的是,日元加息、日元升值重挫美元指數,8月1日之后的3個交易日,美元指數從104.34重挫至盤中最低的102.18。據華爾街一家國際投行測算:此次美元指數下跌,日元升值因素占比達43%。要知道,日元在美元指數中的權重僅為13.6%。
美元指數因為日元加息、升值而下跌,導致人民幣順勢升值。這是否打破了美國對華“金融戰”的戰術步驟?至少,在美聯儲降息預期極其強烈的背景下,日元突然加息,哪怕幅度只有小心翼翼的15個基點,也會導致極度敏感的華爾街更加神經兮兮。如此所為誰來背鍋?岸田文雄。這不奇怪,“二戰”后日本實際一直是美國戰略的“馬前卒”。
為什么日本政壇如此多變?其執政黨試圖在戰敗后,從國際地緣政治變化的夾縫中,找到日本崛起的機會。從歷史來看,自民黨大佬佐藤榮作在1964年11月9日到1972年7月擔任首相期間,遇到了一個重要機會:美國對越戰爭。此間,日本給美國充當“前線服務中心”的角色,為其經濟贏得了長足發展。
現在,日本似乎再次看到重大機會:美國對華戰略發生重大轉變。實際上,前首相安倍晉三恰恰是利用了這個機會,一方面充當美國對華戰略的“馬前卒”,以此換取美國減少對日本經濟政策的管制,于是就有了貨幣、財政“雙極致”的所謂“安倍經濟學”;另一方面,通過美日軍事協同,全力推進日本擴軍政策。
安倍、菅義偉、岸田文雄等一眾自民黨大佬的心思明擺著,無非就是要借重日美同盟,通過在亞洲挑事兒,為“自我松綁”尋找借口,而且讓美國拿日本沒轍。
但岸田文雄迫于日元貶值給國內帶來的巨大經濟壓力,以及國民對物價的不滿,尤其是食品和能源價格沒完沒了的“兩位數”上漲,也只有得罪美國,或者說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背離美國意愿——以加息手段推高日元匯率,減低國內輸入性物價上漲壓力。但演砸了,日本加息引發日本及全球金融市場的劇烈波動,不僅刺激了華爾街的敏感神經,而且在美聯儲被迫“提供降息預期”的關鍵當口,破壞了美國設法進一步壓低亞洲貨幣尤其是人民幣幣值的努力,這恐怕是岸田文雄對美國無論如何也承擔不起的重大責任。
美國要利用日本補充在亞太的實力,就不得不對日本有所松綁,但又不能讓日本失控,變成又一個強大對手。實際上,美國在加大日本利用力度的同時,也必對日本更添幾分擔憂,畢竟,美國對全球的掌控能力正在弱化,日本“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概率則大大增加。
從其近年來各色行為表象上看,美國確有“抓狂”之相:缺少章法、追求極致。比如對華貿易戰,被高高舉起的關稅更多在蠶食美國人生活水平,而加征的關稅也沒能填飽美國政府的肚皮,反而需要不斷增加赤字,不斷提高國債數量把美元霸權用到極致,但同時也激發了全球去美元化的“反作用力”。
再比如對華科技戰,幾乎無所不用其極,但同樣讓美國科技巨頭越來越多地失去了中國市場。從歷史上看,高科技產業格局之所以形成全球性的分工協作,是經濟規律使然:其一,研發成本極高,失敗風險巨大,必須要大家一起投入,共擔風險,共享收益;其二,必須要有足夠大的市場才能獲得足夠多的利潤,才能支撐進一步的研發。但現在,美國搞小圈子,這個小圈子市場能夠支撐高科技產業的進一步發展嗎?一旦中國實現了各個科技領域的技術突破,美國的高科技企業又當如何?

不只是對華,美國對其盟友同樣“抓狂”。比如,通過挑起俄烏沖突,打劫歐洲的金融和產業資本;通過在亞洲挑事兒,驅趕亞洲和中國資本流向美國。這當然是為了維護美元霸權,緩解美國之困,但這樣“抓狂”般的行為,盡管可能一時有效,但由此會產生的強大“反作用力”,注定“背道者”被世界加速拋棄。

再說回到日本,日股暴跌帶崩歐美和部分亞洲股市之后,日本央行副行長內田真一8月7日出面“放鴿”,稱不會在市場不穩定的時候加息。這是日本投降了?至少在8月6日之后,日元兌美元匯率再次進入貶值通道,從本輪最低的1美元兌141日元,來到了1美元兌148日元附近。
美國還會有很大變數,因為大選將至。“抓狂”會愈演愈烈?是否會徹底掀翻桌子?可能性不是沒有,但結果會是加速“美國新夢”的破滅嗎?
所謂“美國新夢”指的是什么?用“再工業化”填實美元泡沫,讓美國再偉大。做得到嗎?現在看,讓美國“工業再本土化”恐怕已經很不現實了。但美國能不能實現“全球工業的再美元化”?或者說,實現美元對全球工業的再控制?這是不是美國希望的“另類再工業化”模式?我們必須當心:這種“另類再工業化”和美國“工業再本土化”異曲同工,同樣可以達成“美元充值”之效。
正因如此,中國必須對此保持高度的警惕。畢竟,中國是全世界工業門類最齊全、產業鏈最完整的國家,如果中國制造被美元大肆收購,成為在華美元資產,“美元充值”是否就此實現?
其實,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特別應當引起我們的關注。這其中,最值得關注的是:美聯儲刻意拖延降息時間,這或許也是貨幣政策“抓狂”的表現。隨著決定美國貨幣政策走向最為重要的數據——美國非農就業數據被質疑造假,美聯儲的“拖延戰術”恐怕已經破產了。現在看,今年9月降息的概率已經大大增加。
問題是美聯儲為什么不惜數據造假而盡量拖延降息時間?顯性的因素無非是:第一,美聯儲要確保美國國債發行順利進行,高利率會增加美國國債吸引力,這背后暗藏的邏輯是美聯儲必須為美國國債提供更高的“風險溢價”,市場才會接受;第二,美聯儲降息勢必導致美元指數下跌,進而導致石油等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上漲,美國民眾是否可以繼續忍受物價繼續上漲之苦?
除此之外,是不是還有另外的貪圖?比如,美聯儲是否希望美元指數持續堅挺,從而進一步壓低人民幣幣值,同時擊潰中國股市,讓中國優質資產更便宜、更容易被美元收購?
既要美元降息,還要美元指數堅挺,這是不是魚和熊掌都要兼得?做得到嗎?不是沒可能。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美元指數中6種“籃子貨幣”先于美國降息,為美聯儲降息留出空間。留出什么空間?實際上,各國利率高低是相對而言的,只要6種“籃子貨幣”先于美元降息,且利率更低,那美元就會與6種“籃子貨幣”保持足夠的利差,美元的國際吸引力就不會受到破壞,美元指數就不會因為美元降息而下跌,甚至還可能上漲。

為了達成這樣的目標,美國財長耶倫去了歐洲,三番五次地演講之后撂下狠話:誰想破壞美元地位,誰就小心點。此后,作為在美元指數中占有57.6%最大權重的貨幣——歐元降息了。當然,此前還有瑞士法郎、瑞典克朗以及加元的紛紛降息。但是,還有兩國貨幣比較特殊,一個是英鎊、一個是日元。英國是因居高不下的物價不肯過早降息;而日本則是一直保持“負利率、零利率”,而只有加息不能降息。但東京時間的7月31日、倫敦時間的8月1日,兩國幾乎同時宣布了利率決定:英國降息25個基點,日本加息15個基點。一個多降、一個少加;一個權重11.9%,一個權重13.6%。按理說,從權重和加減幅度看,如此精巧的組合不會對美元指數構成太大影響,但沒想到,居然影響巨大。這是不是說明美元及其相關的金融市場已經變得極其脆弱?

美聯儲保持相對較高的利率就不怕美國經濟遭罪?這當然是有利有弊的事情,7月份美國經濟數據證明,美聯儲“推遲降息”已經給美國經濟帶來了不良后果,甚至已經讓世人產生美國經濟必然衰弱的擔憂,但為什么美聯儲寧愿如此?這只能證明有更大的貪圖。什么貪圖?為美元充值?這不是沒有可能,而且可能性極大。大家應當明白:一旦美國失去美元霸權,美國經濟同樣會一落千丈。
所以,中國切不可掉以輕心。因為“人民幣貶值+股市不斷下跌”,等于中國優質實業資產越來越便宜,容易成為“美元大鱷”的捕獵對象。更重要的是:中國恐怕無法回避美國發動的金融戰。說到這兒,我們應當可以意識到:日本“不合時宜”地加息,該讓美國何等惱怒。
不能放棄“量化手段”對貨幣政策的重要作用,尤其在當前利率變動會嚴重影響人民幣幣值穩定的背景下,放棄量化手段,就等于把中國貨幣政策置于“加息怕打壓經濟、降息怕人民幣貶值”的兩難困局。
匯率制度說到底是“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有管理”是人民幣匯率制度的核心要義。一個更好為實體經濟服務的匯率機制,應當是一種能夠確保匯率相對穩定的匯率機制。
盡快系統規劃中國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保證金融市場資本流動性充裕,監管部門應盡快修正規則,站在保護中小投資者立場上,厘清包括股市在內的中國金融市場的交易產品和規則,中國金融市場上不能存在大量不適宜中國國情的做空工具,以及“資本大鱷”收割中小投資者的工具和交易制度。
歷史證明,金融方向一旦出問題,國家或很難有機會東山再起,那些遭受過金融危機洗劫的國家都是前車之鑒。已進深水區的中國金融,開放必須更加審慎,尤其對資本跨境流動,必須強化管理,抑制內資外流或資本逃逸。
貿易企業結匯是外匯管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當前的國際政治經濟形勢下,不該任由貿易盈余拒絕國內結匯而存放海外,以致中國在完全有條件確保外匯市場供求平衡的情況下,因利率因素而導致人民幣承受巨大的貶值壓力。國家外匯管理局剛剛公布的數據顯示,7月份貿易企業結匯占比開始上升,這一態勢有助于扭轉中國外匯市場供求關系,穩住人民幣匯率。
細化資本項目開放的規則,中國鼓勵長期資本、耐心資本流入,抑制套利資本、攪局資本,尤其需要有效抑制高頻量化交易,讓金融大鱷在中國金融市場上失去用武之地。
總之,我們需要構建起中國特色金融發展規則,實現人民幣匯率穩定,實現股票市場中國家優質資產合理溢價,激勵那些愿意陪伴中國優秀企業一起成長并分享收益的優質全球資本流入中國。這并非簡單的金融問題,而是我們要為發展新質生產力、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怎樣金融環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