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2000年3月國務院成立西部開發辦、2000年6月審議通過《西部大開發“十一五”規劃》以來,西部大開發已實施24年,本文綜合應用GTT、wind等數據庫,將海關總署、國家統計局及我國14個周邊鄰國公開發布的宏觀經濟和貨物貿易數據建立大數據模型,對西部大開發戰略取得的成效、存在的問題進行了量化評估,對西部地區外貿發展不平衡問題的成因進行了量化解析,在此基礎上提出有效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重要指示精神,以大開放構建西部大開發新格局的措施建議。
關鍵詞:胡煥庸線 西部大開發 區域戰略 均衡發展
2024年4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新時代推動西部大開發座談會時強調:“要堅持以大開放促進大開發,提高西部地區對內對外開放水平”,為新時期譜寫西部大開發新篇章,加快形成大保護大開放高質量發展新格局指明了方向,提供了根本遵循。站在新的歷史起點,有效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重要指示精神,需要客觀全面評估西部大開發取得的成績、存在的問題和發展形勢,牢牢扭住“大開放”這一關鍵一招,加快推動構建西部大開發新格局。
一、西部大開發戰略取得顯著成效
西部大開發被稱為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難度最大”的區域發展戰略。自2000年3月國務院成立西部開發辦、2000年6月審議通過《西部大開發“十一五”規劃》以來,西部大開發已實施24年,我國西部地區①也迎來加快發展的新時期。
(一)推動發展成效明顯
一是經濟規??焖僭鲩L。西部大開發實施以來,廣大西部地區獲益明顯,成為我國經濟發展最快的地區,GDP從2020年的1.73萬億元增長至2023年的26.93萬億元,增長了14.54倍,年均增速12.67%,分別比東部、中部、東北地區快1.09個百分點、0.47個百分點和4.24個百分點②。二是生活水平快速提升。西部大開發實施以來,廣大西部成為我國人均GDP增速③最快的地區,從2000年的4969.63元大幅提升至2023年的70387.79元,增長了13.16倍,年均增速12.22%,分別比東部、中部、東北地區快1.84個百分點、0.23個百分點和3.32個百分點。
(二)保障安全作用突出
一是保障糧食安全的實力增長。西部地區耕地面積由2000年的4494.2萬公頃提升至2022年的4803.2萬公頃,占我國耕地總面積的比重從2000年的36.92%提升至2022年的37.65%。二是保障生態安全的作用突出。2022年,西部地區草地、林地、濕地面積占我國總面積的比重分別為96.71%、57.35%和73.76%。三是保障能源安全的作用突出。西部地區不僅是煤炭、石油、天然氣等傳統能源主要供給地區,西部地區風力和太陽能發電量分別從2016年的915.9億千瓦時、199.1億千瓦時提升至2023年的3028.6億千瓦時、1205.4億千瓦時,增長2.3倍、5.05倍。2023年,西部地區風力和太陽能發電量分別占同期全國總量的45.9%、49.46%。
(三)區域發展更加均衡
一是經濟發展更加均衡。我國東部、中部、西部地區GDP分別從2000年的5.24萬億元、1.91萬億元和1.73萬億元大幅增長至2023年的65.2萬億元、26.99萬億元和26.93萬億元,中部、西部地區占我國GDP的比重分別從2000年的19.07%、17.28%增長至2023年的21.41%、21.37%。二是生活水平差異持續縮小。東部、中部、西部地區人均GDP分別從2000年的1.2萬元、5489.5元和4969.6元增長至2023年的11.52萬元、7.42萬元和7.04萬元,中部、西部與東部人均GDP比值分別從2000年的41.5%、45.8%提升至2023年的64.3%、61.08%,我國中部、西部與東部生活水平差異持續縮小。
二、東西部地區對外開放不均衡問題亟待解決
2023年,相比于“胡煥庸線”首次畫出時的1935年,我國區域發展不均衡問題已經得到顯著緩解,西部地區用全國71.39%的國土面積承載了全國27.12%的人口、21.36%的經濟規模、9.08%的進出口額。深入探析西部地區對外開放較為落后的局面,既有我國東西部地區開放水平帶來的的整體差距,也有西部地區省區之間的發展差異。
(一)東西部對外開放存在較大差距
一是規模差距持續拉大。2000年,東部、西部地區分別實現進出口額3.45萬億元、0.16萬億元,東部地區比西部地區高3.3萬億元;2023年,東部、西部地區實現進出口額33.16萬億元、3.74萬億元,東部地區比西部地區高29.4萬億元,東部與西部進出口額差距擴大了7.92倍。二是開放水平存在較大差距。2023年,東部地區分別實現GDP、進出口總額65.21萬億元、33.16萬億元,外向型經濟依存度為50.86%,是同期西部地區外向型經濟依存度的3.66倍,東部地區與西部地區的開放“代差”明顯。即使是西部地區開放水平相對較高的四川省、重慶市,2023年外向型經濟依存度也只有15.9%、23.65%,遠低于東部地區平均水平。三是對外開放已經成為經濟發展的顯著短板。2023年,東部地區GDP是西部地區GDP的2.42倍,而同期東部地區進出口總額是西部地區進出口總額的8.95倍,對外開放水平較低、基礎較為薄弱已經成為亟待破解的新時期“胡煥庸線”。
(二)西部地區之間的發展差距拉大
一是西北西南對外開放差距尤為明顯。西南地區進出口額由2000年的878.12億元大幅增長至2023年的2.7萬億元,年均增速16.07%;西北地區進出口額由2000年的673.37億元增長至2023年的1.03萬億元,年均增速12.6%,西南地區年均增速是同期西北地區的1.28倍,西北地區開放水平低已經成為拉低西部地區整體對外開放水平的重要原因。二是省區之間發展差距持續拉大。成渝經濟圈已經成為拉動西部地區外貿增長的重要力量。四川省、重慶市進出口總額由2000年的507.7億元大幅增長至2023年的1.67萬億元,年均增速16.4%,占西部地區進出口總額的比重由2000年的32.72%增長至2023年的44.64%。2023年,四川省、重慶市進出口額是青海省、西藏自治區、寧夏回族自治區、甘肅省、貴州省、內蒙古自治區6省區的4.67倍,西部省區之間已經出現了較為明顯的對外開放“鴻溝”。三是對外開放增速存在較為明顯的“分層斷檔”現象。2000-2023年,西藏、重慶、四川、廣西4省區(市)進出口額年均增速分別為21.08%、18.35、17.56%和15.33%,而甘肅、內蒙古、寧夏、青海4省區則分別僅為10.76%、10.07%、7.75%和5.83%,外貿增長乏力已經成為制約青海、寧夏、甘肅等傳統河西走廊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因素,上述省區同期GDP年均增速排名仍然較為落后。
(三)產業發展不均衡現象較為突出
一是資源優勢未能轉化為發展優勢。西部地區土地資源豐富,耕地、林地、草地分別占我國總面積的37.65%、57.35%和96.71%,但2023年,西部地區農業、林業、畜牧業進出口額1349.84億元、49.95億元和18.26億元,僅占同期我國進出口總額的14.31%、6.95%和5.13%。二是形成了較為明顯的“產業依賴”。西部地區“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進出口值從2000年的583.74億元大幅增長至2023年的1.32萬億元,增長21.63倍,2023年占西部地區進出口總額的35.34%,是同期進出口額排名第二位產業(電氣機械和器材制造業)的5.38倍。三是主要產業呈現區域性集聚發展態勢。按照進出口額占比超過全國3%統計,主要產業集聚發展態勢明顯。例如:“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進出口主要集中在重慶、四川2省市;林業出口主要集中在云南、廣西2省區;“酒、飲料和精制茶制造業”出口主要集中在貴州、云南2??;“食品制造業”出口主要集中在內蒙古、新疆2區;農業出口主要集中在云南、廣西2省區;有色金屬礦采選業進口分別集中在甘肅、內蒙古和云南、廣西4省區;其他制造業進口主要集中在廣西、云南2省區。
三、以大開放構建西部大開發新格局的建議
對外開放水平相對較低,既是新時期西部地區的顯著短板,也是新起點構建西部大開發新格局的“牛鼻子”,需要緊密聚焦“胡煥庸線”反映的區域發展不平衡問題,摒棄傳統的“眼睛向內看”的思維,將廣大西部視為“開放的內陸”,從百年變局和經略周邊的戰略全局出發,重新審視和理解西部大開發戰略,做好“三個轉變”,矢志不渝強力推進西部大開放,暢通西部地區外循環,構建新型世界共同市場。
(一)“后衛”變“前鋒”,著力轉變觀念
受地形崎嶇、環境惡劣等影響,將廣袤的西部地區視為我國對外開放的“后衛”和落后貧瘠的“內陸”是較為普遍的觀念,也使得西部地區往往與落后劃等號,但上述觀念與當前全球新形勢和我國傳統貿易史存在較大出入。一是西部地區的落后貧瘠并非不可改變。1935年,“胡煥庸線”西部人口不到2000萬,考慮到農業生產條件和土地承載能力,胡煥庸認為:西部可承載人口“至多不過百萬乃至千萬而已”。但是,2023年,西部地區人口規模已達3.82億。隨著科技進步和時代發展,在農業現代化、新型城鎮化、新型工業化等新質生產力引領下,西部地區整體承載力仍然可以大幅躍升,實現東西部均衡發展。二是全球地緣政治新形勢使得西部成為開放前沿。當前,百年變局加速演進,全球主要初級產品碼頭和國際能源運輸通道大多由發達國家掌控,紅海危機等地緣沖突致使我國海運通道被阻斷的風險加劇,尤其是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軍事力量向西太平洋地區大幅增強,海上運輸安全性受到較大威脅,發揮陸路運輸優勢,打造西部陸海新通道,推動形成“東西雙向互濟”的新發展格局,成為我國的戰略選擇,西部地區也從開放的“后衛”變成“前鋒”。2022年和2023年,習近平總書記在新疆、內蒙古考察時就明確要求:要將新疆打造為“對外開放的前沿”、要將內蒙古建設成為我國向北開放重要橋頭堡。三是西部地區長期引領我國貿易發展。從絲綢之路、草原茶路到茶馬古道,西部地區特別是西北地區開展貿易的歷史要早于東部地區,并長期引領我國貿易發展。尤其是以河西走廊為代表的貿易要道,是絕大多數歷史時期中連接我國與西方世界的橋梁和紐帶,推動了東西方文化的交流互鑒,廣袤的西部地區并不是我國開放的“后院”,而是國際貿易的“前沿”和世界貿易的“中心”。2024年7月3日,習近平總書記與哈薩克斯坦總統托卡耶夫共同出席了中歐跨里海直達快運開通儀式,西部地區已經形成了集公路、海路、鐵路、航空、管道運輸于一體的多元立體互聯互通格局,成為連接我國與中亞、西亞、歐洲地區的開放前沿。
(二)“跟隨”變“引領”,著力轉變思路
從頂層制度設計看,西部地區開展政策先行先試的軟硬件條件較為成熟。2024年4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新時代推動西部大開發座談會時就強調指出:“要完善沿邊地區各類產業園區、邊境經濟合作區、跨境經濟合作區布局,推動自貿試驗區高質量發展。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打造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一是支持發展引領的規格較高。隨著全球產業鏈供應鏈梯度轉移,我國產業升級和新型城鎮化加快推進,西部地區口岸優勢、通道優勢日益凸顯。自1992年我國開始設立邊境合作區以來,截至目前,經國務院批復設立的國家級邊境經濟合作區18個,其中13個位于西部地區。在此基礎上,2012年以來,我國先后設立了廣西東興、云南勐臘(磨憨)、云南瑞麗、內蒙古二連浩特、內蒙古滿洲里、廣西憑祥、廣西百色、新疆塔城等9個重點開發開放試驗區,其中8個位于西部地區。之后,國務院先后批示設立了中哈霍爾果斯國際邊境合作中心、中國老撾磨憨——磨丁經濟合作區、中蒙二連浩特——扎門烏德經濟合作區等3個跨境經濟合作區,全部位于西部地區。西部地區開展政策先行先試,探索發展新路徑的開放平臺優勢明顯。二是支持發展“引領”的條件成熟。當前,受部分美西方國家“脫鉤斷鏈”“小院高墻”“去風險”等影響,我國外貿面臨打壓遏制等多重困難,深化與東盟、中亞、俄蒙等周邊國家合作,成為我國貿易突圍的必然選擇,周邊國家(地區)在我國整體貿易格局中的作用日益突出。2023年,我國與周邊14個鄰國實現貿易額5.3萬億元,同比增長15.55%,高于我國同期外貿增速15.35個百分點;與東盟實現貿易額6.41萬億元,東盟已連續4年成為我國第一大貿易伙伴。同時,周邊國家在保障我國能源安全方面作用突出。2023年,蒙古國、俄羅斯煉焦煤占我進口總額的69.46%、中亞5國管道天然氣占我國進口總額的2/3。
(三)“分離”變“融合”,著力轉變方式
伴隨著“一帶一路”項目深入推進,我國與中亞、俄蒙、東盟等周邊國家的經貿合作不斷增強,周邊國家在能源和邊疆安全等方面的作用也日益凸顯。同時,我國周邊國家發展相對落后,自身力量有限,矛盾和現實沖突多發,恐怖主義、民族主義滋生醞釀,短時間難以形成占據主導地位的區域性大國。尤其是當前逆全球化泛起、陣營對抗加劇,周邊國家容易成為全球性大國的角力場,對我國利益帶來全方位、多樣性挑戰,發揮西部地區與周邊國家毗鄰的區位優勢,進一步鞏固并深化我國與周邊國家合作,已不僅僅是共建“一帶一路”的現實需要,也是有效落實經略周邊的大國外交需要。一是進一步深化與周邊國家貿易融合潛力較大。2023年,14個鄰國中有吉爾吉斯斯坦、老撾、蒙古、緬甸、尼泊爾、塔吉克斯坦、哈薩克斯坦、朝鮮等8個國家與接壤的省區貿易額居全國各省區第1位,最高為新疆與吉爾吉斯斯坦,占我國與吉爾吉斯斯坦貿易總額的79.07%;最低為西藏與尼泊爾,占我國與尼泊爾貿易總額的21.65%,將西部省區與毗鄰國家的貿易水平達到新疆與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內蒙古與蒙古國、云南與緬甸的貿易水平,我國與周邊國家貿易規模有可能再翻一番。2017-2023年,我國與周邊14個鄰國進出口額年均增速14.2%,6年實現了貿易額翻一番。二是進一步深化周邊國家之間的貿易融合潛力較大。以我國為中心,14個鄰國之間的貿易額快速增長,從2020年的9952.56億美元大幅增長至2023年的17544.38億美元,年均增速20.8%,開始形成較為穩定的產業鏈、供應鏈體系。上述情況也引起美西方國家(地區)的重視,開始采取措施弱化我國經濟影響力的措施。2024年1月,歐盟公布100億歐元的中亞合作融資和投資計劃①,包括開采和出口中亞5國的關鍵礦產資源;2023年9月,美國總統拜登與中亞領導人會晤,表示美國對中亞地區參與全球關鍵礦產供應鏈、加強經濟合作和推進清潔能源轉型感興趣②。三是有效推進大國外交的現實需要。目前國際非政府組織(NGO)在我國周邊國家的宣傳滲透持續增強。例如:美國通過“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加大對青年群體的宣傳工作,僅對吉爾吉斯斯坦的年度支持款就達到2200萬美元,并通過炒作遺跡和環保問題,破壞我國與中亞國家之間的合作項目。2024年,環保組織以生態保護為由,向聯合國申訴停止我國企業承攬的吉爾吉斯斯坦水電站建設。近年來,我國在中亞的投資大幅增長,但中亞民眾對華觀感卻在惡化。自2017年以來,對華持消極態度的5國民眾比例從15%擴大至35%左右,并有持續惡化的趨勢③。發揮區位、民族等優勢,深化西部省區與周邊國家的貿易聯系,以此為抓手,進一步密切我國與周邊國家的經貿往來,提升我國與周邊國家的合作水平,已成為推進大國外交,有效壓制美西方宣傳滲透的必然要求。
六、結論
改革開放40多年來,隨著逆全球化越演越烈,我國面臨的發展環境和開放形勢發生顯著變化,繼續按照“胡煥庸線”思維,將西部地區視為貧窮落后的“內陸”,而非對外貿易戰略突圍和大國外交經略周邊的前沿,重新理解和審視西部大開發戰略,就容易弱化西部地區地位,也與西部地區在我國整體貿易史中的地位不相符。我們要立足新形勢、新要求,堅持眼睛向外,在新時期進一步加大西部大開放力度,依托周邊國家暢通西部外循環經濟,把我國廣大的西部地區重新打造為世界貿易的中心區域,以大開放構建西部大開發新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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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呼和浩特海關)
責任編輯:康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