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
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
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
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
點評 一千多年前的隋唐時代,長安一帶的氣候曾一度變暖,不僅可以種植柑橘,還有豐富的降水,可以種植水稻,令長安的景觀宛若江南。詩人王維的著名詩句“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便是這種暖濕氣候的寫照。
天寶三年(744),王維在長安附近的藍田買下一座別墅,大力營造,將其改建為風景如畫的私家園林,即輞川別墅。休官時,他隱居于此,和道友裴迪浮舟往來,悠游唱和,過著恬靜美好的生活。這首《積雨輞川莊作》便作于這一時期。
久雨后的疏林,煙火因為潮濕的緣故,升騰得很慢。農家女子蒸了藜葉和谷子飯,給在東邊田地里耕耘的人們送去。水田一望無際,上面飛翔著幾只優雅的白鷺;夏天高大的樹木長著幽暗的樹冠,枝葉間黃鸝在婉轉地啼鳴。詩人在山中靜修,看木槿晨開晚謝,歲月悠悠;吃齋念佛的他在松樹底下采摘到帶露水的綠葵,心中一片欣喜。在這樣的自然原野中,詩人感覺自己已經脫離塵俗,再也不用參與塵世的煩擾紛爭。
“野老爭席”和“海鷗相疑”都是典故。前者出自《莊子·雜篇·寓言》:楊朱去跟老子學道,去的路上,旅舍的主人歡迎他,客人們都給他讓座;而等他學成歸來,旅客們卻不再給他讓座,紛紛與他“爭席”,這說明楊朱已得自然之道,與人們沒有隔膜。后者出自《列子·黃帝》:海邊有個人與鷗鳥很親近,互不猜疑。一天,這個人的父親要求他把海鷗捉回家來玩,當他再次來到海濱時,海鷗感受到他的心機,產生了猜疑,就遠遠地飛走了。王維引用這兩個典故,表達了一種遠離塵囂、淡泊名利的心境。《唐賢三昧集箋注》評論此詩:“游思悠遠恬澹,胸中絕無微塵。”