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就業形態研究成果與展望

摘要：數字經濟、平臺經濟的蓬勃發展引起了勞動力市場、雇傭關系和勞動政策的深刻變革，新就業形態成為穩定和擴大就業的新方式。通過采用系統性文獻綜述法，對新就業形態最新研究成果進行研究，分析以為零工經濟、新業態、靈活就業、靈活用工、數字經濟、數字勞動等領域成為新就業形態的研究熱點，研究發現新就業形態的發展及其影響，數字平臺、消費者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關系，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合法權益的維護三個研究主題。建議應加強新就業形態的實證研究，拓展研究視角、范疇和學科，優化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收入形成和收入差距、平臺企業算法管理及科技倫理預警和監管等方面的研究。

關鍵詞：第四次工業革命；新就業形態；數字平臺；勞動者；勞動質量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式現代化的歷史脈絡與推進”（項目編號：23ZDA014）；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國家高端智庫委托課題“中國式現代化藍皮書（2023）”（項目編號：CCPSZKWT2023009）

中圖分類號：F249.2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2096-5982（2024）06-0087-09

一、引言

當前，第四次工業革命已滲透到經濟、社會各個領域，人類社會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轉型?；ヂ摼W、云計算、大數據等信息技術在經濟社會的廣泛應用，推動形成了多種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2022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已達50.2萬億元，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升至41.5%，數字經濟、平臺經濟的蓬勃發展引發了勞動力市場、雇傭關系和勞動政策的深刻變革。不同于傳統非正規就業方式的新就業形態應運而生，勞動者能夠依托數字平臺高效地與客戶建立聯系，讓其就業選擇更加豐富多元。

在經濟下行壓力增大、就業形勢嚴峻的情況下，新就業形態充分發揮了“蓄水池”的功能。據全國總工會發布的《第九次全國職工隊伍狀況調查結果》顯示，我國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數量已增至8400萬人，占全國總職工人數的20.89%，以網約車司機、直播帶貨、外賣配送員等崗位為主。為支持、規范和引導新就業形態發展，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明確要“加強對靈活就業、新就業形態的支持”?！靶戮蜆I形態”首次被官方提及，將新就業形態與靈活就業的概念分離，成為獨立的就業方式。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等部委聯合發布《關于支持新業態新模式健康發展激活消費市場帶動擴大就業的意見》，其中在“深入實施數字經濟戰略”部分提出“培育新的就業形態”，肯定了數字經濟與新就業形態的相關性。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強調“加強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指出新就業形態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勞動者權益保護缺失這一突出問題，為規范用工企業行為、引導新就業形態更好地發揮積極作用指明方向。

新就業形態的發展重塑了已有傳統用工方式，創造了更多新職業、新崗位，多元靈活的就業崗位有助于緩解我國就業總量壓力和結構性矛盾，能夠更好地應對就業市場的不確定性。但技術革新也可能給經濟社會發展帶來風險和挑戰，例如數字技術的使用將對就業產生替代效應，特別是對中低技能勞動者的替代；平臺用工市場勞動者法律身份認定爭議問題，以及與之相關的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權益保障缺失問題。（1）此外，平臺企業為獲取更高收益，往往借助技術手段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進行勞動過程的全監控，對其產生情感剝削、時間異化（2）、數字泰勒主義（3）等不利影響。

新就業形態發展已受到法學、社會學、經濟學等多個領域學者的關注，但由于現有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系統全面的研究成果不多。立足我國國情對新就業形態的最新研究成果進行總結和闡釋，將有助于進一步開展新就業形態的深入研究，把握新就業形態的特點以及其對就業市場的普遍影響，對于解決新就業形態當前存在的問題，引導其成為我國穩定和擴大就業的有效方式具有重要價值和意義。鑒于此，本文采用系統性文獻綜述法，在界定新就業形態概念的基礎上，對Web of Science數據庫和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中與新就業形態相關的研究進行檢索，篩選并梳理2015—2023年關于新就業形態國內外的研究成果。同時，基于Citespace可視化分析軟件關鍵詞共現、關鍵詞聚類功能，了解新就業形態研究現狀，總結歸納新就業形態主要研究主題，以期為后續深化這一領域研究提供參考。

二、新就業形態：概念界定與研究現狀

（一）新就業形態的概念界定

在檢索和總結近年來新就業形態相關研究成果前，需對新就業形態的概念進行清晰界定。目前，學術界尚未對新就業形態形成統一、明確的概念。部分學者延續對非正規就業的研究范式，將新就業形態歸類為非標準化就業的一種，即沒有正式勞動合同約束的就業形態。部分學者認為數字經濟是新就業形態產生和發展的前提，進而將新就業形態稱之為共享經濟、零工經濟、按需經濟背景下的就業模式，用依托平臺組織的“眾包工作”“按需工作”等概念來代表新就業形態。還有學者在靈活就業研究基礎上將新就業形態認定為靈活就業在互聯網時代的“高級形態”即“新型靈活就業”，表現在用工方式的靈活化、勞動關系從屬性的弱化、勞動風險加大等方面。

上述對新就業形態的界定基于不同視角、不同理論體系，與“靈活就業”“共享經濟”“零工經濟”“數字勞工”等概念存在交疊和混淆。張成剛較早且相對全面地對我國新就業形態展開研究，他從生產力、生產關系兩個角度，分別解釋了新就業形態的內涵。從生產力角度看，新一輪工業革命推動了生產資料智能化、數字化、信息化，勞動者在與生產資料的互動中實現了虛擬與實體生產體系的靈活協作，產生了新的就業方式；從生產關系角度看，新就業形態是指隨著互聯網技術進步和大眾消費升級而出現的去雇主化、平臺化的就業模式。（4）《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綱要》的發布，對“新就業形態”相關概念予以了名詞解釋，將新就業形態認定為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特別是數字經濟和平臺經濟發展帶來的一種就業新模式，具體體現為勞動關系靈活化、工作內容多樣化、工作方式彈性化、工作安排去組織化、創業機會互聯網化。結合現有研究成果和官方解釋，本研究將新就業形態界定為：勞動者依托互聯網平臺，獲得就業機會、從事勞動并取得勞動報酬的就業方式。其中，主要“新”在兩個方面，一是數字平臺的加入，新就業形態勞動者通過互聯網平臺，與顧客聯系并獲取工作機會，形成了“勞動者—平臺企業—顧客”三方互動的工作模式；二是全新的勞動關系認定方式，從現行勞動法規定的勞動關系看，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與平臺企業不完全符合標準勞動關系確立的情形，但勞動者又在平臺規則和管理下完成工作，因而勞動者與平臺是否構成勞動關系，構成何種勞動關系有待商榷。

（二）新就業形態的研究現狀

1.研究方法和文獻檢索

為有效獲取國內外關于新就業形態的研究文獻，本文采用系統性文獻綜述法對新就業形態相關研究成果進行歸納、總結和述評。系統性文獻綜述法可通過特定的統計分析方法，如描述性統計、內容分析、元分析等，能夠從分散的研究成果中總結出針對研究主題的結論。該方法規定了文獻取舍標準、文獻具體選擇、分散文獻結論的提煉等過程，進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服傳統文獻綜述存在的主觀誤差和偏見。結合新就業形態的概念界定，本文基于以下標準開展文獻檢索：（1）確定主題詞并搜集文獻。新就業形態在已有研究中往往與平臺經濟、零工經濟、靈活就業等概念存在交叉。因此，在預先閱讀研究領域內相關權威文獻的基礎上，本文將與新就業形態相關的名詞納入文獻檢索主題詞范圍內。其中，英文文獻在Web of Science數據庫中，以“New Forms of Employment”“Gig Economy”“Flexible Employment”“Platform Economy”為主題詞進行檢索；中文文獻在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中，以“新就業形態”“零工經濟”“靈活就業”“平臺用工”為主題詞進行檢索。（2）限定文獻檢索的時間節點。2015年，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首次界定了新就業形態的相關概念，正式將新就業形態與其他就業方式相分離，標志著新就業形態開始作為獨立名詞和領域展開研究。以此為標準，本文將文獻檢索的時間范圍限定為2015年10月29日至2023年8月15日。（3）選取文獻。為確保樣本文獻的科學性和權威性，本文選取SSCI期刊中國科學院分區一區、二區的外文期刊，以及CSSCI中文期刊納入樣本文獻范圍。（4）聚焦主題精簡文獻。通過對檢索文獻的題目、摘要、引言和結論部分進行閱讀和篩選，剔除重復文獻、會議文章、書評、征稿啟事等非學術研究類文獻，以及與研究主題不符的學術文章，共搜集到英文文獻142篇、中文文獻320篇，作為本文的代表性文獻。

新就業形態相關文獻發表數量較多，關于數字經濟、平臺經濟的就業形態等相關研究已經成為學術界關注的熱點話題。其中，西方學界將依托互聯網平臺產生的就業模式稱作零工經濟、按需經濟、靈活就業等，并展開深入研究。我國的相關研究在2015年之前，與西方差異不大。2015年，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的召開標志著我國新就業形態相關研究開始與傳統的靈活就業、零工經濟研究相分

2.研究現狀

離，之后的相關研究開始呈現出顯著的中國特色。2015—2018年我國新就業形態相關研究數量逐年增加，發文量于2022年達到峰值110篇，新就業形態逐漸發展成為獨立的研究領域（見圖1）。

為更加完整、高效地了解當前新就業形態的研究重點，本文借助Citespace軟件對中文、英文代表性文獻進行知識圖譜計量分析，通過關鍵詞共現圖和聚類分析圖譜挖掘新就業形態相關研究領域的熱點和趨勢。其中，研究發現“零工經濟”“數字經濟”“靈活就業”“勞動關系”“平臺經濟”等是國內新就業形態相關研究的關注焦點；“Gig Economy”“Platform Economy”“Labor”“Sharing Economy”“Information”等是國外新就業形態相關研究的關注焦點。無論是中文文獻還是英文文獻，零工經濟、數字經濟、平臺經濟等都是新就業形態相關研究的重要方向。但是，“新就業形態”或“New Forms of Employment”沒有直接出現在高頻關鍵詞中，學界更多選擇以靈活就業、打零工、數字勞動等具體的就業形式或數字經濟和平臺經濟影響下的新就業方式作為研究對象，新就業形態成為上述就業形式的總稱。這說明學者們往往基于先前研究成果對新就業形態單一方面進行研究，系統性的研究成果還不太豐富。

三、新就業形態研究的視角和主題

基于前期準備，在深入閱讀新就業形態代表性文獻的基礎上，本文歸納出3個研究主題并展開探討。具體而言，數字經濟發展和互聯網、大數據等技術的應用為新就業形態的產生創造了條件，促進了就業崗位的增加，帶動了勞動就業領域的顛覆性變革，由此提煉出主題一：新就業形態的發展及其影響。按照本文對新就業形態的定義，是否有數字平臺的參與是區分“新”“舊”就業方式的關鍵，對新就業形態進行研究需首先注意到這一新的物質媒介的變化，平臺企業如何影響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以及勞動者將采取何種應對策略？消費者又將對勞動者產生何種影響？由此提煉出主題二：平臺企業、消費者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之間的關系。新就業形態的發展帶來了相應問題和挑戰，最重要的是由勞動關系認定不清引起的勞動權益保障缺失問題，由此提煉出主題三：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合法權益維護的相關研究（見圖2）。

（一）新就業形態的興起背景及其影響的相關研究

1.新就業形態的興起背景

第一，技術進步。數字技術是區分傳統就業形態與新就業形態的重要標準，也是新就業形態興起的關鍵原因。（5）技術進步打破了勞動的時間和空間限制，任何擁有計算機和互聯網的人均可依托通信技術和數字平臺獲得相應工作，勞動者可在任何時間自由獲取工作機會。同時，技術進步還將帶來崗位數量變化。有學者認為，數字技術將對就業產生替代效應，伴隨數字技術的推廣和應用，所產生的替代效應將由對中低端勞動、體力勞動的替代，逐步擴展至對中高端勞動、腦力勞動的替代，崗位數量將進一步減少。也有學者認為，人工智能、互聯網等技術應用提高了生產效率，推動企業規模的擴大和勞動力需求的增加，進而創造出更多新職業和新崗位。當補償效應和創造效應大于替代效應時，技術將成為帶動就業數量增長的積極因素，反之技術因素將對就業崗位數量產生消極影響。

第二，政策鼓勵。就業是世界各國共同關注的重點議題。2015年我國正式提出新就業形態一詞以來，政府不斷強化對新就業形態的支持、引導和規范，先后發布《國務院關于做好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就業創業工作的意見》《關于支持新業態新模式健康發展激活消費市場帶動擴大就業的意見》《關于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保障權益的指導意見》等多部文件，推動新就業形態發展成為產業結構轉型過程中勞動力的“蓄水池”。

第三，個人選擇。新就業形態具有較高的自主性和靈活性，讓勞動者成為“自由人”，特別是對于高技能勞動者，可以根據時間及專長自由支配自己要在什么時間、什么場合、做什么樣的事情。（6）同時，在經濟下行壓力背景下，部分暫時失去工作或尚未獲得工作機會的勞動者能將新就業形態視為一種過渡性就業，并以此獲得收入維持生活。

2.新就業形態發展產生的積極影響

新就業形態對勞動者、企業乃至整個社會均能產生廣泛影響。對勞動者而言，與傳統雇傭模式相比新就業形態給予了勞動者更大的靈活度和自主權，有助于培養勞動者多樣化的勞動技能（7），提高勞動者就業滿意度。（8）特別是對于工作彈性要求高的工作者，新就業形態可根據個人時間充裕度、身體承受能力、勞動強度選擇工作方式，形成一種勞動者與工作的自適應狀態。（9）新就業形態還為勞動者帶來了收入的增加，幫助勞動者獲得高質量的工作崗位，體現了數字經濟促進共同富裕的積極作用。（10）對用工企業而言，數字技術提高了資源配置效率。平臺企業與勞動者建立了非雇傭的穩定勞動關系，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數量的增長保障了數字平臺的勞動力供給（11），降低了企業用工成本和運營成本，能夠為企業帶來了更大經濟效益。此外，新就業形態的出現為世界各國穩定就業提供了新的思路，眾多熟練性勞動就業崗位和知識密集型復雜勞動就業崗位，為解決重點人群就業創造了條件。在未來，與平臺經濟相關的職業，如數字化管理師、電子競技員、物聯網安裝調試員、無人機駕駛員等將推動整個社會就業結構的深刻變化。

3.新就業形態發展面臨的問題與挑戰

新就業形態的發展也產生了亟需關注和解決的問題。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而言，新就業形態降低了勞動者就業穩定性（12），勞動者與用工單位難以形成穩定的勞動關系而被迫頻繁換崗（13），增加了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工作風險。（14）同時，技術進步讓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更易被機器、人工智能等所替代，將減少工作崗位特別是低技能工作崗位數量。岳宗福認為，新業態勞動者在事實上處于“工作崗位不穩定”和“判定非自愿失業困難”的職業風險之中。（15）也有學者指出，數字平臺用工能夠提高勞動者收入的觀點需進一步商榷，數字技術削弱了外包零工議價能力，降低了外包零工的勞動收入。（16）同時，平臺經濟可能帶來內部收入的分化，造成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之間的不平等。（17）與用工平臺相比，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處于弱勢地位，數字平臺將經濟利益與價值選擇內隱性地嵌入算法系統，讓勞動者不得不延長在線勞動時間，模糊工作和生活的界限。此外，長時間高強度的工作將損害勞動者健康和工作安全（18），并出現“勞動力內卷”的負面效應。（19）最后，雖然性別、年齡、戶籍等個人特征對于就業的影響被弱化，但性別歧視、戶籍歧視等問題依舊存在于新就業形態之中。（20）對平臺企業而言，新就業形態改變了傳統的人力資源管理方式。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來源于企業外部，平臺企業并非雇用了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故勞動者往往缺乏對組織的歸屬感和忠誠度，企業人力資源管理部門對勞動者的管理能力減弱，影響其管理成效。在我國，新就業形態已經成為平臺企業人力資源管理需要關注的重點，其引起的組織變革、用工方式組合多樣化、共享用工和平臺用工、變雇傭關系為合作關系等形式的變化，引發了各界的激辯與討論。（21）最后，新就業形態的出現給世界各國的勞動法（22）、社會保障政策（23）、稅收政策等帶來了新的變化與挑戰，需要政府部門依據新就業形態的新特征革新管理方式。

（二）數字平臺、消費者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之間關系的相關研究

1.數字平臺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合作關系、雇傭關系與第三類勞動者

依托數字平臺的新就業形態以更加靈活和多元的方式重塑了勞動關系，傳統基于用工單位與勞動者之間有無勞動合同以確定勞動關系的方式將面臨新情況與新問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與數字平臺或平臺企業之間是否構成勞動關系？構成何種勞動關系？等問題成為學者探討的焦點。一種觀點認為，平臺企業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是一種合作關系。有學者將依托數字平臺獲得工作機會和報酬的勞動者認定為“獨立承包人”，即以自然人的身份、以個體化的方式在數字平臺承接工作的從業人員，而非隸屬于某個組織。由于勞動者可以自主決定工作時間、工作強度和工作內容，故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與平臺企業形成了一種平等的合作關系。此類認定方式讓本應由數字平臺承擔的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的責任和風險，轉移至勞動者自身，更加削弱了勞動者的地位。例如，2020年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發布的“民營企業勞動爭議”系列典型案例中，“郭某與外賣配送平臺確認勞動關系糾紛案”經法院判定，外賣騎手是依據自身實際情況接單的，平臺沒有強制性工作任務和在線時間的規定，故騎手與外賣平臺企業間并未認定為存在雇傭關系。另一種觀點認為，平臺用工具有勞動關系的本質特征。因此，雇傭關系仍然是數字經濟和平臺經濟中用工關系的基本形態（24），數字平臺的加入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現行法律框架下基于勞動合同的工作內容，不能簡單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勞動劃歸為一種獨立的經濟活動。（25）同時，平臺企業對勞動者表面上松散管理，但內在對其進行嚴格控制，因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從經濟上、人格上、組織上均從屬于平臺企業，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勞動過程符合“從屬勞動”標準。所以，應當將數字平臺企業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確認為雇傭關系。（26）

此外，部分學者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認定為“第三類勞動”?；ヂ摼W平臺用工的興起打破了“勞動二分法”制度框架和知識體系，套用勞動關系認定和勞動關系權益保障的老方法已不適用于新就業形態下的就業方式。有學者認為，新就業形態用工關系既與傳統勞動者具有相同之處，也存在勞動權益保障上的區別，可被界定為一種“不完全勞動關系”。（27）還有學者認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可被認定為一種介于自由職業者與雇傭勞動者之間的過渡類型，平臺用工是一種經營性勞動，是“類雇員”在信息化時代的新形象。（28）平臺用工實現了勞動對資本的形式隸屬向實際隸屬的轉變，數字平臺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呈現“去勞動關系化”趨勢，包括去雇主化就業、去除勞動合同化用工以及隱藏勞動關系事實等模糊情形。（29）

2.數字平臺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工作自主與勞動控制

一種觀點認為，互聯網平臺賦予了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更大的“自由”和“自主性”。據“餓了么”平臺官方報告顯示，有超過60%的騎手更加看重“自由的工作時間”，約30%的騎手表示“喜歡騎車穿梭在城市中的感覺”。平臺企業從對勞動者工作時間、日程安排和勞動流程的控制中撤退，從而擴大了勞動者對工作模式的選擇，為勞動者提供了更大的自主權。同時，互聯網技術讓就業突破了時間、地點和身體素質等方面的限制，讓勞動者能夠無差別地獲得全球性的工作機會，進而擴大了原本固定的就業邊界。（30）例如，全球最大的自由求職平臺Upwork，已為約1000萬的自由職業者提供了就業信息，有效幫助其獲得就業機會。

與之相反，部分學者認為數字平臺存在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隱蔽控制”。算法技術的應用為數字平臺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勞動控制創造了條件，數字技術的應用讓資本的控制手段從專制轉向霸權、從實體轉向虛擬。（31）數字技術降低了平臺企業為勞動控制付出成本，平臺通過對勞動信息的壟斷，讓勞動者只有依賴平臺才有可能獲得勞動機會。同時，大量同質勞動力涌入行業，在數字技術控制下，勞動者必須通過足夠長的勞動時間才能獲得更多工作機會，為獲取競爭優勢，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不得不延長工作時間。（32）同時，數字技術帶來了企業人力資源管理方式的轉變，有學者提出算法人力資源管理控制概念，數字平臺通過控制分配和協調任務、管理績效和獎勵，讓平臺勞動者處于剛性、復雜的控制系統下，使其行動必須與組織目標保持一致。有學者將勞動過程理論引入數字平臺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關系的研究，用工企業以數字平臺為中介，通過設置反饋、排名和評級系統，讓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勞動行為處于管理和監督之下。此外，我國多位學者依據調研結果論證了數字平臺對勞動者的控制。齊昊等對南京網約車司機進行了問卷調查和訪談，認為網約車平臺實際上扮演了“現代包買商”角色，平臺企業壟斷了市場接入權，并通過數據和算法介入勞動者的勞動過程，實際上讓勞動者時時刻刻處于監控之下，進而獲得對剩余價值的控制權。（33）馮向楠等以美團外賣騎手為調查對象，發現平臺通過收集和處理數據信息、設置定價體系和獎懲制度，以及使用智能語音助手、大數據監控勞動者，強化了對勞動者勞動過程的控制，并通過宣揚平等、自由與自主的工作理念，增強外賣騎手的認同感。（34）徐景一等以短視頻社交平臺勞動者的勞動過程為案例，分析得出短視頻平臺通過“千人千面”的內容分發算法和內容質量評估算法，深化了對勞動者勞動過程的技術控制，損害了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合法權益。（35）

3.數字平臺、消費者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情緒勞動

情緒勞動指的是一種勞動者在參與勞動的過程中，需付出某種特定的情緒，以幫助其順利完成所在職位工作目標的勞動形式，也有學者將這種性質的工作稱為“演出工作”，即勞動者表演出符合客戶需求所付出的情感勞動。在新就業形態中，情緒勞動源自用工平臺的治理機制和數字控制。數字平臺設置了消費者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評價選項，構建出僅針對勞動者的“聲譽系統”。能否獲得“好評”將影響勞動者在搜索結果和算法建議中的排序，并直接影響勞動者可獲得的訂單量。同時，平臺默認將消費者納入評價體系，把消費者對勞動者的評價變為對勞動者的無償監督，“好評率”的高低也將影響其獲得消費者信賴和工作機會的可能，勞動者必須付出情感勞動以避免負面評價或訂單取消。

盡管情感勞動有助于勞動者勞動質量的提高，但學界普遍認為情緒勞動將對新就業形態產生不利影響。首先，長時間的情緒勞動可能導致新就業形態勞動者陷入自我控制、自我商品化、自我理性化，導致勞動者心理失衡，加劇勞動者之間的惡性競爭。（36）同時，聲譽評價系統讓本該由社會監管的交易過程被平臺代碼取代，導致權力由公共部門轉移到私營平臺公司，強化了平臺公司的壟斷特權。最后，算法技術本身具有不確定性，容易脫離收集數據的最初目標，讓勞動者由社會人向數字人發展，人原本擁有的生存意義、目標、方向等情感被算法侵蝕。（37）從馬克思主義理論視角出發，情緒勞動是一種無償勞動，反映了平臺資本主義對勞動者生產勞動剝削的新方式和新特征。同時，平臺資本主義的出現，加速了情緒勞動作為生產勞動新形式的發展，情緒勞動是一種異化勞動，情緒勞動所生產的價值也成了資本剝削的對象，勞動者的情緒勞動變成勞動者自身商品化的現實表現，在勞動者不得不付出無償情緒勞動的情況下，勞動者作為人的主體性在喪失、情緒在異化、尊嚴底線在降低。（38）

（三）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合法權益的相關研究

當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基本權益難以得到有效保護而暴露出來的問題愈發凸顯，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在國外，部分學者認為勞動者的保障問題可通過政府立法的方式解決。Khan指出，政府提供的社會保險覆蓋范圍有限，將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產生負面影響，應推動法定的社會保護計劃與雇主提供的福利脫鉤，政府需推出綜合性計劃以補償或保護低收入勞動者，構建公平、包容和可持續的社會保護體系。（39）部分學者將勞動者勞動權益保障劃歸企業人力資源管理范疇。Wong認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可被視作數字平臺的雇員，因而公司可以被要求支持和提供福利，也可自愿提供。（40）

在我國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權益保護存在一系列問題，其中包括：勞動合同簽訂率低，勞動者的權益難以獲得全面保障；職業風險高，缺乏有效勞動安全保障；社會保險繳納不足；勞動者的收入不穩定，職業發展前景不明朗、發展空間受限；勞動監察存在盲點，一旦勞動者權益受損則難以獲得有效救濟等。（41）針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缺乏勞動權益保障的現實問題，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聯合八部門印發《關于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保障權益的指導意見》，提出了“不完全符合確立勞動關系的情形”，設計了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權益保障相關制度，為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提供了制度支撐。社會保障具有公共物品屬性，僅依靠數字平臺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自身力量遠遠不夠。在我國應建立由政府主導的、適應新就業形態變化的社會保障體系，實行更加靈活的繳費參保政策，允許有參保能力的平臺就業者按照“社會統籌+個人賬戶”的模式參加職工基本養老和醫療保險。（42）同時，由于與傳統用工方式勞動關系認定的差異性，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權益保障有其特殊性，亟須加快勞動法治改革。（43）王天玉認為，現階段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屬于傳統“勞動二分法”下的制度空白，應放寬從屬性標準，擴大勞動法適用范圍。（44）方長春認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對于平臺企業而言，是“第三類勞動者”，應針對此進行單獨立法，由此構建起從屬勞動到準從屬勞動，再到獨立勞動的完整的、具有層次性的勞動權利保障體系。（45）數字平臺是新就業形態參與主體，對勞動者勞動權益保障具有重要影響，要結合新就業形態用工特點制定相關規范，加快平臺用工合規化進程，合理分配用工企業責任，避免因隱蔽控制而損害勞動者休息休假權利。（46）此外，有學者認為應發揮工會在維護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各項權益中的重要作用，吸引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加入各地工會組織，鼓勵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依靠工會切實開展維權服務。（47）

綜上，本文在闡釋了新就業形態概念的基礎上，從新就業形態的發展及其影響，數字平臺、消費者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關系，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合法權益等方面，對新就業形態相關文獻進行了分析，相關成果主要分布在勞動法學、政治經濟學、工商管理學、社會學等多個學科。研究結論可概括為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新就業形態研究成果豐富但比較分散。主要體現在研究對象集中程度較低，相關研究成果與“零工經濟”“平臺經濟”“靈活就業”等諸多研究對象交叉，上述名詞雖可以在某些方面反映新就業形態的特征，但也存在著概念混用、難以區分的問題。這與新就業形態出現時間較晚、仍處于發展變化期有關。隨著國家文件對新就業形態概念的明晰，相關研究也將走向清晰，更具深度。

第二，數字技術對新就業形態的影響的“兩面性”被廣泛討論。數字技術的發展固然推動了新就業形態的形成，帶動了就業崗位的增加，但就其發展過程中產生了何種影響，正向還是負向等問題，國內外學者基于不同國情、理論、研究立場做出的分析存在一定分歧。例如對于新就業形態靈活性與穩定性的探討，對新就業形態普遍增加了勞動者收入還是擴大了勞動者內部收入差距，對算法提高了工作效率還是加強了對勞動者的控制等方面的研究。一般而言，在經歷了長期經濟繁榮和工作穩定的國家往往將新就業形態視為工作質量的下降，更加關注其潛在的工作不穩定、隱蔽控制、數字泰勒主義等負面影響；一些經濟發展勢頭疲軟且難以為本國民眾提供充足就業崗位的國家，將新就業形態視為未來主要的工作方式之一，更加關注新就業形態帶來的靈活選擇、收入增加、社會穩定等積極影響。

第三，學界對平臺企業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間勞動關系的確認上存在明顯分歧。勞動關系定性問題是當前我國對新就業形態研究的焦點之一。原因在于，一方面新就業形態下勞動關系與以往勞動關系判定標準具有很大差異，現有法律規章滯后于就業方式的發展；另一方面，勞動關系難以確認是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勞動權益受損、社會保障缺失、工作穩定性不足等一系列問題的起點，解決此類問題要求必須界定清楚勞動關系。當前，在勞動關系認定上存在兩種明顯的分歧，一是擴大現有勞動關系認定標準，將新就業形態吸納；二是增設中間類別的勞動關系，即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視為“第三類勞動者”。此外，盡管在勞動關系上產出了數量可觀的研究成果，但相關研究囿于法理論述，在解決實際問題方面還存在一定局限。

第四，不同于西方研究中對政府作用的淡化，國內研究更加重視發揮政府在引導和規范新就業形態發展中的積極作用。國內學者提出了更新勞動立法、優化政策安排、加強政府監管等方面的制度設計，以解決現階段新就業形態發展中可能存在的問題，使其成為穩定和擴大就業的重要抓手。

四、研究展望

新就業形態相關研究取得了豐富成果，這一領域研究方興未艾，在理論上和實踐上都有諸多問題有待深入研究。

第一，加強新就業形態的實證研究。西方發達經濟體數字經濟起步較早，新就業形態發展歷史更長，相應的實證研究成果比較豐富。而我國關于新就業形態的研究主要以定性分析為主，多聚焦于從宏觀政策或法律制度層面的學術探討，或結合現實案例、問卷調查結果進行經濟社會現象描述，基于統計數據或一手調研數據的實證研究成果較少。即便有學者基于公開數據庫進行了量化分析，也缺乏深度或普遍意義。下一步，需在把握我國經濟規律和特有場景的基礎上，借鑒國內外優秀研究成果，綜合運用理論分析、計量分析模型、可視化分析等方法展開研究，提高研究成果的科學性和可信性。

第二，拓展研究視角和范疇，重視跨學科研究。隨著新就業形態的不斷發展，其產生的影響將不僅僅局限于平臺企業、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消費者等方面，也會對行政管理、其他經濟主體、勞動者家庭等產生更加廣泛的影響。因此，需拓展新就業形態的研究視角，增強研究的系統性和全面性。當前，新就業形態的理論研究體系尚未形成，亟待創新性理論研究成果。應將心理學、勞動經濟學、教育學、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等學科研究范式與現有的勞動法學、人力資源管理、社會學等學科相結合，構建基于中國發展現實的新就業形態研究的理論體系和研究范式。

第三，加強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收入形成機制和收入差距的研究。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收入與勞動者工作時長、數量、個人技能等息息相關。由于沒有底薪作為基礎性收入保障，其工資形成機制與傳統工資形成機制具有顯著差別，且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在集體協商和工資博弈中往往處于弱勢地位。下一步可圍繞，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工資是如何形成的；影響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工資高低的因素；與傳統工資形成機制相比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工資形成有何新變化；如何提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在工資博弈中的地位等問題展開研究。

第四，加強對平臺企業算法管理、科技倫理預警和監管。當前，平臺企業通過算法管理強化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進行了控制成為普遍現象，由此對勞動者產生了一系列的負面影響，影響就業和經濟社會穩定，特別是算法管理是否符合人性化需求存在較大爭議。為避免算法無序發展，需要將科技倫理引入企業管理和政府監管領域，平臺企業在算法管理效率邏輯之外，尊重勞動者的主體性和基本需求。政府職能部門則應加強對平臺用工的監督，避免“算法霸權”“算法剝削”“算法歧視”等情況出現，引導平臺企業規范化發展。

注釋：

（1） 吳清軍、張藝園、周廣肅：《互聯網平臺用工與勞動政策未來發展趨勢——以勞動者身份判定為基礎的分析》，《中國行政管理》2019年第4期。

（2） 吳鼎銘、胡騫：《數字勞動的時間規訓：論互聯網平臺的資本運作邏輯》，《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1期。

（3） 陳龍、韓玥：《責任自治與數字泰勒主義：外賣平臺資本的雙重管理策略研究》，《清華社會學評論》2020年第2期。

（4）（5） 張成剛：《就業發展的未來趨勢，新就業形態的概念及影響分析》，《中國人力資源開發》2016年第19期。

（6） 董成惠：《零工勞動對傳統勞動關系的解構以及應對措施》，《湖南社會科學》2020年第5期。

（7） 夏怡然、魏東霞、嚴功翠、陸銘：《靈活就業中的“學習效應”——以外賣騎手為例》，《學術月刊》2023年第5期。

（8） Muldoon James， Apostolidis Paul， Neither Work nor Leisure： Motivations of Microworkers in the United Kingdom on Three Digital Platforms， New Media and Society， 2023， 7， pp.1-23.

（9）（11）（20） 何勤、王琦、賴德勝：《平臺型靈活就業者收入差距及影響機制研究》，《人口與經濟》2018年第5期。

（10）（19） 蔡昉：《如何利用數字經濟促進共同富裕？》，《東岳論叢》2023年第3期。

（12） 呂梓劍：《適者何以生存：標準化就業下的“另類不穩定勞動”——以品牌帶貨主播為例》，《天府新論》2022年第6期。

（13） 王行坤：《靈活化還是不穩定化？——以零工經濟為中心的考察》，《上海文化》2022年第2期。

（14） Fox A. Mary， Spicer Kristen， Chosewood L. Casey et al.， Implications of Applying Cumulative Risk Assessment to the Workplace， Environment International， 2018， 115（6）， pp.230-238.

（15） 岳宗福：《新業態勞動者失業保險：改革思路與政策優化》，《中州學刊》2023年第6期。

（16） 費翔、唐虹：《數字技術應用、外包零工議價能力與勞動收入》，《財經科學》2023年第7期。

（17） 董志強：《平臺靈工經濟：性質與挑戰》，《求索》2022年第4期。

（18） 徐延輝、任婧：《從靈活到“穩定”：網約車平臺勞動秩序的演進分析》，《南京社會科學》2023年第4期。

（21） 孟泉：《新就業形態與回歸基本面》，《中國人力資源開發》2020年第6期。

（22） 楊靜：《平臺企業從業人員保障方案：中歐對比及啟示》，《社會保障研究》2020年第3期。

（23） 徐智華、解彩霞：《平臺經濟算法用工的挑戰與規制研究》，《寧夏社會科學》2022年第3期。

（24） Rogers Brishen， Employment Right in the Platform Economy： Getting Back to Basics，" Harvard Law and Policy Review， 2016， 10， pp.479-520.

（25） Koutsimpogiorgos Nikos， Slageren Van Jaap， Herrmann M. Andrea， et al.， Conceptualizing the Gig Economy and Its Regulatory Problems， Policy and Internet， 2020， 12（4）， pp.525-545.

（26） 常凱、鄭小靜：《雇傭關系還是合作關系？——互聯網經濟中用工關系性質辨析》，《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9年第2期。

（27） 韋杰：《不完全勞動關系視野下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研究》，《學術論壇》2023年第3期。

（28） 王天玉：《互聯網平臺用工的“類雇員”解釋路徑及其規范體系》，《環球法律評論》2020年第3期。

（29） 韓文龍、劉璐：《數字勞動過程中的“去勞動關系化”現象、本質與中國應對》，《當代經濟研究》2020年第10期。

（30） 王娟：《高質量發展背景下的新就業形態：內涵、影響及發展對策》，《學術交流》2019年第3期。

（31） 陳龍：《“數字控制”下的勞動秩序——外賣騎手的勞動控制研究》，《社會學研究》2020年第6期。

（32） Stanford Jim， The Resurgence of Gig Work： Historical and Theoretical Perspectives， The Economic and Labour Relations Review， 2017， 28（3）， pp.382-401.

（33） 齊昊、馬夢挺、包倩文：《網約車平臺與不穩定勞工——基于南京市網約車司機的調查》，《政治經濟學評論》2019年第3期。

（34） 馮向楠、詹婧：《人工智能時代互聯網平臺勞動過程研究——以平臺外賣騎手為例》，《社會發展研究》2019年第3期。

（35） 徐景一、趙慧：《勞動過程理論視閾下的零工勞動者權益保障問題研究——以短視頻社交平臺為例》，《經濟學家》2023年第6期。

（36） 王蔚：《數字資本主義勞動過程及其情緒剝削》，《經濟學家》2021年第2期。

（37） 魏廣萍：《算法時代平臺勞動者主體性危機及法律應對》，《學術交流》2023年第5期。

（38） 于天宇：《時間剝削與情緒剝削——平臺資本主義生產勞動過程分析》，《社會科學戰線》2023年第1期。

（39） Khan Tauhid Hossain， MacEachen Ellen， Premji Stephanie， Neiterman Elena， Self-Employment， Illness， and the Social Security System： A Qualitative Study of the Experiences of Solo Self-Employed Workers in Ontario， Canada， BMC Public Health， 2023， 23（1）， p.643.

（40） Wong I Sut， Kost Dominique， Fieseler Christian， From Crafting What You Do to Building Resilience for Career Commitment in the Gig Economy， 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 Journal， 2021， 31（4）， pp.918-935.

（41）（47） 楊思斌：《加強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行政管理改革》2022年第12期。

（42） 關博：《加快完善適應新就業形態的用工和社保制度》，《宏觀經濟管理》2019年第4期。

（43） 吳清軍：《加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人民論壇》2023年第10期。

（44） 王天玉：《互聯網平臺用工的合同定性及法律適用》，《法學》2019年第10期。

（45） 方長春：《“第三類勞動”及其權益保障：問題與挑戰》，《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22年第8期。

（46） 韋杰：《不完全勞動關系視野下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研究》，《學術論壇》2023年第3期。

作者簡介：劉子琦，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公共管理教研部博士研究生，北京，100091；吉偉倫，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公共管理教研部博士研究生，北京，100091。

（責任編輯 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